[近代现代] 《你是不是喜欢我》作者:吕天逸【完结】 晋江金榜VIP2017.05.30完结 总书评数:76157 当前被收藏数:72544 文章积分:1,290,589,952 【原文地址】 文案 1,校园文,***日常向流水账***,傻白甜,含灵异元素。 2,灵异部分不吓人,只是为了推动攻受谈恋爱而已。 3,外冷内热爱打【直球】的天然弯男神攻 X 傲娇小心眼美少年受 4,微博“阿逸___”,每天更文之后会发更新提示。 5,打直球的意思就是说追求别人的方式比较直白不含蓄。 6,设定剧情皆为“苏甜萌逗”四个字服务,也许经不起过于详细的推敲,大家看个开心就好~(づ ̄3 ̄)づ 7,【人身攻击全反弹了,喷子们自个儿掂量着喷吧。:)】 以下剧情简介。 走到哪里都是众人焦点的矮富帅林飞然,在高二上学期转学后发现自己的风头全被同班男神顾凯风抢走了。 林飞然很憋气,把顾凯风当死对头看待(单方面),两人虽住同寝然而关系形同陌路。 然而…… 林飞然回老家参加爷爷葬礼,一不小心get到了祖传的阴阳眼,变成见鬼体质,胆小的林飞然发现自己的二人寝,其实是他妈十六人(鬼)寝,每天吓到崩溃。 更要命的是,顾凯风由于生辰八字的缘故天生阳气旺盛,林飞然发现自己接触到顾凯风时,对方身上的阳气可以让阴阳眼暂时失效,碰一下失效五分钟,亲一下失效一小时,以此类推……(《小神仙》里福神衰神的套路再用一遍_(:з」∠)_ 林飞然不得已扑进了死对头的怀抱,一反常态天天从早到晚腻着顾凯风…… 睡觉非得和顾凯风挤一床,上厕所非得拽着顾凯风去,写个作业都非得和顾凯风手拉手,还找老师好说歹说把自己和顾凯风调成同桌,天天上课在桌子底下拿脚丫子蹭顾凯风小腿…… 那个死拽死拽的臭小子突然转性了,顾凯风起初很震惊,后来就渐渐被撩成狗了,天天追着林飞然反撩,疯狂告白,各种打直球,壁咚强吻来一套…… 顾凯风:“你是不是喜欢我?我喜欢你,在一起吧。” 林飞然:“我不喜欢你!别过来!” 顾凯风:“……” 五分钟后,林飞然为了不见鬼,凑过去在顾凯风身上偷偷摸了一把。 顾凯风回身攥住他手:“你刚拒绝完我就来撩!?” 林飞然:“谁撩你了,我不小心碰到的,别自作多情。” 遂,那啥。 内容标签: 花季雨季 甜文 灵异神怪 搜索关键字:主角:顾凯风,林飞然 ┃ 配角:王卓,张煦,MC断头,吊死鬼学霸,半个头的老先生,七窍流血小女孩…… ┃ 其它: 作品简评 矮富帅高中生林飞然偶然从过世的爷爷身上得到了祖传的阴阳眼,极度怕鬼的林飞然陷入恐惧惊慌中,然而他很快发现,自己一直视为死对头的室友顾凯风天生阳气奇重,可以压制自己的阴阳眼,于是一向高冷傲慢的林飞然被迫怂哒哒地粘上了顾凯风,顾凯风不明所以,把林飞然突如其来的“投怀送抱”视为对自己的追求,一系列狗血误会就这样甜甜地展开了,本文文风轻快逗趣,灵异部分以温馨治愈为主,是一篇微灵异日常向校园甜文。 第一章   音乐教室里,林飞然坐在琴凳上看谱。   这是他要在一周后学校的艺术节上表演钢琴独奏的曲目。自从上了高中,林飞然每天练琴的时间就被压缩得很厉害,最近由于转学换了新环境,他更是将近一个月都没摸琴,这首之前闭着眼睛都能弹下来的曲子此时竟显得有些陌生了。   林飞然把谱子温习了一遍,摊平在谱架上准备弹一遍。   这时,一个磁性悦耳的男声传进林飞然耳中:“我校第四届校园文化艺术节在今天隆重开幕,文化铸就校园精神,艺术……”   林飞然的视线忍不住朝声音传来的方向飘了过去。   音乐教室前方的讲台上站着一男一女两名学生,女生名叫王瑶,是隔壁班的班长,漂亮活泼口才佳,被选为这次艺术节的女主持人,而她身边的那位男主持人,就是林飞然的死对头,顾凯风。   不,确切地说,是林飞然单方面把顾凯风当成了死对头。   而顾凯风本人对此似乎并不知情……   林飞然用暗搓搓视线盯了顾凯风一眼。   正在念高二的顾凯风也不知道是吃什么长大的,身高居然有1米84,而且和那种瘦得像竹竿的高个子不同,顾凯风身上肌肉匀称,加上那张俊美且不乏英气的脸,穿起校服好看得不行,是学校里公认的校草。   17岁还能长呢,有些人提前长,有些人厚积薄发,等到二十岁还说不定谁高呢!1米75的林飞然忿忿地想着,心不在焉地照着眼前的谱子弹了起来。   林飞然是一个月前高二上学期开学时转入这所寄宿制高中的,这是因为他的父亲前段时间突然被派遣到欧洲的分公司就任,无人照管林飞然,而林飞然的母亲一直在老家发展,那座城市的师资力量与教育水平明显比不过这里,于是林父便一咬牙一跺脚,狠心把自家从小娇生惯养的小少爷转到了这所寄宿制高中就读。   林飞然起初没把转学当回事儿,还觉得寄宿制挺新鲜的,没有家长管着一想就觉得自在,一定是天堂一样的日子,然而,林飞然很快就发现自己错了。   因为他的室友是顾凯风。   顾凯风这人挺不错的,颜好、学习好、体育好、家里有钱、多才多艺,除了性格上对不熟的人有些冷淡之外,可以说是完美了。但林飞然偏偏就讨厌室友的完美,因为他发现从小到大无论走到哪里都是焦点的自己,转了学之后风头竟全被顾凯风给抢了!顾凯风个头比他高,追求者比他多,花起钱来比他大方,第一次月考名次比林飞然高出七名,还有前段时间举办秋季运动会时,顾凯风拿了男子三千米的年组冠军,跳高项目也得了年组第三。   而最让林飞然肝疼的是那天跑4X400米接力的时候自己也参加了,但是跑着跑着一不留神摔了一跤,虽然他马上爬起来咬牙忍痛拼命跑但还是被落下不少,然而当他把接力棒交给顾凯风后,顾凯风居然一口气超了三个人,硬生生地把这个项目的成绩拉回到年组第二。   比赛结束后,没人因为这个责怪林飞然,而且还有两个热心的女生第一时间拿来纯净水和外伤喷雾帮他处理伤口,但是大家像迎接英雄一样对待顾凯风还是让林飞然不禁生出一种被狠狠比了下去的感觉……   从小学开始学校运动会上最拉风的人一直都是自己啊!   ——总之就是各种不爽。   林飞然咬了咬嘴唇,一边弹钢琴一边想事情,心不在焉,弹错了一个音。   这时下课的铃声也响起了,林飞然烦躁地停了下来。   这是下午的最后一节自习课,为了筹备艺术节,老师特别批准两个主持人和需要练习钢琴的林飞然在每天下午最后一节自习时来1号音乐教室排练,林飞然弹琴,顾凯风和王瑶对台词,互不耽误。   琴声停下来,王瑶清脆娇俏的声音便传了过来:“凯风,你去食堂吗?”   顾凯风语气淡漠:“我晚一点再去。”   但林飞然觉得他不是真想晚一点去,他应该只是不想和王瑶一起去而已,据他观察,顾凯风对漂亮女生好像是完全免疫的。   ——林飞然转学过来刚满一周时,一天下课在班级门口放风,一个外班的漂亮小姑娘突然羞羞答答地跑过来,把一个精致的信封塞进了林飞然手里。林飞然美坏了,还觉得自己果然魅力无穷,这才转过来这么几天就有人写情书了,他强压着几欲喷涌而出的得意笑容,明知故问道:“给谁的?”   结果人家小姑娘红着脸说:“麻烦你交给顾凯风,谢谢。”   等着小姑娘说“你”的林飞然:“……”   在原来的学校,林飞然也是校草级别的人物,他个子不高,身材也偏清瘦,但是脸长得很好看,五官精致脸盘儿小,简直可以用“漂亮”来形容,小时候更是总被人误认成小女孩。这样的美少年正常来讲在学校里是相当受欢迎的,但是和顾凯风这种兼顾了俊美与阳刚之气的男神放在一起比,那还真就差点儿劲了,至少如果以“找男朋友”为前提的话,女生们还是偏向顾凯风这个类型多一些。   林飞然心里这个窝火,拿着信回教室丢给顾凯风,然后坐回自己位置。他们两人只隔一条过道,所以林飞然清楚地看见顾凯风一脸漠然地把情书随手丢进了书桌里。   林飞然左忍右忍没忍住,而且那会儿他还没这么烦顾凯风,就多嘴问了句:“你就扔那里?”   顾凯风瞟了他一眼,反问:“不然扔地上?”   林飞然:“……”   林飞然:“不是,我的意思是你都不看看啊?”   顾凯风眉毛挑了挑,目光在林飞然的脸上扫了一遍,问:“女生送的?”   林飞然心说这不他妈废话吗,嘴上却道:“对,还挺漂亮的。”   顾凯风:“那不看。”   林飞然当时没回过味儿,后来怎么想都觉得这句话有点奇怪,但是他和顾凯风关系越来越差,渐渐连话都不说了更别提问这种事,所以林飞然也只好把疑惑压在心底。   音乐教室中,碰了个软钉子的王瑶有点不甘心,于是待着不走,朝林飞然的方向道:“对了,你们听说过这间音乐教室的传说吗?”   顾凯风冷着脸低头翻台词本,吭都不吭一声。   气氛有点儿尴尬,林飞然忙接道:“什么传说?”   王瑶吐了吐舌头,道:“听说这间音乐教室以前死过人,晚上待在这里不走的话,可能会看见不该看的东西。”   林飞然正想配合一下这个话题,顾凯风却哼笑了一声,头也不抬地说:“古往今来,地球上活过并死去的人类总数是1080亿,哪个地方没死过人。”   王瑶:“……”   林飞然:“……”   林飞然扭过头,背对着顾凯风翻了个巨大的白眼。   不装逼能死啊你?   王瑶去了食堂,顾凯风倚着讲桌低头看台词,林飞然又弹起琴来。   林飞然的曲子弹到一半,顾凯风突然把台词本子往讲桌上一丢,一句话也没和林飞然说,双手插着兜扭头就走了。   是的,顾凯风也不怎么喜欢林飞然。   这主要是出于两个原因。   一是因为顾凯风性子比较独,不喜欢和人合住,加上他爸还给学校捐过钱,所以老师特别照顾,一直没给顾凯风安排室友。但是林飞然转过来之后学校实在没有多余的床位了,只好把林飞然塞进顾凯风的寝室,打扰了顾凯风的一人世界。   这倒不是主要原因,顾凯风不是小心眼的人,一开始也想与林飞然和平相处,但林飞然风头被抢心理不平衡,所以平时很少给顾凯风好脸色看,顾凯风也不傻,虽然想不到具体原因但也看得出这小子对自己满怀敌意,于是渐渐也就懒得搭理林飞然了。两个人虽然在一个班级,住一间寝室,但平时互相连句话都不说,默契地把对方当成透明人。   顾凯风一离开音乐教室,林飞然也不弹了。   他把乐谱收拾了一下塞进琴凳里,然后快步走出了音乐教室,好像身后有东西在追似的。   这事儿说起来有些丢人,林飞然自觉不算胆小,大多数人怕的虫子啊、蛇啊、老鼠啊,林飞然都不怵,他小时候在乡间长大的,对这些小东西有免疫,但他有个死穴就是怕鬼。刚才王瑶只是半真半假地随口说了一句,林飞然就不敢自己在音乐教室待了。   林飞然小时候是在乡下被爷爷带大的,他爷爷的职业放在今天看,那就是个神棍,整日神神叨叨的,却不见他有什么真本事。当时爷爷的一大爱好就是给林飞然讲鬼故事,而且讲得无比真实,幼年的林飞然好奇心旺盛,虽然怕得不行但也总硬着头皮缠着爷爷讲,时间长了就落下了怕鬼这个毛病,现在长成个大小伙子了也没改过来。 第二章   去食堂匆匆扒了口饭,林飞然便回教室了,想抓紧把今天的作业写完,晚上回寝室了好轻松。   下午最后一节自习结束后是一个让学生吃晚饭的大课间,大课间完事就是晚自习,要一直上到八点。   坐回座位上,林飞然摊开数学练习册,刚做了两道题,就看见顾凯风捧着一摞卷子走进教室,看起来像是刚在走廊上被哪科老师逮住发卷子了。   顾凯风把卷子一张张发下去,英俊的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林飞然四下扫视了一圈,发现顾凯风发的是语文老师前几天布置的一篇作文。   林飞然抿了抿嘴唇,用暗搓搓视线紧紧盯住离自己不到一米远的顾凯风。   发完了林飞然前座的,顾凯风的目光落在自己手中的下一张作文纸上,忽然,他捏着纸角的手顿住了,视线在那张作文纸上停滞了至少三秒钟,随即,顾凯风的单侧唇角扬起了一个细微的角度——那是一个怎么看都有点儿不善良的笑容。   林飞然的心脏重重跳了一下。   紧接着,顾凯风敛起笑意,一本正经地把那张作文纸放在林飞然面前,然后扭头去发别人的了。   “……”林飞然看着自己面前那个鲜红刺目的“15”分,以及语文老师力透纸背的两个大字批注“跑题”,两个耳朵都唰地红了起来。   就更不要提他那蝌蚪一样拧巴的字体了……   语文作文是林飞然的一大心病,他其他科目学得都很不错,语文中那些需要死记硬背的部分他也背得很溜,能通过努力拿到的分林飞然都能拿到手,但他从小到大都是作文苦手,字也写得难看,填满八百个小方格简直像扒层皮一样煎熬,每次都苦着脸艰难地数着标点符号凑字儿,这学期开学他都高二了,但作文可以说还停留在小学高年级水平。   怎么偏偏就让顾凯风看见了呢!   还盯着作文纸看了至少三秒钟,说不是故意的鬼才信!   而这时,罪魁祸首顾凯风正站在教室门右侧墙壁的白板前,冷着脸用磁性白板钉把自己的作文贴在上面——顾凯风写得一手漂亮的硬笔书法,文采也好,作文经常被老师贴在白板上当范文,这显然也是语文老师让他贴的。   林飞然用酸溜溜视线把顾凯风从头到脚盯了一遍,然后将那张被顾凯风看了三秒的作文纸团成一团往书桌里一扔,朝门外走去,路过白板时,他装成不小心的样子用肩膀在顾凯风身上撞了一下。   顾凯风瞄了他一眼,没说话。   林飞然故意找茬儿,小声道:“站在门口碍事。”   顾凯风眉稍一扬,不仅没沉下脸,反而还冲林飞然露出一个嘲弄的微笑,三天以来第一次主动开口对林飞然说话,只听他字腔正圆地背诵道:“今天天气晴朗,万里无云,白云朵朵……”   坐在第一、二排的几个同学听见了,吃吃地笑了起来。   林飞然气得脸都绿了:“……你!”   这个贱人!   顾凯风住了口,用手指懒洋洋地敲了两下白板上自己的范文,然后手插着口袋走回最后一排坐下了。   林飞然这个恨哪,简直想扑过去一口咬死他。   为了表示自己不是故意找茬儿,林飞然还是出门去男厕所转了一圈儿才回教室。他坐倒数第三排,和顾凯风那一趟只隔一个过道,走回自己的座位时,坐在最后一排的顾凯风下巴微微扬着,双手抱怀,面无表情地看着林飞然,一条大长腿带着仿佛要从最后一排伸到倒数第三排的气势嚣张地伸直在过道上,而那脚上,穿着一只限量版的乔丹篮球鞋,是林飞然眼热了很久但一直没有的那一款。   珍贵的限量版就是这样,有钱未必就买得到,没有就是没有。   林飞然用气鼓鼓视线盯了顾凯风一眼,顾凯风无辜地抬了抬眉毛,然后顺着林飞然的视线往下看,一眼就看到了自己脚上的鞋子。   林飞然:“……”   顾凯风故意晃了晃脚尖,然后带着挑衅得逞的愉悦看着林飞然愤愤地一转身,带着要把椅子坐裂的气势轰然落座!   这时,晚自习铃响起,顾凯风哧地笑了一声,展平一张卷子低头做了起来。   林飞然也继续做之前的数学题练习册,他面色已经平静下来了,可心里还是有点儿堵得慌。   高中生平时在学校都要穿校服,唯一能和别人区分开来的也就是鞋子和手表了,林飞然一个学生玩不起表,所以一大爱好就是攒零花钱搜集好看的球鞋,转到这所寄宿制高中时林飞然专门有一个装鞋的行李箱,里面装着六双价格昂贵造型酷炫的球鞋。   新学校生活开始的第一天,林飞然就穿上了自己最喜欢的那双耐克GALAXY银河喷,自信满满地准备迎接新室友顾凯风艳羡的目光,还在心里把在ebay上买鞋的流程温习了一遍,打算像过去被问价时那样,用淡定中带着一丝装逼的语气对顾凯风说出“不贵,就九千多,没到一万”这句话……   没错,就是这样一个特别爱慕虚荣的男孩子!   而且很能装!   林飞然穿好了鞋,顾凯风正好从水房回来,目光落到林飞然的鞋子上。   林虚荣同学调动起全身细胞,准备开始自己的表演!   然而顾凯风的神色却没有半点波动,他只看了一秒钟不到便挪开了视线,就像是在看路边一百块一双的普通运动鞋。   林飞然:“……”   这哥们儿不会压根儿就不认识GALAXY银河喷吧?   顾凯风把水盆往盆架上一放,沉默不语地打开寝室角落里的三层大鞋柜。那鞋柜里面少说摆着二十双球鞋,这电光火石的一眼间林飞然便瞄到了好几双自己没有的死贵死贵的限量版,其中还包括他脚上正穿着的那双GALAXY银河喷。   林飞然昨天晚上来了寝室也没细看,哪能知道这室友居然还专门给自己弄了个鞋柜装鞋,他虽然实际上什么都没干,却不禁生出了一种反派被主角被打脸的痛感……   顾凯风在鞋柜前看了一会儿,拿出一双和林飞然脚上那双不一样的鞋穿上了。   这整个过程中顾凯风其实没有流露出任何刻意的炫耀,他只不过就是打开门——挑鞋——穿鞋而已,而且还体贴地没有和林飞然撞鞋,但他有二十多双限量篮球鞋这事儿本身就足以刺痛林飞然小气唧唧的小心脏了,根本不需要刻意炫耀什么。   趁顾凯风不注意,林飞然灰溜溜地把摆在明面上的另外五双球鞋全塞床底下去了,从床底下抽出身时脸蛋都是红扑扑的,臊得不行。   后来,林飞然渐渐从同学口中听说了顾凯风的各种事迹,大多就是怎么怎么优秀,怎么怎么高冷男神,林飞然听着心里就不是滋味。以前同学们茶余饭后的谈资都是他自己,现在却是他在和同学八卦别人,这落差太大,主角光环被抢走的不爽在心里发酵,很快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哎……”林飞然合上做得很顺手的数学练习册,唉声叹气地翻出一本《高中生优秀作文选》,硬着头皮看了起来。   不能总是输得那么难看啊!   八点,晚自习结束,该回寝室了。   同寝室的同学一般关系会比较好,两个两个有说有笑地朝寝室方向走,唯独林飞然和顾凯风,一个走在道左边,一个走在道右边,好像中间隔着条河似的,林飞然还踩着路边石,可能是想让自己显得高点儿。   两人的速度本来差不多,但走着走着,顾凯风仿佛加快了脚步,林飞然感觉他把自己拉下了一小截,于是抱着不能输的态度,林飞然也加快了步子,几秒钟就超到了顾凯风前面。顾凯风把脸往这边偏了偏,像是觉得好玩儿,也加快了脚步,又把林飞然超了,林飞然不忿,再次加快脚步……   突然竞走!   然而顾凯风个高腿长,天生有优势,林飞然很快就发现自己追不上了,于是脑子一热,撒腿就朝寝室跑过去了。   顾凯风望着林飞然兔子一样一溜烟儿远去的背影,好气又好笑,低声骂了句:“操,有病吧?”   顾凯风的同桌王卓正巧路过,顺口问道:“怎么了?”   顾凯风和他关系还算不错,便说道:“我发现我室友就是个小傻逼。”   王卓乐了:“为什么还加个‘小’字儿呢?”   顾凯风斜了一眼一米八一的王卓,说:“他个子小,怎么了?”   王卓打趣道:“听着跟昵称似的。”   顾凯风冷笑:“昵称?那我以后这么叫你成吗?”   王卓脸一拉:“不成。”   一路跑回寝室,林飞然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举动简直弱智。   因为不好意思,所以两分钟后顾凯风回来时,林飞然的脸比平时还要冷上几分……   试图用冷酷掩饰心虚!   顾凯风都被这个小傻逼弄得没脾气了,他倚着衣柜门望着林飞然,好笑地问:“跟我板着张脸干什么呢,你刚不是赢了吗?”   林飞然:“……” 第三章   虽然刚才的确是抱着“要比顾凯风走得快”的心思,但这么蠢的想法直接被说出来也太羞耻了!   是的,林飞然也知道自己蠢……   但是他控制不住他自己!   林飞然脸一红,冷冷斜了顾凯风一眼,正想怼他一句,裤子口袋里的手机却忽然响了起来,林飞然掏出手机走到寝室门外,看到屏幕的一瞬间他愣了一下。因为这是他爸在国内的手机号码,他爸一个月前才去的欧洲,说好的三个月回来看他一次,不应该这么快就回国了。   林飞然连忙接起电话,道:“喂,爸,你怎么用这个手机号?你回国了?”   林承宇的声音从电话那边传来,听起来有些沉重:“飞然,你爷爷要不行了。”   林飞然心脏蓦地一凉,怔了片刻,才低低地应了一声。   林承宇在那边又说了几句,大意就是之前病情一直控制得不错,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恶化了,明天早晨他会来学校给林飞然请假,带他回乡下老家见爷爷最后一面云云。   “嗯,我知道了,爸。”林飞然又和爸爸说了几句,挂了电话。   回到寝室时,林飞然脸色发白,但他的脸本来就白,所以看起来不明显。顾凯风还保持着林飞然出去时的样子倚在柜门上,他似乎不打算放过这个让林飞然尴尬的话题,林飞然一进门便追问道:“问你呢,刚才是不是和我竞走呢?你几岁了?”   林飞然心情正差着,顾凯风还在这火上浇油,林飞然攥紧拳头横了顾凯风一眼,低声道:“滚蛋。”   看林飞然被自己撩炸毛了,顾凯风冷哼一声耸耸肩,拿起水盆去洗漱。   林飞然脱了校服钻进被窝里,扯过被子盖住头,想想爷爷也许很快就要变成一张黑白照片加一个小盒子了,心里顿时一阵难言的酸涩和空落。   林飞然和爷爷感情很好,七岁之前他一直都和爷爷奶奶住在一起,后来去爸爸工作的城市上小学,但每个寒暑假都会回去待上一段时间,直到上了初中学业开始紧张,才渐渐不回老家了。林飞然的爷爷是个老顽童,不光会神叨叨地给他讲鬼故事,还会带着林飞然漫山遍野地疯玩。春天在草丛里捉蛐蛐,在湖里抓鱼摸虾,夏天在河沟里挖泥巴建大坝,玩腻了就脱光膀子下去游个泳,秋天掘两个新鲜的大地瓜塞进窑里,刚烤熟的地瓜扒出来又香又烫,祖孙俩儿呼呼地吹着气飞快倒着手吃,冬天自制雪耙犁从小山包上推着林飞然往下滑……这些事情林飞然平时想不起来,但这会儿突然翻江倒海一股脑地涌进来,猫在被窝里的林飞然撇撇嘴,把脸埋在枕头上,哭了。   他忘了自己是怎么睡过去的,应该是想着爷爷哭睡的,所以第二天早晨醒来时林飞然的状态不太好。   六点半了,顾凯风正在下面换衣服,上身睡衣刚脱,校服还没穿上,身材很是养眼。   林飞然抬手在自己肿胀的眼皮上摸了一把,意识到自己现在的样子可能不太好看,便下床趿拉上拖鞋想先去洗把脸。他端着水盆路过顾凯风时,顾凯风的目光就像两枚钉子一样牢牢钉在他那张包子一样委屈的小脸上。   林飞然挺不好意思,急忙一低头,快步走出寝室。   顾凯风英气的眉头困惑地拧了起来:“……”   不就昨天晚上逗了他几下吗,这特么居然值得一哭?   ——林飞然不知道的是,在顾凯风眼中,他已经变成一个娇柔脆弱的豌豆公主了。   虽然在某种意义上也的确如此……   八点时,正在上早自习的林飞然被班主任叫了出去。   林承宇已经等在班级门口了,班主任在林飞然肩上安慰地拍了两下,道:“去吧。”   显然是假已经请完了。   林飞然点点头,和林承宇一起出了校门。   林承宇把车开得很快,两个多小时便到了目的地。   是林飞然熟悉的乡间,齐整的田垄,奔腾不息的大河,绵延青翠的远山,以及那幢在风雨侵蚀中显得有些破旧的老宅。推开院门,林飞然小学时便养在院子里的大黄狗飞跑过来一头撞在林飞然小腿上,摇着尾巴欢快地舔舐着小主人的指尖。   林飞然的爷爷就躺在老宅二楼卧室的床上,枯瘦干瘪的身体像一截老树。老人闭着眼睛,容色安详,看不出丝毫痛苦或是恐惧的神情。林飞然快步走过去坐在床边,拉起爷爷凉冰冰的手攥在手心,似乎想用自己的温度帮他焐热一点,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少年的眼圈就又泛红了。   和儿子比起来,林承宇的反应就淡漠多了,他只是站在床边沉默地看着,目光平静得几乎有些冷酷了。   林飞然对爸爸的淡漠反应并不惊讶,他知道爸爸回来只是为了尽一下孝道和义务,并不是真的对爷爷有感情。用现代的标准来看,林承宇属于比较标准的“凤凰男”,是举全家之力供出来的高材生,考上大学之后娶了同系的系花,夫妻两人感情一直不错,现在也可以说是事业有成了。   林承宇自小学习刻苦,野心勃勃,一心想要出人头地离开这个小村子,可自己那个神棍父亲却总想把衣钵传给他,如果不是家里其他人全力反对、拼命游说这位一家之主一定要让孩子念大学,林承宇现在八成就要听父亲的话,靠在村子里跳大神儿、替人喊魂看坟地之类的糊口了,说不定连娶媳妇都费劲。   一想到这种可能性,一向争强好胜的林承宇就觉得全身发冷,而他的父亲不仅认识不到自己的错误,反而还对这个不听话的儿子很有意见,觉得林承宇不肯继承自己的衣钵是断了这门“家传”,所以在林飞然出生前老爷子几乎不和林承宇说话,直到这个活泼可爱的孙子出世,他们父子之间的关系才有了些缓和,至少面子上勉强过得去了。   林飞然对上一辈这些事了解得并不详细,只隐约知道爸爸当时因为事业上的抉择和爷爷闹了不愉快,细节便不清楚了。   这时,林飞然的爷爷醒了。   老人目光清明,视线先是在林承宇脸上转了一圈,皱了皱眉,随即便落在林飞然脸上。   “爷爷!”林飞然叫了起来,他飞快拭去眼泪,尽力扯出一个阳光的笑脸,不想让爷爷有种自己马上就要死了的感觉。   爷爷牵起嘴角,笑了一下,那原本浑浊不清的眼珠映着窗外的光,显得很明亮,一瞬间,他脸上的神气竟有几分像个调皮顽劣的小孩儿。   “飞然啊。”爷爷拍拍林飞然的手背,没头没脑地抛出来一句,“我看那东西八成是要传给你了。”   他说话的声音中气十足,字字清晰入耳,听起来一点儿也不像是沉疴缠身,行将就木的样子。   林飞然还以为爷爷有什么遗产要交待,觉得这话题说着不吉利,就岔开了,问:“爷爷您现在感觉怎么样?要不要喝口水?”   爷爷摆摆手,自顾自地说了起来:“这东西不是我自己控制的,那小子对我这老头子这么厌恶,八成是不会传到他身上,但老林家除了他也就你这么一株独苗,不是你还能是谁……”   林飞然隐约觉得爷爷口中的“那小子”和“他”指的是林承宇,但就算这样,他也仍然听得一头雾水。   爷爷重重地喘了口气,说话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飞然,你看见了那些可别害怕,人都会死,死人曾经也是活人,和我们其实没什么差别……”   林飞然茫然地皱了皱眉头:“爷爷,您说的究竟是什么意思?”   爷爷张了张嘴,好像奋力想说出一个什么字,可尝试了一会儿,他便冒着虚汗瘫软回枕头上,叹息道:“还是不成,或许是天机不可泄露吧……”   听了老人这一番神神叨叨的话,林承宇眼底闪过一丝稍纵即逝的厌烦,他对鬼神之说是一丝一毫也不相信,可却偏偏摊上这么个爹。   林承宇正焦躁着,突然听见耳边林飞然哇地一声嚎啕大哭起来,这才意识到自己父亲已经走了。   林飞然握着爷爷的手哭得不行,浑然没注意到已经断气的爷爷眼皮下的眼珠突然诡异地转了一圈……   与此同时,一道彻骨的寒气从爷爷瘦削的手指一路传进林飞然的掌心,顺着掌心把林飞然从头到脚快速游了个遍,林飞然打了个寒颤,怔了一下却没在意,头一低又伤心地哭了起来。   乡间办丧事的步骤和规矩多,整个流程走下来要好几天,林承宇不想耽误儿子上课,反正主要就是想让这感情不错的祖孙俩再见一面,这个目的达到了就可以,于是等到下午林飞然情绪稳定了,林承宇就开车把人送回学校了。   车上林飞然已经能忍住不哭了,他坐在副驾驶上抱着胳膊,抱了一会儿,伸手把空调热风调大了些。   林承宇:“冷了?”   林飞然轻轻嗯了一声。   他是冷,冷得不行,自从上午十点爷爷走后到现在,林飞然就一直觉得身体里有一股若有似无的冷气到处乱窜,害得他总想打寒颤。 第四章   林承宇指指车后排座的外套,道:“披上。”   林飞然披上爸爸的外套,吹着暖风,感觉稍好了点,但那种阴冷的感觉仍然如影随形,并没有完全消除。林飞然把衣服裹得更紧了些,蜷在副驾上睡着了。   到学校时已经是下午最后一节课了,林飞然和爸爸一起在学校附近简单吃了点东西,然后迎着大课间的人潮走进校门,回了寝室。他身体很不舒服,头重脚轻,还一阵阵地犯恶心,感觉像是发烧了。   走回寝室的这一小段路上,情况似乎又恶化了一些,林飞然面颊热烫得像是被火烧过,连眼球都跟着抽痛,身上冷得一阵阵打寒颤。他校服都没脱就把棉被从床上扯下来往身上一裹,然后翻箱倒柜地找出来个体温计夹上了。   于是五分钟后顾凯风回寝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那个平时死拽死拽的臭小子正裹着一床大棉被颓废地坐在转椅上,手里拿着一个体温计读着数,那张精致的脸蛋被烧得通红,眼睛水润润的,也不知是病的还是又哭了,整个人散发着一股委屈巴巴的气息,简直像只被薅光了尾巴毛的小斗鸡。   顾凯风原本是回来取一本参考书的,看林飞然自己在寝室病成这样又一天没上课,便问了句:“多少度?”   林飞然烧得迷迷糊糊的,随口答道:“39度……”话说到一半,林飞然猛地察觉到不对,忙截住话头,调动起所剩无几的力气翻了个白眼,虚弱道:“关你什么事?”   顾凯风无视了他的挑衅,问:“去医务室吗?”   “不去。”林飞然本来挺想去,但是顾凯风一问他就故意反着来,他颤巍巍地从转椅上站起来又蹲下,裹着棉被撅着屁股从床底下拖出个箱子在里面找药。找了半天也没找到感冒药,可能是之前吃光了或是过期扔掉了。   “找什么呢?”顾凯风抱怀靠着门框。   林飞然把箱子往床底下一踢,哑着嗓子嘟囔道:“什么也没找,你今天话真多。”他觉得自己这副狼狈可怜的样子落在死对头眼里太丢人,便想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等顾凯风走了再下楼买药。   于是林飞然把棉被往床上一抛,自以为身手矫健实际上像只乌龟一样慢吞吞地爬上了自己的上铺。然而刚爬上去,林飞然就痛苦地干呕起来,呕了几下什么东西也没吐出来,但恶心的感觉还在,林飞然只好又爬下去,摸了个干净的小脸盆放在床头,然后又慢吞吞地爬了上去,整个过程历时三分钟,看起来非常像一只树懒……   顾凯风站在下面,沉默地看完了全程:“……”   这小傻逼成功地激起了我的父性。   顾凯风如是想。   于是,几分钟后,林飞然的枕边多了一个塑料袋,袋里有一份杯装的热气腾腾的小米粥、一瓶纯净水、一盒感冒片,以及一板退烧药。   顾凯风低低叫了一声:“喂。”   林飞然从被子里探出头,看见眼前那些东西,愣了一下,不太敢相信地问:“你放这的?”   顾凯风:“不是。”   林飞然:“那……”   顾凯风的唇角嘲弄地一挑,道:“圣诞老人放的。   林飞然:“……”   顾凯风见他不说话,便道:“给你塞袜子里?”   人家这么不计前嫌,实际上的确非常小心眼的林飞然也不想显得自己太小心眼,挣扎了一下,别扭地小声说了句:“谢谢。”   两个字的音量小得简直和意念差不多……   但顾凯风还是听见了,他大方地摆摆手,扭头走了,去上晚自习。   林飞然看了眼那些药,虽然不想受顾凯风的恩惠但身体实在难受,于是他拆开药盒把药按量吃了,又乖乖地把热乎乎的小米粥喝了个精光,喝完身子立时暖和了不少,体内徘徊不去的寒意消散无踪,林飞然抹了把嘴,舒服地睡了过去。   这一觉不知睡了多久,总之当林飞然醒来时寝室已经熄灯了,下方有柔和的光线传过来,应该是下铺的顾凯风在开着小灯看书。   林飞然半眯着眼,意识还没有完全清醒。第一个进入他脑海的念头是爷爷真的不在了,这让林飞然心里登时又是一阵难过。第二个念头则是烧好像退了,睡下之前的难受感觉基本全没了,头不痛了,不发烧了,也不反胃了,而说“基本”是因为体内那一小股阴凉的气好像还在。   林飞然没太在意那个,只觉得顾凯风买的药还挺好用的。他舔了舔嘴唇,觉得口干舌燥得要命,正想直起身子喝口水,耳边却突然响起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醒醒啊都,天都黑透了,嗨起来!”   林飞然吓得一激灵,腾地就从床板上弹起来了——这间寝室只有他和顾凯风两个人住,哪来第三个男人的声音!?   而林飞然刚一坐起,就有四五个陌生的声音同时在寝室中响了起来,而且还有男有女!   “好啦,起来啦。”“这么早就叫人起床……”“月亮都晒屁股了,你个懒鬼!”   林飞然一把把住床栏,从铺位上探头朝下看去……只见那原本还算宽敞的寝室中不知什么时候竟挤满了人,粗略估计大约有十四五个,这些人或站或坐,甚至有好几个干脆就躺在地上!林飞然的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胸腔几乎都快炸裂,就在他沉浸于震惊中的这短短一瞬间,一个站在林飞然床头正下方的长发女人忽然抬起头,直勾勾地朝林飞然看过去!   看清了那个女人长相的一刹那,林飞然只觉全身的血液都凝结成了冰……   那是一张极其可怖的脸。   肤色灰败,眼圈漆黑,眼中没有瞳仁,吊着一对白生生的眼球朝林飞然的方向阴森森地瞄着,那灰白皮肤上布满了裂隙与残缺,一块块像是硬塞在一起的错误拼图,整张脸就像是一块久旱龟裂的土地,翻露出内里暗红糜烂的血肉……   鬼!见鬼了!   这个清晰而阴冷的意识像是一枚炸弹在林飞然心底轰隆一声爆了开,飞溅的恐惧顷刻间撕碎了他所有的理智!   林飞然以为自己在尖叫,可他实际上什么也没叫出来,喉咙像是被恐惧封印了一样,他整个人如泥塑般凝滞了两秒钟才猛然醒觉。   连下床这步都简化了,林飞然单手撑住床栏,蹬开被子就从上铺跳了下去,嘭地一声重重砸在地上。   “啊啊啊啊啊!”那个险些把林飞然吓到心脏骤停的女鬼尖叫着退了一步,高声抱怨道,“干什么啊突然!吓死我了!”   林飞然一边往顾凯风的床上扑一边居然还在心里回敬了一句——去你大爷的!我俩究竟谁吓死谁!?   正在下铺看书的顾凯风也吓了一跳,室友在上铺睡得好端端的突然二话不说就蹦了下来扑到自己身上……   “怎么了你?”顾凯风脸一沉,没好气儿地问。   林飞然整个骑跨在顾凯风大腿上,两只手臂带着要把死对头活活勒死一般的力道把顾凯风的上半身拼命搂在怀里,剧烈起伏的胸口紧紧抵着顾凯风的前胸,狂乱的心跳透过少年单薄的肌肉清晰地传递了过去。   “唔……”林飞然从嗓子眼里挤出一声小动物一样细弱的呻吟。   顾凯风愣了一下,那只原本打算把林飞然从自己身上扒下来的手僵在半空,他语气缓和了些,再次问道:“怎么了?”   “唔啊……”林飞然又张了张嘴,他从扑到顾凯风床上的一瞬间就想大声喊“有鬼”了,但是诡异的是,这两个字他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他像是突然哑了,就算再努力地调动着自己的舌头与声带,也只能勉强挤出两声变了调的呻吟……   林飞然崩溃大吼:“卧槽!我哑巴了!”   顾凯风:“……听出来了。”   怎么又能说话了?林飞然窘了一下,又开口道:“寝室……”然而那“有鬼”二字却再次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   说不出来还可以用指的啊……林飞然没细究自己失声的原因,只想马上让顾凯风意识到寝室中的异状,他闭着眼睛伸手朝大概的方向指去,心里却觉出不对了。   寝室里刚才那么吵又那么多“人”,顾凯风怎么好像一丁点儿都没察觉到似的?   而接下来顾凯风的表现印证了林飞然的疑惑,他朝林飞然指的方向看了看,语气平静地问:“你在指什么?”   扑进顾凯风怀里后就一直没敢睁眼睛的林飞然小心翼翼地松开顾凯风,把眼睛缓缓睁开一条缝……寝室还是那副正常的样子,没有女鬼,也没有刚才那一地横七竖八的怪人。   什么也没有。   “……咦?”林飞然再次惊呆,他骑在顾凯风大腿上,两手撑着顾凯风的胸口,一双漂亮的大眼睛瞪得圆溜溜的,谨慎地东张西望着,像只警惕的小仓鼠。   顾凯风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用罕见的、几乎可以称得上温柔的语气问:“你做噩梦了?” 第五章   林飞然先是摇摇头,并再次扫视了一遍看起来毫无异状的寝室,随即迟疑着点了点头。   摇头是因为他觉得自己刚才还挺清醒的,而且看到的画面也特别有真实感,实在不像做梦。点头则是因为除了做噩梦之外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难道是真的有鬼?可为什么扑倒顾凯风的床上就全都不见了呢?   林飞然神情茫然地和顾凯风对视了片刻,并在死对头的眼里看到了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林飞然匆匆抹了把吓出来的眼泪,手忙脚乱地从顾凯风身上翻下去,红着脸爬回自己床上。   妈的,今天可是在顾凯风面前把这辈子的脸都丢光了!林飞然颓丧又悲愤地想。   刚才那个“噩梦”带来的恐惧并没有消退,林飞然一丝一毫的睡意也没有了,所以他上了床后没再躺下,而是开了个阅读灯抱在怀里,然后裹着被子靠墙一坐,咬着嘴唇不安地东张西望。   女鬼那张视觉冲击力极强的脸又浮现在林飞然脑海中,神经已经极度脆弱的林飞然只要这么想一下便害怕得手脚发凉,他从枕头下摸出手机想找个人陪自己聊聊天,但点开一看才发现这一整天都没顾上充电,电量已经只剩百分之十了。   林飞然舍不得用,把手机宝贝地攥在手里,他不想主动和死对头搭话,可寝室里实在太安静了,安静得让他发慌,他在心里天人交战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开口叫了句:“顾凯风。”   因为害怕,林飞然说话的腔调比平时柔和得多,甚至有点儿软绵绵的,像在撒娇似的。   顾凯风沉默了片刻,才应道:“……嗯?”   林飞然继续软绵绵地问:“你几点睡啊?”   顾凯风的嗓音隐约有点沙哑:“看完这本书,再半个小时。”   林飞然弱弱地嗯了一声。   寝室复归安静。   这周围一静,林飞然就开始胡思乱想,所以也就安静了大约半分钟不到,林飞然便再次没话找话,抱着膝盖轻声问:“你看的什么书?”   顾凯风清了清嗓子:“小说,《活尸之死》。”   被刚才的“噩梦”吓得怂哒哒的林飞然又被这个书名刺激了一下,怂度瞬间+5,他抿着嘴唇挪了挪屁股,整个蜷进墙角,用两面呈九十度的墙壁抵住自己的身体,然后从棉被下伸出一只手,默默把阅读灯的光度调到最亮。   半分钟后,怂哒哒的林飞然:“顾凯风?”   顾凯风:“什么事?”   林飞然嗫嚅道:“没事儿。”   顾凯风一阵无语。   二十秒后,怂哒哒的林飞然:“顾凯风。”   顾凯风唇角一挑,故意不出声。   林飞然心里一慌,瞬间脑补出“顾凯风鬼上身了”等十几种可能,语气急促地追问道:“你在吗?”   顾凯风低低地笑了一声:“不在。”   这小东西生起病来可真他妈粘人,顾凯风好笑地想。   他原本并不讨厌林飞然,之前怼人基本都是因为林飞然主动搞事,顾凯风实际上算是被动反击,所以林飞然这边一变乖,顾凯风也就怼不起来了。   林飞然黏黏糊糊地拜托道:“你睡觉之前告诉我一下。”   顾凯风:“好。”   林飞然还想继续没话找话:“顾……”   然而,一个顾字还没全说出口,那个诡异的陌生男声便毫无预兆地再一次出现了……   而且还伴随着一段嘈杂混乱的音乐。   “OK这里是508寝室Disco娱乐现场,本张跳舞大碟由DJ MC断头倾情打造,感受这热力节拍激情乐曲先来跟着我摇一摇!”   林飞然先是结结实实地愣住了。   这不是……迪吧喊麦词吗?   “YEAH~YEAH~全场的男鬼女鬼让我们一起寻找自己最HIGH的感觉,举起你们的双手,让我看到你们的骨灰盒……”诡异男声仍然在激情喊麦!   男鬼女鬼?骨灰盒!?   这两个关键词将林飞然本已脆弱无比的神经再次狠狠刺激了一把,他的脊背猛地绷直了,浑身汗毛一瞬间根根炸了起来,他牙关紧咬着强迫自己探出头朝床下看去,两瓣毫无血色的嘴唇微微哆嗦着。   这一眼看过去,林飞然险些被当场吓死——寝室里挨挨挤挤的,全是鬼!   因为这回他多少有了那么一丁点儿心理准备,所以看得比上次清楚很多,这些鬼魂个个面色灰白,一脸死相,他们摩肩擦踵地就着喊麦声疯狂舞动着,几个鬼边跳边向空中挥洒着黄表纸做成的纸钱,还有几个带着黑口罩的潮鬼跳到了林飞然和顾凯风的学习桌上,随着音乐扭得风生水起,嗨到翻天,这时,领舞的那只鬼一个大甩头,不小心甩飞了一个血淋淋的眼珠子……   这可以说是非常的不小心了!   领舞哎呀叫了一声,蹲下身,像人类寻找掉在地上的隐形眼镜一样摸索着自己的眼珠子……   这他妈怎么还在老子的寝室里蹦上迪了呢!?林飞然被这诡异怪诞的一幕吓得心脏几乎停摆,恐惧的泪水盈满了眼眶,他又害怕又生气,甚至还有点儿不合时宜的想笑,惊呆了片刻后,林飞然故技重施,嘭地一声跳到地上掀起顾凯风的被子就钻了进去,像溺水之人抱住一块露出海面的礁石一样死命抱住这个寝室中除自己以外的唯一一个活人。   “……”顾凯风默默放下手里的书。   在林飞然接触到顾凯风的一刹那,四周嘈杂的喊麦声、音乐声与欢呼声戛然而止,鬼影顷刻间消失无踪,寝室里安静得落针可闻。   林飞然张了张嘴,发现自己仍然没办法把“有鬼”这两个字说出口。   忽然,他脑海中浮现出爷爷临终时的一幕——有那么一会儿好像爷爷也是拼命想说出什么但是说不出口,并且在尝试失败后说了一句“天机不可泄露”,当时林飞然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也没深想,但是现在想想莫非爷爷说不出口的就是这个?   林飞然的脑子乱成了一锅粥。   但是有一件事他确定了——虽然顾凯风好像什么都没看见,但刚才那一幕,绝对不是梦!   这时,顾凯风的声音打断了林飞然的思绪:“怎么又下来了?”   “我……”林飞然发现自己竟找不出任何一个既合理又能顺利说出口的理由。   顾凯风:“还怕那个噩梦呢?”   林飞然摇摇头,泪汪汪地在死对头面前捍卫自己的面子:“没害怕。”   顾凯风单侧唇角翘了翘,笑得有点儿坏:“你这两天怎么总哭唧唧的?”   你才总哭唧唧的!林飞然抹了把被吓出来的眼泪,狠狠瞪了死对头一眼,非常硬气从被窝里钻了出去!   但这回林飞然实在不敢爬回上铺了,于是他刚硬气了一秒钟就怂了回来,小媳妇似的搭个边儿坐在顾凯风床上,脚踩着拖鞋,惊魂未定地看着前方的学习桌。   刚才那桌子上有五个鬼,还有一颗眼球掉在桌角了……林飞然把眼睛瞪得溜圆,拼命盯着那张已经空无一人的学习桌,想找出来点儿痕迹指给顾凯风看,但他失败了,不只桌子上,整个寝室中都没有任何能证明刚才那一幕发生过的证据。   顾凯风看着和平时判若两人的林飞然,好笑地问:“你坐我床边干什么?”   林飞然眼珠转了转,思索着怎么才能把“寝室有鬼”这个信息传达给顾凯风,片刻后,他鼓足勇气走到学习桌边,拿了一个本子和一只笔,又快步走回顾凯风床边坐下,试图在本子上写下“有鬼”两个字。然而,不出林飞然所料,自己片刻前还活动自如的右手,在写下“有”字的第一划时便蓦地僵住了,整条手臂的肌肉仿佛瞬间坏死了一样使不出半分力气。   写别的东西呢?林飞然想着。   这个念头落定的一瞬间,林飞然的手便重获自由,他在笔记本上随意地乱划了几道,没有受到任何阻力。   顾凯风看着林飞然胡乱忙活了一气,英气的眉毛微微拧着,问:“你在干什么?”   正忙着做实验的林飞然摇摇头,在本子上写了个数学公式,写了句诗,又画了个小猪头,然后惯性地在小猪头上写了顾凯风三个字。   其实不是故意的但平时干得太熟练了所以一时没刹住手!   顾凯风都气乐了:“你……”   猛地回过神来的林飞然急忙红着脸把猪头上的顾凯风三个字抹掉了。   顾凯风:“……”   总之,林飞然发现自己不管写什么都很顺利,但只要兴起“把闹鬼的事告诉顾凯风”这个念头,手臂就会一下子僵住。   冥冥之中仿佛有一股力量,阻止着林飞然向其他人透露关于另一个世界的秘密。   林飞然不甘心地把本子往旁边一抛。   既然直接说说不出口,可不可以迂回地暗示出来?林飞然在脑中梳理了一下今天到现在发生的所有事情,扭头望向顾凯风,吸了吸鼻子道:“我爷爷去世了,我今天去见他最后一面,然后他……”   然而,那股力量似乎发觉了林飞然的小阴谋,他话刚说到这,嗓子就又噎住了,后面的话变了调,被林飞然强行挤出嗓子眼儿,成了古怪又细弱的呜咽。   这时,一只温暖的手掌搭在了林飞然肩膀上。   “……我不知道,刚才说你的话别往心里去。”顾凯风安抚地拍了拍林飞然单薄的肩膀,声音低沉又温和,“别太难过了,这几天有什么事就和我说。”   林飞然崩溃之余又泛起一丝迷之感动:“……”   你会错意了啊啊啊啊啊!我不是来和你求安慰的啊!? 第六章   顾凯风把自己床头阅读灯的光调到最亮,道:“害怕就在这坐会儿。”   说完,他不着痕迹地把那本名字很惊悚的《活尸之死》推进枕头下面,拿出手机低头摆弄起来,一副完全不打算睡觉的样子。   林飞然抿了抿嘴唇,两条腿绞紧又松开,松开又绞紧,过了一小会儿,他焦躁地起身走到门口,打开寝室门,小心翼翼地探头朝门外的走廊看去。   这是一条长长的、幽深的走廊,因为顶灯坏了两盏所以光线并不怎么充足,虽然看清东西没问题,但视觉效果挺阴森的,而厕所就在走廊的尽头。   林飞然从六点钟睡到十一点多,睡前喝了水又喝了粥,期间一直没上厕所,刚刚又连续受到两次惊吓,所以现在有点儿尿急。   怎么办,总不能让顾凯风陪我去厕所吧……丢脸丢到那份儿上还不如直接吓死我算了!林飞然想着,一咬牙一跺脚,攥紧拳头深吸一口气,便大步朝走廊迈去!   然而刚迈出三步,片刻前眼见的一幕幕恐怖景象便走马灯般在林飞然脑中飞快重播了一遍,滚在地上血淋淋的眼球、龟裂枯干的鬼脸、人头攒动的幽魂……林飞然小腹一酸,险些被自己吓尿,于是他又三步并两步怂怂地冲回了寝室。   怎么办啊啊啊啊啊!林飞然绝望地在心中嘶吼着,待会儿要是在厕所尿到一半突然又见鬼了可怎么办啊?   林飞然觉得自己绝对没有能在群鬼环伺的情况下淡定小便的胆量。   所以他忍不住脑补了一下自己边尿边光着屁股尖叫着往寝室狂奔的悲惨场面。   说不定还会被堆在脚面上的裤腿儿绊一跤……那可真是不用再做人了,直接跳楼自杀得了,林飞然一脸沉痛地想。   “你怎么了?”顾凯风看着正在以一个诡异的姿势站在门口,奋力夹紧双腿的林飞然。   林飞然脸憋得通红,心一横,开口道:“你、你想去厕所吗?”   顾凯风耿直且诚实地回答了这个问题:“不想。”   林飞然咬牙,用很小很小的声音问:“那你陪我去一下行不行……”   说完,林飞然羞耻得恨不得原地上吊。   “行啊。”顾凯风很坏很坏地欣赏了一下林飞然别扭脸红的小模样,穿鞋下地推开门,“走。”   两个大男生肩并肩去上厕所。   安静的走廊里,顾凯风随口问道:“做的什么梦,吓成这样?”   “我梦见,”林飞然顺着他的话头说下去,“寝室里全是鬼。”   这回倒是很顺利地说出口了,可能是因为有做梦当幌子。林飞然赶忙抓住机会,连珠炮道:“大概有十四五个那么多,他们在寝室里放音乐,还有一个DJ叫MC断头,他在寝室里喊麦然后其他的鬼就蹦迪,有一个鬼还把自己的眼珠都蹦出来了!”   顾凯风听着听着,乐了:“你这小脑袋里天天都想什么呢?”   林飞然一咬牙:“这是……”   “真事”两个字又卡在嗓子眼里了,林飞然只好改口道:“但是这个梦给我的感觉特别真实。”   林飞然摸清楚了,限制的规则应该是在于自己说的是不是实话,如果先说明只是做梦的话,那么就算把细节都讲出来也不会受到限制,反之就连简简单单的有鬼两个字都说不出口。   顾凯风:“听说这块地建学校之前是个坟场。”   林飞然幽怨地瞪了他一眼。   本来就很害怕了还在这添油加醋的!   顾凯风唇角一挑,笑得有点儿痞,开解道:“所以再真实它也只是个梦,谁还能在自己坟头蹦迪吗,你说是不是?”   完全没有被开解到的林飞然:“……”   但他们就是在自己坟头蹦迪啊!我也很绝望啊!   说着说着,就走到洗手间了,林飞然站在小便池前,把裤子褪下去一点点,露出小半个圆润白净的屁股,掏出那啥。   顾凯风双手插在睡裤口袋里,动作自然地站在离林飞然大约四、五步远的地方,一双乌黑深邃的眼睛平静地望着林飞然,那张英俊的脸看上去是没什么表情的,但林飞然朝他瞄了一眼,不知为什么就觉得他的神态有点儿说不出的不对劲。   林飞然脸一红,挪开视线转回头,却尿不出来了。   “有人看着我我上不出来……”林飞然硬着头皮道。   顾凯风嗯了一声,退了两步:“我在门口。”   林飞然一边开闸放水,一边怂哒哒地叫:“顾凯风?”   生怕一不留神顾凯风就会神秘失踪!   顾凯风悠悠道:“臣在。”   林飞然:“……”   知道林飞然可能要听着声音才放心,顾凯风干脆背起了古文。   顾凯风:“……苏子与客泛舟游于赤壁之下。清风徐来,水波不兴……”   听着顾凯风磁性低沉的声音,林飞然的耳朵莫名有点发烫。   于是,林飞然就这样听着《前赤壁赋》解决完了生理问题,可以说是非常风雅了!   上完厕所,两人又肩并肩朝寝室走去,因为林飞然比较别扭,所以他们的身体之间一直保持着几公分的距离,去和回的路上都没有产生任何肢体接触。   脚步声在空荡荡的走廊中激起回音。   忽然,那一缕已经跟了林飞然一整天的阴气又从林飞然脚底板开始,沿着脊柱一路向上,飞也似地蹿进了眼底。这种凉森森的感觉在前两次见鬼时也有过,不过并不明显,所以之前林飞然没太在意,但当它第三次出现时林飞然便猛地意识到前两次自己也产生过同样的感觉……   这是一种规律!   林飞然脑中的弦叮地一声绷紧了,他在“干脆闭眼不看”和“忍着害怕看个究竟”间挣扎了一瞬,便发现就是现在闭眼也晚了——只是一眨眼的功夫,走廊上就挤满了鬼!   鬼们一个个面色惨白,要么缺胳膊断腿儿,要么血肉模糊,要么顶着一张狰狞可怖的死人脸,他们或站或坐,在走廊左右两侧形成了两个队列,人手一本不知道从哪来的书,各自埋头苦读着。如果不是外形太过惊悚,看起来倒是挺像在期末考试前临时抱佛脚的学生……   就这么短短一瞬,林飞然还听见有鬼在抱怨。   ——“508喊麦声太扰民了,我们去找他们说说!”   不要过来啊啊啊啊啊我们寝室已经挤不下了!林飞然头皮一麻,惊慌之中急急伸手朝顾凯风的方向一抓,抓住了一只温暖干燥的手。   碰触到顾凯风的一瞬,世界清静了。   顾凯风侧过脸看林飞然,举起自己被林飞然紧握的那只手,问:“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林飞然尴尬地松开手,鬼影却没有再出现,他满脑袋想着见鬼的事,心不在焉地向顾凯风解释道,“就抓错了。”   顾凯风抬了抬眉毛:“那你本来想抓哪?”   林飞然一脸崩溃:“本来也没想抓哪!”   顾凯风低笑一声,没再追问,只是推开寝室门脱了鞋躺回床上。   林飞然仍然一副小媳妇儿样搭边坐在顾凯风床上,用被吓得冰冷的手在自己面颊上重重拍了两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随即开始在脑海中梳理这一系列的事件。   爷爷临终时说过有一件东西要传给我,还说他自己控制不了,林飞然托着下巴思索着,如果是遗产之类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爷爷没理由控制不了,而且爷爷说完那句话后还叫我不用怕鬼,鬼生前也只是人而已,顾凯风看不见,我却看得见,那么爷爷传给我的东西难道就是……   一个阴冷可怖的念头像是一道闪电骤然贯穿了林飞然的脑海,他抬手,将一根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搭在自己的眼皮上,摩挲了片刻。   阴阳眼!?   也就是说这么多年来爷爷其实一直都能看到鬼?林飞然僵硬地坐在床边,回忆起童年时爷爷与自己相处时的种种细节,以及爷爷讲的那些鬼故事,越想越觉得这个问题的答案应该是肯定的。   但是有一个地方很奇怪……林飞然想着,稍稍偏过头,用暗搓搓视线盯了一眼靠在枕头上玩手机的顾凯风。   为什么一碰到他就看不见了啊!而且好像还是有时效性的,碰一下能管个几分钟的样子?不过也说不定碰谁都一样,只要碰到活人就能失效几分钟?林飞然愁眉苦脸地摸着下巴凭空猜测着,心里很想再找个人试验一下,但现在都十一点多了,根本没地方找人去。   林飞然正纠结得厉害,顾凯风却放下手机抻了个懒腰,问:“你什么时候睡?”   “我不困,白天睡多了。”林飞然慢吞吞地把屁股往顾凯风的床里面蹭了几厘米以宣示主权,生怕顾凯风把自己撵到上铺去见鬼。   顾凯风用洞穿一切的目光盯住林飞然缓慢移动的屁股:“……”   林飞然一脸慈祥:“你睡,我看着你。”   顾凯风脸上没什么表情,心里却一阵好笑。   这小怂包今天晚上应该是不敢自己睡了。   “那你先躺进去。”顾凯风指了指靠墙的那一半床,无比自然道,“不然等一下上床再把我吵醒……”   “好!”顾凯风话都还没说完,喜出望外的林飞然就一秒踢掉拖鞋爬过去侧身躺下了,那副单薄的小身板紧紧贴着墙。生怕顾凯风反悔似的,林飞然用软绵绵的讨好声音为自己的举动进行了一番解说:“我一点儿也不占地方,我侧身贴墙睡。” 第七章   “可以躺过来一点。”顾凯风把被子也分了林飞然一半,自己往床边挪了挪,闭上眼睛睡觉。   林飞然慢吞吞地把被子盖在自己身上,被子好像是前几天晒过,摸起来蓬松柔软,上面散发着洗衣粉的清香。可能是心理作用,林飞然觉得自己一盖上顾凯风的被子身上就暖融融的。   过了大约两、三分钟,顾凯风的呼吸渐渐变得均匀绵长,他床头的阅读灯没关,只是亮度调到最低档,那昏暗得有些暧昧的光线将他侧颜的线条勾勒得更加俊俏,那浓密修长的睫毛没有分毫颤抖,睡颜安静得像副画一样。林飞然抱着被角观察了一会儿,觉得顾凯风应该是睡着了,于是便小心地躺平了。顾凯风睡得很贴床边,而且这两人身材一个是瘦一个是结实,都不怎么占地方,所以即使躺平了两人之间也还有那么一点点空隙。   林飞然悄咪咪地把小腿往顾凯风那边挪了挪,碰到了顾凯风的小腿,以确保两人之间的肢体接触。   别说林飞然怕鬼怕得要死,就算他不怕鬼,听着十几号人大半夜在寝室蹦迪喊麦也够要命的了。   然而,他刚一接触到顾凯风的小腿,顾凯风就动作很自然地蜷起了自己的那条小腿,他这么一动作,林飞然就又碰不到了。   不是故意的吧这人……林飞然伸手在顾凯风的睡脸前晃了两下想试试他是不是睡熟了,然而顾凯风连眉梢都没动一下。   等了一会儿,林飞然又把手臂往顾凯风那边弯了弯,用胳膊肘贴住顾凯风的胳膊,感觉到对方的体温透过睡衣传递过来,林飞然心里稍微踏实了些。   然而,刚贴住也就一秒钟,顾凯风就忽然抬手搔了搔自己的鼻尖,好像觉得痒痒似的,他这么一动,林飞然就又碰不着他了。   “……”这家伙是真睡着了还是装睡?林飞然幽怨地坐了起来,鬼一样贴近了顾凯风的脸,盯着看。   顾凯风闭着眼睛,一副睡得很沉的样子。   林飞然只好又躺回去,等了一会儿,又暗搓搓地往顾凯风那边蹭了蹭,用自己的左肩轻轻抵住他的右肩。   然而林飞然这边造型刚摆好,顾凯风就翻了个身,从平躺变成侧躺,还是正对着林飞然,他这么一翻,林飞然连肩膀都碰不到了。   林飞然气急,压低声音叫道:“顾凯风?”   顾凯风一动不动。   林飞然:“你睡着了吗?”   顾凯风毫无反应。   林飞然冒着被撵回上铺的风险试探道:“咳……顾凯风是大猪头。”   顾凯风睡颜平静,没有丝毫波澜。   这显然是没听见啊!单纯的小直男林飞然放心了,他恶狠狠地伸出一只手臂牢牢环住顾凯风劲瘦的腰,又抬起一条腿沉沉地压住顾凯风的两条大腿,像树袋熊攀着树一样把顾凯风抱进自己怀里。   顾凯风仍然没有反应,睡得特别死。   林飞然满意了:“……”   看你这回还往哪跑!乖乖给老子当护身符!   虽然这个晚上林飞然接连遭到了三次严重的惊吓,但这一整天他实在是被折腾得够呛,而且抱住顾凯风之后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特别放心,身上暖乎乎的,之前那股隐隐约约一直在体内作怪的凉气消失无踪,所以没过多久林飞然就真的睡过去了。   第二天早晨是林飞然先醒的,他看了眼挂在学习桌上方墙面上的钟,六点十分。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在寝室中涂上了一层柔和且充满暖意的色调,窗外鸟语啁啾,走廊中隐约传来同学们走动交谈的声音,林飞然眨眨眼睛,感受着周围熟悉的场景,忍不住怀疑昨天晚上的一切都是假的。   这时,顾凯风的身体动了动,林飞然这才想起来自己整整一夜都是抱着顾凯风睡的,两个十七岁的大小伙子,每天早晨起来的时候身体都会有些不由自主的反应,这反应原本再正常不过,可现在他们面对面紧紧抱在一起,反应的地方也抵住一起……场面就可以说是非常gay了!   林飞然脸颊一阵发热,连忙轻手轻脚地扒开顾凯风搂在自己腰上的手,小心翼翼地退回到墙边,侧身扁扁地贴在墙上,然后伸手在顾凯风身上推了一把,道:“该起床了,六点十分了。”   顾凯风瞬间就睁开了眼睛,目光清亮,正正落在林飞然脸上,丝毫没有正常人刚睡醒时倦懒困顿的神态。   “早。”顾凯风坐起来,看了一眼扁扁地贴在墙上的林飞然,问,“你不会这个姿势睡了一晚上吧?”   林飞然厚着脸皮撒谎:“不知道,应该是吧,我睡觉老实。”   顾凯风垂下眼帘,唇角扬了扬又飞快压下去了,再抬眼时已是无懈可击的平静神态:“感冒怎么样了?”   林飞然晃晃脑袋抻抻筋,觉得身上哪都挺好,神清气爽的,就说:“全好了。”   顾凯风点点头:“收拾收拾吃饭上自习。”   说完,顾凯风先拿了用具去洗漱,林飞然去桌前把已经自动关机了的手机充上电,然后才追去水房。   早上的水房人挤人,顾凯风在的那排水龙头已经没地方了,林飞然只好在另一排找了个空位,先匆匆洗了把脸,然后边刷牙边提心吊胆地担忧着等一下会不会又见鬼。   水房有两排水龙头,水龙头上方的两面墙上分别镶着两块长长的镜子,供洗漱的学生整理仪容,于是刷着刷着,林飞然叼着牙刷抬起头,不放心地通过自己面前的镜子朝顾凯风的方向看过去,想看看自己的人形护身符还在不在那。   让林飞然没想到的是,当他看过去时,他发现顾凯风居然也正通过自己面前的镜子看着他!   两人的目光通过各自面前的镜子汇合了。   顾凯风满嘴都是白花花的牙膏沫,冲着镜子里的林飞然暧昧地挤了一下眼睛。   林飞然怔了怔,心里涌起一股说不清的感觉,手一颤,手里的漱口杯啪嚓一声掉进了水槽里。林飞然忙伸手去捞,可这时,那股熟悉的凉气又毫无预兆地来袭了。一瞬间,水槽中哗哗流淌的自来水变成了腥红的浓血,长条形的水槽中躺着一个已经被水泡胀了的水鬼,水鬼一头浓密的黑发与血水纠缠在一起,如水草般轻轻摇曳着。林飞然手一哆嗦,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漱口杯从那个虚无缥缈的水鬼头部一路贯穿到脚。   这时,水鬼张开烂得乱七八糟的嘴打了个懒洋洋的哈欠,然后在水槽里翻了个身,还挠了挠屁股。   看起来分明是在睡懒觉的样子!   林飞然:“……”   我这辈子可能都不会再想用漱口杯了!   已经被吓了三次的林飞然有了一定的心理准备,他强忍着没有当着同学们的面尖叫出声,铁青着一张脸扭头朝顾凯风的方向看去。此时顾凯风已经刷完牙了,他吐掉嘴里的牙膏沫,掬起一捧水洗了把脸,抬头的一瞬间,那张挂着水珠的英俊面容看起来简直像是给洗面奶做广告的男模。   几个披头散发面色惨白的鬼妹子围着顾凯风哇哇哇地尖叫起来,争先恐后地喊着什么“男神我要给你生小鬼”,还有一个不怎么矜持的鬼妹子仗着顾凯风看不见自己伸手在顾凯风的腹肌上摸了一把!   林飞然一边被吓得眼泪汪汪一边居然还心理不平衡了一把!   妈的凭什么连女鬼都围着顾凯风转啊,我长得真比他差那么多吗!?   林飞然往那边看一眼的本意是想过去找顾凯风破解自己的阴阳眼,但转念一想自己不是想试试别人行不行么,于是林飞然忍住了朝顾凯风狂奔的冲动,反手就在自己左边小胖子的脑袋上撸了一把!   小胖子:“……”   林飞然:“……早。”   然而并没有任何卵用!水槽里烂成一坨的水鬼都开始打呼噜了!   林飞然又在自己右边的瘦高个儿肩膀上拍了拍,声音颤抖道:“早。”   瘦高个儿点点头:“早。”   可是阴阳眼仍然没有消失!   林飞然又怕又急,理智开始不在线了,身边这两个都没用,林飞然就急吼吼地把在水池边洗漱的男生挨个摸了过去!住在这一层的男生都是高二年组的,其中很多还是林飞然的同班同学,不认识的也在走廊上混了个脸熟,林飞然硬着头皮在男生们“神经病啊”的目光中挨个拍肩膀问早安,但是一路摸了七个都没有一点儿用!   不会吧卧槽!难道只有摸顾凯风才有用吗!那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林飞然正在心里绝望地呐喊着,对面排洗漱完毕的顾凯风便突然沉着脸大步朝他走了过来,顾凯风的气势有点吓人,林飞然无辜地睁大眼睛看着他以及屁颠屁颠跟在他身后的四个鬼迷妹。   顾凯风钳住林飞然不安分的小爪子,声音压得很低:“干什么呢?” 第八章   一碰到顾凯风,周围的种种异状便消失了。   林飞然眼珠转了一圈,尽力用轻松自然的语气说:“就问个早安,怎么了。”   顾凯风微笑:“没怎么,问完了吗?”   林飞然忙点头:“问完了。”   顾凯风眼睛在水槽里一扫,拿起那个被冲到水槽角落角落里的漱口杯,在水龙头下仔细涮了涮,递给唇角还挂着牙膏沫的林飞然,道:“去漱漱口。”   林飞然心情复杂地接过那个沾过水鬼的漱口杯,转头回到刚才自己的位置,把漱口杯放进脸盆里,用手接水漱口,边漱边回忆刚才开着阴阳眼时看到的一个细节。   之前的三次林飞然都是阴阳眼一开就吓得马上去碰顾凯风,而且基本都是处于癫狂惊恐的状态,所以有个小细节一直被他忽略了,直到刚刚才发现——在开着阴阳眼的时候,林飞然不光能看到鬼,还能看到活人身上散发的“气场”。   那气场不怎么显眼,就像是有一只发光的笔沿着每个人的身体勾勒了一圈细细的亮边一样,有的人亮一点,有的人暗一点,有的偏白,有的偏青,而顾凯风身上的气,是淡金色的。当顾凯风走过来时,林飞然清楚地看到挂在他身上的四个鬼妹子在冒烟,那八只扒在顾凯风身上的鬼手就像在被酸液慢慢腐蚀一样,露出了皮下黑红的血肉,虽然那几个鬼妹子好像感觉不到疼的样子……   也不知道是真的不疼,还是为了摸男神疼也值了!   至于林飞然,他刚才伸手去拍那七个男生肩膀时也看到了自己的手和胳膊,上面缭绕着的气是灰黑色的,简直就像化工厂烟囱里排出去的毒烟……而被顾凯风抓住手腕的一瞬间,林飞然感觉仿佛有一股暖流从他身上流进了自己体内,把那股让自己见鬼的凉气压了下去,但这种感觉并不明显,如果不是林飞然一直在留心着身体中的细微变化,那应该是不会注意到的。   感觉像是阳气之类的东西啊,有的强有的弱,而且对鬼有负面作用,林飞然猜测着,吐掉口中的漱口水,用毛巾擦了把脸,想到自己,不禁一阵蛋疼。   我嗖嗖冒黑气是几个意思啊,怪不得见鬼,阳气都低出临界值了吧……   洗漱完毕,林飞然往水房门口一看,发现顾凯风正倚着水房门框等自己。他一手插在裤袋里,一手端着盆,一双黑眼睛安静地望着林飞然,好像在等他。   “我洗完了。”林飞然走过去,有点儿小别扭地问,“去食堂啊?”   明明前两天还是水火不容的死对头啊!林飞然单方面悲愤地想,难道今天开始真要和这家伙形影不离了吗!?   压根儿就没把林飞然当过死对头的顾凯风:“走吧。”   这时,顾凯风的同桌王卓端着脸盆风风火火地冲进来,在顾凯风背上拍了一巴掌,道:“凯风你等我五分钟一起去食堂。”   顾凯风惜时如金:“不等,都快迟到了。”   王卓边挤牙膏边冲顾凯风的背影大叫:“那帮我带个煎饼果子去教室!”   顾凯风背对着王卓挥了挥手表示听见了,手落下时还顺便呼噜了一把林飞然翘起的呆毛。   仿佛失宠一般的王卓:“……”   前两天还叫人家小傻逼呢,今天突然就这么黏糊了?   两人去食堂打仗一样匆匆吃了早餐,然后去教室上自习。   这一路上林飞然隔一会儿就装成不故意的样子故意碰碰顾凯风,所以一直没见鬼,然而一进教室,林飞然就傻眼了。   顾凯风坐倒数第一排,林飞然在倒数第三排,两人之间虽然只隔一条过道但上课的时候不可能碰得着。   林飞然满心忐忑地走到自己座位,刚坐下一会儿,就忍不住回头朝自己的人形护身符看过去。   就算摸不着,看一眼也能踏实点儿啊!   正在低头背单词的顾凯风像是有感应似的,林飞然一回头他就抬头望过去,两人视线交汇了一瞬,顾凯风唇角微微一挑。   卧槽顾凯风笑得怎么这么、这么……林飞然像只受惊的兔子一样嗖地回过头,在脑子里搜索了一通形容词,然而因为语文水平太差所以一时想不出来。   总之就是这么那啥!   林飞然心神不宁地翻开数学练习册做题,刚做了两道,那股熟悉的凉气便突然从脚心直冲进眼底,林飞然一激灵,一边狂做心理建设一边低着头小心翼翼地用眼角瞟着教室里的情况。   本来林飞然还抱着一丝侥幸,想着会不会教室里人多阳气重,鬼不敢来,但很快他发现自己还是天真了。   教室里的鬼的确比寝室楼少,但也不是没有……   而且还更!可!怕!   林飞然打眼看见的是一位老先生,这位老先生装着一身笔挺整洁的中山装,半边脸上的神色平静和蔼,半边嘴角上挂着一丝儒雅的笑意,半边头上的银发梳理得分毫不乱,像打了发蜡一样亮闪闪、服服帖帖的……之所以都是半边,是因为老先生的头只剩下一半了。   可以说是非常的节省发蜡了!   林飞然看了眼老先生的模样就急忙低下头,吓得眼眶泛红,背上冷汗涔涔。   他觉得这人完好的那半张脸特别眼熟,在脑海中搜索了一圈后,林飞然想起来了——这位就是这所寄宿制高中的创校人,一位知名学者。   林飞然只知道这么多,之所以能认出来是因为老先生的画像就挂在学校一楼正厅的墙上,至于老先生是怎么死的,林飞然并不清楚。   老先生在过道上背着手,缓步走着,用仅存的一只眼睛欣慰地看着这些祖国的小花朵,路过班级第一的身边时,老先生还停住了脚步,低头欣赏起班级第一做题的英姿,看了一会儿,老先生抬起头,半脸赞许地冲班级第一竖起了大拇指。   对此毫不知情的班级第一仍然奋笔疾书着!   林飞然几乎快要崩溃,实在不想再看,于是便一手扶着额头闭上眼睛,假装在睡觉。   林飞然不知道的是,他刚一摆出这个睡觉的姿势,那位半个头的老先生就神色一厉,大步朝他走了过去。   所以,林飞然闭上眼睛也就几秒钟的时间,耳边就响起了一个苍老、威严且饱含愠怒的声音:“这位同学,你醒醒,这所学校是让你睡觉的地方吗?”   林飞然:“……”   我草草草草草!我好像触了创校人老爷爷的逆鳞!   但是比起看鬼脸,林飞然觉得听鬼叫的恐怖程度相对可以接受,于是林飞然咬牙顶住压力,闭紧眼睛坚决不睁开!   老先生也不管林飞然能不能听见,又在林飞然耳边义愤填膺地谴责了一会儿林飞然荒废时光,不努力读书的“恶行”,最后,恨铁不成钢的老先生半脸愤怒地伸手在林飞然身上推了一把,那条虚无缥缈的手臂从林飞然的后背一直戳到前胸。   林飞然本来天真地以为鬼对自己的影响只局限在视觉和听觉上,哪里想到竟然还有触觉!那不是活人碰到活人时踏踏实实肉贴肉的感觉,鬼对人的接触像是一股冰冷的能量,一瞬间,林飞然感觉自己上半身的温度全都被这个老先生吸走了,整个人像是突然坠入了冰窟一般,血管结了霜花,根根紧缩,心脏冻僵,失去了跳跃的能力,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从后背一路蔓延到小臂,林飞然咬住嘴唇,发出一声极细微的呻吟,除了同桌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之外,别的同学好像都没听到。   这种感觉太强烈了,林飞然怀疑这也是开启阴阳眼的作用之一,因为今天早晨在水房时那几个鬼妹子也没少碰顾凯风,如果正常人被鬼碰也会有这种恶寒袭身的感觉的话,那顾凯风不可能那么淡定。   实在不想再挨第二下,林飞然无奈又害怕地睁开眼睛,泪眼汪汪地低头看着练习册,手抖得根本不能好好写字。   然而老先生却仍然站在林飞然身边,半脸威严!   显然是把眼前这个“顽劣”的学生当成重点关照对象了……   林飞然心里叫苦不迭,满脑门儿都是冷汗,想跑去顾凯风身边,可那位老先生就站在林飞然右边的过道上把出路堵了个严实,林飞然左边是同桌,而同桌的左边则是墙。所以林飞然想要离开座位的话,要么从老先生身上穿过去,要么就踩着后座同学的桌子跳出去,但选择后者的话老先生搞不好会暴走……   林飞然犹豫了片刻,忍了,他咬紧牙关,目不转睛地看着摊在桌上的练习册,一人一鬼僵持了不知多久,直到英语老师走进教室宣布上课,老先生才从林飞然身边离开,走回到班级第一身边,半脸欣赏地站在一旁看着班级第一翻开英语课笔记。   林飞然抹了把吓出来的眼泪,举手示意道:“老师,我去后面站会儿。”   这是他们班级里的一个规定,高中学业繁重,学生经常熬夜做题背书,白天有时便会精力不济,所以如果有人觉得自己困得不行了,就可以和老师说一声,主动到最后一排的过道站着听课,避免一不小心在课堂上睡过去。   英语老师点点头,林飞然就拿着书和笔走到过道最后,在顾凯风身边站定了,趁英语老师转过去写板书的功夫,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在顾凯风肩上摸了一把。   顾凯风反手按住了林飞然的手。   林飞然低声道:“别闹。”   顾凯风在林飞然细长白皙的手指上暧昧地捏了一下,轻声道:“你先闹的。”   林飞然红着脸把手抽回来:“……”   这气氛好像哪里不太对! 第九章   一堂四十分钟的英语课,站在最后一排旁边过道的林飞然摸了顾凯风八下。   为了不让自己看上去像一个变态,林飞然都是偷偷摸的,用的是小学时蹑手蹑脚给同学后背贴小纸条的手法,下手很轻且一触即分,除了第一下之外顾凯风都没反应,像是没察觉到。林飞然得意洋洋,觉得自己干得特别隐蔽!   可以说是神不知鬼不觉了,林飞然深沉地想。   下课铃声响起,英语老师收好东西走出教室,她前脚刚迈出教室门,坐在林飞然旁边的顾凯风就立刻站了起来,一把按住林飞然的肩膀把他固定在墙上。   林飞然一惊:“……”   要、要打架吗?   顾凯风凑近了些,垂下眼帘,望着下方眼珠滴溜乱转的林飞然,压低嗓音道:“一堂课摸了我八下。”   林飞然脸一黑:“……”   卧槽你在那数着呢!?   顾凯风嘴角噙着点儿笑,柔声道:“小手挺欠啊,再撩一个试试?”   虽然顾凯风的语气听起来挺像调情,但作为一个不出意外应该是直男的男生,在与同性对话的语境下林飞然自动把这个“撩”字理解成了“撩闲”,把“再XX一个试试”这个句式理解成了挑衅。换位思考一下,自己好端端地上着课,另一个男生突然跑过来站到旁边,一会儿摸一把一会儿摸一把花式撩闲,那自己肯定是要生气的,于是林飞然急忙摆手,语带讨好道:“我不撩了。”   现在林飞然已经没有和顾凯风撕破脸的勇气了!只想怂哒哒地抱住大腿不撒手!   顾凯风略失望:“真不撩了?”   林飞然没底气地点头:“不了。”   顿了顿,林飞然又愁眉苦脸地补充了一句:“这节课课间先不了,下节课还不一定……”   顾凯风被逗乐了:“你……”   林飞然趁他手上力度放松,急忙兔子一样蹿回自己的座位上坐好,头都不敢回一下,耳朵臊得通红。   我也不想这么不要脸的可是鬼实在太可怕了啊!   林飞然这一天过得相当不容易。   他整个上午一直站在最后一排过道,硬着头皮坚持撩闲,但是一上午下来林飞然腿酸得不行,而且关键是顾凯风也突然转性了,一下课就花式逗着林飞然玩。所以下午上课时林飞然干脆就硬着头皮坐回自己的座位了,眼睛要么死死盯着黑板上的板书,要么牢牢盯住桌面上的课本和笔记,要么干脆闭目养神,眼不见为净。   他之所以还敢硬着头皮坐回去,是因为上午第二节 课开始创校人老先生就离开这间教室,去其他教室巡视了,而且一直没再回来过。这位半个头的老先生一走,教室的惊悚程度就立刻变得可以接受了,除了一个挂在幻灯机上不停滴血的鬼,一张扒在教室后门小窗口上直勾勾往里看的鬼脸,几个趴在过道上一动不动睡大觉的懒鬼,和一个到处撩闲的学霸鬼之外,教室里就没有什么鬼了……   这些鬼的恐怖程度比起那位半个头的老先生都差一些,而且至少他们不会强迫林飞然睁眼睛。   值得一提的是那只学霸鬼,他看起来像是上吊死的,舌头拖得老长,眼球暴凸,翻着白眼,脸是猪肝色的,鼓胀得像是快要炸开。和那位喜欢在优等生身边转悠的老先生相反,学霸鬼专门骚扰学渣,林飞然的同桌叫张煦,是上次月考考了全班倒第一的学渣,学霸鬼在张煦后背上趴了整整一节课,每次开口说话前都要把垂到张煦脑袋上的舌头一段段仔细地塞回嘴里,然后开启嘲讽模式——   “你是智障吧?”学霸鬼拍拍张煦的脑袋,“这么简单的题都不会?代入例3的公式啊,猪!”   实际上看不见也听不见的张煦似乎有感应似的,抬手挠了挠头,盯着作业本,神情有点儿烦躁。   白着脸不敢往旁边看的林飞然:“……”   学霸鬼有节奏地敲击着张煦的头:“奇变偶不变,符号看象限啊蠢货。”   学霸鬼一脸恨铁不成钢:“用我爸骂我的话骂你就是,白养活你这么多年,连个奖学金都拿不到,死了算了!”   学霸鬼惟妙惟肖地模仿着他爸:“我怎么生下来你这么个没用的玩意儿?”   “……”林飞然突然明白他是为什么上吊的了。   这样过了一天,林飞然深切地觉得这么下去不是个事儿,如果上课的时候自己总是这个状态,超越张煦拿到全班倒数第一,每天被学霸鬼骑着脖子嘲讽简直就是分分钟的事。   如果能和顾凯风同桌就好了,眼不见为净,而且顾凯风阳气那么强,除了那几个花痴鬼妹子其他鬼不会闲着没事去碰他……寝室里,林飞然坐在学习桌前转着笔想事情,一脸放空,一双大眼睛呆呆盯着手里的笔,秀长深黑的睫毛低垂着,面前的练习册半天也没动一下,看起来便是满腹心事的样子。   寝室的学习桌是两张拼在一起的小桌子,一左一右摆在床铺对面,林飞然在左,顾凯风在右。   顾凯风单手支着头,大大方方地侧过身子盯着林飞然看了一会儿,然后轻轻咳了一声。   可想事想得入神的林飞然对此毫无察觉,只托着下巴忧郁地叹了口气,想着自己那些事儿,小脸蛋上一副愁肠百结的神情。   其实仔细想想,能见鬼也不一定百分之百是坏事啊,至少应该能看见爷爷了,也不知道爷爷会在祖屋,还是会在坟地?奶奶呢?会和爷爷在一起吗?说起来当年奶奶去世的时候爷爷好像不是特别伤心?林飞然回忆了一下当年爷爷有点反常的表现,又想起奶奶去世之后爷爷总是一个人自言自语……当时林飞然还小,只听别人说爷爷自言自语是因为太思念奶奶了,但现在想想,说不定爷爷其实一直能看见奶奶的灵魂,老两口说不定现在已经在祖屋里团聚了?林飞然想着。   想什么呢这小东西,苦着张脸?顾凯风好笑地用鞋尖碰了碰林飞然的鞋子,轻轻叫了声:“哎。”   林飞然想得入神,没留意到脚上这点小动作,不过一想到以后很有可能能再见到爷爷奶奶,林飞然的心情就一下子飞扬起来了,他自顾自地抿着嘴唇微微笑了一下,眼中阴霾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抹亮晶晶的笑意。   顾凯风眼睛微微弯了弯,又用鞋尖碰了一下林飞然的鞋。   林飞然呆呆地扭头看过去:“怎么了?”   顾凯风乐了:“你说呢?”   林飞然一脸懵逼:“……我说什么?”   顾凯风含笑道:“装,继续装。”   林飞然:“……”   什么鬼?神经病啊?   一头雾水的林飞然做了个深呼吸,压住脾气,并不敢和自己的人形护身符对刚!   他今天也想了一下如果自己在见鬼时表现出害怕的样子,用自己的反应来将有鬼这件事传递给顾凯风会怎么样,但他又发自肺腑地觉得顾凯风和自己恐怕没有这种默契。至于林飞然爸妈,那两个人都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到时候万一觉得儿子疯了,再把林飞然扭送到精神病院电一电可就惨了,而且如果事情真的严重到那地步还没法儿解释……所以林飞然在深思熟虑后暂时放弃了这个选择。   林飞然觉得以目前的状况而言,自己最好是先回乡下的祖屋看一眼,如果爷爷的灵魂真的还在那里,说不定爷爷可以教会自己怎么和阴阳眼和平相处。   问题只不过是以林飞然现在的状态要怎么回去,就这么回,他害怕,谁知道这一路上会看见多少鬼,但是拖着顾凯风回又根本没借口。   林飞然托着下巴,把脸偏过一个角度,偷看了顾凯风一眼,又飞快转了回去。   直接拜托他和我一起回老家他肯定不能答应,和我又不熟……   林飞然刚转回去,顾凯风便也偷偷瞥了他一眼,看着林飞然那副愁眉苦脸欲言又止的小模样,顾凯风的唇角忍不住扬了扬。   很快,到了熄灯的时间。   灯一灭,林飞然的神经就立刻绷紧了,他忙不迭地拧亮了阅读灯,然后像块小粘糕一样跟着顾凯风去洗漱。今天晚上林飞然洗得特别快,顾凯风刚洗完脸时,林飞然已经全搞定了。洗漱完毕,林飞然无比自然地在顾凯风背上碰了下,道:“我洗完了先回去。”说完,没等顾凯风说话,林飞然就一阵风似的冲回了寝室。   为了宣誓主权,林飞然回寝后换了身睡衣,把顾凯风的阅读灯拿走放在学习桌上,又把自己的阅读灯拿过来摆在顾凯风床头。做完这些,林飞然把上铺自己的枕头拿下来,强行在顾凯风的单人床上塞了两个枕头,然后没有半点迟疑地爬上顾凯风的床,钻进顾凯风的被窝,翻开书装模作样地看了起来。   这么做是因为林飞然自己也觉得一个十七岁的大男生因为做了个噩梦就连着两天不敢自己睡觉太扯了,可他也的确找不出其他合理的理由能让自己天天赖在顾凯风床上……   所以就只好营造出一种自己睡在这里超正常超顺理成章的气氛!   让顾凯风根本就不好意思撵自己!   过了一会儿,顾凯风推门进来了。   林飞然急忙从顾凯风的被窝里支起身子,摆出一副下铺男主人的样子,一手扯着被一手拍拍枕头,顶住心虚的压力和顾凯风迷一般的目光,一脸理所当然地招呼道:“快上来睡吧,挺晚的了。”   “……”顾凯风做了个深呼吸。 第十章   顾凯风带着一脸以林飞然的情商绝对解读不明白的神秘表情进了被窝。   林飞然担心极了,生怕顾凯风问自己为什么今天也要睡一起,忙低头装成在看书的样子,但因为紧张所以翻页的速度比较快,而且眼珠都没有左右移动,只直勾勾地盯着书上的一个点不动,只要有心观察就能发现林飞然根本没在看书。   顾凯风沉默不语,只靠在枕头上摆弄手机,眼角余光一直在瞄林飞然。   装模作样地看了一会儿书,见顾凯风一直没说话,林飞然便放心地把书一合,塞进枕头下面,自己飞速卧倒,语气自然道:“睡了啊。”   顾凯风眼含笑意,轻轻嗯了一声。   林飞然迅速闭上眼睛,暗搓搓地弯起一条腿,用屈起的膝盖轻轻抵住顾凯风的腿。   顾凯风没躲。   两人之间那一小块相贴的皮肤渐渐热了起来……   显然,“假装顺理成章睡在一起计划”取得了重大成功。   我可真是个揣度人心的天才!林飞然想着,心里美滋滋,唇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顾凯风垂眼看着躺在自己被窝里,悄悄用膝盖贴着自己的腿,还闭着眼睛偷笑的美少年……   “呼——”顾凯风又做了个深呼吸,把阅读灯拧到最暗,躺下睡了。   在人形护身符的保佑下,林飞然又顺利地熬过了一宿,一夜无梦,睡得非常香甜,早晨醒来时整个一副容光焕发神采奕奕的样子,衬得那张精致的脸更加惹眼了几分。   而顾凯风则眼圈微微发暗,英俊中带着一丝颓废……   看起来非常像一个吸饱了阳气的小狐狸精和一个被妖精榨干的倒霉蛋!   林飞然讪讪地戳戳顾凯风:“你昨晚是不是没睡好啊……”   顾凯风打了个哈欠,幽幽道:“还行,挺好。”   林飞然看着他那张脸,还是不放心,为了长期可持续发展地和顾凯风睡觉,忙追问道:“我昨天晚上睡觉是不是不老实了?”   顾凯风看着林飞然那张写满了无辜的小脸,爱恨交织地磨了磨牙,道:“没有。”   两人收拾好了便去食堂吃早饭,吃完饭,顾凯风买了罐特浓咖啡,边往教学楼走边咕咚咕咚喝光了。   林飞然看着一阵心虚,小心翼翼地碰碰他:“我昨天真没打扰你睡觉?”   顾凯风摇摇头,远远地把空易拉罐往垃圾箱里一抛,在林飞然的脸上瞄了一眼,道:“真没,我玩手机玩太晚了。”   天真的小直男便放心了!   睡觉的问题解决了,接下来就要解决上课的问题了,总在最后一排站着也不是个事。   于是,这天上午第一节 课刚下课,林飞然就迫不及待地去到教师办公室找班主任。   他们班的班主任是一位四十多岁的女人,姓郑,性格比较严肃,不苟言笑,做事认真负责,有个正在念小学的儿子,学生们对她都是又怕又尊敬。林飞然走进办公室时班主任正在埋头批改早自习收上来的作业,班主任对面办公桌的化学老师正对林飞然身后的不知道哪个学生说话:“去你们班叫两个男生过来搬练习册。”   班主任抬头看了眼林飞然,问:“什么事?”   林飞然紧张地舔了舔嘴唇,道:“郑老师,我想换座位。”   班主任:“换到哪去?”   林飞然:“我想和王卓换。”   班主任微微皱眉,想起林飞然的同桌是全班倒数第一,便问:“张煦影响你学习了?”   “没有没有。”林飞然忙摇头。   喜欢趴在张煦身上的那只学霸鬼倒是挺影响我学习的,不过这个说不出口……   班主任:“那为什么?你总得有个理由。”   她正说着话,林飞然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应该是有男生来给化学老师搬练习册了。   林飞然也没往后看,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说辞道:“我语文成绩太差了,顾凯风语文学得好,能熏陶熏陶我。”   班主任:“你问过顾凯风吗?”   林飞然忙虚伪地点头,撒谎道:“我和他说过了,他同意在下课的时候辅导我一下。”   实际上根本没有商量过!   因为林飞然想要营造出一种老师主动调换座位而自己完全不知情的假象!   不然这两天缠着人家睡觉缠着人家上厕所缠着人家吃饭,这会儿又要调换座位当同桌……林飞然是真的厚不起这个脸皮再让顾凯风知道了。   可是这时,一个含笑的声音忽然在林飞然耳边响起——“郑老师,我和飞然商量好了,您就帮我们换一下吧。”   林飞然吓得差点儿当着班主任的面蹦起来!   “呃,那个……”林飞然僵硬地转过头,看见顾凯风正站在自己旁边,手里捧着一大摞化学练习册,而王卓站在他身后,手里也捧着一大摞练习册,顾凯风一副一本正经的样子,王卓则笑得有点儿贼。   林飞然:“……”   妈蛋刚才回头看一眼好了!   顾凯风:“行不行,郑老师?我肯定好好辅导飞然。”   可能是错觉,林飞然觉得那“辅导”俩字好像带重音……   林飞然附和也不是,不附和也不是,一脸智障地杵在原地,尴尬得直冒虚汗。   班主任点点头:“知道了,我考虑一下,你们先回去准备上课。”   顾凯风他爸之前给学校捐过一大笔钱,所以顾凯风在学校里有点特权,他向学校提出的要求只要不违反校规,一般就不会被拒绝,连不想要室友这种要求学校都尽量满足他了,换个同桌显然也不会是问题。   顾凯风露出一个帅气又阳光的笑容,道:“好的老师,我们先回去上课,老师再见。”   林飞然窘迫得脸都红了,不太想和顾凯风一起走,所以便在原地磨磨蹭蹭地左顾右盼着,想让顾凯风先走一步。   然而这时,那股熟悉的凉气又蹿了上来,林飞然一时没反应过来,不经意地低头扫了一眼。   这一眼吓得林飞然又是差点儿当着班主任的面蹦起来!   ——在班主任的办公桌下,有一个可爱的小女孩,大约五、六岁的样子,说可爱是因为根据小女孩的五官判断,生前应该很可爱,一双漆黑的大眼睛天真又无辜,鼻子嘴巴精致得像洋娃娃一样,除了脸色惨白以及七窍有点流血之外就没什么异样之处了……   小女孩穿着一条长及脚踝的粉色连衣裙,爬在地上,两只白生生的手臂乖巧地抱着班主任的小腿,嘴角微微翘着,好像很满足于这样的接触,可班主任对此毫不知情。   这该不会是……林飞然脸一白,寒毛根根炸起,他嘴唇动了动想再和班主任说点什么,可顾凯风已经用肩膀在他肩上轻轻撞了一下,道:“走啊。”   林飞然眼前的景象消失了。   班主任的办公桌下除了一个纸篓什么都没有。   林飞然神情恍惚地跟着顾凯风和王卓出了办公室,脑海中那个小女鬼面露眷恋的脸一时间挥之不去。   走廊里,王卓边走边轻轻踹了顾凯风一脚,笑骂道:“妈的,渣男,这就不要老子了。”   顾凯风横了他一眼,笑道:“收拾收拾赶紧滚蛋。”   王卓摇头晃脑打趣道:“啧啧啧,有了新欢就忘了旧爱,男人啊男人。”   林飞然的表情顿时变得十分复杂,刚才被小鬼吓跑的尴尬卷土重来,尬得林飞然都不好意思抬头。   顾凯风微微侧过脸瞟了林飞然一眼,顺着王卓的话茬冲林飞然低声叫道:“喂,新欢。”   林飞然瞪圆了眼睛:“你别乱说啊。”   顾凯风唇角一挑,走进教室把化学练习册往课代表桌上一放,大步走回最后一排坐下,王卓则把自己椅子下的垃圾袋收拾了一下丢进教室门口的大垃圾桶里,一副随时准备和林飞然换座的架势。   林飞然被两个人的一系列举动臊得耳朵滚烫:“……”   我怎么就这么恨呢!   因为太尴尬了,上午的第二、三节课林飞然都强忍着没去最后一排站着听课,但第四节 数学课上课铃响起时,那位创校人老先生又背着手进来巡视了,那半边脑袋今天也是打理得十分干净体面,连头部的断口都特别光滑,可以看到里面超平整的大脑切面!   老先生一进教室门,那只目光矍铄的眼睛就第一时间盯住了林飞然,显然是对昨天这个上课睡觉,起来又跑到最后一排撩闲的顽劣学生印象深刻。   林飞然吓得一激灵,急忙低下头:“……”   然而老先生已经大步朝林飞然走来了,他步伐稳健,速度奇快,一看就知道死的时候身子骨还特别硬朗!   林飞然也顾不得尴尬了,抄起数学书和练习册就一路小跑蹿到顾凯风身边,用手指头在他肩膀上点了一下。   顾凯风也用手指头轻轻戳了一下林飞然的肋骨作为回敬。   一身痒痒肉的林飞然在数学老师进门的一瞬间放声大笑:“哈哈哈哈哈!”   数学老师:“……”   顾凯风扶着额头忍笑。   林飞然:“……”   虽然他现在看不见,但他估计那位创校人老先生现在八成正站在自己面前痛心疾首地训斥自己跑到最后面撩闲并在课堂上大笑的顽劣行为,一想象到那一幕,林飞然立刻怂哒哒地往顾凯风身边靠了靠。 第十一章   数学课上了一会儿,顾凯风翻开演算本在上面写了一行字,往桌边一推,修长的手指在本子上点了两下,示意林飞然看。   林飞然低头,带着几分嫉妒地看着那行漂亮的钢笔字——“就这么想挨着我?”   百口莫辩的林飞然脸一红,趁老师不注意一把夺过那个演算本,在上面飞快写了两行字丢了回去。   ——“不是!我想坐最后一排是因为玩手机方便!”   林飞然的字本来就丑得一比,加上刚才写得急,又没桌子垫着,所以这两行字难看得几乎和狗扒拉出来的差不多,顾凯风摸摸下巴,凑近了些,皱着眉头认真地辨认着林飞然写的字。   “……”林飞然羞耻得恨不得能让时间倒流好把那些字重写一遍!   顾凯风指着“我想坐”三个字,低声问:“这什么?”   趁数学老师回身写板书,林飞然俯身贴着顾凯风的耳朵,拉长声音念道:“我——想——坐——”   顾凯风嗤地一声笑了出来。   王卓一脸受不了的表情低声笑骂道:“我操,你俩还能不能行了……”   林飞然一愣,马上反应过来了,也顾不得讨护身符高兴,气急败坏地在顾凯风那双最便宜也要一万五的限量版篮球鞋上狠狠踩了一脚!   还转圈碾了好几下……   反正也踩了就干脆一脚踩到爽,毕竟早就想踩了!小气唧唧的林飞然身心舒畅地想。   顾凯风咬着嘴唇任他踩,直到数学老师写完板书转过来,林飞然才恋恋不舍地收回脚。   时间过得很快,中午十二点,午休铃声响起,数学老师收拾起教案走出教室,同学们正要以百米赛跑的速度冲去食堂,班主任却忽然从门口探了个头进来,说:“调换一下座位,李泽。”   李泽是张煦后面的同学,坐在倒数第二排。   班主任安排道:“李泽你坐到林飞然的位置,王卓坐到李泽的位置,林飞然坐到王卓的位置,利用午休时间换好。”   显然是怕王卓个子太高直接坐到倒数第三排会挡同学看黑板。   被点到名字的三个人齐齐地应了一声。   终于不用再站着上课了!林飞然难掩喜悦,屁颠屁颠地跑到自己座位上准备换座。   顾凯风好笑地看着林飞然一蹦三尺高的欢快身影,恨不得把这个小东西搂过来狠狠揉一通以解心头之痒!   “李泽我们直接换桌子吧,换桌子快。”林飞然兴奋不已,语速超快,戳戳李泽又回头看看王卓,“王卓王卓,直接搬桌子好不好?”   李泽和王卓都同意直接换桌子,他们的课桌是一个个独立的小方桌,所谓“同桌”其实只是把两个小方桌拼到一起而已,不是真的共用一张桌子。林飞然喜滋滋地搬起自己的桌子,搬着走了两步,因为太重又嘭地一声放下了,他刚要再接再厉继续搬,手里的桌子就忽然一轻,是顾凯风帮他搬走了。   顾凯风两边的校服袖子都卷到了胳膊肘上面,露出两条修长结实的小臂,因为在用力,他的小臂肌肉紧绷,手背上青色的血管略微凸起,林飞然朝他看了一眼,心里生出一丝奇异的感觉,这感觉稍纵即逝,林飞然还没琢磨明白就没有了。   “快点快点。”顾凯风一边搬着桌子往最后一排走,一边催促还占着地方的王卓。   “瞅给你急的,娶媳妇儿呢?”王卓打趣着,赶忙把自己的桌子搬走了。   顾凯风唇角一挑,顺着话就说下去了:“对啊,怎么了?”   林飞然抗议:“喂!”   “没怎么。”王卓哈哈笑了起来,无视林飞然的抗议,并嘴贱道,“撑同志,反歧视,祝你们百年好合。”   林飞然大叫:“喂喂!”   顾凯风一脸淡然:“谢谢。”   林飞然脸都憋红了:“喂喂喂!”   王卓看林飞然还真脸红了,怔了一下,道:“我们开玩笑呢。”   林飞然:“……”   直男之间开起玩笑来有时候比较肆无忌惮,因为反正也是没影儿的事,有什么不敢说的?认真起来解释反倒显得心里有鬼似的。林飞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噎了一下,还是把涌到嗓子眼的话咽了回去,郁闷地挤出三个字:“我知道。”   换完桌子,林飞然又回自己座位,把书包拿起来,对张煦说:“我走了。”   张煦心不在焉地挥挥手:“拜拜。”   林飞然忧郁地凝视着张煦,语重心长道:“你好好学习,真的。”   天天被鬼趴在身上,真的惨,也不知道那鬼会不会害得张煦生病啊、运势低啊什么的,反正林飞然开着阴阳眼的时候看张煦,发现他阳气不怎么强。   张煦:“……”   顾凯风在最后一排,看着林飞然那副一本正经劝人向学的小模样儿,摇着头笑了。   林飞然对张煦比了个大拇指,说:“加油!”说完,便在张煦成迷的目光中乐颠颠儿地跑开了。   终于解决了上课碰不着顾凯风这个大难题,林飞然的心情很不错,中午吃饭时一直面露愉悦之色,用普度众生的和善眼神看着餐盘里的几块肉,柔软的唇角微微翘着。   王卓边吃边用左胳膊肘捅了一下顾凯风,下巴朝林飞然那努了努。   顾凯风看了自己左边满脸喜色的林飞然一眼,微微一笑,什么也没说,低头吃饭。   王卓小声问顾凯风:“那谁一人儿在那傻乐什么呢?”   顾凯风自信满满:“你说呢?”   王卓:“不会是换座的事吧?”   顾凯风:“不然呢?”   王卓一脸不可置信:“你是人民币啊,挨着你乐那样儿,我一看他这样就感觉我好像亏了似的。”   顾凯风笑笑,不说话。   王卓又越过顾凯风,抻长脖子盯着林飞然打量了片刻,然后和顾凯风咬耳朵:“哎,哎。”   顾凯风:“干什么?”   王卓:“我发现那谁长得还挺好看的,就是有点儿像女生。”   顾凯风:“……”   王卓:“一笑还俩酒窝,这要是个妹子得多可爱,可惜呀。”   顾凯风不满地啧了一声,抄起一个托盘挡住王卓打量林飞然的视线,不悦道:“吃你的饭,看屁看。”   王卓一蹿一蹿地试图越过那个托盘,和顾凯风闹起来了:“不让看你媳妇儿是不是?就看!哎呀弟妹真好看!”   顾凯风笑着骂他:“你他妈想打架是不是?”   林飞然耳朵一热,不自在地扭过头,装没听见。   中午吃完饭,两人回到教室。   林飞然坐在自己的新座位上,用脚尖轻轻抵住顾凯风的鞋帮吸收阳气,脊背有恃无恐地挺得笔直,一副狐假虎威的模样,傲视群鬼。   Come on吓我啊!有本事吓我啊!Come on!   简直恨不得来一段说唱!   顾凯风有趣地看着林飞然脊背挺得笔直,双目炯炯有神的样子,用笔戳了戳林飞然前座的高个子男生,道:“你矮一点。”   前座的高个子男生:“……”   林飞然忙摆摆手:“不用不用,我能看见黑板。”   顾凯风没说话,起身走到讲台上,蹲下,从讲桌里面翻出钳子,来到林飞然前座的男生身边,在桌上敲了敲道:“哥们儿,站起来一下。”   那男生站起来,顾凯风把他的椅子拽到过道翻过来,袖子一撸,用钳子把固定高度的螺丝一个个拧下来,又重新固定到最低档,这样这把椅子坐起来便矮了好几公分。   调节完高度,顾凯风把椅子放回去,在那男生肩上拍了拍,毫无诚意地安抚道:“矮一点坐着敦实。”   高个子男生:“……”   林飞然眼前的世界顿时变得更加敞亮了!   一下午加两个小时的晚自习就这样过去了,有人形护身符加持,林飞然一直没见鬼,所以学习效率特别高,把这两天因为精神恍惚没听课落下的进度好好补了补,在知识的海洋里各种徜徉,整个人充实极了。   晚上八点,两人肩并肩回了寝室,回去之后顾凯风收拾了一下洗澡用的东西,拿上沐浴乳洗发水和浴巾,看起来是打算去洗澡。   “那个……等等。”林飞然见状,也忙收拾了一下自己洗澡用的东西,挺不好意思地说,“我也想去。”   洗澡的地方在寝室楼旁边的生活楼,学生们平时打开水、洗澡都在那里,林飞然转学过来之后基本天天去,顶多隔一天,但是自从周一接到他爸的那通电话后就没消停过,就忘了这茬儿,到现在都三天半没洗过了,昨天也只是弄了盆温水在厕所简单擦了几把身子,虽然和顾凯风一起去洗澡挺尴尬的,但再不去洗澡哪还有脸往别人被窝里钻。   顾凯风就知道这块小粘糕肯定要跟着自己,目光在林飞然身上不着痕迹地轻轻扫过,似笑非笑道:“那走吧。” 第十二章   两人来到浴池,分别找好柜子,开始脱衣服。   林飞然虽然和顾凯风住一间寝室,平时互相也都见过换衣服的样子,但换衣服时还是会留条内裤的,完全坦诚相见还是第一次,所以脱到最后一件时,林飞然有点不好意思了,两根大拇指搭在内裤边上,却卡住了一样迟迟不往下拉,白净的耳朵因为窘迫隐隐泛红。   也不知道为什么,林飞然不怕别人看,但他就怕顾凯风看!   已经脱得溜光的顾凯风大大方方地朝林飞然迈近了一步。   正弓着背准备射箭的林飞然一抬眼睛,视线正正对上顾凯风的那啥!   争强好胜的林飞然忧伤地发现,自己就连那啥的尺寸,都比顾凯风小一圈。   不过这东西也说不准啊,有的人虽然自然状态下尺寸很大但是硬了之后尺寸也没太大变化……所以在不硬状态下的比大小都是耍流氓!林飞然非常理智地安慰自己。   顾凯风看着只穿着一条小内裤盯着自己的那啥僵硬在原地半天没动作的林飞然,含笑道:“快脱。”   林飞然:“……”   顾凯风:“脱完抓紧进去,这会儿人多,不好找地方。”   林飞然假装镇定,牙一咬心一横,在顾凯风肆无忌惮的注视下脱掉了内裤,随即将内裤飞快团成一小团丢进柜子里,然后匆匆关上柜门。在这一系列动作进行的同时,林飞然耳朵上那两抹红飞快朝他的面颊铺展开去……   在男澡堂脸红,可以说是非常gay了!   林飞然把自己的脸红原因归结于在前·死对头面前光屁股太丢人,他伸手挡住自己发热的脸,尴尬地低着头走进浴室。   公共浴室里是一个个用挡板分割出来的小单间,每个小单间里有一个淋浴喷头,单间没有门,但有一个用来充当门的浴帘,单间之间的挡板也不是全封死的,挡板大约一米多高,挡在中间,也就是说在相邻两个单间洗澡的两个男生,如果个子够高的话,踮起脚能看到隔壁的头,蹲下也能看到隔壁的脚。   对于林飞然来说,这种互通的设计超有安全感!   现在是八点二十,正是来洗澡的学生最多的时候,位置比较难找,顾凯风先发现了一个空位,指了指对林飞然道:“你去洗。”   林飞然朝那位置看了一眼,问:“你呢?”   顾凯风:“我再找一个去。”   林飞然犹豫了一下,觉得五分钟恐怕不够洗的,毕竟自己都三天半没洗了,还不得好好冲冲,可这浴室里搞不好会有很多水鬼。一想到昨天在水房看见的那个水鬼林飞然心里就是一凉,水鬼的外形实在太恐怖了,膨胀、腐烂、几乎看不出人形,是目前林飞然见过的鬼魂中最可怕的一种,林飞然怀疑说不定澡堂的每个隔间里都有一只北京瘫的水鬼坐在莲蓬头下面等着有学生过去打开莲蓬头给他们浇浇水……   林飞然倒抽一口冷气,忙抓了一下顾凯风的手腕又松开,预防性地吸了口阳气,用讨好的语气小声道:“找两间挨着的呗。”   顾凯风眉毛一扬,笑得有点暧昧:“连洗澡都要粘着我?”   林飞然把头点得嗖嗖的,抛弃脸皮理直气壮道:“要!”   顾凯风柔声道:“小粘糕。”   林小粘糕:“……”   顾凯风凑近了些,问:“那我们在一个里面洗?”   “那就……就别了吧?”林飞然紧张得眼珠滴溜乱转,还结巴了一下。   他虽然怕见鬼,但两个光溜溜的大男生挤在一个狭窄的小隔间里洗澡,那场面实在是gay到连林飞然都接受不能,所以两者相权林飞然还是选择克服一下恐惧,反正就算实际上真的有,看不见也就约等于不存在。   顾凯风本来也没想发展得那么快,只是顺着话逗他一下,被拒绝也是意料之中,他没再要求,而是心情很好地拉着林飞然找了一会儿,终于找到了两间挨在一起的,两人一人一间分别进去了。   林飞然调好水温,在莲蓬头下面冲了起来,因为看不到顾凯风他多少有些紧张,只能努力克制着自己不去幻想下面有一只正在接自己洗澡水的水鬼。   在令人惬意的热水中冲了一会儿,林飞然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一些,他挤了点儿沐浴乳抹在身上,正洗着,就听见旁边传来一声口哨。林飞然循着声源望去,发现顾凯风仗着自己个子高,正从挡板上方露出大半张脸朝自己这边看。他的头发被水打湿了,刘海全背到脑后,把那张五官鲜明俊美的脸完全展露了出来,一双自带放电效果的眼睛含着几分揶揄的笑意。   林飞然先是往后退了一步,退完之后发现这样顾凯风反而看得更方便,于是他干脆走近了,身子几乎贴在挡板上,这样顾凯风就只能看到他锁骨往上的部分了。   “你干什么啊?”林飞然踮起脚,用手把住挡板保持平衡,从挡板上方露出半张脸,和顾凯风对视。   他发现自己全力踮脚的时候倒是和顾凯风差不多高。   两人的脸离得很近,顾凯风和他对视了片刻,含笑道:“都好几分钟了,你怎么还没碰我?”   显然是这几天已经被撩得摸清规律了!   “啊,对。”林飞然应了一声,伸出手指想碰顾凯风,看着那张英俊中带着点邪气的脸,林飞然的手指在空中顿了顿,有点不知道摸哪好。最后,鬼使神差般,他轻轻按了一下顾凯风的鼻尖。   顾凯风稍稍睁大了一下眼睛,紧接着就被林飞然这个亲昵中带着几分孩子气的举动逗笑了,随即,他伸手刮了一下林飞然的鼻尖作为回敬。   林飞然:“……”   妈蛋刚才摸头发好了!这气氛怎么跟谈恋爱似的!?   洗完澡,两人回寝室。   明天语文课要抽查古文背诵情况,最怵语文课的林飞然拿着课本哼哼唧唧地爬上顾凯风的床,把自己的枕头立起来靠着背书。顾凯风看他这样,也拿了本书上床,把枕头立起来,靠在林飞然旁边。   两人在床上肩并肩靠着枕头看书,看起来十分像一对小夫妻!   林飞然看了会儿,把书朝下一扣,目视前方默背起来,背了几秒钟,像是卡壳了,便又烦躁地把书翻起来看。正看着,顾凯风忽然往他的方向倾了倾,半个身子都贴在了林飞然身上,他先是用右手挡住书页下方的小字注释,随即用左手手指点了点正文中的一个很生僻的字,问:“这个字怎么讲?”   “呃,那个,”林飞然一窘,耿直道,“忘了。”   顾凯风在他脑袋上揉了一把,好笑道:“意思都没吃透怎么背,硬背下来过几天也得忘。”   “不是,我看过解释,就是这会儿忘了……”林飞然面颊微红,往墙边靠了靠试图离顾凯风远点,“你看你的书,别管我。”   顾凯风下床取了一本语文参考书,翻到这篇古文释义的一页,塞给林飞然,似笑非笑道:“不是你自己和郑老师说想让我辅导你语文的吗?”   林飞然没词儿了,总也不能说辅导语文是借口。   “对照着释义一句句看,一个字一个字看,看懂了再背,哪里忘了就再看一遍,别嫌麻烦。”顾凯风语重心长道,“你语文基础太差。”   “……”林飞然又想起自己那篇15分的作文,嘴一抿,不敢吱声了。   中考时他便是全靠数理化往上提着分数,英语也算是没拉后腿,这才勉强够上省重点的分数线。林飞然吃了教训,也想着上了高中要恶补一下语文,但语文又不是突击就能见成效的,所以林飞然学了一阵就没耐心了,又开始得过且过地糊弄。   林飞然低着头看起释义,白里泛着点粉的面颊和低垂的睫毛让他看起来很乖,睡衣领口中散发出一丝沐浴乳的气息,是一种柔和的甜香,极淡,这是进了一个被窝顾凯风才闻出来。   顾凯风心头一动,把鼻尖凑到林飞然领口闻了一下。   林飞然惊得缩了下脖子:“闻什么呢?”   顾凯风低声道:“你身上怎么一股奶香味?”   林飞然用的沐浴乳是他在家里用惯了的一个牌子,他妈采购的,名字上写的是牛奶蜂蜜沐浴乳,但香气挺淡而且洗完很舒服,林飞然就一直用着了,还带了一瓶来学校。本来他没觉得这有什么问题,但被顾凯风用刚才那个语气一问,心里就莫名地一阵不好意思。   林飞然装模作样地揪起自己领口一通狂嗅,心虚道:“哪有啊,没有。”   “没事,挺好闻的。”顾凯风舔舔嘴唇,一笑,露出一排白牙,“闻得我都想咬一口。”   “……”牛奶味的林小粘糕冷静地放平枕头躺进被窝里,用被子把自己盖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两只手拿着书,不让自己的奶香外泄! 第十三章   林飞然听顾凯风的话,把解释从头到尾细细看了一遍,然后躺在被窝里背书,用脚小心翼翼地贴着顾凯风的脚,非常乖巧安静。   半个小时后,林飞然直接安静地睡了过去……也不知道那篇古文究竟背没背下来。   这会儿寝室还没熄灯,顾凯风好笑地看看抱着语文书和参考书睡得美滋滋的林飞然,伸手想帮他把书抽走,但书抽到一半,就被睡得迷迷糊糊的林飞然拽了回去。被他这么一拽,顾凯风的手背不经意地擦过了林飞然的嘴唇,那绵软微凉的触感像只无形的小手儿一样,在顾凯风心尖若即若离地搔了一把。   顾凯风盯着林飞然的脸看了一会儿,没有收回被林飞然抱在怀里的手。   林飞然胸口的热量透过睡衣传递到顾凯风的手上,让他有些心猿意马,他微微眯起眼睛,目光在林飞然漂亮的锁骨上流连了片刻。   顾凯风早在十四岁的时候便发现自己的性取向和大众不太一样,确定了这一点后,因为没有必要,他便一直没和父母出柜,但他家家风比较开明,父母接受新事物的速度也很快,根据他对自己父母的了解,他觉得自己到时候出柜应该不会遇到太强大的阻力,所以顾凯风对自己的性向没什么压力和避讳,弯得坦坦荡荡。   林飞然刚转学过来时顾凯风便对他有些在意,当然还谈不上喜欢,只是林飞然这样的男生完全就是顾凯风的理想型,那眉眼的模样,嘴唇的形状,鼻子下巴耳朵手指发型身材,甚至那看人时略带傲气矜贵的神态……桩桩件件,全部正中红心。   因此,顾凯风对林飞然颇有好感。   可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得罪了林飞然,或者林飞然本身就是这个不好相处的性格,总之自转学过来林飞然就天天拽了吧唧的,对顾凯风一直没什么好脸色,顾凯风虽觉得有点儿可惜但也懒得热脸贴别人冷屁股,便也顺势和林飞然冷战起来,偶尔半开玩笑地怼他两下,欣赏一下美少年生气炸毛的小模样就当调剂生活了,然而……   自从林飞然前两天遭遇了亲人过世加高烧加噩梦的三重连击,而顾凯风不计前嫌地在他最脆弱的时候给予了关心和帮助后,这个原本死拽死拽的小子就像被打动了一样,态度突然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而且还开始频频向他示好。   顾凯风虽然觉得这小笨蛋未免也太容易被打动了,但对林飞然的变化还是十分欢迎的,他从一开始就觉得林飞然无论是外形、气质还是言谈举止,都不太像直男,现在这么一看果然是。唯一不好的一点就是,这块林飞然牌小粘糕几乎是二十四小时无缝粘人,不仅粘着,还往死里撩,顾凯风本来就喜欢他那个型的,被一撩一个准,下半身憋得够呛,但又不想就这样直接挑明了。毕竟这事儿如果成了的话林飞然可就是顾凯风实打实的初恋了,顾凯风对目前的暧昧期也十分乐在其中……   见林飞然睡熟了,顾凯风抽出手,合上书下了床。   距离熄灯还有十多分钟,顾凯风打开阅读灯放在书桌上,然后把大灯关掉,扯了几张面巾纸轻手轻脚地去厕所……   是的,被撩得两天没睡好的顾凯风打算发泄一下自己变态的欲望!   在寝室干这种事太危险了,万一那啥到一半林飞然突然醒了得有多尴尬。所以平时苏得一比的校草同学,在这个月黑风高的夜晚,猥琐地揣着面巾纸去厕所,打开一间厕格钻进去,开始手工自榨黄瓜汁。   虽然厕所里有点阴森森的,不过顾凯风仍然很有感觉,刚才被林飞然抱在怀里的右手似乎仍然残留着那具身体上的温度与若有似无的甜香。小鹿一样充满依赖的眼睛,线条锐利清晰的锁骨,桌下悄悄伸过来的脚,脸上故作镇定的慌张,擦过手背的嘴唇那软绵绵的触感,托着下巴时俊秀的侧颜……顾凯风的额头沁出细汗,在某种不可言说的感觉正在朝最高点艰难攀升的时刻,门外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顾凯风?”   是林飞然……   那感觉瞬间达到了顶点。   顾凯风重重地喘了口气,迅速用面巾纸把手上的奇怪液体抹得干干净净,团了团丢进纸篓。   林飞然白着脸站在唯一一间锁门的厕格前,委屈巴巴地问门问空气:“顾凯风在里面吗?”   顾凯风把裤子提好,推开门,说:“在呢。”   林飞然穿着睡衣,趿拉着拖鞋,头发有点凌乱,怀里还抱着个枕头,一看顾凯风出来了,忙不迭地伸手用手指头在他腹肌上戳了一下吸了口阳气。   顾凯风:“……”   顾凯风好笑地问:“你干什么来了?”   林飞然沉默了一下,虚伪地说:“上厕所呗。”   其实林飞然是睡到一半忽然醒了,醒了就发现顾凯风不在身边,寝室大灯也关掉了,只有桌上一个阅读灯散发着幽幽的冷光。林飞然不知道顾凯风离开床多长时间了,以为自己分分钟就要见鬼,估计着这么晚他也就是去个厕所,于是抄起顾凯风的枕头抱在怀里壮胆,蹬蹬蹬地一路飞奔到厕所找人……   但这么丢脸的心路历程肯定不可能告诉顾凯风!   顾凯风一看见林飞然眼珠乱转明显没说实话却还一副觉得自己装得特像的样儿就想笑,他忍不住伸手在林飞然头上揉了两把,说:“那你上啊,喊我干什么。”   “我就估计你也在,随便喊喊。”林飞然扭头往小便池的方向走了两步,又走回来,把枕头往顾凯风手里一塞,“拿着。”   可怜的枕头被强行带来厕所一游!   “你来上厕所还抱个枕头?”顾凯风脸上的笑意藏都藏不住,刚接过枕头便想起自己手上还残留着迷之液体,忙把枕头夹在胳膊下面。   林飞然啧了一声:“不是故意的,我都睡懵了。”说完,走到小便池前,把睡裤往下拽了点儿,掏出那啥对准了,就撵顾凯风,“你出去一下。”   顾凯风抱着枕头出去了,厕所外是水房,水房是走廊,他一出去才发现熄灯时间已经过了有一会儿了,水房和走廊都没什么人了,显然顾小风的持久度还不错。   顾凯风拧开水龙头冲了冲手,冲完,还没等林飞然问,便提前抢答道:“我在。”   “我又没问你。”林飞然底气十足,“你先回去吧。”   刚刚吸完阳气,就是这么有恃无恐!   仿佛已经忘了自己怂哒哒的时候什么样了!   由于欲望得到了充分的发泄,这一夜顾凯风睡得很踏实,连后半夜林飞然像条八爪鱼一样缠上来的举动都没让顾凯风清醒过来,可以说是坐怀不乱了。   以后就趁小粘糕睡着了再去厕所解决问题,半梦半醒中,顾凯风沉稳地想。   第二天。   有护身符保佑,林飞然度过了非常平静的大半天。   下午最后一节惯例是自习课,上课前林飞然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日历,忽然想起下周四就是艺术节。   这几天林飞然被见鬼的事闹得焦头烂额的,根本没心思惦记这个,看见手机日历上画着红圈的周四才郁闷地记起自己要在全校老师同学面前弹奏的那首曲子根本还没练熟。   林飞然这几天被折腾得够呛,已经对“出风头”这种小事没那么大执念了,但节目都报上去了,班上同学都知道他要表演钢琴独奏,现在突然撤下来有点不甘心,可是让他自己去音乐教室练琴那还不如杀了他。林飞然还记得上次在音乐教室时王瑶就说过那间教室有闹鬼的传闻,现在想想八成是真的有人在那看见过什么。   “哎。”林飞然犹豫了一下,碰碰顾凯风,虚伪地关心道,“下周四艺术节你要当主持人吧?”   顾凯风托着下巴侧过脸看他:“怎么了?”   林飞然:“你台词背完了吗?”   顾凯风:“差不多,本来也没几句话。”   林飞然继续挣扎:“那你不和王瑶去音乐教室对台词吗?”   顾凯风微微皱了下眉头,淡漠道:“不去,之前对过了,开场前再对一遍完事儿。”   林飞然气鼓鼓地哦了一声。   顾凯风很帅地笑了下:“你不是有个钢琴独奏吗,练怎么样了?上次听你弹还错音呢。”   林飞然不高兴:“我都一个月没摸琴了,练好了不带错的。”   顾凯风催促道:“那就去练。”   林飞然翻开练习册,小声嘟囔道:“不去了。”   两人之间安静了片刻。   “……怎么了林小粘糕?”忽然,早已看穿一切的顾凯风在桌子下面用腿亲昵地撞了林飞然一下,柔声道,“想让我陪你去就直说。”   林飞然心里掠过一阵说不出来的感觉,他盯着练习册,一脸若无其事地小声说:“想。”   心跳莫名地加快了一点速度。   顾凯风嗤地笑了一声,起身抓起校服外套搭在肩上,揉了把林飞然还在装模作样低头看书的脑袋,说:“我要走了,快粘上。”   林飞然二话没说,马上乖乖地粘上去了。   黄昏时分的音乐教室,阳光在钢琴盖上斜斜地分割出一片暖橙色,林飞然掏出面巾纸拭去钢琴凳上的灰,然后掀起琴凳从里面拿出乐谱摆在谱架上。他坐在钢琴凳偏左的位置,又拽了一下顾凯风的校服衣角,说:“你也坐琴凳上。”   顾凯风听话地坐下了。   林飞然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补充道:“你……坐这好帮我扶乐谱。”   顾凯风看了一眼那正乖乖立在谱架上,根本不需要人扶的乐谱,冲乐谱吹了口气,道:“扶完了,弹吧。”   林飞然:“……” 第十四章   林飞然定了定神,弹了起来,华丽激越的琴声响彻了整间音乐教室。   林飞然是从小学开始学琴的,主要目的是陶冶情操,多项技能,没想过专门往音乐的领域发展,所以高一考过十级就没有试图再精进了,平时只是当个爱好弹着玩。   但这个水平已经相当足够了,林飞然脊背挺得笔直,下巴微微扬着,修长稳健的十指以令人眼花缭乱的速度在键盘上方翻飞,他时而抬眼快速地瞥一眼乐谱,时而垂眸望向琴键,认真专注的侧颜看起来仿佛比平时还要俊秀几分,弹到激烈的重音和弦时,那纤细清瘦的身体仿佛也与音符一起迸发出了足以震颤人心的力量……   两人之间的空气似乎被夕阳晒暖了,顾凯风在一旁安静地看着,装作没有注意到林飞然在踩下与松开踏板时故意磨蹭着自己的大腿。   弹个琴也不老实,屁股痒痒了这是?顾凯风好笑,干脆又往林飞然那边坐了一点,两个人的大腿紧紧贴在一起,热度透过校服裤子交融在一起,林飞然专注地看着乐谱,看神态像是根本没注意到,然而耳朵却越来越红,完全暴露了他淡定不能的内心。   林飞然:“……”   护、护身符这是干什么呢?贴这么紧好gay啊!   在这可以说是非常暧昧的气氛中,林飞然把这首曲子翻来覆去弹了几遍,刚开始的几遍或多或少都有错音,但最后一遍则是一气呵成,完美无瑕,只要在脱谱状态下保持这个水平就可以上台了。   最后一个音符还在空气中微微震颤着,林飞然表面平静,内心献给自己的掌声却已经此起彼伏了!   顾凯风看着林飞然脸上百分之八十的云淡风轻与百分之二十的得意交融的表情,忍不住想笑。   林飞然扭头看了顾凯风一眼,故作谦虚地问:“我弹得还凑合吧?”   快说很好!夸我!   顾凯风仿佛看穿了林飞然的小心思,眼睛微微一弯,道:“弹得特别好。”   说着,顾凯风鼓起掌,两手举到上面拍拍又伸到下面拍拍,道:“掌声此起彼伏。”   “谢谢夸奖。”林飞然被夸得美滋滋,虚荣心得到充分满足,小尾巴嗖地就翘到天上去了,他用大拇指指指自己,唇边挂着按捺不住的笑意道,“给你弹唱一首当谢礼,流行歌曲你随便点,哥什么都会。”   “随便。”顾凯风挤挤眼睛,“什么我都喜欢。”   “好。”林飞然点点头,心想那你爱好还挺广泛。   林飞然想了几秒钟,选了一首比较适合弹唱而且自己很熟练的慢歌,想当年上初中的时候他可是凭着这首歌在音乐教室收获了整整一个合唱团的迷妹。   略带忧伤的钢琴旋律缓缓响起,前奏弹完,林飞然清了清嗓子开唱:“只剩下钢琴陪我弹了一天……”   他没专门练过唱歌,但学乐器的人音准都错不了,而且林飞然嗓音条件天生就很好,干净清朗,很有少年感,所以他的歌声很动听。   林飞然:“睡着的大提琴,安静的旧旧的……”   他唱到这,顾凯风忽然也跟着唱了起来:“我想你已表现得非常明白,我懂我也知道……”   林飞然愣了一下,眼睛睁大了些,侧过脸表情复杂地望向顾凯风,手上伴奏都停了。   顾凯风唱完这句就不唱了,只拿那双深邃的黑眼睛望着林飞然,语气暧昧道:“你继续。”   “顾凯风同学。”林飞然单侧的唇角一翘,露出个不太善良的坏笑,就和那天顾凯风看着林飞然15分的小学生作文时流露出的笑容一模一样,“你唱歌跑调成这样儿,你的迷妹们知道吗?”   顾凯风好气又好笑,怔了片刻才开口问:“你觉得重点是这个吗?”   “必须是啊!”林飞然不知死活地回道。   顾凯风:“……”   终于漂亮地扳回了一局!男神也不是处处都压在我上面的好吗!林飞然心情愉悦地继续弹唱起来,小尾巴不仅翘到天上,还得意洋洋地摇来摇去,可以说是非常欠艹了。   林飞然唱完,离最后一节自习下课还有几分钟,两人出了音乐教室锁好门,在饿狼一样的同学们冲进食堂扫荡之前先一步赶到食堂,打好饭菜找了张桌子面对面吃饭。   从头到脚光芒四射的男神因为五音不全,以非常搞笑的姿势跌落了神坛,林飞然暗搓搓的嫉妒心得到了充分的安抚,一下子就感觉之前怎么看都不太顺眼的顾凯风顺眼多了。林飞然在桌子下用脚碰碰顾凯风的脚,瞟着顾凯风英俊的脸,一边吸着阳气一边说道:“我发现你是长挺帅的。”   顾凯风伸脚勾了勾林飞然的小腿,眉毛一扬:“才发现?”   林飞然夹起一块红烧肉吃得很香,他不自在地缩了缩小腿,道:“这几天发现的。”   顾凯风盯着林飞然红润的两片薄唇,定了定神,道:“你刚转学过来我就发现你长得好看了。”   “我欣赏你的坦诚。”林飞然喜滋滋地收下赞美,已经翘到了外太空的小尾巴摇了摇,开心地自夸道,“我也觉得我好看,又帅又可爱。”   和我卖萌呢这是?顾凯风心尖一动,捏着筷子的手顿时就是一阵痒痒,恨不得把林飞然搂进怀里狂揉一通!   人来人往的食堂中,顾凯风做了个深呼吸,强迫自己稳住。   第二天是周六。   这所寄宿制学校高二周末只休一天,周六不放假,但是不上晚自习,放学的时间比较早。   最后一节自习课,林飞然还是拉着顾凯风去音乐教室练琴,顾凯风坐在琴凳上玩手机,逃课逃得非常惬意。   周六放学之后,学校大门就可以自由出入了,林飞然隐约记得之前周六放学时顾凯风总是和王卓他们呼朋引伴地一起出去玩,然后就周六晚上加一整个周日都不在学校,直到周一早晨直接来上课。   一想到这节课下课后顾凯风就要走了而且一晚上加一整天都见不到,林飞然心头就一阵紧张。他从今天早晨开始就在纠结这个问题了,他想过干脆回家住,但天知道他家里和回家的路上有没有鬼,就算家里情况比寝室好,但屋子里有一个鬼和屋子里有十六个鬼之间不过是吓个半死和直接吓死的区别而已,而且家里只有他一个人,万一有什么突发情况连个能求助的人都没有。   林飞然还想过要不就请几个男生去外面玩通宵,反正人多的话看见鬼也没那么害怕,但一是自己转过来才一个多月,性格又不太合群,没什么要好的同学,根本不知道能找谁,二是出去玩那么久,作业还写不写了?周一课还上不上了?   但是我难道还能跟着顾凯风回家吗?那也太突兀了吧……林飞然愁眉苦脸地练着琴,时不时偷瞄一眼顾凯风。   林飞然又一次偷偷瞄过去时,顾凯风突然撩了撩头发,问:“我今天是不是特别帅?”   林飞然默默一窘:“……”   “你今天怎么了?”顾凯风好笑地问,“有什么话就直说。”   林飞然抿抿嘴唇,循序渐进地发问:“你今天回家住?”   “回,你不回?”顾凯风问。   “我爸上个月工作临时调到国外去了。”林飞然委屈巴巴地说,“我妈也在外地。”   顾凯风顿时觉得自己更理解林飞然刚转过来的时候为什么天天总臭着脸了。   显然是因为突然被送来寄宿制学校,适应不了集体生活啊。   顾凯风眉毛一扬,问:“你这两天自己住寝室?”   “我还不知道呢,也许回家自己住,就是屋子好久没人收拾了……”林飞然抬眼飞快瞄了下顾凯风的表情,用闲聊的语气问,“你家住哪呀?”   顾凯风微微一笑,低头继续摆弄起手机:“南山街那边。”   林飞然继续套近乎:“南山街附近环境挺好的,我爸妈前两年去那边看过别墅,差点儿就买了,不过想想以后还不定在哪发展呢,搞不好买了也没人住,就算了。”   顾凯风眼睛亮了一下,道:“那我们差点儿当邻居。”   “这么巧。”林飞然又套话,“你们一家三口都住那吗?”   “算是吧。”顾凯风用洞悉一切的目光看着林飞然窘迫得略微泛红的耳朵,字斟句酌道,“不过他们工作也忙,家里经常就我一个人。”   林飞然张了张嘴,正想说点儿什么,放学铃响了。   林飞然郁闷地收好乐谱,深深懊悔起自己当初怎么就没和顾凯风打好关系,如果两人关系好现在就没这么难开口了!   顾凯风靠着钢琴,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有趣地观察着林飞然脸上千变万化的表情。   总之先和他一起出去玩,能赖住多久是多久!林飞然想着,厚起脸皮施展粘糕大法,问:“你今天晚上出去玩吗?” 第十五章   “出去呗,闷一星期了都。”顾凯风目光落在林飞然欲言又止的脸上,轻轻地笑了一下,非常自然地问,“你想去哪玩?”   林飞然确认道:“你不和王卓他们出去吗?”   “不想去了。”顾凯风一秒钟爽约,“他们要去酒吧,我嫌太闹,你平时周末都去哪玩?”   “我平时都和朋友去……”林飞然顿了顿,把唱歌俩字儿咽回去了。   拉着一个五音不全的人去唱歌和带着瘸子去蹦迪有什么区别?没有啊!   “一般就是逛逛街看看电影打打电动什么的。”林飞然贴心地说。   “那走,回教室把作业拿上,然后回寝室换身衣服。”顾凯风穿上校服外套,一边往音乐教室外走一边打电话,他步子很快,加上林飞然还要给音乐教室锁门,所以顾凯风很快就走远了。   音乐教室附近的走廊很安静,所以虽然离得远林飞然还是能听见顾凯风的声音隐隐约约地传过来,带着几分玩笑的语气:“小卓子……晚上我有点事不去了……对啊陪媳妇儿,怎么了羡慕我啊……”   什么媳妇儿!林飞然脸倏地一热,连忙揣起钥匙,迈开两条不怎么长的腿蹬蹬蹬飞奔过去,气势汹汹地杀到顾凯风面前,用严肃的目光控诉他这种满嘴跑火车的行为!   “不说了,炸毛儿了,拜拜。”顾凯风嘴上对着手机讲话,眼睛却望着林飞然,他此时正站在窗前,煦暖的暮光透过玻璃,将他眼底映得通透清澈,像两枚茶色的琉璃。   林飞然看着他的眼睛,恍神了片刻。   顾凯风挂断通话,将手机揣回裤子口袋里,像是根本没看出来林飞然在生气一样,无比自然地拍拍他的头,绕过林飞然朝下楼的方向大步走去,道,“晚上有什么想吃的,我请你。”   林飞然忙追上,问:“你刚才说谁是你媳妇儿?”   顾凯风脸上似笑非笑,悠悠地问:“你很在意这个问题吗?”   “不在意啊,就随便问问。”我是直男我怕什么开玩笑!林飞然底气十足地摇摇头,并瞬间岔开话题,“我们吃饭还是AA吧。”   顾凯风啧了一声,道:“麻烦,下周六你请回来就行了。”   下周六晚上也解决了!林飞然心里忍不住雀跃了一下,语气愉快道:“好,说定了啊。”   他们先去教室取书包,把周一要交的作业带好。   林飞然也把作业都带上了,虽然他还不知道今天晚上怎么过,但再怎么样也不可能回寝室自己面对那一大群鬼。取完书包,他们又回寝室各自换了身日常的服装便离开了学校。   他们去的是距离学校大约三公里远的一个商业区,因为离得比较近,所以他们学校的学生放假时都跑到这边玩。顾凯风对这附近很熟,带林飞然去吃了一家味道很不错的烤肉,林飞然牌小粘糕被喂成了烤肉馅儿的,心情愉快地在商场里东张西望。   周六晚上的商场人潮汹涌,大厅中央有商家请模特走秀做活动,音乐放得震天响,饭店门口的服务生笑容灿烂地派发着传单,一对对情侣手着挽手幸福洋溢地走过,四下里皆是灯火通明,LED显示屏滚动播放着广告,一派热闹欢快的气氛……哪里像是会有鬼的样子?   林飞然想试试在这里开一下阴阳眼,因为自从有了阴阳眼他就一直没离开过学校,而据顾凯风的小道消息说,他们的学校曾经是坟地,坟地上鬼多很正常,但其他的地方也许没有什么鬼呢?不看看怎么能知道。   抱着这个侥幸的想法,林飞然一直没碰顾凯风,两人从一楼坐电梯到了最顶层。   顶层是电影院,也是情侣聚集区,年轻的小情侣们两两成双,神情甜蜜地说着话。   “不知道最近哪部电影好看……”顾凯风自言自语着,走到一张电影海报前研究起来,几个结伴来看电影的小女生也站在那张海报旁,看见顾凯风走近,立时兴奋地窃窃私语起来,时不时还有几声悦耳的轻笑传到林飞然耳朵里。   林飞然正想惯性地嫉妒一下,因为那几个女生的注意力似乎全被顾凯风吸走了,都没人往他这边看,但这时,那股熟悉的凉气蓦地从林飞然脚底升起,身体仿佛变成了一个被骤然被倾注了冰水的容器,林飞然感觉自己一下冷了好几度。   来了……林飞然做了个深呼吸,强迫自己朝四周望去。   有一部电影刚刚开始进场,准备观影的人纷纷涌向检票口排队,有秩序地等待进入,然而,朝检票口涌去的可不只是人。在进场提示广播响起后,少说也有上百只鬼魂从四面八方飘向了检票口,其中什么样子的都有,有小心翼翼捧着自己大肠的,有扶着自己摇摇欲坠的脑袋的,有下半身化作血泥,只能趴在地上匍匐前进的……当然,寿终正寝的与病死的看起来还是占大多数,大多数鬼魂只是一脸惨白的死相,胳膊腿儿倒是齐全的。   很显然,这些鬼魂是进去看免费电影的。   毕竟电影就在那放着,不看白不看啊!   地球上活过并死去的人类总数是1080亿——林飞然不禁想起了顾凯风之前在音乐教室里说过的这句话……这个世界上还真是哪里都有鬼。   林飞然虽然做足了心理准备,但还是被上百只鬼喜气洋洋地从四面八方聚到检票口的景象吓得直哆嗦,就在林飞然慌慌张张地想去碰顾凯风时,一对老夫妻鬼颤巍巍地相携朝林飞然的方向走来……   他们过世的时候一定都很老很老了,看起来恐怕都有九十多岁的样子,两位老人穿着干净的寿衣,惨白灰败、布满皱纹的脸上却挂着与那面色非常不符的和蔼微笑,他们这个年纪走路的时候大约是习惯用拐杖了,不过变成鬼的他们手里都没有,所以两个老人只得互相搀扶着。老奶奶要摔了,老爷爷便扶她一把,老爷爷身子一歪,老奶奶便把他老态龙钟的身子一拽……   走得可以说是非常艰难了!   林飞然愣了一下,因为这两位老人模样都不算吓人,至少在林飞然刚刚看了一群开膛破肚的、掉脑袋的、没腿的鬼之后,这种寿终正寝的鬼简直可以说是很养眼了,于是林飞然便忍不住多看了他们几眼。   “路都走不好了,还学人家看电影。”老奶奶鬼嗔怪道。   “谁说我路都走不好了?”老爷爷鬼梗着脖子倔强地反驳着,他甩开老奶奶鬼的手颤巍巍地走到她面前,又颤巍巍地一弯腰,道,“我还能背你呢,上来!”   就是这么不服老!   结果,老爷爷鬼这么一弯腰,那原本便已经维持得很艰难的平衡就被打破了,一瞬间,他整个佝偻的身子不受控制地朝地面载过去……   “哎?”两个老鬼就在旁边,林飞然脑子一抽,几乎是凭借本能地一个侧步迈了过去,正正挡在老爷爷鬼前面。   老爷爷鬼一头朝林飞然载了过去,那种冰冷得如同置身数九寒冬的触感再次来袭,林飞然倒抽了一口冷气,看见载在自己身上的老爷爷鬼倒地的动作减缓了很多,就像从空气中载进了粘稠的胶水里一样,而他的速度一减缓,老奶奶鬼便眼不疾手不也怎么快地勉强把他拽住了。   “呼——”林飞然顾不上再管别的,他做了个深呼吸缓解那种全身关节都冷得纠结在一起的紧张感,三步并两步跑到顾凯风身边拍了他一下,手掌碰到顾凯风后背的一刹那,那贯穿全身的森寒消散无踪,就像从来没有存在过。   我真是特么有病啊!林飞然在心里狠狠抽打自己。那老爷子都变成鬼了,摔一跤就摔一跤呗,难道他还能再死一遍吗?我冲过去挡个什么劲儿?   “想看什么……”顾凯风回身,眼睛微微眯了下,“你脸色很白。”   林飞然指了指棚顶上耀眼的白灯,道:“灯晃的吧。”   忽然,顾凯风伸出手,无比自然地握住了林飞然的四根手指,眼睛微微一弯,轻声道:“手也凉,冷了吗?”   “没有。”林飞然摇头,脸上的血色一下子就回来了,片刻前还苍白的脸现在甚至还有点儿泛红了。   顾凯风松开手,只是那双墨黑的眼仍然满含笑意地注视着林飞然。   林飞然心脏莫名地乱跳,忙岔开话题道:“最近有什么好电影吗,我都没关注。”   “有部恐怖片评分挺高。”顾凯风指指身后的海报,“敢看吗?别看完晚上不敢睡觉了。”   “我能怕那个?”林飞然都乐了。   你然哥我刚才可是连鬼都摸了!真鬼都看了上百个了,还能怕恐怖片?笑话!   顾凯风也笑了,说:“那我去买票,十五分钟之后有一场。”   林飞然一把抓住顾凯风的手腕,怂哒哒地说:“不看。”   现在一部电影是真的吓不到他了,但是刚才群鬼争先恐后涌向检票口的一幕也的确让他没有看电影的心情了,天知道放映厅里是什么情况,那些鬼进去了坐哪?和活人叠罗汉?   小怂包怎么这么好玩儿呢?顾凯风被萌得不能自已,定了定神,问:“那我们干什么去?” 第十六章   “就一层一层往下逛吧,我想买点东西。”林飞然说道,机智地琢磨怎么能在开口要求周末和顾凯风一起回家之前狂刷一波好感度,好让自己的要求显得不那么突兀。   两人在商场中逛了起来,路过一个又一个橱窗,林飞然逛着逛着,心想要不就给顾凯风买个小礼物,送完礼物再开口,对方一定不好意思拒绝自己,可他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却不知道能送点什么好。他们学校查着装查得严,从制服外套到里面的衬衫再到裤子,必须全是校服,只有鞋能自己选,但顾凯风的鞋已经够多的了,至于什么腰带打火机男士香水剃须刀,也都不太适合同学之间互相送……   正纠结着,林飞然的视线突然被一家门脸精致的小店吸引走了,那家店好像是卖高端文具的,看店里的装修风格就知道东西应该都不便宜。   送文具肯定没毛病,挑个价格送得出手的,林飞然脑内灵光一闪,拉着顾凯风进了店,在一排展示日本进口蘸水笔的货架前停了下来,这种蘸水笔的制造材质是玻璃,笔身极为修长,玻璃中融入了各种或绚丽或素雅的色彩,笔尖呈螺旋形,在货架上方的射灯下闪烁着熠熠的光彩,一支价格从几百到上千元不等,写起字来的感觉和钢笔一样,但颜值特别高,当礼物送人还是不错的。   “这支好看吗?”林飞然拿起一只从笔尖到尾端中用颜料缀满了白色羽毛图案的蘸水笔。   “不错。”顾凯风点点头,“你想练字?”   “没,我那两笔破字儿练不练就那样了。”林飞然有点儿不好意思,眼睛虚虚地转向别处,话声越说越小,“我就是想送你一支……”   顾凯风不动声色地接过那只样笔,说:“就这支吧。”   林飞然如释重负地轻轻吁了口气,心想还好顾凯风没追着他问为什么要突然送东西什么的,随即他快步绕到那排货架后面,抬手招呼顾凯风:“这边还有彩墨呢,你喜欢什么颜色?”   顾凯风拿着那支样笔跟着绕过去,反问道:“你喜欢哪个?”   林飞然的手指划过一个色彩名签,随口念道:“开满樱花的街道……”   店里的导购妹子刚刚送走一位客人,忙走过来给他们递去一个给客人试笔用的本子,拧开林飞然指的那瓶试色用彩墨,热情地招呼道:“喜欢这个颜色吗?可以写一下试试看。”   顾凯风把本子放在柜台上,蘸了点儿那粉色的墨水,眉毛一扬道:“这颜色挺适合写情书的。”   说完,顾凯风在那张纸左上角的位置写下了七个漂亮的大字——“致小粘糕林飞然”   林飞然耳朵一热,忙道:“你写我干什么……”   “那写我。”顾凯风从善如流,又在纸右下角落款的地方写下七个大字——“你的同桌顾凯风”   看上去就好像他在给林飞然写情书似的……   林飞然:“喂!”   顾凯风把那页纸撕了下来递给林飞然:“情书,给你。”   林飞然红着脸骂道:“你神经病啊!”   骂完,林飞然盯着那张纸上十四个漂亮的字看了会儿,一脸气鼓鼓地把纸折了几下塞进自己书包侧面口袋里。   字写得太好看了,团成一团扔掉有点舍不得!   导购妹子看看林飞然,又看看顾凯风,忍不住抿嘴笑了一下。   “就这个了,彩墨和这支笔。”顾凯风也对导购妹子笑了一下,道,“麻烦各帮我拿一份新的来。”   “好的,请稍等。”导购妹子转身走开。   林飞然忐忑不安地东张西望,眼睛从天花板扫到地面,说:“那颜色我随便念的,你可以换别的,男生用粉色墨水,gay里gay气的……”   顾凯风唇角一翘,笑了:“我就愿意gay里gay气的。”   林飞然一下被噎得说不出话。   新的墨水和钢笔拿过来包好了,导购妹子引着他们去收银台结账,林飞然从书包里掏出钱包,数出几张钞票正想付钱,顾凯风那边却已经先他一步把钱递过去了。   “不是说了我送你吗?”林飞然急了。   还让不让人刷个好感度了!?   “在我心里这就是你送我的。”顾凯风拿了找零揣回口袋里,拎起那个装着墨水和钢笔的小口袋,道,“走吧,回去给你写信玩儿。”   说完,顾凯风大步走出文具店,林飞然飞快跟上,不甘心道:“结账之前说好的……”   顾凯风忽然一转身,林飞然步子没刹稳,差点儿撞进他怀里,顾凯风伸手刮了下林飞然的鼻尖,含笑道:“我还没送过你呢,能让你先给我花钱吗?听话。”   林飞然一脸懵,觉得这句话的语境好像不太对,朋友之间谁先送谁东西有什么关系,顾凯风这话好像放在男女朋友之间才合适一点,再想起自己书包里那封假情书,林飞然脑子里有点乱。   林飞然正迷糊着,顾凯风忽然稍稍俯身,贴近他的耳朵低声问了句:“还记不记得你那天做的梦?”   林飞然:“……”   顾凯风似笑非笑道:“就坟头蹦迪那个梦。”   林飞然忿忿地瞪了他一眼。   顾凯风语声暧昧:“还怕呢?”   对啊!怕死我了!你还提醒我!林飞然表面嗤之以鼻,内心怂哒哒地说:“怎么可能。”   顾凯风淡定:“不怕了就好。”   两人肩并肩走了几步,林飞然扯扯顾凯风的袖子,问:“你爸爸妈妈今天都在家吗?”   顾凯风摇摇头:“刚给我妈发微信了,他们在温泉山庄招待客户呢,今天回不来,明天都够呛。”   林飞然雀跃得差点跳起来,暗搓搓地问:“你家那别墅,几间卧室啊?”   顾凯风:“五间。”   林飞然讪讪道:“那挺多的。”   顾凯风差点儿笑出来,不过拐弯抹角想去他家住的林飞然实在太好玩儿了,他忍不住想再逗一下,于是忙稳住表情一脸淡漠道:“是挺多。”   林飞然一脸窘迫,沉默了片刻继续硬着头皮问:“那你卧室的床,是双人床呗?”   “不是。”顾凯风摇头,顿了顿,又道,“是三人床。”   林飞然幽幽道:“……那挺大的。”   我都表现得这么明显了你特么就不能邀请我一下吗!?   顾凯风伸手环了一下林飞然的腰,又飞快松开了,说:“是挺大,你这么瘦的能睡好几个。”   林飞然的小心脏漏空了一拍:“什么意思?”   顾凯风那双黑眼睛笑意盈盈地望了过去,道:“要不要来我家玩?”   林飞然喜出望外,强行忍住笑容,淡定地说:“行啊,反正我回家也是一个人。”   语气虽然很淡定,但是一双眼珠子贼亮贼亮的!看起来似乎恨不得把顾凯风吃了似的!   “乖。”顾凯风揉揉林飞然的头发,指指不远处的电动游戏厅,“打会儿游戏回去?”   “好啊!”林飞然心头一块大石放下,心情畅快得不行,小鸟一样飞过去买游戏币!   两人玩了会儿射击游戏,又玩了会儿赛车,两者皆被完虐的林飞然坏心眼儿地拉着顾凯风去玩音乐游戏机,调到最高难度凭借钢琴十级的手速愉快地虐了回来。顾凯风输得不要不要的,表情却很开心,看着林飞然那副得意洋洋扬着下巴的小拽样他就想使劲把人抱进怀里啃两口。   最后几枚游戏币也花没了,顾凯风用手机应用叫了辆车,两人出了商场就上车,车子朝南山街的方向驶去。   二十分钟后,他们到了顾凯风家。   顾凯风打开门,果然是没人在,随着一阵吧嗒吧嗒的欢快脚步声,一只小狗摇头摆尾地朝顾凯风冲了过来,小狗身型小巧可爱,金色头毛上扎着一个娇俏的蝴蝶结,是一只小约克夏。   约克夏这种狗挺粘人,从两人进门开始就不停地往顾凯风小腿上扑,顾凯风一手把小约克夏托起来抱在怀里,另一只手帮林飞然找拖鞋。   “好玩,还扎个小辫儿。”林飞然很喜欢小动物,伸手轻轻拨了拨约克夏的粉色蝴蝶结,问,“母的吧?”   顾凯风:“公的。”   约克夏娇俏地叫了一声。   林飞然默默换上拖鞋:“……”   不是我说,你家怎么连狗都gay里gay气的?   “它叫夏夏。”顾凯风亲了下约克夏的脑门儿,指指林飞然说,“这你嫂子。”   林飞然一脸迷:“我怎么还成它嫂子了?”   顾凯风微微一笑:“它和我的生日都是7月16号,它比我小十三年,我妈说我们生日一样,就管它也叫儿子,每年我的生日蛋糕都有它一份。”   林飞然回过味儿了,有点儿不敢看顾凯风,从地上捡起个狗玩具俯下身子逗着小狗,嘴贱地叫:“哎,顾凯风他弟。”   顾凯风忽然问了句:“知道我什么星座吗?”   从不关注星座的小直男摇摇头:“不知道,处女啊?”   顾凯风:“不是,是巨蟹。”   林飞然兴趣缺缺:“喔。”   顾凯风垂眸望着林飞然白皙的后颈,含笑道:“巨蟹座的男人顾家,疼媳妇儿。”   那温柔磁性的声音传进耳朵,让林飞然心头掠过一丝莫名的羞赧,他不自在地把手里的狗玩具抛来抛去,左手丢出右手接住,再反过来,玩了两下,才道:“那挺好啊,以后谁嫁你有福了。” 第十七章   顾凯风看着不自在得要命的林飞然,脸上的笑意涟漪般轻柔地漾了开,片刻后他问:“你生日哪天?”   “11月9号。”林飞然答。   顾凯风想也没想便脱口而出:“天蝎座。”   林飞然嘿嘿一笑:“对,我就知道我自己的,天蝎座怎么样?”   顾凯风眼底闪过一丝促狭,故意搞事似的说道:“天蝎座善妒、敏感、自恋、报复心强……”   林飞然脸黑了一瞬,嘴唇动了动,又憋屈地抿紧了:“……”   虽然很想反驳但这就是我没错啊!   顾凯风好玩地观察着林飞然欲言又止的样子,话锋一转道:“以上是负面性格,正面性格更多,天蝎座聪明、气质神秘、富于魅力、第六感敏锐、精神世界强大、艺术天分高……”   “那倒是挺像我的。”林飞然唇角泛起一抹得意的笑容,小尾巴隐隐有抬高趋势!   然而这时,顾凯风语气加重道:“天蝎座性欲非常强烈……”   林飞然:“喂!”   顾凯风:“外表性冷淡……”   林飞然:“喂喂!”   顾凯风:“内心却热情似火……”   林飞然脸都红了:“喂喂喂!”   刚才隐隐有抬头趋势的小尾巴咻地落了下来,谨慎地挡住小菊花!   这时,约克夏从顾凯风怀中挣出来跳到地上,跑到放着狗食盆的角落,埋着小脑袋大口大口地吃起狗粮。   觉得自己特别冤枉的林飞然反驳道:“我那啥一点儿也不强烈,星座这套理论太扯淡了。”   顾凯风眉毛一挑:“是吗?”   林飞然飞快点头:“你不了解我,我这人特清心寡欲,我看见美女的时候心里都毫无波动,我会欣赏,但是很少有那啥的想法,我觉得我都快看破红尘了。”   有想法就怪了,还当我没看出来呢?顾凯风唇角一挑,发出一声低笑。   笑得特别阴阳怪气!   林飞然:“……”   老师!我感觉我同桌最近怪怪的!   “来,我带你参观一下。”顾凯风查看了一下狗窝附近的食盆与水盆的充足情况,然后捡起一个磨牙玩具丢给约克夏叫它自己玩,便带林飞然在自己家里参观起来。路过书房时,顾凯风把林飞然送自己的蘸水笔和墨水放在桌上,然后指了指一柄被一个长方形玻璃罩子罩在里面的短剑,道:“看,我们家传家宝。”   “真的?传了几代了?”林飞然凑近了看,短剑剑身斑驳,剑锋凹凸不平,不知经过多少砍凿冲击,一看就很是有些年头了。   “连我爸都不知道。”顾凯风摊摊手,“好多代了,听说是哪个皇帝赐给顾家先祖的。”   这种传世多年的古物一般都不简单,搞不好上面沾染了很多怨气,比如死在这柄剑下的冤魂什么的……小说里可是都这么写的!林飞然咽了咽口水,谨慎地碰了碰顾凯风,生怕一不小心在短剑旁边看到什么不该看的。   接着,顾凯风带林飞然在别墅里上上下下转了一圈,最后进了自己的卧室。   林飞然来得突然,什么都没带,于是顾凯风从衣柜里翻出一套新睡衣和一条新内裤,道:“你穿肯定都大,凑合一下吧。”   “……”林飞然默默接过。   “你先洗。”顾凯风领着林飞然来到浴室门口。   “好。”林飞然碰碰顾凯风的胳膊,吸了口阳气,决定要在五分钟内结束战斗。   顾凯风捏了一下林飞然一天到晚不老实的手,眉眼微微弯了弯,问:“不然一起洗?”   “别了。”林飞然抱着换洗的衣服匆匆走进浴室,关了门,先放水再脱衣服,衣服脱光了正好水也热了,林飞然打仗一样急吼吼地把洗发水沐浴乳在头上身上抹了一气,潦草地搓了搓便赶忙冲掉,等到他擦干身体穿好衣服走出浴室时时间才过去四分多钟。   “这么快?”顾凯风迎上去,看见林飞然连头发都没好好擦就朝自己快步走过来,略长的刘海被他拨到一边,发梢还滴着水,俊秀的脸蛋被水气蒸腾得有些泛红,眼神略显慌乱,像只淋了雨的小动物。   顾凯风唇角忍不住上扬,他从浴室架子上扯下一条毛巾盖在林飞然头上,像擦小狗一样给林飞然擦头发。林飞然步子往后退了一步想躲,顾凯风却跟上了一步,温柔中带着一丝责备的意味道:“别动,出来连头发都不擦。”   毛巾下的林飞然乖乖地不动了,一双又大又亮的眼睛从下往上飞快瞄了顾凯风一眼,又心虚地垂了下去,活像只挨训的小奶狗。   “前几天还发高烧,忘了?”看擦得差不多了,顾凯风把毛巾一收,胡噜了一把林飞然仍然湿漉漉的头发道,“去拿吹风机吹一下。”   “在哪?”被狂擦了一通的林飞然甩了甩头,看起来更像小奶狗了。   顾凯风拿了个吹风机插上电塞给林飞然:“你吹着,我也去洗个澡。”   林飞然轻轻拽了下顾凯风的手腕,说:“你快点儿洗。”   “怎么了?”顾凯风用半是玩笑半是暧昧的语气问,“一会儿看不见就想我?”   “不是。”林飞然一脸正气,目视前方铿锵有力道,“我们都玩一晚上了,快点儿洗完好写作业。”   这个世界上只有知识才能让我快乐!   顾凯风咬咬牙,忍住想在林飞然那张故作正经的小脸蛋上亲一口的冲动,道:“好,我十分钟搞定。”   十分钟也很久啊……林飞然幽怨地打开吹风机吹头发,根据他这些天的观察,他发现每次碰触顾凯风之后不见鬼的状态只能维持大约五分钟,非常短,并不是什么长久之计,毕竟他又不可能一辈子都这么粘着顾凯风。但林飞然暂时也没别的办法,他这几天在开阴阳眼的状态下已经把全班同学和老师看了个遍,没有一个阳气像顾凯风那么强的,想找个备用的护身符都没有。   林飞然吹干了头发,估计着时间又快到了,便满心焦虑地走到浴室门口,趴在门上听着里面的声音,随时准备破门而入在顾凯风身上摸一把……   这听起来真的非常像一个变态!   先冷静,万一顾凯风家里没有鬼或者鬼很少呢,不是迫不得已尽量还是不进去……林飞然正乐观地想着,那阵阴气来袭的感觉便毫无预兆地侵占了他的全身。林飞然脑中的弦猛地绷紧了,他战战兢兢地伸手握住浴室门把手,眼睛定定地盯着自己的手,不敢查看周围的情况。   虽然没敢抬眼看,但他还是听见了。   听声音,那个鬼应该就在林飞然身旁几米远的地方,那是一个十分苍老、有些嘶哑的声音,听起来怎么也得有个七八十岁了,这个声音先是咳了两声,随即颤巍巍地说道:“爷爷,这就是小风带回来的小朋友。”   听见个这么老迈的声音开口管别人叫爷爷,林飞然不禁懵了一下:“……”   这、这该不会是顾家的老祖宗们吧!?   这时,另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小风这还是头一次带外人回家,果然是个男娃娃。”   又一个老鬼开口了:“小风在里面冲澡,他扒在门上干什么?”   林飞然又是尴尬又是害怕,脸一阵红一阵白的,心里激烈地斗争着,又想冲进去又不好意思,就在他纠结得厉害时,被叫做爷爷的老祖宗鬼又开口了:“大孙子啊,你去看看这男娃娃干什么呢,我们老顾家九代单传这么一个独苗苗可别……”   卧槽,您老可别过来!听见那老鬼朝自己走来的脚步声,林飞然吓得一激灵,顾不上别的,推门就进了浴室。   浴帘后传来哗啦啦的水声,林飞然暗搓搓地凑了过去……   于是,正在洗澡的顾凯风就发现浴帘忽然被人拉开了一点,林飞然悄咪咪地从后面露出半张脸,不太高兴似的鼓着腮帮子,用一根手指头在自己的胸肌上轻轻戳了一下。   顾凯风差点儿被萌硬了,他忙定了定神,问:“怎么了?”   林飞然内心羞耻得一比,表面却力持自然道:“没事儿啊,我就看看你洗完没。”   说完,杵在原地不动了。   在像个痴汉一样冲进来把九代单传的独苗苗看光之后,林飞然有些无颜面对顾家的列祖列宗!   “好看吗?”见林飞然揩完油还不走,顾凯风便十分配合地双手握拳,秀了一下自己的身材。恰到好处的薄薄一层肌肉匀称地覆盖在那修长结实的身体上,整体给人的感觉比同龄人成熟很多,但手腕、锁骨、腰线等处仍残存着少许少年独有的清瘦,看起来非常养眼。   林飞然愣了一下,唰地把浴帘拉严实了。   秀什么秀,有肌肉很了不起吗!林飞然忿忿地按了按心口,又狠狠抹了把脸,被顾凯风这种在白斩鸡面前炫肌肉的行为气得脸红心跳的……   没错,脸红心跳那必须是气的! 第十八章   吸完阳气,林飞然走到浴室门口踌躇了片刻,还是不太想出去,虽然他现在看不见也听不见,但想也知道顾家那群老祖宗肯定正议论自己呢,于是林飞然又从门口折了回去,愁眉苦脸地坐在马桶上。   这见鬼的破能力真是一点儿也不想要,下周末无论如何也得回老家看看,但怎么才能把顾凯风带过去啊……林飞然想着,像个小老头儿似的,慢悠悠地叹了口气。   “干什么呢?”这时顾凯风忽然掀起浴帘,望着一脸呆萌地坐在马桶上的林飞然,调笑道,“等着看我出浴?”   “没有啊,我就是……”林飞然想不出什么好借口,只好嗫嚅着别过脸起身,硬着头皮开门出去了。   浴室门外的走廊静悄悄,林飞然苦着脸站在浴室门口,虽然他不好意思再进去了,但是离护身符近一点是一点。又过了几分钟,浴室里的水声停了,紧接着是浴帘哗地一下被拉开的声音,顾凯风穿着拖鞋走路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然后停了下来,应该是开始擦身和穿衣了。   但这并没有安慰到林飞然,因为那股阴气已经迫不及待地从脚心一路升腾起来了,阴阳眼再次开启的一瞬间,三张沟壑纵横的老脸蓦地出现在林飞然眼前,最近的那一张离林飞然大约只有几公分的距离,与此同时,还有一个老迈的声音在抱怨:“我这眼睛不行啊,贴这么近都看不清楚……”   似乎是想看看林飞然长什么样!   “啊……”林飞然虽有心理准备但也受不了这么突然的近距离接触,他飞快捂住嘴,把嗓子眼里的尖叫堵了回去,正想再冲进浴室,却发现其中一个老鬼就贴在浴室门上,想进浴室就必须从老鬼身上穿过去。林飞然只要一想起那全身骨节都被阴气冻得蜷在一起的糟糕感觉就秒怂了,于是他干脆扭头朝反方向跑,满脑袋想的都是只要离鬼祖宗们远点儿就好。   林飞然惨白着脸刚跑出几步,就看到走廊拐角处忽然冒出了一个金灿灿的小脑袋,是那只叼着狗玩具的约克夏,明亮的阳气如同熔化的金子一样包裹在它周身,看那强度似乎丝毫不逊色于顾凯风!   卧槽这只狗好强的阳气!林飞然的表情激动得像要把约克夏一口吞掉似的,他一个箭步飞扑过去弯腰一捞,把一脸惊悚正扭头想跑的夏夏拎起来搂进怀里紧紧抱住!   碰触到夏夏身体的一瞬间,林飞然身体中阴冷的感觉消失了,他急忙回头望过去,发现走廊上那几只鬼祖宗也不见了。   “呜——汪!”夏夏的黑豆眼瞪得溜圆,连蝴蝶结都吓歪了,汪汪叫着想从林飞然怀里挣脱出去。   “别怕别怕,乖啊,我不吃狗……”林飞然意识到自己刚才的样子八成挺吓人的,连忙放松了手臂的力道,一只胳膊托着惊恐万状的夏夏,另一只手在夏夏的小脑袋上安抚地摸了起来。   摸了几下之后,夏夏脑袋上的蝴蝶结成功被林飞然摸掉。   非常臭美的夏夏顿时更不高兴了:“汪!汪汪汪!”   “……不好意思。”林飞然手忙脚乱地捡起蝴蝶结,给夏夏扎上了。   夏夏的心情似乎好了一些,趴在林飞然怀里不挣扎了。   林飞然稍稍松了口气,他之前没想到动物也有阳气这码事,既然这样,那么他以后完全可以养一只阳气重的宠物当护身符,像仓鼠之类能在寝室偷偷养的,那样就不用总粘着顾凯风了……想到这,林飞然这些天一直有些压抑的心情瞬间变得明朗起来了,越看怀里的夏夏就越觉得可爱!   于是,当顾凯风穿好衣服从浴室出来时,看见的就是林飞然欢天喜地地举着夏夏转圈的一幕,转了几圈儿之后,林飞然眼睛亮晶晶地在夏夏的小脑门儿上啾地亲了一口。   “我洗完了。”顾凯风唇边挂着一丝腹黑的微笑快步走过去,从林飞然怀里把夏夏抱出来,然后表情无比自然地在林飞然刚刚亲过的地方亲了一下。   夏夏乐颠颠地享受着被宠爱的感觉,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哥哥当成了和嫂子间接接吻的工具!   林飞然心里一阵莫名的慌乱,他唰地一扭头盯着墙,装成没看见的样子严肃地提议道:“我们抓紧写会儿作业吧。”   也是生怕顾家的老祖宗们觉得自己带坏了顾家九代单传的独苗苗!   顾凯风把夏夏放在地上,目光缓缓扫过林飞然。   林飞然身上的睡衣不合身,偏大,所以领口开得有点儿宽,那两道好看的锁骨一览无余,配着白净的脖子和尖尖的下巴,看得顾凯风一阵心猿意马,只想赶快搂着这块林飞然牌小粘糕进被窝睡觉。   顾凯风狼似的盯着林飞然,低声道:“明天一起写吧,先睡觉。”   林飞然把新护身符夏夏从地上抱起来,没注意到顾凯风的眼神,天真地问道:“现在才九点,你睡得着啊?”   本来也没想睡着,哥就是想抱你。顾凯风吸了口气,强压住心头那股邪火,道:“那写一会儿吧。”   林飞然抱着夏夏,跟顾凯风一起进了书房。   书房里的桌子本来是顾凯风他爸买来办公用的,但是买来之后他爸压根儿也没用过几次,所以就被顾凯风霸占了,办公桌桌面特别大,书本文具可以随便放,非常爽。顾凯风把上面的东西归拢了一下,给林飞然腾出挺大一块空间,又从另一个房间拖了把转椅过来,两人像在学校里一样并排坐在桌前。林飞然从书包里把作业掏出来,根据自己要写的顺序摞成厚厚的一叠,然后把最上面的数学练习册拿下来翻开,喃喃自语道:“46页到50页做完……”   顾凯风看林飞然那副一本正经的小模样挺好玩儿,就学着他把作业摆成一模一样的顺序,然后打开数学练习册,翻到46页。   林飞然瞄了顾凯风一眼,看他也要先做数学,便干劲十足地问:“我们比谁做得快呀?”   “好。”顾凯风抽出两张打印纸递给林飞然当演算纸,“开始吧。”   林飞然摸了把趴在自己膝盖上的夏夏,道:“顾凯风他弟,你乖乖的啊。”   夏夏软萌地哼唧了一声,专心致志地玩起自己的狗玩具。   林飞然开始埋头做题,屋子里很静,只能听见笔尖在纸上唰唰滑动的声音,林飞然一口气解决了十二道选择,眼睛贼溜溜地朝顾凯风的练习册上瞟了一下,见顾凯风还在做第十一道,便立刻放下心,怀着必胜的信念开始做填空。   这时时间已经过去将近二十分钟了,这二十分钟里林飞然一下都没碰顾凯风,但阴阳眼一直没开,可见都是夏夏的功劳,林飞然在夏夏身上撸了两把,唇角微微翘着,美滋滋。   顾凯风见状,用膝盖轻轻撞了下林飞然的膝盖,问:“你怎么不撩我了?”   林飞然有狗撑腰,非常的有恃无恐,板着小脸道:“我平时也没撩你啊。”   说完,还把自己的转椅往远离顾凯风的方向挪了十公分以示清白!   “你给我过来。”顾凯风好气又好笑,把住林飞然的转椅扶手,强行把人拉到身边,又把林飞然的作业往自己这边挪了点,两人身子贴得极近,胳膊腿儿稍微动一动就能碰上。   “这么大桌子,离这么近你不嫌挤啊?”林飞然抗议,刚挪开一点就又被顾凯风拽回去了。   顾凯风:“还跑?”   林飞然:“你别闹。”   顾凯风眼睛微微一眯:“平时怎么黏糊我的,不认账了?”   林飞然一本正经:“那是你的错觉。”   小粘糕突然不粘人,多半是欠艹了!   顾凯风恨得直磨牙,道:“老实坐着,再跑就让你坐我腿上。”   林飞然的脸唰地一下就红了,为了不让气氛那么诡异,他强行若无其事地调侃道:“你不怕我把你腿坐折啊?”   顾凯风闷骚地一笑:“试试?”   “试个屁,赶紧做题吧,我现在领先你两道题。”林飞然红着脸岔开话题,也不敢再跑了,埋头在演算纸上唰唰地写了起来。   一个小时后,顾凯风合上练习册,悠闲地抻了个懒腰,一副做完了的样子,而林飞然则卡在最后一道解答题上,秀气的眉毛紧拧着,在演算纸上飞快地写写算算,脸都憋得有点儿红,至于夏夏,已经趴在他膝盖上睡着了。   顾凯风起身,轻手轻脚地下到一楼,过了一会儿,他端着一盘洗好切好的水果上来了。   “张嘴。”顾凯风剥了一颗提子,往林飞然唇边一凑,林飞然全神贯注地解着题,想也没想就张嘴把送到嘴边的东西吃了,柔软的唇瓣碰了碰顾凯风的指尖。   顾凯风收回手,舔了一下自己的指头,道:“真甜。”   林飞然以为他在说提子,便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句:“是挺甜。” 第十九章   顾凯风又剥了几颗提子喂给林飞然,故意碰了林飞然的嘴唇好几下。那唇瓣软软的,绵绵的,润润的,让顾凯风有点忘乎所以了,小动作渐渐不加掩饰,所以当他又剥好一颗喂过去时,林飞然忽然伸长脖子在他手指上吭哧咬了一口。   顾凯风怔了一下,抽回手哧地笑了出来,柔声道:“林小狗。”   林飞然扭头怒视着他,龇起一口小白牙:“我看你就是欠咬。”   “最后一道不会做?”见林飞然被自己撩炸毛了,顾凯风冷静地岔开话题,凑过去看林飞然的练习册。   “嗯——”林飞然不甘心地拖着长音应道,“一二小问都会,就第三个……我再想想,已经有点儿思路了。”   本来是全程都领先顾凯风的,谁想到居然卡在最后一题上,林飞然不太高兴,小尾巴翘不起来了,委屈巴巴地垂着。   “要提醒吗?”顾凯风问。   林飞然坚定拒绝:“不要,我肯定能自己做出来。”   顾凯风看了眼钟,道:“太晚了,先睡觉,明天早晨起来慢慢想。”   林飞然再次坚定拒绝:“不睡,我要修仙。”   修的是数学宗!   顾凯风把睡得正香的夏夏从林飞然腿上抱起来走出书房放进狗窝里,然后回来不容抗拒地合上了林飞然的练习册,好笑地看着困得目光都有点呆滞的林飞然,道:“眼睛都快睁不开了还犟呢,乖乖去睡觉,明天七点起来做还不行吗?”   “不行,你都做出来了……”林飞然不服输,还想把练习册翻开,整个身体却忽然一轻,反应过来时发现自己已经被顾凯风从转椅上提起来了。这还不算,顾凯风居然还一手托着林飞然的背,一手捞起林飞然的膝盖弯,直接把人抱了起来,大步朝卧室走了过去。   林飞然挣扎了一下:“喂!”   “先休息,明天我早早就叫你起来。”顾凯风踢开半掩的卧室门,把林飞然往那张传说中的三人床上一放,随即双手顺势撑在林飞然身体两侧,整个人虚虚地压在上面,含着笑意低声道,“听话。”   两人离得不算远也不算近,只是恰好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也恰好能清楚地看到对方脸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   “……行了知道了,晚安。”林飞然先是一愣,紧接着心脏就是一阵莫名其妙的狂跳,他敷衍地应着,急急忙忙地把身子一侧,闭上眼睛以示自己这就要睡了,顾凯风心情很好地拨了一下林飞然泛红的耳垂,从他身上翻下来,扯了被子给林飞然盖上,然后下地去关灯。   这时,林飞然又蹭地从被窝里坐起来了,一脸心虚地问:“那个……我抱着夏夏去客房睡行不行?”   顾凯风面无表情:“不行。”   说完,飞快把灯关了。   林飞然拽着被角,看着朦胧的黑暗中朝自己走来的顾凯风,问:“为什么啊?”   顾凯风淡淡道:“客房很久没住过人了,东西上全一层灰,你收拾?”   “那算了。”家务能力仅限于给自己洗袜子和内裤的林小少爷郁闷地缩回被窝里,想了想,又问,“那我能在你的床上抱着夏夏睡吗?”   顾凯风钻进被窝躺到林飞然身边,拒绝道:“我从来不让狗上床。”   林飞然闷闷地应了一声,翻了个身用后背对着顾凯风,好像这几天睡觉时想法设法暗搓搓地碰顾凯风的人不是他。   “你今天怎么了?”顾凯风戳了一下林飞然的腰,他记得林飞然一被碰那里就笑。   “哈哈哈,别闹!”林飞然先是痒得直笑,然后气鼓鼓地拍开顾凯风作乱的手,仍然维持着背对顾凯风的姿势道,“我怎么也没怎么。”   说话的时候,林飞然内心无比崩溃地把手伸进自己的裤子里摸了两把。   很久没有得到主人抚慰的林小然正神采奕奕地挺立着,一柱擎天!   是的,刚刚被顾凯风公主抱着一路从书房走进卧室又压在床上后,林飞然居然可耻地硬了。   林小然你神经病啊!对着顾凯风你硬个屁?是不是太久没管你饥渴得厉害了,那前几天吃老干妈你怎么没硬?你说啊你说啊!   ——林飞然在心里愤怒地训斥着自己硬点成迷的丁丁!   “手在那掏什么呢?”顾凯风扳着肩膀把不太对劲的林飞然翻了过来,然后掀起被子往里面看。   “什么也没掏。”林飞然吓了一跳,赶紧把手从内裤里拿出来,把被子往下一按,脸红得像猴屁股一样,幸亏现在屋子里没开灯看不出来,“睡觉睡觉。”   脸红虽然看不出来,但他那个把手从内裤里抽出来的动作还是很明显的,顾凯风心神一荡,暧昧地笑了笑:“你是不是……”   林飞然夹紧双腿,飞快打断:“不是!”   顾凯风凑近了些,压低声音道:“我有片儿,看吗?”   林飞然心脏怦怦跳,嘴上却说:“不看!你的迷妹们知道你这么猥琐吗?”   跟天桥上卖黄碟儿的似的!   顾凯风乐了:“这有什么猥琐的,哪个男的不看?你不会没看过吧?”   林飞然又翻身背对着顾凯风,焦躁道:“看过,不爱看。”   那种片儿林飞然是看过几次,主要是因为好奇,但是看来看去也没发现有什么好看的,不仅唤不太起欲望而且还有点想笑,林飞然把这归结于自己天生比较冷感,没觉得有什么大不了。   小东西太好玩了,顾凯风忍不住想再逗逗林飞然,贴得更近了些,低声道:“我的片儿和你看的不一样。”   一男一女和两个男的,的确是相当不一样。   “那也不看。”林飞然回身,红着脸在顾凯风胸口推了一下,道,“去去去,离我远点儿,床那么大呢。”   顾凯风嘴角噙着笑,听话地离林飞然远了点,借着暗昧的月光看着那个紧张得一动不动的小脑袋。   在紧张和尴尬的双重作用下,林飞然的反应渐渐退下去了,重点从“羞耻的生理反应”回到了“见鬼”上。于是,几分钟前还让顾凯风离自己远点儿的林飞然又怂哒哒地翻了个身对着顾凯风,见顾凯风已经睡了,便小心翼翼地把脚伸过去,轻轻搭在顾凯风小腿上。   “……”顾凯风闭着眼,唇角翘起一个十分不明显的角度。   林飞然见顾凯风没反应,便又厚着脸皮往他身边蹭了蹭,这才安心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林飞然早早起来和那道数学题较劲,家政阿姨来做了早餐,还是顾凯风给林飞然端到书房的。   顾凯风用餐刀把盘子里的煎蛋早餐肠和黄油吐司切成小块,用叉子叉了喂到林飞然嘴边:“张嘴。”   林飞然埋头算题,看也没看,啊呜一口吃掉。   被顾凯风喂了五、六口后,林飞然啪地把笔一摔,胸有成竹道:“第三小问答案是6,对不对?”   顾凯风微微一笑:“对。”   林飞然得意地打了个响指,吹了声口哨。   顾凯风很有心机地吹捧道:“这题型我以前见过,不然肯定做不出来,还是你聪明。”   “嘿嘿,没有啦,你也挺厉害的。”林飞然不好意思地低头搔搔鼻尖,脸上的笑意却藏不住,小尾巴翘得高高的。   “先吃饭吧。”顾凯风忍笑忍得辛苦,垂眸道,“还是我喂你?”   “我自己吃。”林飞然叉起一块金黄的煎蛋吃了,愉快道,“吃完我们做物理吧,比谁做得快。”   顾凯风点点头:“好。”   林飞然撸胳膊挽袖子,豪情万丈道:“物理我绝对能完虐你!”   顾凯风笑出声,仰面瘫在转椅上,张开双臂道:“虐我吧,用力。”   “神经病啊。”林飞然小声嘟囔着,轻轻踹了顾凯风一脚。   周日的一整个白天就这样在比赛写作业中度过了。   林飞然今天也是一直腻着夏夏,夏夏的性格本来就粘人,一人一狗两块小粘糕黏糊到一起去了,撕都撕不开。而相应的,林飞然一整天都没主动碰顾凯风,倒是一会儿就摸摸亲亲夏夏,或者干脆就把夏夏放在膝盖上抱着,夏夏对这个热情的人类非常有好感,后来干脆就把小脑袋搭在林飞然脚面上,乖顺地趴在地板上等林飞然陪自己玩,连顾凯风都无视掉了!   平时特别粘自己的一人一狗突然双双抛弃了自己互相粘上了,顾凯风好气又好笑,几乎有点儿吃夏夏的醋了,他把林飞然的转椅拉到自己身边来还不解恨,还一会儿就撩一把林飞然,膝盖碰碰,手肘碰碰,揉揉头发,特别的欠!   万分无语的林飞然:“……”   我碰你是为了不见鬼,你碰我是要干什么!   作业都写完时已经是傍晚了,两人美美地吃了一顿家政阿姨做的大餐,便收拾收拾准备回学校了。在书房把书包收拾好之后,顾凯风去给夏夏的狗食盆添水添粮,林飞然则站在那柄传家宝刀前,双手合十虔诚地拜了拜,怂哒哒软绵绵地说:“我们要回学校了,太爷爷再见,太太爷爷再见……”说着说着,林飞然怕辈分不对,便又改口道,“各位老祖宗再见。”   毕竟看都看见了,不和长辈打个招呼就走太没礼貌了!   这时,顾凯风从书房门外走了进来,拎起书包,好笑地问:“你拜谁呢?”   林飞然忙把手往背后一收,冷静道:“没拜谁啊。” 第二十章   周日晚上,林飞然和顾凯风回了学校,开始新一周的学习生活。   和上一周一样,这几天林飞然仍是时时刻刻粘在顾凯风身边,上课下课练琴,吃饭洗澡睡觉,落在旁人眼里,这两个人的相处模式简直比情侣还腻歪。   很快就到了周四艺术节这一天,下午一点半时,全体师生在学校大礼堂集合准备看节目。会场已提前布置完毕,有节目的同学已经在幕后换好了上台的服装,女生们都化了淡妆,男生们则简单做了一下头发,顾凯风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深色西装,倚着墙随性地站着,一手插在西裤口袋里,一手拿着两张打印纸,默背等一下要说的开场白。   这时,换完衣服的林飞然拉开更衣室的帘子,快步走到顾凯风身边戳了他一下,吸了口阳气。   顾凯风抬头望过去,瞳仁微微一颤。   林飞然穿了一件黑色小礼服,里面是一件立领白色衬衫,打着领结,为了上台好看他顶住教导主任的凝视一直没剪头发,略长的额发垂下来稍稍遮住了一点眉眼,在幕后略为昏暗的光照环境下呈现出一种与他个性不大相符的、阴郁的俊美,他身上的礼服应该是专门在上台表演时穿的,似乎是量身定制,料子看起来很高级,袖口、衣领、纽扣……每一个细节都设计得十分精致,将平时气质有些呆萌的林飞然衬得像是换了个人。   顾凯风口中一阵发干,喉结上下滚动。   林飞然在顾凯风面前转了一圈,明知故问道:“我穿这身还行吗?”   快说帅死了!夸我!   顾凯风眸色微暗,柔声道:“很好看,这身礼服很衬你。”   林飞然小小的虚荣心被喂饱了,愉悦得不行,两只漂亮的眼睛盈满了笑意,道:“谢谢,你今天也特别帅。”   顾凯风眉梢一扬,道:“和你比不了。”   林飞然心里更乐了,表面却冷静道:“哪能呢,校草就别谦虚了。”   顾校草唇角噙着一丝坏笑,语气平静且真诚地吹捧道:“真的,你没发现你特别有艺术气质吗?好看的人很多,但像你这样颜值和气质并存的就少有了。”   林飞然红着脸揉揉鼻子,强忍住笑意,装成无所谓的样子道:“没有你说的那么好吧。”   “怎么没有,今天我风头全被你抢走了,刚才那些女生都看你呢。”顾凯风说着,眼底的促狭有点儿藏不住,不过林飞然没看他,只顾着低头脸红,在顾凯风说到最后一句话时,林飞然实在被吹得端不住了,干脆把脸整个别过去,得意洋洋地望着墙角的道具箱傻笑,幻肢小尾巴翘得高高的,露出了尾巴下的小那啥!   顾凯风虽然没看到林飞然的脸,但想也知道他现在大概是个什么表情,于是顾男神也忍不住露出了一个腹黑的笑容,并在林飞然转回来之前迅速把这个笑容收了起来,瞬间变得一脸纯良。   “学姐叫我了,我去把头发弄一下。”林飞然朝不远处冲自己招手的学姐点点头,走过去弄头发,因为刚刚被大批糖衣炮弹轰炸过所以林飞然走起路来步子都有点儿飘,心里美滋滋,甚至想不明白自己当初为什么会讨厌顾凯风。   顾凯风这人多好啊,我以前是不是有病?林飞然痛心疾首地想。   这时,准备完毕的王瑶拿着台词朝顾凯风走过来。作为艺术节的女主持人,她今天穿了一条比较正式的礼服裙,化了妆做了发型,原本就十分精致漂亮的容貌被衬托得愈发明丽动人,几乎所有在场的男生都在有意无意地偷看她,除了一直盯着镜子和手机前置摄像头的林飞然,以及一直在盯着林飞然的顾凯风。   王瑶的眼睛微微眯了眯:“……”   她之前是对顾凯风挺感兴趣,不过也仅止于感兴趣而已,试探了一下发现顾凯风对自己没意思,她也就没有进一步行动的打算了。本来作为追求者众多的女神她多少还有点儿挫败感,但现在看见顾凯风盯着林飞然时灼热的眼神,她那点儿挫败感立刻烟消云散了。   如果老娘眼睛没瞎的话这肯定是两个基佬!怪不得!   “我们对一下开场白?”王瑶大大方方地走到顾凯风身边站定了。   顾凯风收回仿佛要在林飞然身上烧出个洞的目光,一本正经道:“好。”   学姐的头发做得有点慢,弄着弄着时间已经过了五分钟。随着周身一阵寒意漫过,林飞然惊悚地看见自己面前的镜子里多了个翘着兰花指梳头的女鬼,那女鬼穿着一身戏服,长得还挺漂亮,外形也不算很吓人,就是脸色惨白了些,加上嘴唇鲜红得像刚吃了人似的。见林飞然和自己目光接触了,女鬼俏皮地一笑,开始模仿林飞然的动作,林飞然被她吓得脖子一缩,她也跟着脖子一缩,林飞然瞪圆了眼睛,她也瞪圆了眼睛。   林飞然战战兢兢地起身:“差不多了吧学姐?”   女鬼也哆哆嗦嗦地起身:“差不多了吧学姐?镜子里有个女鬼我好怕怕嘤嘤嘤!”   竟是把林飞然的心理活动也演出来了!   心情万分复杂的林飞然:“……”   学姐又拨了拨林飞然的额发,道:“行了,去吧。”   “谢谢学姐。”林飞然吓得要死还没忘了道谢,说完便扭头就朝顾凯风的方向大步走去,因为太慌张,沿途还刮倒一个凳子。   镜子里的女鬼尖声大笑:“哈哈哈真可爱!”   惨遭调戏的林飞然:“……”   于是,正在和王瑶对台词的顾凯风就看见林飞然忽然板着脸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大步流星蹬蹬蹬地走过来,然后在自己肩上重重拍了一下。   呼,得救了!林飞然松了口气,心有余悸地在距顾凯风两公分不到的地方站定了。   顾凯风看看模样不太对劲的林飞然,又看看今天格外光彩照人的王瑶,心下了然。   小东西还挺能吃醋,顾凯风想,心头一阵微热。   顾凯风反手轻轻捏了一下林飞然的指尖,对王瑶道:“对得可以了,就这样吧。”   王瑶点点头:“去休息一下吧,还有五分钟开场。”   顾凯风拉着林飞然找了两把椅子坐下。   林飞然一脸状况外,十根手指头在腿上弹来弹去,在脑海中把曲子又过了一遍。   顾凯风一看林飞然那副明明吃醋却还强装若无其事的样子就想笑,用膝盖撞了下林飞然的膝盖,问:“想什么呢?”   林飞然老实答:“想曲子呢。”   他之前报节目的时候还没出阴阳眼这事,自然也就没考虑曲子的长度问题,而这首钢琴曲整个弹下来要六分钟,再加上登场和谢幕的时间,就算把节奏加快些五分钟内也弹不完,于是林飞然指着舞台边缘确认道:“等会儿我上场的时候你是不是就站在那?”   确认这个是因为下场之后林飞然必须要第一时间稳准狠地吸到阳气!   “对。”顾凯风语气很温柔,“我就站在那看你。”   林飞然就傻乎乎地放心了……   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基佬的视线锁定!   艺术节正式开始。   林飞然的钢琴独奏排在第九个,第八个现代舞表演结束后,顾凯风上台报幕:“下面有请高二(四)班的林飞然同学为我们带来钢琴独奏……”   林飞然在幕后摩拳擦掌,准备大大地出一把风头。   报完幕,顾凯风走下舞台,与此同时,全场的灯光都暗了下来,负责道具的人趁机把钢琴送上去,林飞然走到舞台边缘站定准备出场,顾凯风则站在他身边。灯光再次亮起来的一瞬间,林飞然伸手想碰碰顾凯风吸口阳气,可他还没碰到,顾凯风便先他一步伸手在他屁股上亲昵地拍了一下。   林飞然耳朵一热,身体猛地绷紧了。   “去吧,小王子。”顾凯风柔声道。   他话音刚落,林飞然的腿就是一阵莫名其妙地发软,走向钢琴的那几步就像是踏在棉花糖上,直到鞠躬致意完毕坐到琴凳上才冷静下来。   太久没当众表演,紧张了。仍然状况外的林飞然想着,他深吸一口气,开始演奏。流水般清亮华丽的音符响彻了整间礼堂,舞台上其他的空间是昏暗的,唯独钢琴周围打落着一圈耀眼的光亮,林飞然清俊优雅的身姿被这样的光照效果烘托得愈发夺目,头发在强光下显得有些绒绒的,看起来很好摸。   林飞然弹琴时气场太强,因此观众席一片安静,没有人窃窃私语,每个人的目光都被牢牢地吸引在舞台上,包括顾凯风。   怎么这么勾人呢,草……顾凯风盯着林飞然被礼服收拢得纤细的腰线,喉结滚动,这些天来心里一直涌动着的情绪有点儿要压不住了。 第二十一章   林飞然弹得入神,几乎忘记了时间,然而,在曲子临近尾声时,那股遍体生寒的感觉再度来袭。   又来了……林飞然打了个冷颤,急忙把视线锁定在琴键上,可那片刻前还雪白如新的琴键上此刻已是猩红一片,粘稠发黑的血液顺着琴身缓缓流淌,滴滴答答地砸碎在地面上,溅起一朵朵不详的血花。那染血的琴键上仿佛结了一层冰,林飞然的手指碰触到琴键,被黑血散发出的阴气冻得发僵,好在这已经是最后四个小节了,林飞然不敢再看,像是陶醉于音乐中一般闭起眼睛,咬牙克制住心底蒸腾的恐惧,勉力活动着被阴气冻得不灵敏的手指,在血红的琴键上狠狠砸下最后几个重音和弦。   演奏完毕,林飞然半秒钟也没在琴凳上多待,他飞快起身硬着头皮睁开眼睛,向人鬼参半的观众席鞠了一躬。走下舞台的一瞬间,林飞然的眼角余光不受控制地飘到了那架立式钢琴上——那里有一个男鬼,他的下半身隐没在钢琴中,而虚无缥缈的上半身则穿透了钢琴的顶盖,半死不活地倒吊着,看不见脸,只能看见两条修长的手臂自然垂下,两只手则正好搭在琴键上。   而那两只手……林飞然只用余光瞟了一眼,看得并不真切,但那本应该是手的地方,好像只剩下两团模糊的黑红,而那血液的来源似乎就是这两团已经不能被称之为手的东西。   林飞然心底一凛,不敢多看,在掌声与欢呼声中疾步朝幕后走去,那个周身散发着淡淡金光的人正在看着他,笑得英俊又温和,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林飞然心里迅速滑过一个自己也捉摸不清的念头。   他以前开着阴阳眼的时候看顾凯风,基本只能看到阳气,而不会在意顾凯风的脸和神情,就像沙漠里马上要渴死的人只在意水杯里的水,而不会关注这个盛水的杯子好不好看,但是……   卧槽,瞎想什么呢?林飞然甩甩头,飞扑到顾凯风身上用力吸了一大口阳气!   顾凯风狠狠搂了一下林飞然细瘦的腰,咬牙道:“等着。”说完,就松开林飞然走到舞台上报幕。   已经吸饱了阳气的林飞然一脸懵:“……”   要我等什么?   这一轮顾凯风报幕的语速都比之前快了,他匆匆说完,大步走回幕后,把小仓鼠一样睁着一双无辜的黑眼睛看着自己的林飞然一把抱起来转了三圈!   猝不及防被拎起来转圈的林飞然惊呆了:“哎?干什么?”   转完,顾凯风把林飞然放下,手指头刮了下林飞然的鼻尖,含笑道:“节目表演得太成功了。”   林飞然回过神,笑了一下:“谢谢。”   空气中漂浮着几乎肉眼可见的粉红泡泡,旁边的同学全都目光复杂地看着这两人,唯独迟钝的林飞然还沉浸在钢琴独奏圆满完成的喜悦与接连两次见鬼的淡淡恐惧中,没有察觉到。   这时,那架钢琴已经被运下台了,几个男生推着它经过林飞然,林飞然忍不住盯着那钢琴看,想起刚刚见到的鬼,心里突然有点儿难受。   死了还附在钢琴上,那八成是个爱琴的人,可他的手却偏偏伤得血肉模糊……林飞然咬了咬嘴唇,目送着那架钢琴被推进仓库。   砰地一声,仓库门关上了,林飞然收回视线。   正常来说演完节目的学生都会回自己班级的观众席,于是顾凯风指指高二(四)班的位置,道:“我们班在那,给你留座位了,去吗?”   “不去。”林飞然摇头,施展粘糕大法,“在后台待着好玩儿。”   这个回答完全在顾凯风意料之中,他眼底盈满笑意,道了声好,又拖了把椅子过来给林飞然坐。   下午五点,艺术节圆满落幕,六点开始的晚自习照旧,林飞然和顾凯风换回校服,去食堂吃了晚饭然后回教室。林飞然刚坐定,王卓就带着一脸贼兮兮的笑容凑过来,叫道:“林飞然。”   顾凯风抢答道:“叫他干什么?”   王卓:“三班有个女生,和我挺好的,刚才问我知不知道林飞然电话。”   顾凯风再次抢答:“你说不知道不就完事儿了吗?”   林飞然:“……”   作为当事人,林飞然竟全程没有找到插嘴的机会!   王卓啧了一声:“你在那叭叭叭叭地干什么,人家林飞然还没说话呢。”   终于找到机会开口的林飞然问道:“是三班哪个女生?”   林飞然问这一句倒不是真的想怎么样,从小到大喜欢他的人不少,他也从来没有过起过和谁谈恋爱的念头,只是话都说到这了,心里好奇想知道一下而已。   “就是那个挺瘦挺白,头发特别长……”王卓话刚说到一半,顾凯风突然面无表情地站了起来,从没人的前座绕到王卓站的那排过道,勾着王卓的脖子就把人拖出教室了。   十秒钟后,走廊里传来王卓变了调的惨叫:“啊啊啊!顾凯风你大爷的!”   林飞然:“……”   又过了一会儿,王卓一副遭遇恶霸欺凌的小媳妇儿样回教室了,他看都没再看林飞然一眼,径直走回他的倒数第三排坐好,又忿忿地指了顾凯风一下,道:“你狠!”   顾凯风则淡定从容地坐回自己的座位。   林飞然戳戳他:“你怎么不让他说话?”   顾凯风一本正经道:“本校校规第七条,异性同学之间不可交往过密,违者一律给予纪律处分,哥监督你呢,怕你犯错误。”   这也就是说,按照校规同性同学之间交往得再密也没有问题!   “我本来也没想那些,就随口一问。”说到谈恋爱的事,林飞然有点儿不好意思,他伸手撩了下顾凯风的头发,转移话题道,“你还敢提校规呢,你这头发长短就不合规定。”   顾凯风轻轻笑了一声,也撩了把林飞然的头发:“你比我还长呢。”   林飞然鼓起腮帮子向上吹了口气儿,把自己的头发帘吹得直飘:“我这周六放学得去剪头了,教导主任都盯我好几天了,别哪天给他惹毛了拿个推子直接把我按讲台上剃了。”   顾凯风的目光往讲台上飘了过去,沉默了片刻,低声道:“我现在就想把你按讲台上……了。”   他“了”之前的那个字说得特别含糊且飞快,林飞然听得不真切,追问道:“什么?你要把我什么了?”   顾凯风笑得很坏:“‘剃’了啊,你听成什么了?”   听错了,肯定是听错了!林飞然噎了一下,摇摇头道:“没,那你周六晚上和我一起去吧?你头发也该剪剪了。”   顾凯风心情愉悦地应了下来:“放学就去剪头,剪完吃饭,吃完饭玩儿去。”   “好。”林飞然点点头,开始琢磨自己该怎么剪才能既帅气又不会引起教导主任的注意。   风平浪静的两天很快就过去了,周六晚上一放学,两人就按照之前制定的计划,剪头、吃饭、逛街打电动。林飞然拉着顾凯风,一人一台篮球机比赛投球,他虽然体能比顾凯风差些但是准头好,眼疾手快,一个接一个进球,比了几次都完胜顾凯风,心情特别舒畅!   “你投篮挺厉害。”顾凯风用手背抹了把额头沁出的细汗,对林飞然比了个大拇指。   顾凯风这个人真是越来越可爱了!林飞然美滋滋地谦虚了一下:“还行吧,高一的时候天天早晨起来打球。”   他不是喜欢打球,只是听说打篮球能长个儿所以才坚持了一年,结果个头没怎么长,投篮倒是练得不错。   顾凯风一秒戳中痛点:“那怎么不长个儿呢?”   林飞然:“……”   顾凯风这个人果然还是不可爱!   “不过你这个身高抱着正好。”顾凯风说着,忽然往林飞然的方向迈了一步,伸手把林飞然揽进怀里抱了一下。林飞然比顾凯风矮十公分,头顶差不多到顾凯风鼻梁中间,顾凯风微微抬起头,用一个颇为暧昧的姿态嗅了一下林飞然新剪的头发,那绒绒的发丝痒痒地擦过顾凯风的鼻尖,让他的心尖也跟着痒痒的。   “你属狗的啊?”林飞然愣怔了一下,一把把顾凯风推开,在自己被顾凯风闻过的地方摸了一把,垂着眼帘不敢抬头看人,只连忙又往顾凯风的那台篮球机里塞了两个币子,招呼道,“来来,再玩一把。”说完,林飞然自以为无比自然实则无比不自然地补充了一句,“这把玩完就回家吧?我都想夏夏了。”   “好。”顾凯风低笑,顺着话说,“我爸妈今天也在家,正好让你见见。”   这周末也成功地粘住了!林小粘糕从周六早晨开始一直不太踏实的心终于放回肚子里了,他唰地露出个灿烂的笑容,忙不迭道:“好啊好啊!但是你带同学回家住,叔叔阿姨不会说你吧?”   “不会。”顾凯风唇角一翘,语气暧昧道,“他们高兴还来不及呢。” 第二十二章   两人回到顾凯风家时已经是将近九点了,顾凯风的父母今天都在,正坐在客厅沙发上等儿子回家。   顾凯风拉着林飞然进了门,林飞然礼貌地向顾凯风父母问好,他小时候经常被爸爸妈妈带出去见人,和陌生人交谈起来大方不怯场,加上长得文雅乖巧特别招长辈喜欢,所以顾凯风父母对他印象很不错。   两人在客厅陪着父母聊了一会儿,顾凯风一本正经道:“爸,妈,我和飞然上楼写会儿作业。”   顾妈妈欣慰道:“去吧,早点休息别累着。”   顾凯风一脸纯良:“好。”   顾妈妈又道:“客房每天都收拾,等会儿学累了让飞然住二楼阳面那间。”   顾凯风怔了一下,语速飞快道:“知道了妈。”   林飞然也是一怔:“……”   上次是谁说的客房好久没人收拾一层灰!?   顾凯风好像知道林飞然在腹诽什么,神情半是心虚半是暧昧地扫了林飞然一眼,一手拎着书包,一手钳着林飞然手腕,快步把人拉到二楼,夏夏也兴高采烈地追了上去。   进到二楼书房,林飞然有点儿别扭地甩开顾凯风的手:“你上次不是说……”   顾凯风一手撑住林飞然身后的墙,抿了抿嘴唇,目光灼灼发亮,直白道:“我骗你的。”   林飞然对上顾凯风的视线,心里一慌,觉得哪里好像不太对劲,忙蹲下抱起夏夏撸了两把,小声嘟囔道:“你闲的啊,骗我干什么。”语毕,没等顾凯风回话,便飞快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饰品在夏夏眼前晃了晃,语气急促道:“看哥给你带什么了?”   这个饰品是林飞然刚才逛街路过顺手买的,是一个扎头发的橡皮筋,上面有一个用水钻拼成的小骨头,在灯光下亮晶晶的。夏夏看见那头饰,喜欢得不行,凑过去闻了闻又舔了一下,然后哼哼唧唧地用脑袋蹭林飞然的手背,把自己正在戴的粉色蝴蝶结蹭掉了。   要戴新的!   “哥眼光好吧?”林飞然嘿嘿一笑,把新头饰给夏夏戴上了,夏夏乐得冒泡,颠颠儿地跑到走廊落地镜前臭美,林飞然起身也要跟过去,却被顾凯风一把拽住了。   “跑什么?”顾凯风好笑道,“过来写作业。”   他刚才是差点儿就冲动了,但是想想父母还在楼下客厅坐着呢,实在不是摊牌的好时机,这才放了林飞然一马。   怀着要在家长面前表现好一点的心思,两人在书房写作业写到十一点,期间顾妈妈十分欣慰地送了趟宵夜上来,还夸了林飞然几句,她说话的时候顾凯风一脸淡定地在办公桌下面用脚勾林飞然的小腿,把林飞然撩得直脸红,顾妈妈还以为是这孩子性格腼腆老实,心里更喜欢了。   “我看我妈挺喜欢你的。”顾妈妈下楼之后,顾凯风不老实的脚还在桌子下面乱蹭。   林飞然反脚就是一踩,咬牙切齿道:“蹭半天了都,你多动症啊?”   “我们俩平时谁多动症,嗯?”顾凯风伸手捏了把林飞然没什么肉的细腰,目光落在林飞然怀里的夏夏身上,酸溜溜地说,“我发现你一进我家门就不搭理我,跟狗比跟我好是不是?”   林飞然淡定道:“这不你弟弟吗,再说了,狗是人类最好的朋友。”   顾凯风露出个痞子兮兮的笑容,道:“那我还是人类最好的男朋友呢。”   “不和你扯了。”林飞然看了顾凯风一眼,感觉自己脑袋晕乎乎的,忙起身道,“我困了,洗澡睡觉。”   顾凯风带着林飞然回自己卧室,翻出一套新睡衣和新内裤递过去,道:“这回是你的尺码了。”   林飞然接过:“谁买的?”   顾凯风用大拇指点点自己:“我打电话让家政阿姨买的。”   林飞然心里暖乎乎的,手指无意识地拨弄着睡衣上的纽扣,轻声说:“谢谢。”   “谢什么,不用谢。”顾凯风扳着林飞然的肩膀让他向后转,随即像艺术节那天一样顺势在林飞然屁股上拍了一下,低声道,“洗澡去,洗完你去二楼南面的客房睡,敢吗?”   林飞然身子一僵,捂着屁股赶忙往前走了两步,才道:“那有什么不敢的?”   反正在客房睡可以抱夏夏!   特别的有恃无恐!   仍然是在五分钟内快速结束了战斗,林飞然从浴室走出来,摸了一把正忠心地等在浴室门口的夏夏。   是的,在林飞然送了夏夏那个水钻骨头发饰后,林飞然在夏夏心目中的地位便超过排第二的顾凯风与排第三的家政阿姨,瞬间飞跃到第一位了,和顾爸爸顾妈妈并列!   毕竟顾凯风一周才回家一次又不给买小饰品,所以夏夏和他的亲近程度要差一点点。   摸完夏夏,林飞然去吹干头发,又把狗厕所狗玩具食盆水盆转移到客房,最后美滋滋地抱着gay里gay气的小叔子钻进了被窝……   可以说是非常世风日下道德沦丧了!   半个小时之后,顾凯风从床上坐起来,下地,悄无声息地摸黑朝林飞然住的客房走去。这半个月他和林飞然睡习惯了,冷不丁床上少了块小粘糕还有点儿寂寞了。   夜深人静爬床偷袭什么的真是想想就特别刺激!   顾凯风目光灼亮地走到林飞然的客房门前,按下门把手,一推……门是锁着的。   顾凯风贼心不死,轻轻敲了两下门,用能溺死人的温柔语调唤道:“飞然,开门。”   然而林飞然已经抱着夏夏睡得天昏地暗。   “……”顾凯风踌躇了片刻,不敢大声喊,毕竟他爸妈就在楼上,还不知道睡没睡着呢。   于是可怜的顾校草只好又暗搓搓地摸黑回去。   隐藏在黑暗中的顾家列祖列宗纷纷表示痛心疾首:“……”   老顾家九代单传的独苗苗这是要走上邪路了啊!   第二天一早,林飞然是被夏夏舔醒的,他看了眼手机,六点半,还可以睡,但想想今天要做的事林飞然就立刻睡意全无。他下地开门,其他人都没有醒,家政阿姨也还没来,整座房子都静悄悄的,林飞然蹑手蹑脚地走到浴室洗漱,然后抱着夏夏去书房写作业,一直写到八点半才和顾凯风一起下楼吃饭。   吃完早饭,林飞然拉着顾凯风回卧室关上门,鬼鬼祟祟地问:“呃……叔叔阿姨今天都什么安排呀?”   “他们公司有事,上午得出去。”顾凯风微微低着头注视着他林飞然,眼帘垂着,显得那睫毛特别长,“我妈中午十二点回来,带我们出去逛街吃饭,她让我们上午抓紧把作业写完。”顿了顿,顾凯风又刻意补充了一句,“我难得带朋友回家一次,我妈想招待招待你。”   林飞然受宠若惊,摆摆手道:“不用不用,阿姨太客气了,我待会儿有点事要出去一趟,中午可能回不来。”   顾凯风微微一笑:“什么事,我陪你,晚点回来也不怕,我妈今天中午开始就没事了。”   “不用。”林飞然稍稍仰起脸,冲顾凯风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小仓鼠一样黑黑亮亮的眼睛眨了眨,声音软绵绵地说,“最英俊最帅气最迷人的校草同学,我求你件事……”   顾凯风喉结滚动,为美色所迷,脑子一抽道:“答应了,说吧。”   林飞然眼睛一亮,放心道:“把夏夏借我一天,我带它出去玩玩。”   顾凯风眉毛一挑,略迷惑:“就这个?”   林飞然点头:“就这个,晚上回学校之前我肯定把它送回来,一根狗毛都不会少,放心。”   顾凯风面色有些不悦:“不就是带夏夏出去玩吗,我陪你有什么不行的?”   “真不用。”林飞然冷静地封死顾凯风全部退路,“你作业还差那么多没写呢,我可是今天早晨六点半就起来写了,而且阿姨都半个月没见你了,好不容易周日回来一天我又把你拐走了,多不好啊,你下午好好陪阿姨,别管我。”   顾凯风这么一想也对,他妈平时忙得很,好不容易能陪他半天结果他还被同学拐走了,容易让他妈对林飞然的印象分降低。顾凯风焦躁地直磨牙,不甘心地伸手按住林飞然身后的门,沉声道:“你不是要跟人约会去吧?”   “不是!你觉得可能吗!”说到这个林飞然简直有点儿想哭,“我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在你旁边待着,我有没有人可约会你还不知道吗?”   顾凯风怔了一下,乐了:“那行吧。”   “不对啊。”林飞然刚才本能地反驳顾凯风的猜测,但反驳完了又有点儿懵,一脸呆萌地自言自语道,“我解释得这么认真干什么……”   “你说呢?”顾凯风低声反问,上前一步用腿抵住林飞然的腿,然后一手撑着林飞然后面的门,一手勾起林飞然的下巴,头微微一偏就想摊牌,然而……    第二十三章   这时, 林飞然身后的门被敲响了, 顾妈妈的声音从门后传来:“凯风,飞然, 我们去公司了, 你们上午抓紧把作业写完, 听见没?”   顾凯风一个急刹车,咬牙直起身子道:“知道了, 妈。”   林飞然则一把推开顾凯风, 打开卧室门,笑吟吟道:“阿姨再见。”   顾妈妈点头微笑, 转身走了。   林飞然心脏兀自跳得厉害, 他脑子里有点儿乱, 脸也有点儿烫,觉得顾凯风刚才被打断的举动很奇怪,可又不敢深想,于是他俯身抱起一直乖乖蹲在自己脚边的夏夏, 逗了两下, 低着头问顾凯风:“牵引绳在哪, 我拴着它,省得跑丢了。”   顾凯风只好去找牵引绳,找到后给夏夏系上了。   林飞然换了身衣服,检查了手机和钱,把牵引绳在手腕上绕了两圈,随即抱起夏夏亲了一口, 道:“今天和你然哥混。”   夏夏兴高采烈地叫了一声。   “下午见。”林飞然冲顾凯风挥挥手,一脸语重心长,“你在家好好写作业,有不会做的可以参考一下我的……但是我语文练习册你不许看。”   古诗赏析那题林飞然答得自己都尴尬!   顾凯风斜倚着玄关的墙,抱着怀,温柔地笑了:“知道了,下午见。”   林飞然抱着夏夏出了别墅区,在路口叫了辆车,大约两个小时后,他回到了老家的祖屋。   这里的样子和他上次回来时没什么差别,青山绿水绵延在远方,门口桃树上的鸟雀扑着翅膀从梢头落定在屋顶的瓦楞上,空气中隐约弥留着香灰的味道,又被从湖岸刮来的清冽甘润的风吹散,林飞然推开那道熟悉的院门,门里传来大黄警惕的吠叫。   “大黄?”林飞然睁大眼睛,他之前以为大黄肯定会被别的亲戚领走,没想到这次回来还能看见。见来人是林飞然,大黄摇头摆尾地跑过来,吐着舌头哈赤哈赤地喘气,用头亲昵地拱着林飞然的大腿,夏夏被这只体型被自己大好几倍的狗吓得直哼唧,小爪子扒着林飞然的肩膀就要爬上去。林飞然一手安抚夏夏,一手揉了揉大黄的头,在院子里到处看了看,发现大黄的食盆里还放着一个新鲜的馒头和一块没啃完的肉骨头,这才放下心。他推开祖屋的门,深深吸了口屋子里幽凉的空气,走了进去。   爷爷一定还留在这里,林飞然想。   进了祖屋,林飞然关上门把大黄拦在外面,然后抱着惊魂未定的夏夏上了二楼,走进爷爷故去的那间屋子。进了屋,林飞然把夏夏放在地上,把牵引绳的一头拴在床柱上,又站开一些让夏夏碰不到自己,随即他望向爷爷弥留之际躺过的那张床,心里很平静。   他是怕鬼怕得不行,这么多天过去了每次不小心看见鬼心里都仍然是一哆嗦,但如果是爷爷奶奶,就算样子吓人些,林飞然觉得自己也不会怕的。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大约五分钟过去了,那股寒气像冰冷的水骤然漫过林飞然全身,林飞然深吸一口气,抬眸望去,看见那张靠窗的大床上坐着两个人,他们略显佝偻的身影缥缈无定,仿佛分分钟就会融化在从窗外透进来的,白亮的光芒中。   林飞然呼吸一窒,眼眶倏地红了,哑着嗓子叫道:“爷爷!奶奶!”   光亮中那两个半透明的老人其实和其他的鬼没什么差别,同样是面色惨白,没有一丝活气,但那两张惨白的脸却是慈祥地微笑着的,爷爷冲林飞然点点头,背着手站起来道:“然然来看爷爷奶奶啦。”   那动作、神情、语调,都和他在世时一样,好像这不过就是十分寻常的一次见面。   “爷爷,我想你……”林飞然声音哽咽,起身冲到爷爷面前,伸手在爷爷手臂上碰了碰想抱抱他,但爷爷却退了一步,摆着手道:“可别冻着你。”   林飞然又转头看向站在爷爷身边的奶奶,他奶奶去得比较早,很多和奶奶相处的细节林飞然都想不起来了,但这会儿再见到还是觉得感慨又心酸,便也泪光闪闪地叫道:“奶奶。”   奶奶笑着点头:“嗳,好孩子。”   林飞然转回脸,咬着牙吸吸鼻子,这些天压制得还不错的害怕和委屈全都在这一瞬间爆发出来了,大颗的眼泪吧嗒吧嗒地掉下来,林飞然撇撇嘴,带着哭腔可怜兮兮地撒娇道:“爷爷,我这半个月都怕死了,究竟怎么回事啊……”   爷爷缓缓叹了口气:“然然,这不是爷爷能控制得了的。”   林飞然掏出面巾纸委屈巴巴地擤鼻涕,断断续续颠三倒四地哭诉着:“我寝室里全是鬼,我都快吓出精神病了……呜……幸亏我有个同学,我一碰他就看不见了……我最近天天缠着他,二十四小时都不敢离开他……我今天还把他的狗借来了……”   爷爷扭头看了眼夏夏:“嗬,这狗阳气真够重的!”   “汪?”夏夏一脸懵逼地看着林飞然对空气说话!   “真是阳气啊?”林飞然抹了把眼泪,“我那个同学阳气也重,爷爷,我身上这个究竟是什么?”   爷爷坐回床沿上,缓缓讲述起来:“你如果要问这东西是什么,它是怎么来的,那其实爷爷也讲不清楚。”   “……”林飞然顿时一阵崩溃。   爷爷继续道:“这也是我父亲过世的时候传给我的,这个东西已经在林家传了多少代了,因为活人说起这些事来有限制,所以没人能讲明白,我只知道这个东西会自己认主。当时你太爷爷算上我,一共有三个儿子,两个姑娘,我排老四,前面一个哥哥两个姐姐,当不当正不正的,但这东西偏偏就落在我头上,我觉得这和我不抵触这些有关系。你看这次也一样,它不落在你爸爸头上,而是落在你头上。”   林飞然吸着鼻子点点头:“……嗯。”   他都不敢想这阴阳眼要是落在他爸头上那得是什么样儿……   爷爷又道:“我自己的感觉就是,这其实是一种阴性的体质,谁有了这种体质,谁就是半只脚踏在阴间了,所以才能看鬼、能听鬼、能碰鬼……其实你太爷爷刚去世那会儿,我比你还害怕,那段时间我母亲,和我的几个兄弟姐妹,都以为我疯了,不过我有个好处是当时你太爷爷一直在旁边陪着我,但就算这样,我也是过了好几个月才慢慢适应过来。然然你很勇敢,很坚强,你比爷爷强多了。”   林飞然顿时又是一阵委屈,幽怨道:“太爷爷都陪你了,爷爷你怎么不来陪我?”   想想如果见鬼的时候那鬼里有自己的亲人,多少能消除些恐惧感。   爷爷叹了口气,扬手指了指这间祖屋:“爷爷出不了这方圆二里地……没投胎的魂有三种,取决于执念大小。一种是执念小的,对人间没多大留恋的,他们哪都能去,等他们对人世仅剩的那点儿念想也散没了,就可以去投胎了。第二种是执念大的,他们死的时候心里还有未尽的事,这种魂会一直在他们有执念的地方徘徊,走不远,直到有人能把他们的执念弄没了,他们才能变成第一种。第三种就是横死的还有自杀的,这种魂怨气最强,一样走不远,而且这种魂会保持他们死时候的样子,比如突然被车撞死的,他就一直是一副被撞死的样子,因为他恨哪,他恨自己怎么就突然死了,他恨那个害死他的人,除非有一天他突然不恨了,想通了,他才能变回相对正常的模样……爷爷说的这些都是人的魂,人心里想的多,执念深,就是个再没心没肺的人,他心里也不会是一张白纸,但是动物就不一样了,你应该也发现了,这世上动物的魂特别少,因为动物执念消散得快,死了大多很快就能去投胎了。”   林飞然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轻声问:“那爷爷您是第二种?奶奶呢?你们有什么执念吗?”   “我啊,这呢。”爷爷露出一个林飞然很熟悉的笑容,像个老小孩儿似的,暗搓搓地扯了扯林飞然奶奶的袖子。   林飞然奶奶半是嫌弃半是羞涩地甩开爷爷的手,埋怨道:“孙子面前呢,庄重点儿。”   “……”林飞然猝不及防地吃下一大口狗粮!虚弱状态下双倍伤害!   “爷爷不是故意不去你身边儿。”爷爷说完这话,觉得仿佛有些不妥,忙补充道,“我也挂念你,但执念不是主观意愿说了算的,我心里想着我得去看看我孙子,没用,只要最深的执念还是没放下,我就走不了,你奶奶也一样走不了,因为她的执念也在这,她临终的时候就想在这间房里一直陪着我。”   林飞然情绪已经平静下来了,他擦了擦刚才哭花的脸,问:“爷爷您其实一直能看见奶奶是不是?我记得您以前总是一个人自言自语,其实是在和奶奶说话吗?”   爷爷嘿嘿笑着点点头,承认了:“这老太太,天天脚前脚后跟着我,我多喝两口酒吃个烧鸡她就揪着我耳朵说我,现在可好,没有了!那坟头儿上给我供一堆大白馒头,谁爱吃啊?”   爷爷一向是无肉不欢的,林飞然嘴角一抽,忙道:“那我给您买酒买烧鸡去,您能吃着吗?”   “不忙。”爷爷摆摆手,“先把你的事料理明白。”说着,爷爷起身,指指自己身下那张床,道,“你把褥子掀起来,床板打开,下面有东西。”   一看就是偷偷给孙子留的遗产什么的,可以说是爷爷力MAX了!   林飞然笨手笨脚地把褥子掀开叠在一边,下面有一块床板是松动的,像个柜门一样可以打开,林飞然把指尖伸进缝隙掘起木板,发现里面是一个本子。那本子看上去很老气,封面是亮红色的,上面印着领导人头像和一句很有年代感的口号。林飞然拿起本子小心地翻开,里面的纸张都泛黄发脆了,他简单扫了几眼,发现里面都是些法术之类的记载,什么黑驴蹄子辟邪,什么取鸡血一碗于卯时洒于东南方位……   “这是?”林飞然问。   “这里面的内容是你太爷爷传下来的,我自己誊了一遍。”爷爷目露怀念地看着那个本子,“上面记了一些……算是法术之类的东西吧,不过里面大部分都是用来驱逐怨念特别深重的厉鬼,你不用学,学了八成也用不上,爷爷也不指望你把这些东西传下去了,你带在身边防个万一就行。”   林飞然软绵绵地嗯了一声。   拿到过世爷爷的驱鬼秘籍什么的本来应该是升级流的开端,按理说以后就该金手指大开一路驱鬼驭魂爽爽爽了,但林飞然怕鬼怕得厉害,听见“厉鬼”两个字心里都要怂哒哒地打个突,能在天天见鬼的状态下正常生活就可以算是成功了。   林飞然把这巴掌大的小本子揣进口袋里,问:“爷爷,我这些事没办法告诉别人吗?我每次想说都说不出口,写也写不下来……”   爷爷摇摇头:“没办法,传达不了,我如果有办法还能不告诉你爸爸?那个臭小子!”   林飞然失望地垂下头,想了想,郁闷道:“我其实从那天到现在加起来也没见过多少次,因为我那个同学阳气特别强,我碰他一下就能五分钟看不见,他养的狗也是,所以我天天要么粘着他,要么粘着他的狗,昨天还是去他家住的,您有什么办法能让我不这样吗?我总这么天天麻烦人家,太不好了。”   而且顾凯风好像还有点儿……林飞然心脏猛地一跳,用力甩甩头,把脑子里那个令人脸红的念头挥开了。   “阳气可以让你的阴性体质暂时失效,”爷爷捋了把胡子,“你这个小朋友既然阳气这么强,那他用过的东西上应该也留着阳气,只不过太少你看不见,但也能暂时镇住你的阴气。”   顾凯风用过的东西也行?林飞然眼睛一亮,仿佛开启了新世界的大门!   如果是这样,那想办法拿一、两件顾凯风的东西,等阳气吸干了再偷偷送回去,岂不是比二十四小时缠着他好多了?   “不过,”爷爷重重咳了一声,严肃道,“爷爷不建议你这样做,最好的法子就是你能渐渐去适应,去习惯,不然你难道还能一辈子都跟着你这个同学……”顿了顿,爷爷确认道,“你说的那是个男同学吧?”   林飞然一怔,听出了爷爷的话外之音,面颊微红道:“是男同学。”   爷爷更笃定了:“那不就得了,你又不可能一辈子跟着他。”   “那不是还有阳气强的动物吗,我过段时间去宠物市场看看……”林飞然不甘心,拿眼角瞟了瞟持续一脸懵逼的夏夏。   “那将来你还能走哪都抱个宠物?上学上班你带条狗?”爷爷问。   林飞然泄了气,刚才那点儿侥幸心理全没了:“不能。”   的确是不可能的事,将来还要考大学,还要工作……哪可能所有的场合都保证自己不见鬼。   “你现在害怕很正常,刚开始有这么个阳气重的人护着你也是好事,”爷爷放软了语气道,“但不能太依赖了,迟早是要一个人面对的。”   林飞然有气无力地点点头,郁郁道:“知道了,爷爷。”   之后,林飞然又和爷爷聊了很久,听爷爷说了不少陈年旧事,林飞然之前都不知道爷爷原来利用自己的阴性体质做过那么多事情,他一边听着,一边渐渐有些明白爷爷当年为什么会想让爸爸继承自己的“衣钵”了。   “……老天爷让我们这样的人存在一定有他的道理,你现在可能想不明白,觉得这是个累赘,以后慢慢你就懂了。”爷孙两人聊到最后,爷爷把一只手虚虚地放在林飞然头顶上方,隔着一公分的距离摸了摸,沉声道,“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林飞然懵懂地点了点头:“嗯。”   回去之前,林飞然抱着夏夏去村里的熟食店,买了不少爷爷生前爱吃但因为身体不好不敢多吃的东西,什么烧鸡、猪头肉、鸭脖子……买完这些他又去打了一斤白酒,然后去到爷爷的墓前,按照爷爷说的供奉鬼魂的方法,把那些东西都放在坟头儿,然后一边在心里默想着爷爷的样子,一边上了两柱香拜了拜。   “这回您可以放开吃了。”林飞然抱着盯着肉流口水的夏夏,对着面前虚无缥缈的空气笑了笑,“以后我经常抽空回来给您送好吃的。”   供奉完毕,林飞然起身,从手里另一个袋子中拿出一小块鸡胸肉撕成小条喂夏夏吃,边喂边走回祖屋,给大黄也加了顿鸡肉大餐。听爷爷说,大黄这只狗灵性比较强,在每天晚上11点到凌晨1点这段阴气最盛的时间段能看到爷爷奶奶的存在,所以其他的亲戚想把大黄带回去养大黄死活都不愿意,大家没办法,最后就还是让大黄自己待在祖屋的院子里,林飞然一个远房叔叔每天过来给大黄送些吃的。   傍晚,林飞然把夏夏送回了顾凯风家,顾妈妈开车送两人回学校。车子一路开到寝室楼下,顾妈妈打开后备箱,指指里面大包小包的各种进口零食水果道:“给你们买了点儿东西学校里吃。”   “我拎。”顾凯风挽起袖子,一个人就想把小山一样的那“点儿”东西全拎上去,林飞然急忙从顾凯风手里抢过两个袋子,还想再多拎一个,顾凯风已经风一样提着大包小裹冲上楼了,林飞然向顾妈妈道谢说了再见,扭头追上去。   回了寝室,顾凯风翻出个装水果的大碗,拎着水果去水房洗,林飞然也粘过去帮忙,从塑料盒里把蓝莓拿出来在水龙头下过遍水,搓搓,再扔进碗里。顾凯风也重复着这样的步骤,两人往碗里放洗好的水果时,顾凯风的手指头就总是故意碰碰林飞然,碰完还目光暧昧地瞄一眼林飞然。没有夏夏撑腰,又怂成了一小团的林飞然虽然觉得顾凯风的举动略奇怪,但也只能放任顾凯风撩闲,并不敢表示疑问!   撩了几下,顾凯风被林飞然敢怒不敢言的小表情逗乐了,笑问道:“今天你带夏夏去哪玩了?”   林飞然幽幽道:“天机不可泄露。”   “小样儿。”顾凯风只觉得他好玩,用湿漉漉的手指捏了下林飞然神叨叨的小脸。   林飞然:“……”   本来就是不可泄露好吗!你以为我在卖萌吗!   两人回寝室吃了会儿水果,林飞然便心事重重地拿着手机爬到了上铺。   是的,作为一个听爷爷话的好孩子,林飞然决定从今天开始练习适应见鬼,他一直明白粘着顾凯风根本就不是个解决办法,只是自己之前太害怕了所以不想正视这一点,总怀着侥幸觉得见了爷爷说不定就有什么办法能让自己不见鬼,但是……   林飞然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决定先从见鬼五分钟开始练起,他展开之前叠好的被子,用被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一颗脑袋和两只手,然后低头开始玩手机,试图分散一部分注意力。   几分钟过去了,熟悉的冰冷感来袭,林飞然咬了咬嘴唇,小心翼翼地探头朝下面看过去。现在太阳才刚刚落山,寝室里那些夜猫子鬼都还没起床,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桌上睡觉,寝室里满是此起彼伏的呼吸声、鼾声,甚至偶尔还有两句含混不清的梦呓,这些鬼们的睡脸也一样可怕,不过好歹都是睡着的,给人的威胁感小一点。林飞然强迫自己看了半分钟,便是心脏砰砰狂跳,脸色苍白,他一口接一口做着深呼吸,紧紧地蜷在墙角,一边在心里不住地安慰自己习惯就好鬼们只是看着吓人而已其实都不会伤害自己,一边低头死死盯住手机屏幕,打算自己给自己定的五分钟训练时间一到就马上下床吸顾凯风的阳气。   然而,时间还没到,下铺便忽然飘上来一个声音,是顾凯风的:“你看学校论坛了吗?”   “没,怎么了?”林飞然勉力稳住自己的声音,不想被人听出端倪。   顾凯风没说话,而是直接爬到上铺,目光不动声色地扫过裹着被子像颗小蚕蛹一样的林飞然,把手里的手机递到林飞然眼前,道:“你看。”   顾凯风贴过来的一瞬间,阴阳眼的效果消失了。   林飞然获救地松了口气,定睛一看,顾凯风手机里是他们学校论坛上的一个帖子,帖子名为“818高二年组那对萌到飙血的CP”,里面的内容则是各种腐女同学对林飞然和顾凯风的YY。   “呃……”林飞然的眼睛不自在地睁大了。   顾凯风手指飞快向上滑去,帖子被往下拉了一些,林飞然看见有人放了一张前两天艺术节时自己和顾凯风在后台的照片,照片是偷拍的,拍的是林飞然表演完钢琴独奏后顾凯风从舞台上走下来抱起他转圈的一幕,这一张照片里的顾凯风碰巧正对着镜头,一双黑眼睛温和地弯着,看向怀里的林飞然,眼底克制地敛着一泓柔亮的光,脸上的神情满是宠溺和喜爱。当时顾凯风把林飞然抱起来转圈的时间是很短的,而且那会儿林飞然的心思不在顾凯风身上,所以并没有留意到对方的表情,可是现在……林飞然的目光对上照片里顾凯风的那双眼睛,片刻前还苍白的脸蓦地红了起来。   林飞然垂着眼帘,眼神飘忽不定,声音也发虚,干笑着没话找话道:“这帖子干什么的,我们怎么还成CP了……”   “你刚转过来没几天就有人发帖子了。”顾凯风嘴角微微翘起,含笑道,“都说我攻你受。”   “我才不受呢。”林飞然的紧张不安完全写在脸上了,“我这人笔直笔直的……”   顾凯风哧地乐出声:“你直个屁。”   林飞然噎了一下,红着脸抗议:“你这么简单粗暴地否认别人的性取向真的好吗?”   “别玩了,我都快憋疯了。”顾凯风声音很低,他的目光扫过林飞然绯红的脸,岔开话题问了句,“你裹个被干什么,冷吗?”   我玩什么了?什么快憋疯了?林飞然隐约觉得不妙,忙不迭地接住新话题,点头道:“冷,这几天昼夜温差挺大……干什么?”   “帮你暖暖。”顾凯风剥掉林飞然身上裹的被子,把林飞然清瘦的身体堵在墙角,不由分说地压了上去,用指尖拨了拨林飞然通红的耳垂,轻笑道,“暖吗?”   林飞然被压得六神无主,黑亮的眼睛睁得溜圆,虽有种大难临头的预感却还徒劳地想要维持“普通朋友之间的谈话氛围”,结结巴巴道:“挺、挺暖的,就是,就是我有点儿喘不上气了……”   “林飞然。”顾凯风一双深邃的眼专注地凝视着林飞然,力度轻柔地捏住他的下巴问,“以后叫你然然好不好?”   林飞然僵硬地咽了下口水,脸红得连猴屁股都要看不下去了:“我、我家里人才那么叫我。”   “男朋友也算半个家里人了。”顾凯风语声暧昧,在林飞然小鹿一样湿润又慌乱的目光注视下再次向他凑近了些,把这些天一直压抑在心底的那句话问了出来,“问你个事儿……你是不是喜欢我?”   林飞然几乎被这句话震得魂飞天外:“什么?”   顾凯风无视了林飞然的疑问,轻声笑了笑,认真道:“我喜欢你,我们在一起吧。”   他的嗓音磁性柔和,一字字清晰入耳,像一个个小型炸弹似的瞬间把林飞然炸懵了。   “等等……”原本以为最不靠谱的那个猜测猝然成真,林飞然惊呆了,正想回绝,顾凯风却双手捧住他的脸,一偏头狠狠地吻了下去。林飞然后一个等字还没说完,两瓣嘴唇尚微微张着,正好方便了顾凯风,柔滑温润的舌尖笨拙地探进林飞然的口中,甫一碰触到林飞然的舌头便生涩又腼腆地退了出去,然而那腼腆只持续了一秒钟不到便被更强烈而滚烫的情感冲散了。与喜欢的人唇舌交缠的滋味太美妙了,顾凯风感觉自己像是中邪了,耳膜里轰隆一下仿佛灌满了热血,有那么几秒钟他好像是失聪的,整个世界像被封闭进了一个小小的蛋壳里,只剩下他自己和他身下羞涩地挣扎着的少年,只是那挣扎的力度很小,像是被人握在手里的蝴蝶,软绵绵地扑了几下就不动了。   “唔……”林飞然迷茫地睁大着眼睛,他此时此刻的震惊程度比起第一次见鬼时都不相上下,所以一时间竟然不知道怎么办好,想挣脱,胳膊却被牢牢钳制着,想用舌头把顾凯风的舌尖推出去,却弄巧成拙,反倒像是在迎合,最后连林飞然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迎合了。他被顾凯风压在下面的身体热得都快化了,四肢软得使不出力气,整个人轻飘飘的,迷蒙中林飞然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他感觉好像顾凯风只要一松手自己的身体就会像气球一样飘到天花板上。   好像是觉得林飞然在接吻时睁大眼睛的神态很可爱,顾凯风的眼睛弯了弯,他伸手覆住了林飞然的眼睛,加深了这个亲吻。   直到两人都开始气喘吁吁,顾凯风才恋恋不舍地结束了这个完美得可以回味一百年的初吻。   “然然?”顾凯风伸手在林飞然面前晃了晃,柔声道,“醒醒。”   林飞然眼角湿润,他抿了抿被亲得微微红肿的嘴唇,神情呆滞了几秒钟,才把刚才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话说出来了:“我、我对你没那个意思啊,你这……干什么呢?”   “没那个意思?”这回轮到顾凯风见鬼了,“你再说一遍?”   “顾凯风你……是gay吗?”林飞然咽了咽口水,紧张地问着。   顾凯风懵了。   两人皆是一脸懵逼地对视了片刻。   片刻后,顾凯风勉力把懵逼的表情藏了起来,眉梢扬了扬,道:“我是,你不是?”   林飞然的头摇得像拨浪鼓,心脏兀自狂跳着。   空气又突然沉默了几秒钟,场面异常尴尬,初吻瞬间变成了尬吻!   顾凯风深吸一口气,咬了咬牙,问:“那你天天撩我是什么意思?”   “我……”林飞然刚说了个我字,后面关于阴阳眼和阳气的那一大串话就被堵在嗓子眼里,一个字也出不来了。   见林飞然不说话,顾凯风面色沉了沉,逼问道:“觉得撩我好玩儿?”   “不是!”林飞然急忙大声否认,“绝对不是!”   顾凯风观察着林飞然急切想要辩白的神态,觉得的确不是装假,而且他也相信林飞然不是那样的人,这小东西平时呆萌呆萌的,玩弄感情这种事对他来说未免太高难度了,于是顾凯风的表情便渐渐缓和回来了,他又爱又恨地捏着林飞然的下巴晃了晃,问:“那为什么撩完我就不认账?小没良心的。”   林飞然心虚道:“我没故意撩你,我不知道你是gay,两个直男那样不挺正常的吗……”   他边说边回忆自己做过的那些事,越想越觉得自己不占理,所以越说声音越小,到最后几乎是在用意念传音了。   顾凯风气得直磨牙:“两个直男那样正常?你再重复一遍试试?”   林飞然硬着头皮负隅顽抗:“两个直男……”   就算放在直男身上好像也真的不是很正常啊!林飞然仿佛被一盆从天而降的冷水泼了个透心凉。   顾凯风恨恨道:“敢重复我亲死你。”   林飞然瞬间闭嘴了。   顾凯风一针见血:“就算你觉得正常,你和别的男生怎么不那样?”   这个问题林飞然无从解释,只好蔫蔫地耷拉着脑袋不说话。   看起来非常像一块软塌塌的小粘糕!   顾凯风见他这样,强压住心头火气,语调柔和了几分:“是不是我刚才太粗暴吓着你了?”   林飞然想了想,摇摇头。   他的确是被吓得不轻,但拒绝顾凯风不是因为这个。   顾凯风又急切地猜测:“因为你之前是直男,虽然喜欢我了但心里还是别扭?”   林飞然都快急哭了:“我没喜欢你……”   “别哭。”顾凯风一看见林飞然哭唧唧的样子就恨不得把人推倒狠狠蹂躏一通,他用拇指抹了抹林飞然的眼角,把其他各种可能都排除掉之后仅剩的一个可能提了出来,耐着性子柔声道,“是不是想慢慢发展让我追你?是就承认,哥还从来没追过人呢,正好体验一把。”   林飞然再次否认:“怎么可能。”   “那你自己说,这半个月为什么撩我。”顾凯风咬牙切齿道,“如果一分钟内给不出一个合理的解释,我就算是这个了。”   林飞然想了一会儿,大脑一片空白,只好蔫蔫地缩着脖子,怂哒哒地道歉加求饶:“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之前不知道你会这么想,都是我的错,我以后和你保持距离行不行……”   顾凯风看着林飞然那小兔子似的可怜模样,心里有点儿想笑,表面上却十足冷酷地低头掐着表:“不行,还有十个数,十、九、八……”   林飞然拽拽顾凯风的胳膊,小心地措辞道:“我是因为最近天天做噩梦特别害怕所以才总缠着你的,我觉得我们学校好像闹鬼,真的,寝室、教室,到处都阴森森的……”   顾凯风冷冷一笑:“你糊弄傻子呢?”   林飞然欲哭无泪:“……”   其实这才是最接近真相的啊!   “时间到。”顾凯风问,“合理的解释呢?”   给不出解释的林飞然牌小粘糕一脸放空地瘫软在墙角,堆都堆不起来。   顾凯风悠悠道:“那就算你……”   林飞然垂死挣扎,一向高傲且自恋的林小少爷泣血自黑道:“我想起来了,其实我脑子不太正常。”   顾凯风无视了这个智障一般的解释,一字一顿继续道:“口是心非,欲擒故纵。”   林飞然沉默了片刻,一咬牙,豁出去了发狠道:“我承认!其实我就是玩儿你呢,你揍我一顿出气吧!”   “哦?”顾凯风目不转睛地盯着林飞然。   林飞然面颊上被顾凯风亲出来的红潮尚未消退,睫毛湿漉漉的,藏不住心事的脸上满是慷慨就义的表情,胸口激动得一鼓一鼓的,嘴角委屈地绷着,看那样子分明就是在撂狠话赌气,他抬眼和顾凯风视线接触了一瞬,便像是要挨打了一样咬着牙闭上了眼睛,还把半边脸往顾凯风的方向侧了侧,准备接收拳头。   顾凯风之前是有过这样的怀疑,但一看见林飞然的样子他这方面的怀疑就烟消云散了。   “我不想揍你。”顾凯风心里不信,却顺着话说了,“我就想干你一顿出出气。”   林飞然惊得身子一颤,眼睛猛地睁开了。   顾凯风唇角一挑,露出一个痞气的笑容:“林飞然,我都被你撩成狗了,你摸摸自己良心问问,你对我那些举动正常吗?所以不管怎么样你都得对我负责,撩完就跑还是不是男人了?”   从来没想过有一天居然会需要对一个比自己高十公分的男人负责的林飞然:“……” 第二十四章   两人面对面坐在林飞然的床上, 脸和脸贴得很近, 顾凯风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蠢蠢欲动的气息,仿佛一言不合就要强吻, 林飞然抬手捂住自己的嘴唇, 目光闪烁游移:“你先下去, 让我自己待一会儿。”   “好。”顾凯风痛快地从上铺爬了下去,桃花满面, 唇角含笑, 分毫也不像告白被拒的样子。   虽然的的确确是被拒绝了没错,但顾凯风心底居然迷之甜蜜!   甚至还有一些不合时宜的骚动!   林飞然本来想去水房冲把脸冷静冷静顺便回避一下顾凯风, 但顾凯风像是猜到他的意图一样, 拿了本书坐在转椅上, 脚下一蹬,整个人滑到门边,像个门神似的坐在那里。这样一来,林飞然想走出寝室就势必要让他挪地方, 可林飞然现在连话都不好意思和顾凯风多说一句, 只好像只小乌龟似的缩回被窝里, 用手掌一下下给胸口顺着气,平复自己悸动的心跳。   林飞然有些迷茫,按理说被同性强吻之后他应该会别扭、愤怒甚至恶心才对,但实际上什么都没有,他只是感觉自己的脑袋好像变成了一个空壳,里面什么都不剩了, 只有心脏狂跳的声音怦、怦、怦地顺着血液骨骼传递进来,在空空如也的脑袋里回响,过了好一会儿这种奇妙的感觉才消失。林飞然从头到脚蒙着被子趴在床上,眼睛盯着床栏发了会儿呆,然后迟疑着用手指摸了摸自己的嘴唇,指尖甫一碰触到那两片被顾凯风吮吻得嫣红发烫的唇瓣,就像沾着火炭了一样嗖地缩回去攥成了拳头,摸到嘴唇的指尖似乎泛着淡淡的滑腻。   怎么回事啊我,我怎么不生气……林飞然回想着那个吻,试图酝酿出一点儿难堪或反感的“正常”情绪,然而却失败了,取而代之的是面颊越来越红,简直像是发高烧了一样,好不容易缓和下来的剧烈心跳也有卷土重来的架势。   “啊啊啊啊啊!”怎么搞的!林飞然咆哮着在床板上捶了一拳。   坐在门边看书的顾凯风抬头瞄了林飞然一眼,林飞然咆哮着捶床板的这一幕落在他眼里就和一只小奶猫喵喵叫着用小粉爪袭击逗猫棒的效果差不多。   顾凯风:“怎么?”   现在一听见顾凯风的声音林飞然就秒怂,他重新团了起来,声音闷闷地说:“没事,随便喊喊……”   顾凯风从鼻子里发出一声轻笑,低头继续翻着手里的书,他的神情专注平静,目光落在那一行行铅字上,眼球有规律地左右移动着,仿佛没受到多大的影响,然而实际上五分钟都过去了,顾凯风才发现自己手里攥着的是一本物理练习册。   与此同时,林飞然也忽然意识到自己体内的那股阴气迟迟没有作乱,距离顾凯风下床到现在怎么也有个十来分钟了,但寝室里仍然静悄悄,自己的身体也暖融融的,连一向爱发凉的手脚都是热乎的。   林飞然困惑地给手机锁屏桌面截了张图,记录下现在的时间,然后猫在被窝里漫无目的地摆弄着手机,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看看那个,在搜索引擎输入框输入了“怎么确定自己的性取向”几个字,没按下搜索就飞快删掉了。   “哎……”林飞然愁眉苦脸地轻声叹了口气,把手机往旁边一丢,瞪眼看着天花板。   二十多分钟过去了,林飞然仍然没有见鬼。   这又是怎么回事?林飞然咬着嘴唇盘腿坐在床上,冥思苦想。   难道是因为刚才顾凯风在床上待过,所以这张床算是他“用过的”,残留了阳气?可是他一共也没待几分钟,威力会有这么大?还是说……唇舌交缠的柔滑记忆从口中泛起,林飞然羞得一回头,用额头抵住墙,又不轻不重地撞了几下。   不会是因为那个唾、唾液吧!?林飞然面红耳赤,胡乱抓了几把自己的头发,在心里无声地呐喊——啊啊啊啊啊不要啊!   顾凯风自从下床之后就一直坐在门边装模作样地看着书,什么都没做,林飞然就在床上自己把自己害羞了个半死……   林小粘糕的战斗力可以说是负数了!   过了一会儿,林飞然勉强冷静下来,硬着头皮从上铺爬下去,趿拉着拖鞋走到门口,小心翼翼道:“借过,我出去。”   顾凯风像个校霸一样坐在椅子上挡着门,两条大长腿痞气兮兮地岔着,抱着怀问:“出去干什么?”   林飞然小声道:“去厕所。”   顾凯风用手指头在门板上敲了两下,又指指自己的面颊道:“这门我家的,亲一下哥就让你过。”   林飞然避重就轻道:“你小学生啊,还你家的。”   “嘿,保不准还真就是我家的。”顾凯风嘴角一扯露出个坏笑,“去年宿舍楼翻新过,翻新之前我爸给学校捐的钱,你是没住过,这是幢老楼,以前特别破。”   林飞然咬着嘴唇陷入沉默:“……”   “还有床,你看新不新?”顾凯风指指那上下铺,“说不定就是拿我爸钱买的。”   林飞然皱眉:“你想说什么?”   顾凯风压低声音,语气暧昧道:“我想说,你其实都在我床上睡了快两个月了。”   这人怎么表白失败就彻底不要脸了呢!尿急的林飞然抿了抿嘴唇,拿痞子似的顾凯风一点儿办法也没有,况且的确是他自己理亏,不好真的和顾凯风发火。于是林飞然只好默默回身从书包里翻出一瓶还剩五分之一的汽水,拧开盖子咕咚咕咚几口喝光了,然后垂头丧气地走到墙角,拿着瓶子背对着顾凯风。   “哎宝贝儿,我跟你闹着玩呢。”顾凯风见林飞然真委屈了,跳起来三两步就蹿了过去,夺过那个空瓶子往纸篓里一扔,道,“我错了,你去吧。”   林飞然忿忿地哼了一声,上了一趟来之不易的厕所,还顺便解决了一下刷牙洗脸洗脚的问题,生怕等会儿要来洗漱的时候顾凯风再玩刚才那套。他洗漱完毕,端着脸盆朝寝室走时,顾凯风正好端着盆朝水房走过来。   林飞然匆匆垂下眼帘和顾凯风擦肩而过,随即快步走回寝室关上门,视线在整个寝室里快速扫视了一圈,想赶快找几件顾凯风的东西藏进被窝里好睡觉。既然都知道顾凯风是gay而且还对自己有意思了,林飞然觉得自己说什么也不能再爬顾凯风的床了,不然那岂不是教科书般的嘴上说不要身体很诚实?林飞然想象了一下自己刚拒绝完顾凯风就去爬床的画面,自己都觉得自己挺特么欠肛的。   林飞然先是从顾凯风的书桌上拿了两根笔,一个笔记本,然后匆匆把这些东西塞到上铺自己的枕头下面,因为是人生中第一次做“贼”所以林飞然心脏跳得都快蹦出来了。接着,他的目光又落在寝室角落的盆架上,盆架上有四个放盆的空位,上面两个放的分别是顾凯风和林飞然的脸盆,下面两个放的则是他们的洗衣盆,他们平时换下来的脏衣物来不及马上洗的,就会先丢进洗衣盆里放着,等有空闲了再洗。而顾凯风的洗衣盆里,正放着一套顾凯风的“原味”校服,包括裤子、制服上衣和衬衫……   贴身衣物的阳气应该比笔啊本啊的重吧?林飞然眼睛霎时变得铮亮铮亮的,他像个欲求不满的变态一样抢先从洗衣盆里捡出了那件贴身的白衬衫,犹豫了一下,生怕阳气不够用半夜会吓死,便又把裤子也拿走了,反正这会儿顾凯风也不会去洗衣服,明天早晨再偷偷还回去就行了。   拿完衣服之后,这块小偷粘糕鬼鬼祟祟地抱着衣服爬上了上铺,把两件衣服往自己被窝里一塞,然后若无其事地躺下玩手机。   如果物品的阳气残留够多的话,以后就再也不用爬顾凯风的床了!林飞然美滋滋地想着。   这时,顾凯风推门进来了,他有些意外地瞄了一眼躺在上铺准备睡觉的林飞然,把盆往盆架上一放,问:“不来下铺睡了?”   林飞然像革命画报上一样一脸坚定地摇头摆手:“我不去!”   “哦。”顾凯风淡淡地应了一声,随即一转身爬上了林飞然的上铺,无比自然道,“那我上来睡。”   “等等!”林飞然见鬼一样一脸惊悚,顾凯风这一下子来得太突然了,他甚至都来不及把被窝里的衬衫和裤子转移走!“我没同意你上来……”   然而顾凯风已强行进入林飞然的被窝,微微一笑,道:“睡一被窝还得征求同意吗?你当时好像也没征求我同意啊。”   林飞然紧张得直冒冷汗,赶紧暗搓搓地把顾凯风的衬衫和裤子往墙角推了推。   “鼓捣什么呢?”顾凯风猝不及防地把被子一掀,怔了怔,眉毛高高地扬了起来,眼底闪过一丝兽性的光芒,“宝贝儿,那谁校服?”   林飞然:“……” 第二十五章   林飞然往墙角退了退, 紧张得连脚趾头都蜷起来了, 负隅顽抗道:“我的啊,我脱床上就忘了……”   毕竟校服这东西长得一模一样, 虽然顾凯风尺码比林飞然大一号, 但这么点儿差别也不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   林飞然撒着谎, 眼珠不安地转来转去。   顾凯风好笑地看着他:“是么?”   眼睛到处乱看是林飞然撒谎时的一大典型特征,不过大多数人往往对自己肢体方面的特殊习惯并没有明晰的认识, 而顾凯风也不打算告诉林飞然。   林飞然点头:“是啊。”   顾凯风淡淡哦了一声, 作势要下床。   “你快睡吧,还下去干什么?”林飞然急忙坐起来, 用力钳住顾凯风的手腕, 热情地邀请顾凯风和自己同床。   顾凯风语气平静, 眼底隐隐掠过一丝戏谑:“突然想清点一下我的校服。”   林飞然的脸顿时红得像个小西红柿:“……”   顾凯风更加笃定,嘴角一扬:“小骗子,说不说实话?”   “……是你的。”林飞然羞耻地把脸埋在膝盖上的被子里,只露出两个红通通的耳朵。   “把我校服放你被窝里干什么?”顾凯风伸手搂住林飞然, 想把他拽起来, 然而林飞然死死弓着身坚决不抬头, “嗯?宝贝儿说话。”   林飞然想不出任何除了“其实我是个喜欢闻原味校服的变态”之外合乎逻辑且能顺利说出口的理由,只好尴尬地沉默,消极抵抗,幻想顾凯风得不到回应就会没趣儿地到自己下铺睡。   可是他显然低估了顾凯风的脸皮厚度!   顾凯风:“把我校服藏被窝里,还突然要自己睡……”   林飞然心里顿时涌起一阵不妙的预感!   顾凯风捏了一把林飞然的腰,嗓音微微喑哑:“打飞机怎么不带我一个呢?”   林飞然羞得快原地爆炸, 腾地坐直了,大叫道:“不是要打飞机!”   “那是要干什么?”顾凯风问,见林飞然又抿紧了嘴唇不说话,便认定了自己的猜测,把林飞然按倒在床上虚虚地压在上面,低声催促道,“说啊。”   林飞然生怕顾凯风又一言不合就亲到自己缺氧,连忙把脸转过去,用诱人的颈部和侧脸对着顾凯风,焦急道:“我真不是要打那个,你、你先下去,有话好好说。”   “你不是想打飞机。”顾凯风盯着林飞然脖子的眼睛都快泛出绿光了,他低头用嘴唇碰了碰林飞然的脖子,再次张嘴说话时口中微润的热气便轻轻打落在那白皙的脖子上,“你只是想撩死我,对不对?”   林飞然脑子一抽,赌气道:“是啊是啊!我想撩死你好继承你的语文作业!满意了没!?”   顾凯风嗤地笑出声,暧昧的气氛险些被林飞然搅和没了,然而这时,寝室熄灯了。   从林飞然因为“做噩梦”爬顾凯风的床那天开始,顾凯风每天临睡前都会在学习桌上放一盏打开的小夜灯,起初真是担心林飞然害怕,后来就变成习惯了。在昏暗暧昧的光线下,小心翼翼地和自己保持着安全距离的少年看起来更诱人了,顾凯风一阵口干舌燥,躺到林飞然身边,伸手环住林飞然的腰,往自己怀里一带。   被圈进顾凯风怀里的一瞬间,林飞然惊悚地发现有一根硬邦邦的东西正抵在自己屁股上!   “你……”林飞然面红耳赤,从顾凯风的怀抱中挣脱出了一些,然而寝室床一共就那么大,跑也跑不到哪去。   顾凯风把逃开了一些的林飞然一把捞了回来,重新和自己贴紧了,调笑道:“来,宝贝儿,我们互帮互助一下。”   林飞然崩溃道:“你是不是想打架!?”   “是啊。”顾凯风悠悠地说着,一只不老实的手探进林飞然的睡衣,指尖在睡裤的边缘暧昧地游走着,道,“亮剑吧。”   “神经病!”羞愤欲绝的小粘糕气象台发布了一条生气预报,“顾凯风!我要生气了!”   说完,林飞然裹着被子往墙的方向一滚,把顾凯风身上的被全卷走了。   不给盖!   可以说是非常明确地在下逐客令了……   艹,好像撩过了。顾凯风强行压下心头那股邪火,把林飞然连人带被抱了回来,柔声讨饶道,“我错了,不闹了,睡吧。”   林飞然不动也不说话,心里默默打着小算盘,想找个委婉的借口把顾凯风撵下去。   可是这时顾凯风支起身子,把墙角那两件团成一团的校服往下铺一丢,道:“破东西碍事。”   “……”林飞然的小算盘瞬间落空!   毕竟又不可能当着顾凯风的面拿回来!   “我冷了,让我进被窝。”顾凯风掀起被角,“乖。”   林飞然哼哼唧唧地压住被子,在被子的掩护下把自己不知何时开始昂然挺立的那啥往上拨了拨,让它竖立起来紧紧贴着小腹,然后又把睡衣用力往下抻了抻,严严实实地盖住,生怕被顾凯风看出不对劲来。   真是见了鬼了!林飞然满头冒冷汗,心虚地想。   顾凯风眼见林飞然在被子里鼓捣来鼓捣去,心下猜出了八九分,不过见林飞然之前害羞成那样子,顾凯风也就没有点破,只是又掀起被角哄了两句,然后顺利钻了进去,小心地把一只手臂搭在林飞然腰上。这回林飞然没有表示抗拒,他背对着顾凯风,两只耳朵红红的,顾凯风心情很好地对着那耳朵吹了口气儿,道:“然然晚安。”   林飞然小声说:“晚安。”   顾凯风闭上眼睛,没再进一步动作。   仿佛终于撕开了美味小粘糕的包装纸却因为小粘糕害怕被吃所以不能吃,只能拿着那香气四溢的小白团子摸摸闻闻一样的不满足!   但是这样也不错,顾凯风想着,林飞然太可爱了,他愿意慢慢地体味与他相处的各种阶段,太美味的食物,总是舍不得一口吃光。   对于林飞然来说相当尴尬的一夜过后,这座城市忽然迎来了降温,前些天还残存的一点热度随着被遮挡在铅色云翳后的阳光一起没了踪影,北风凛冽,窗外行道树的树冠被大风吹得朝一个方向危险地倾斜着,只是看着就觉得冷。   林飞然下床,从衣柜里翻出一件厚毛衣,又翻出一条时尚人士深恶痛绝的加绒秋裤,正想脱掉睡衣换上,视线忽然和上铺的顾凯风对上了,顾凯风也醒了,正单手支着头侧身躺着,一双含笑的黑眼睛暧昧地扫视着正要脱衣服的林飞然。   这大早晨的,太刺激了。   “……”林飞然被那眼神看得面颊微热,拿起毛衣秋裤和校服就往外走。   “去哪?”顾凯风急忙坐起来,两步就踩着梯子迈了下来。   林飞然忿忿地剜了这个色狼一眼:“去厕所换衣服。”   “在这换吧,厕所冷。”顾凯风被林飞然这么凶巴巴地瞪着也难受不起来,反倒觉得林飞然瞪眼睛都比别人抛媚眼儿都勾人,他忍不住伸手在林飞然弹性十足的脸蛋上轻轻捏了一把,然后就自己端着脸盆抢先一步去水房洗漱了。   林飞然松了口气,在寝室匆匆把衣服换完了,然后把枕头下压着的两根笔和一个记事本掏出来,自己留了一根笔揣进裤子口袋里,剩下的放回原处。   很快,大半个上午就过去了。   令林飞然很满意的是,根据他的实验观察,一根顾凯风用过一节课的笔上残留的阳气可以压制阴阳眼大约二十分钟,时间过后这根笔就会阳气耗尽,变成一根废笔,其他的小物件也差不多是这样的。笔记本、教科书、卷子、笔……顾凯风只要一个不注意,林飞然就鬼鬼祟祟地从他那边偷个小东西过来囤着,阳气吸干了再偷偷摸摸地还回去,可以说是小偷界的一股清流。   有了这些物品护身,这天到现在林飞然都没主动碰顾凯风几下,不过倒是被动地被顾凯风碰了很多下…… 第三节课临近下课时,外面飘起了雨,这种秋冬换季时的雨最讨厌,阴冷透骨,而且气温低地面干得慢,晚上再降个温第二天道上搞不好就是薄薄一层冰壳,林飞然郁郁地看着窗外的雨,把毛衣袖子往外抻了抻包住两只凉冰冰的手。   十分钟后,下课铃响起。   铃声响起没多一会儿,林飞然的阴阳眼就开始作乱。   这次,林飞然硬着头皮没去碰顾凯风的东西,因为他计划好了,上课的时候要专心,见了鬼实在没心思学习,但是下课的时候还是可以练练胆的。于是林飞然像是在沉思一样单手扶着额头望着桌面上摊开的书,眼睛却一会儿就往周围瞟一下看看鬼。   就当林飞然再次朝十几天如一日地趴在张煦身上的学霸鬼身上瞟去时,他冷不丁地看见了一只猫。那猫站在过道上,一身蓬松绵密的白毛,两只湛蓝清透的猫眼,看起来不大像是品种猫,但模样很招人喜欢,只是它身上一道道脏污的泥水与新鲜的血迹让它看上去相当狼狈。   猫焦急地喵喵叫着,路过每一个学生时它都会扑上去试图咬住他们的裤脚,但每次都会扑个空,猫大概不会有什么死了会变成鬼的意识,所以它似乎还不明白自己已经不是一只活猫了。   林飞然这还是第一次看见动物的鬼魂,可能因为不是同类,他发现自己对动物鬼魂的接受度很高,几乎没有多少恐惧的情绪,他望着那只猫,并在它的目光也对上自己的一瞬间用口型问:“怎么了?” 第二十六章   一人一猫的目光交汇时, 猫敏锐地意识到这个人类可以看见自己, 那双绝望的眼中透出一丝喜悦,它急切地飞扑过去, 又谨慎地咬了咬林飞然的裤腿, 回转身走了两步, 然后扭头用哀求的神色望向林飞然,喵喵地叫着, 紧接着又重复了一遍同样的动作。   好像是想让我跟它走?林飞然想着, 看了下手机发现离上课还有六分钟,便起身跟上了。   他是不怎么怕这只猫, 但其他鬼他还是怕的, 所以他只好控制着自己的视线让它们锁定在猫身上, 毕竟这只猫的神情太悲切了,林飞然实在没办法装没看见。幸好现在是白天,似乎大多数鬼都不喜欢白天的光亮,所以鬼虽然不少, 但大多都趴在地上睡大觉, 而把林飞然视为重点看护对象的半个头老先生不知道又跑去哪个班巡视了, 并没有出现。   林飞然深吸一口气,控制着自己不乱看。   顾凯风见林飞然表情有点儿奇怪,便大步跟了上去,问:“去哪?”   “有点事,你不用跟着我。”林飞然含糊道,小心地和顾凯风保持着安全距离, 怕不小心吸到阳气就看不见那只猫了。   顾凯风没说什么,只是远远跟在后面,双手插在口袋里,神态悠闲,一副只是散散步的样子,林飞然没撵他,毕竟有顾凯风在附近他心里能踏实些。   那只猫身形灵敏地跑在前面,时不时回头确认一下林飞然有没有跟上来,林飞然一路跟着它走到教学楼门口,望着外面的雨幕,脚步顿了一下。这时,王卓收了伞从楼外跑进来,手里提着一袋饮料和零食,看样子是肚子饿得等不到中午吃饭了。   “来得正好,没收了。”顾凯风马上上去把王卓的伞缴了。   王卓晃晃手里的袋子:“买什么去?饿了吃我的。”   “不买东西。”顾凯风边说边拿着伞追上林飞然。   王卓习惯性拿他们两个开涮:“带媳妇儿雨中漫步啊,真浪漫。”   林飞然幽怨地盯了一眼这个总帮着顾凯风调戏自己的“帮凶”,却发现王卓身后跟着一长串不知多久没人供奉过的馋鬼,纷纷流着口水委屈巴巴地盯着王卓手里装满零食的袋子,但也并没有什么办法。   “……”林飞然不知道是该心疼对此事毫不知情的王卓,还是该心疼知道太多的自己。   “单身狗学着点儿!”顾凯风一边远远地冲王卓喊着,一边把伞给林飞然打上了,他一手插在口袋里,一手持着伞,大冷天的制服外套却没系扣子,有点儿故意耍帅的嫌疑,但偏偏又是真的挺帅。   林飞然忍不住仰起脸看了他一眼,顾凯风马上冲他笑了一下,那俊气的眉眼间满是少年人神采飞扬的明亮,他的面颊被那柄桃红色的伞映着,就像周围忽然开满了桃花似的。   林飞然恍惚了一瞬,心神像是骤然被流风揉皱的一泓春水,他急忙把视线重新锁定在那只猫身上,脑子里有点儿乱。   这时,顾凯风压低声音问了句:“老公是不是特帅?”   “乱说什么呢!”从来没想过自己这辈子居然还会有“老公”的林飞然被这话吓得一哆嗦。   可以说是虎躯一震了!   顾凯风啧了一声:“还不承认,刚才看我的时候眼睛都亮了。”   林飞然片刻前那点不可言说的旖旎心思全被用力过猛的顾校草吓到九霄云外去了,板着脸强词夺理道:“我眼睛本来就亮啊。”   明亮且有神!   说话间,林飞然已经追着那只猫一路来到了教学楼后身,这地方平时没有学生来,围墙根的杂草很久没除了,寒凉的雨水在地上积出一个个小而浅的水洼。猫的魂魄喵喵叫着隐没在一蓬乱草中,林飞然走过去,看到了一具熟悉的猫尸,猫尸旁有四只娇小的奶猫,它们蜷缩在母亲冰冷的怀抱中,徒劳地抵抗着更加冰冷的雨水,有一只格外瘦小的奶猫还不甘心地用小鼻子在大猫的腹部拱来拱去,想找口奶喝。   “操。”顾凯风低声骂了一句,转头问林飞然,“你怎么知道这有猫?”   林飞然解释不出,干脆没说话。   四个小东西就这样暴露在雨中,也怪不得那大猫急得跑到教室里去拖人,大猫的尸身上有一些像是被抓咬过的痕迹,腹部有一道化脓的伤口,也许是和其它的流浪动物争夺食物或地盘时造成的。大猫的魂魄站在自己的尸身旁,睁着一双漂亮的蓝眼睛望着自己的身体,眼中有些困惑。   时间紧迫,林飞然没仔细看那大猫的尸体,只想快让那四只被冷雨浇得湿淋淋的小奶猫暖和暖和,他解开自己制服外套的扣子,想用衣服把几只小猫包起来带回寝室,然而刚解到一半,顾凯风就把伞塞给了他,一边说着“我来”一边脱了自己的外套,因为没系扣子所以脱得特别快。   脱完,顾凯风把四只小奶猫拎起来往外套里一放,再裹成一团抱在胸前,道:“我回趟寝室,你先去上课。”   “给我,我送。”林飞然想把四只小猫抢过来。   把四只小猫送回寝室之后还要安顿一下,至少也得擦干了弄个窝再给点儿东西吃,然而上课铃就快响了,谁送猫回去就意味着谁八成要翘课了。   顾凯风笑笑,道:“你上课去,就告诉老师我肚子疼。下节语文,语文老师不说我,乖。”   林飞然默默一怂:“……”   因为他总成绩不错唯独这一科成绩差,所以语文老师盯他盯得特别厉害,而语文成绩不错又写得一手漂亮字的顾凯风则非常招老师喜欢,优等生逃课和差生逃课,受到的处理肯定是不一样的。   “那伞给你。”林飞然把伞柄往顾凯风空着的手里递,“别感冒了。”   “你打着吧。”顾凯风没接,“哥跑得快,半分钟就跑到寝室楼了。”   他说这话时,林飞然脑海中闪过运动会上顾凯风跑4X400接力时的样子,当时林飞然自己因为摔了一跤拖了班级后腿,后来全靠顾凯风把名次拉回来,所以自尊心有点受伤,对顾凯风产生过一些暗搓搓的嫉妒,但现在再想起那一幕时林飞然没有任何负面的情绪,甚至,还有一丝名为“顾凯风跑得可快了体育可好了”的迷之自豪感不受控制地从心间涌出。   顾凯风正转身要跑,忽然又转了回来,一脸严肃地冲林飞然勾勾手指头,道:“你过来。”   林飞然还以为小猫怎么了,毫不设防地朝他走近一步,眼睛看着顾凯风怀里的那一小团。   “要个奖励。”顾凯风露出个坏笑,严肃表情一秒崩塌,林飞然还没反应过来,他便飞快地一低头,嘴唇在林飞然面颊上轻轻碰了一下。   偷袭成功,顾凯风不等林飞然做出反应,撒开步子就朝寝室楼的方向飞跑过去,那高高瘦瘦的身影眨眼的功夫便消失在雨幕中了。   林飞然心脏猛跳了几下,捂着被顾凯风亲过的地方转头看向大猫的尸体。   现在他的阴阳眼被阳气压下去了,他只好蹲下身,把手伸向刚才大猫魂魄待过的地方,估摸着大猫头部的位置,用手一下下轻柔地抚摸着空气,温言安抚道:“我室友把你的小猫带回寝室了,就是学校不让养猫,我们得找人收养它们才行,总之你不用担心了,它们不会有事的。”顿了顿,林飞然郁闷道,“……但是你根本听不懂我说话啊。”   林飞然继续用手摸着大猫尸体旁的空气,道:“喵喵喵。”   他的眼睛澄澈透亮,瞳仁黑得分明,眸光干净清正,像是浸在沁凉溪水中的一颗小石子,他的确不擅长掩饰情绪,所以心里的怜悯与同情都诚实地写在脸上了。   这时,上课铃声响起了,林飞然打算先去上课,想了想,把伞放在大猫的尸身上方撑着,让伞给它挡着雨,道:“我中午回来找个地方埋你,你别着急。”   话音刚落,林飞然的脚踝处忽然传来一阵极其奇怪的感觉。   他很确定自己当时的阴阳眼没开,但是那因为蹲下而稍微露出了一点点皮肤的脚踝却真实地感觉到了一抹稍纵即逝的温暖,那触感柔柔的,绒绒的,像一只猫咪从那里掠过,与此同时,林飞然耳边响起了一声柔和的猫叫。林飞然猛地回身,看见前方地面上的空气隐约笼起成了一只猫咪的形状,就像猫咪披上了一件隐身斗篷,那透明的猫向前奔跑了几步,顷刻间幻化成风,消融在晚秋寒凉的雨中……   这是有遗愿未除的魂灵消弭了执念,前往轮回转生的一瞬间。   林飞然望着那只透明猫彻底消失不见的地方,心里有些怅然和迷茫,站在原地怔了片刻,直到听见一楼的某间教室里传来学生们齐声喊“老师好”的声音,才想起语文课上课铃都打过了,他还得帮顾凯风请假呢,这才慌里慌张地拔腿朝教学楼前门跑去。   林飞然一路飞奔上四楼的教室,到的时候迟到了几分钟,林飞然小声告诉语文老师顾凯风突然肚子不舒服,自己去照顾他了,果然一祭出顾凯风语文老师的神色就缓和了些,稍微说了林飞然两句就让他回去坐了。   课上到一半,顾凯风发了条微信过来:“宝贝儿上课呢?”   林飞然:“……废话。” 第二十七章   顾凯风发来一张照片, 照片上是那四只小奶猫, 猫毛看起来蓬蓬的很干爽,应该是用风筒吹干的, 它们待在一个大纸盒箱子里, 箱子角落有一个圆圆的东西, 好像是一只被运动背心包着的暖手宝,一只奶猫好奇地把一只小爪爪按在上面。   顾凯风又发了条信息过来:“猫都挺精神的, 放心吧。”   林飞然趁老师回身写板书, 把手机往桌上那高高一大摞书后一转移,开始发消息:“哪来的纸盒箱?”   顾凯风:“我回去的时候宿管大爷正查寝呢, 他给我的。”   林飞然略惊讶:“大爷没把猫没收了?”   顾凯风发了个得意的表情, 又道:“我主动上交来着, 上交完我告诉大爷一堆注意事项,我说这几只奶猫也就二十天大,要喝幼猫专用的奶粉,还得拿注射器喂, 而且隔几个小时就要喂一次, 还得注意保温, 晚上搞不好又要闹,我还没讲完呢大爷就怕了,我再一和他保证这周末肯定送走,他就把猫还我了。”   林飞然想象了一下顾凯风像个老妈子一样交待注意事项的样子,有点儿想笑,问:“那大爷给寝室扣分了吧?”   他们学校每间寝室一个学期有十分, 环境脏乱差、使用违规电器、偷养宠物之类都会扣分,哪间寝室如果在学期结束前被扣到零分了,这间寝室里的学生就要负责打扫寝室楼道一个月。   顾凯风:“大爷想扣,我告诉他我这又不是为了好玩儿,我是挽救了四条生命,扣我的分就等于变相鼓励学生见死不救,大爷让我磨叽得直烦,就没扣。”   林飞然想起顾凯风和别人耍贫嘴时那副痞帅痞帅的样子,心尖一阵莫名的痒。   这时,顾凯风又发过来一句:“但是你的内裤袜子攒那么多没洗,大爷看见了,扣了一分。”   林飞然的脸瞬间臊得通红:“就各攒了两三条,也不算很多啊,我本来想今天晚上洗呢。”   这位林小少爷平时在家饭来张口衣来伸手惯了,在这所寄宿制学校到现在也不过就住了两个月不到,有些小习惯还没拧过来,在干活这方面有点爱犯懒,被顾凯风直接这么拿出来一说,羞耻得要命。   他正脸红着,顾凯风居然来了句:“没事,我已经帮你洗完了。”   顾凯风给我洗内裤!?林飞然脑子里轰隆一声,一秒钟原地爆炸,险些当场从椅子上蹦起来,他正想回复,阴阳眼便突然开始作乱,距离他极近的前方赫然传来一股逼人的寒气,林飞然的视线猝不及防地被半张惨白的脸填满了——那位半个头的老校长不知已经在林飞然旁边站了多久了,他把仅存的半个脑袋塞在林飞然和手机之间的空隙中,半张脸上写满了恨铁不成钢的愤怒,因为他这个动作需要歪着头,所以从半个头颅中漏出的粘稠脑浆与血液正不受控制地从老先生的头部截面淌出来,滴滴答答地掉在林飞然的手机屏幕上、语文教科书上,以及胳膊上……   “啊……”林飞然毫无防备,忍不住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他急忙用脚碰了一下顾凯风的椅子腿,用椅子上残留的阳气把阴阳眼压下去了。   “林飞然,起立!”阴阳眼刚消失,教室前方便传来语文老师的一声怒吼。   林飞然蔫头蔫脑地站起来,把手机压在课本下面,挨了一通训之后悲催地一直站到了中午放学。虽然心里羞愤得都快死过去了,但迫于老校长和语文老师的双重压力,直到放学林飞然也没敢再拿出手机看一眼,只好在心里把顾凯风这个臭流氓吊起来抽了八百顿。   中午放学铃一响,林飞然就迫不及待地把手机拿出来,准备严肃谴责顾凯风擅自洗别人内裤的行为。   他已经在心中打好了八百字的腹稿,甚至还熟练地应用了“特别过分”、“要不要脸”、“我很生气”之类的四字成语,特别有文采!   没错那就是四字成语!   然而一点进聊天界面,斗志昂扬的林飞然就被井喷的新消息闪花了眼。   顾凯风:“内裤手感真好。”   顾凯风:“怎么不骂我?”   顾凯风:“宝贝儿生气了?我逗你玩呢,没给你洗,碰都没碰一下,不信你回来检查,大爷也没扣分,他都没往那看。”   顾凯风:“我错了,宝贝儿你理我一下。”   顾凯风:“我给你手写八百字检讨好不好。”   ……   把未读信息一条条看过去之后,小斗鸡林飞然渐渐软化回了小粘糕林飞然……   顾凯风这么一哄林飞然心里就气不太起来了,他边走边低着头认真地打字:“刚看见,你不用写检讨。”   顾凯风:“终于舍得理我了。”   林飞然:“我是被老师罚站了,没敢再看手机。”   顾凯风秒回:“那你其实没生我气?”   得了便宜还卖乖!林飞然快步走出教学楼,忿忿地点开语音,拿出气吞日月的架势对着手机怒吼道:“生!当然生了!”   “……震死我了。”一秒钟后,顾凯风的声音从后面传了过来。   林飞然怔住,还没来得及回头,腰上就多了一条手臂,整个人被拖着往后一倒,刹那的失重后他跌落进一个坚实的怀抱中。   “我一直跟着你呢。”顾凯风低沉的嗓音中压着笑意,“给我发信息这么认真,一路头都不抬一下?”   林飞然心尖一颤,像过电了似的,他拨开顾凯风的手急急地挣出去,问:“你不是在寝室吗?”   顾凯风晃了晃手里提着的一个袋子:“我去医务室要两个针管,喂猫。”   林飞然探头一看,袋子里还装着几盒奶。   顾凯风解释道:“这么大的小猫本来应该喝幼猫专用奶粉,但是学校附近没有宠物用品店,先凑合喝这种舒化奶也行,这种奶是专门给乳糖不耐受的人准备的,小猫也能喝。”   “好的。”林飞然没养过宠物,什么都不懂,只乖乖地点头。   顾凯风用肩膀轻轻撞了下林飞然的肩膀,低声道:“是不是觉得我特别温柔体贴有责任感,值得托付?”   林飞然的眼睛不安地左右转了一圈,板着小脸道:“不是。”   眼睛乱看,又撒谎呢。顾凯风忍不住露出了一个看透了一切的微笑。   这时外面的雨已经停了,林飞然找到生活老师,去仓库借了把铁锹,然后绕到教学楼后身。刚刚下过雨的地面泥泞柔软,顾凯风把手里的袋子交给林飞然,自己抢过铁锹,没一会儿就在墙根附近挖出了一个不小的洞,林飞然把大猫的尸身放进去,顾凯风又把土填平了。   整个埋葬过程进行得颇有些潦草,但林飞然知道那只大猫八成已经往生轮回了,大约不会在意这个,填平土之后便把铁锹还回去,去食堂打包了两份饭菜,便匆匆和顾凯风回寝室了。   寝室里四只小奶猫正在暖手宝旁边聚成一团睡觉,听见两人进门的声音,有一只奶猫机灵地站了起来,林飞然小心翼翼地用一根手指摸了摸奶猫额头上绒绒的毛,小奶猫软绵绵地叫了一声,因为还站不太稳所以被林飞然摸了一个趔趄。   林飞然被这娇小柔弱的生命萌得不能自已,唇角不住地上扬,激动地转向顾凯风,眼睛亮亮地赞叹道:“小猫太可爱了!”   顾凯风弄开了一盒舒化奶吸了一针管,道:“是挺可爱。”   林飞然坐在纸盒箱前看猫,两手撑在腿间的椅子上,中了猫毒似的左摇右晃,嘴上不住念叨着:“小猫怎么能这么可爱呢,真想养一只小猫啊,等我大学毕业的我非得……”   顾凯风被林飞然逗得笑出声,拿着针管和剩下的舒化奶走过去,学着林飞然的语气道:“然然怎么能这么可爱呢,真想和然然谈恋爱啊,等我高中毕业的我非得……”   “顾凯风!”林飞然面红耳赤地抗议,“你别说话!”   顾凯风很听话地沉默了,只是唇角仍然噙着笑,他抱起一只小奶猫用针管喂它喝奶,林飞然在旁边跃跃欲试地看着,脸上流露出向往!   林飞然:“你喂得还挺熟练的。”   “夏夏小时候我喂过。”顾凯风说着,将第一只吃饱了的小奶猫放回去,把针管吸满了递给林飞然,又抱起另一只小猫放在林飞然怀里,道,“你试试,没什么难的,推的动作轻点儿别把它呛了就行。”   “不会的!”林飞然急忙表决心,小心翼翼地用针管喂猫,脸上涌动着如山的父爱!   “这三只都交给你了。”顾凯风说着,打开桌上打包回来的食堂饭菜,夹了一筷子肉喂到林飞然嘴边,道,“你喂猫,我喂你。” 第二十八章   林飞然喂猫心切, 全部注意力都被手里软乎乎的奶猫吸引走了, 没抗拒被顾凯风喂饭。   顾凯风心满意足地喂着,闲聊似的说:“我刚才看了, 两公两母。”   林飞然甜甜地嗯了一声, 露出了儿女双全般的幸福微笑!   顾凯风被他的表情感染得直想笑:“这几只猫的名我都起好了, 绿豆糕、云片糕、糯米糕、鸡蛋糕。”   林飞然:“……”   顾凯风用拇指指肚拭去林飞然嘴角上的一点酱汁,柔声道:“你是小粘糕。”   这个动作太亲昵了, 林飞然呼吸一窒, 不自在地偏了偏头。   顾凯风自言自语:“那我是什么呢?”   林飞然冷酷道:“你是窝窝头。”   顾凯风乐了,暧昧地冲林飞然眨了眨眼睛:“挺好的, 窝窝头硬。”   林飞然:“……”   这个顾凯风怎么什么事都能往那个上扯一扯啊!还男神呢, 我呸——!   “那只腿上有黄毛的叫鸡蛋糕, 绿眼睛的叫绿豆糕。”林飞然冷静地把话题扭转回健康的方向,说着说着忽然一阵心酸,不禁埋怨顾凯风道,“你闲着没事儿给它们起什么名啊, 起完都不舍得送人了。”   “高中毕业马上养一只, 行不行?”顾凯风摸了把林飞然的额发, 林飞然的发质像他的人一样软,虽然上周六剪短了一些但摸着也仍然柔柔顺顺的,指尖传来的触感让顾凯风心里一阵荡漾。   “高中毕业也养不了啊,大学寝室一样不让。”林飞然脖子一缩,躲开顾凯风不安分的手。   顾凯风收回手,眼帘低垂着, 用筷子拨弄着饭盒里的米粒:“到时候我们考一所大学,然后在学校旁边租个房子同居,养一、两只猫,你负责玩儿猫,我负责铲屎,行吗?”   林飞然不满地嘟囔着:“说什么铲屎,我这吃饭呢……”   “重点不对啊宝贝儿。”顾凯风挑了一下林飞然的下巴,“考一所大学然后同居的事你这是同意了?”   林飞然脸一红,瞪圆了眼睛毫无威慑力地怒吼道:“什么同意了?我那是连说都懒得说你了!”   说话间因为用力过猛,还不小心喷出了一粒大米!   顾凯风笑得肩膀都在抖。   林飞然着急地扯了扯顾凯风的袖子,严肃强调道:“我告诉你,我不和你考一所大学。”   “随便你,反正我们成绩差不多,上回月考才差几名。”顾凯风眉毛扬了扬,厚着脸皮道,“到时候我就从老师那把你的志愿偷出来,然后从头到尾抄一遍,看你往哪跑……”   林飞然气极,为了彰显霸气想要扬手拍一下桌子,但桌子离得略远,于是那只扬到半空的手尴尬地转了个弯,狠狠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   “顾凯风!”林飞然怒喝道。   顾凯风温柔地应道:“在呢。”说着,把一杯香喷喷的奶盖绿茶递到林飞然嘴边,“喝口茶,消消气。”   林飞然气势汹汹地喝了一大口,然后把小奶猫挨个撸了一遍解气!   “对了,我之前忘问你了。”顾凯风就着林飞然喝过的吸管喝了一口,问,“你怎么知道那地方有小猫的?”   林飞然嘴唇微微动了动,没说话。   见他不说话,顾凯风猜测道:“你去那喂过猫?”   实情说不出口,林飞然无奈,只好顺水推舟地承认了:“嗯……是。”   然然善良又有爱心,做了好事还害羞不说,想日——不明真相的顾校草心潮澎湃地想。   吃完饭也喂完了猫,林飞然给四只小奶猫照了张照片发到网上,说明了捡猫的过程以及奶猫的月龄、性别和所在地,又圈了几个人气很旺的宠物博主求转发求收养,犹豫了片刻后,林飞然又忍不住把顾凯风起的四个名字也加上去了,说是可以作为新主人起名的参考,加完之后才按下了发送键。   他还真挺喜欢顾凯风给奶猫们起的那四个名字,可惜他们自己现在是养不了了。   八成是因为送猫回去的时候没穿外套又淋了雨,第二天顾凯风十分不幸地病倒了,强撑过上午的四节主科课后,顾凯风和班主任请假回寝室休息,看样子整整一下午的课加晚自习大概都上不了了。   在得到了阴阳眼后林飞然还是第一次和顾凯风分开这么久,一下午的四节课过后,顾凯风书本文具桌子椅子上残存的阳气让林飞然吸了个遍,几乎都不剩什么了。下午第四节 课的放学铃打响后,林飞然把最后一根阳气水性笔揣进裤子口袋里,边往食堂走边用手机给顾凯风发信息。   林飞然:“你感冒好点了吗?”   顾凯风发了条语音过来,因为生病,他的嗓音有些沙哑,听起来有种与年龄不太相符的性感:“都四个小时没看着你了,好得了吗?”   通往食堂的路人潮汹涌,林飞然听着这条语音止不住地脸红,咬牙回道:“听出来了,病得都说胡话了。”   没等顾凯风回应,林飞然急急地问道:“你想吃什么,我买回去。”   顾凯风:“牛肉饭,奶茶。”   林飞然:“好,还有吗?”   顾凯风语气暧昧道:“还想吃小粘糕。”   林飞然恼火:“你还有一秒钟正经没有!?”   顾凯风语气无辜:“食堂二楼不是有卖年糕的吗?给我买一盒。”   食堂二楼是有家中式甜品铺子,里面的确有卖一种红豆馅的年糕,但林飞然记得顾凯风不爱吃甜食,从来没见他吃过,加上他刚才那个语气和措辞分明就是在误导,所以林飞然就成功地会错意了。   林飞然气鼓鼓地打了一串字,想了想又憋屈地删掉了,换成三个字:“知道了。”   顾凯风:“你刚胡思乱想什么呢?”   林飞然不理他了,把手机往口袋里一揣,去食堂买了两份牛肉饭和两杯奶茶,买奶茶时殷殷地叮嘱店员一份做冰的而且要加双份爆爆蛋,另一份要做热的而且少糖,最后一脸不高兴地去二楼买了一盒小年糕,边买边在心里骂顾凯风神经病,平时喝奶茶的时候要少糖,喝可乐的时候要零度,这家的年糕那么甜却要买一整盒。   他大爷的!肯定就是为了气我!林飞然忿忿地想。   食堂人很多,排队买东西一共用了大约十分钟,林飞然怕口袋里仅存的那根阳气水性笔被自己吸干,干脆一路跑回了寝室。   毕竟如果吃饭前没压住阴阳眼,不小心看见几个死状凄惨的鬼,那这晚饭林飞然恐怕就没什么胃口吃了。   两分钟后,林飞然气喘吁吁地推开寝室门,扯了张转椅到顾凯风床边,把吃的东西往上面一放,道:“趁热吃。”   顾凯风从床上坐起来,看着为了让自己吃上热乎饭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林飞然,又暖又心疼:“跑这么快干什么。”   林飞然往顾凯风床上一坐,用屁股狠狠吸了口阳气,淡定道:“我这不怕晚自习迟到吗。”   小东西嘴是真硬,顾凯风好笑地想。   为了照顾病号,林飞然把盒饭盖子掀开,方便筷子掰开,奶茶插上吸管,又打开那盒年糕,凶巴巴道:“这一整盒你必须全给我吃了!”   顾凯风乐出声,捧起那盒五只装的年糕,在鼻子下面闻了闻,道:“那不行。”   “怎么不行?”林飞然瞪他,“你刚才不是很想吃吗?”   顾凯风唇角一翘,拿出一块年糕,捏了捏那圆圆白白的软糯团子,低声道:“哥专一,一样的小粘糕再多也只吃这一块。”   林飞然一怔,没想到顾凯风是在这等着他呢,话全噎在嗓子眼里了。   “唔,真香。”顾凯风把那块年糕放在掌心闻了闻,又亲了一下。   林飞然:“……”   我特么有种被骚扰了的感觉!   顾凯风咬了一口年糕,然后伸出舌尖舔了舔里面的红豆馅,一本正经道:“馅儿真甜。”   林飞然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看见有人能把年糕吃得这么色情,愈发地想打人。   顾凯风三两口把那块年糕吃进肚了,目光赤裸裸地在林飞然身上转着圈,赞美道:“小粘糕真好吃。”   不能理他,流氓越理越来劲……林飞然被撩得面红耳赤,在心里劝说着自己,强行做出若无其事的样子,一脸镇定地用筷子把牛肉饭里大片的洋葱挑出去。   这时,顾凯风没绷住,哧地笑了一声。   “你神经病啊!”林飞然脑中最后一根理智的弦也被顾凯风这一声笑挑断了,扑过去作势要打,顾凯风却顺势勾着林飞然的腰往自己怀里一带,同时身子猛地向后仰去,一秒钟后,两人结结实实地倒在顾凯风的床上。   林飞然挣扎着想坐起来,后脑却忽然被顾凯风按住了,紧接着,那张被烧得泛红的俊脸飞快地贴了过来,林飞然心里一乱,不知是想叫还是怎么,两片闭得紧紧的嘴唇张开了一条小小的缝。   然而,一阵滚烫的触感取代了意想之中的吻——顾凯风只是把自己的额头贴在了林飞然的额头上,两人的鼻尖轻轻抵在一起,嘴唇若即若离。   “宝贝儿,你看我烧得厉害吗?”顾凯风坏笑着问。   林飞然那两瓣微微张开的嘴唇先是合上了,过了片刻才重新张开,少年清朗的声线从其间传了出来,语气中带着几分羞怯的不安:“……你吃退烧药了吗?” 第二十九章   “没吃。”顾凯风眼中含笑, 摇了摇头, 摇头时两人贴在一起的鼻尖也互相蹭了蹭,顾凯风语气亲昵道, “等你喂我。”   “别闹。”林飞然害羞地缩了缩脖子, 刚离顾凯风远了些, 就又被他的手按回去了。   顾凯风保持着额头相抵的姿态,含笑问:“刚才是不是以为我要亲你呢?”   那一丁点自己都没想明白的隐秘心思猝然被一记直球击中, 林飞然心里一慌, 忙大声否认:“没有,你以为我像你那么爱乱想?”   顾凯风不置可否地哼笑了一声, 垂眸望向林飞然的嘴唇道:“我是怕传染你。”说完, 他像捏小猫一样轻轻捏了捏林飞然的后脖子, “不然非得亲得你气都喘不上来。”   林飞然掰开顾凯风握着自己后颈的手,匆匆起身道:“我给你找药。”   上次林飞然发高烧时顾凯风给他买的感冒药和退烧药他都只吃过一次就收起来了,还剩很多,林飞然打开柜门, 撅着屁股翻找着放在最下面的药箱, 顾凯风盯着那个被黑色制服裤子包裹着的小屁股, 眼神像饿了好几天的狼似的放着绿光。   正在找药的林飞然像有感应似的一个猛回头,目光正对上顾凯风丝毫不加掩饰的赤裸眼神,面颊立时就是一热,他下意识地用手拽了拽自己的制服外套,好像想把下摆抻长一点盖住屁股似的,同时一脸不高兴地警告顾凯风道:“再这么看我我就不管你了啊。”   顾凯风乖乖垂下眼帘盯着地面, 讨饶道:“不看了,管我。”   林飞然小声嘟囔着:“烧死你得了。”   顾凯风发出一声愉悦的笑,故意平翘舌不分地重复道:“骚死我得了。”   我室友真是特别烦人!林飞然气呼呼地挤出两粒感冒药和一粒退烧药,拿起一瓶没开过的矿泉水,一回头正瞥见顾凯风病歪歪地靠着枕头、面颊烧得绯红的模样。想到顾凯风是为了救那几只小奶猫才淋雨生病的,林飞然一下就心软了,想把这个特别烦人的病号照顾得好一点,于是他拿过顾凯风喝水的杯子往里倒了小半杯矿泉水,又拎起保温壶把水兑热了,然后往手背上倒了一点点试了试温度。   “吃药。”林飞然把水杯和药往顾凯风嘴边一递,语气硬邦邦冷冰冰的,和杯子里正在冒热气的水形成了鲜明对比。   顾凯风像没长手似的一伸脖子,嘴唇轻轻覆在林飞然掌心上,用舌尖把那三片药舔到嘴里。   林飞然手一抖,掌心微润的一小块皮肤火热火热的。   “你手呢?”林飞然恨得直磨牙。   顾凯风瞄了林飞然微微泛红的脸,唇角一翘,手又长出来了,他接过水杯,温度都没试一下就飞快地一仰头,把水咕咚咕咚全灌了进去,随即抹了把嘴道:“温度正好,谢谢。”   林飞然凶恶道:“我就应该用沸水,为民除害。”   顾凯风怔了怔,扶着额头笑了出来,撩未来媳妇撩得非常开心,几乎忘记了病痛!   照顾完顾凯风,林飞然狼吞虎咽地把饭扫荡一空,把饭盒收拾了,拿着针筒和奶去喂猫,边喂还边小声和它们说话。   林飞然暗搓搓地说:“鸡蛋糕今天乖不乖?糯米糕呢?你们离顾凯风远一点,他是个死变态,尤其是绿豆糕和云片糕你们两个男孩子……”   顾凯风不服气地辩解:“我只对你变态。”   林飞然默默撸着猫:“……”   这个人居然还有脸说!   林飞然之前发的求助信息被好几个人气宠物博主转发了,现在已经有几个人联系他表示想要收养,林飞然正在和他们沟通,如果顺利的话下周一之前这四只小奶猫就都能找到新家了。   喂完四块糕字辈的奶猫,晚自习也快开始了,林飞然把云片糕放回纸盒箱里,想着还能再偷点儿什么带阳气的东西护身。刚才顾凯风吃药时舔了一下他的掌心,林飞然估计这应该够顶一阵的,但又怕万一不够用那晚上从教学楼回寝室这一路上就要悲剧了,正犹豫着,躺在床上的顾凯风开口了:“然然,晚自习在寝室上吧,我给郑老师打电话,就说我烧得很厉害你回来照顾我。”   林飞然表示怀疑:“郑老师能给假吗?”   “我帮你请就能给,你再自己去和郑老师说一声,好不好?”顾凯风拉过站在床边的林飞然的手,贴在自己火热的面颊上蹭了蹭。   林飞然脸红红地抽回手,拎起地上的空饭盒就往外走。   顾凯风复读机一样孜孜不倦地呼唤:“然然,晚自习陪我,然然,晚自习……”   “别叫了。”林飞然威严地一跺脚,“我这不就去请假了吗!”   被顾凯风撩得昏头转向的林小粘糕去办公室请了假,又去教室把自己和顾凯风的作业拿上,然后回了寝室。寝室的两张学习桌是可以活动的,为了方便,林飞然把两张桌子都搬到床边,自己也坐在顾凯风的床上,在阳气环绕下安心地做起了作业。   顾凯风挣扎着坐起来,问:“都留什么了,作业多吗?”   “还行。”林飞然瞥了他一眼,双手把住顾凯风的肩膀,直直地把人按倒了,严肃命令道,“你刚吃完退烧药,先躺着休息一会儿,等温度降下来了再开始写。”   顾凯风在被窝里老老实实地躺了一分钟都不到就开始撩闲,他弯起膝盖整个人往下躺了一点,伸出两条胳膊环住林飞然,接着很是凶猛地咳嗽了一气,好不容易平静下来后,他顽强地捏了捏林飞然的腰,奄奄一息道:“宝贝儿腰真细。”   林飞然黑着脸扒开顾凯风的胳膊,把它们塞回被窝里,又把被角死命地怼了进去,愤怒道:“好好躺着休息等退烧,你是死了都要撩吗!”   顾凯风虚弱地点点头:“嗯,看见你就忍不住。”   林飞然冷酷无情道:“忍着。”   顾凯风撅起嘴唇隔空亲了一下林飞然:“啵。”   完全没了脾气的林飞然:“……”   林飞然又写了一会儿,刚刚解完一道大题,一直在旁边虎视眈眈的顾凯风就再次粘了过去,道:“宝贝儿来,休息五分钟。”   “还说我粘人呢……”林飞然嘟囔着,“明明你比我粘人。”   “头疼。”顾凯风在床上拱啊拱啊地把头枕到林飞然大腿上,嗓音因感冒而显得更加低沉了几分,语气中却破天荒地带了一丝撒娇的意味,“宝贝儿给揉揉。”   林飞然尴尬地推拒:“揉什么啊,我不会。”   顾凯风拉着林飞然的手按在自己额角上,轻声道:“揉揉太阳穴,难受,快。”   平时酷炫狂霸拽的顾校草冷不丁地撒起娇来,林飞然被这反差冲击得有点儿懵,只好半推半就地揉了起来,揉了一会儿,又无师自通地按了按其他头部的穴道,按着按着,顾凯风忽然伸手捉住了林飞然的右手,放在眼前像鉴赏文物似的细细地看着。林飞然常年弹钢琴,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弹琴这项活动会锻炼到手指,他的手看起来非常漂亮,十指细而修长,骨骼与关节纤巧精致,简直像是被工匠一丝丝磨出来的一样,皮肤白而光洁,给人一种初雪般寒冷的感觉,而实际上那只手也的确是凉凉的。   “你手真好看。”顾凯风在林飞然的指尖上轻轻亲了一下。   “我手就是特别好看,你才发现啊,之前还有杂志想拍我的手当封面呢,哼哼,我没去。”林飞然对自己身体上最满意的器官就是手了,所以先忍不住自恋了一下,小尾巴翘完了摇爽了才翻脸道,“但是你不许亲!”说着,还试图把手抽回来。   顾凯风低低地笑了,不仅不放,还攥紧那只手顺着自己睡衣宽敞的领口塞了进去,一本正经道:“手太凉了,帮你焐一焐,我胸口滚烫。”   林飞然还没来得及拒绝,那只被迫伸进顾凯风睡衣里的手就碰到了一个奇怪的、尖尖的、挺立的小东西……   林飞然:“……”   我特么这手得剁了。   顾凯风语气暧昧道:“宝贝儿,耍流氓呢?”   “谁啊!?”被迫耍了一把流氓的林飞然使出吃奶的力气把手抽了回来,在顾凯风的被子上抹了抹,面红耳赤地抗议,“又不是我自己要伸去的!你自己抓着我……”   顾凯风痞气兮兮地笑着打断:“别扯那些没用的,摸着了就是摸着了。”   林飞然怒吼:“你碰瓷儿!”   “不管,反正我得摸回来。”顾凯风此时正仰面枕在林飞然大腿上,占尽地理优势,撩起林飞然的衬衫下摆就探了进去,林飞然惊叫了一声,一边被坐了起来的顾凯风压得向后仰去一边试图抓住那只咸猪手,两个人在床上扭成一团,直到被生生按倒的一瞬间林飞然才沉痛地意识到顾凯风就算发着高烧体力也比自己强……   三秒钟后,林飞然发出一声小猫般诱人的呻吟,紧接着,就是顾凯风疼得倒抽冷气的嘶声。   又过了三秒钟,顾凯风揉着肩膀一脸饕足地坐了起来,一松手,肩膀上赫然一个新鲜的牙印。   而林飞然则扯过顾凯风的被子迅速把自己包成了一只小蚕蛹,只露出一张红扑扑的脸,咬牙切齿地痛骂道:“妈的臭流氓!”   顾凯风扶着额头,笑得整张床都在抖。 第三十章   某个部位被碰触时产生的奇异感觉似乎并没有随着碰触的终止而消散, 林飞然攥紧拳头, 用指甲嵌入掌心的痛感驱逐脑海中“好像很舒服”的疯狂想法,随即裹紧身上的小被子, 幽幽道:“我脾气真是太好了……随便把我换个人, 你坟头草肯定已经三米高了。”   说着, 林飞然扭头哀怨地盯着顾凯风:“还不快感谢室友不杀之恩?”   顾凯风一本正经:“用我的肉体感谢你?”   林飞然气得用屁股狠狠敦了一下床板,裹着被子一转身, 正对着顾凯风, 谈判一般郑重其事道:“你以后不许再那样了,嘴上占我便宜我就……原谅你了, 但是不许再乱摸我。”   顾凯风捻着手指回味刚才的美妙触感, 问:“再摸了你怎么办?”   林飞然板着脸, 文绉绉地威胁道:“那我就要对你采取暴力手段了。”   顾凯风想着林飞然那双白净纤细的手,好笑地问:“你打过架吗?”   林飞然眼珠一转,心虚道:“肯定打过啊。”   顾凯风看破不说破,顺着林飞然宠溺地嗯了一声。   林飞然见他没质疑, 便继续添油加醋, 给自己艹不良少年人设, 睁大眼睛自以为凶恶实则可爱地瞪着顾凯风,压低嗓门放狠话:“我初中的时候可坏了,经常打架逃课,老师都拿我没办法的,现在就是改邪归正了……你可别真逼我和你翻脸。”   社会你然哥,非常凶残, 并不好惹。   别看你然哥长得帅气又可爱而且气质优雅!   顾凯风点头如啄米,仿佛怕了林飞然一样诚恳道:“嗯,知道了。”   其实上初中时经常搞事情的那个人是顾凯风才对。那时候他父母工作忙碌,没什么时间管教他,加上觉得聚少离多亏欠孩子,给起零花钱大方得不像话,所以那段时期顾凯风的性格就有些嚣张毛躁。选择高中时顾凯风父母觉得在寄宿制学校里方方面面都有人管着,就算放了学也不能随心所欲,干不出什么太出格的事,况且早一点开始独立生活也能磨一磨孩子的性格,所以就把顾凯风送进来了,而顾凯风这一年多也的确是收敛了不少,在有了喜欢的人之后性格更是愈发的温柔,和初中那时比起来简直像是两个人。   真改邪归正的顾凯风佯做诚恳道:“以后不乱摸了。”   假改邪归正的然哥威严地点点头,把被子放下,不自在地整了整凌乱的上衣,继续埋头做数学题。   这时退烧药也开始起作用了,顾凯风温度降下来一些,舒服多了,便也披着被子和林飞然并排坐在床边开始写作业。两人专心致志地写到十点,林飞然把本子一合抻了个懒腰道:“我写完了。”   顾凯风状态不好写得慢,化学作业还差一大半没写完,也不想写了,就拿过林飞然的作业抄了起来,边抄边忍不住感慨:“然然,有件事我真的不能理解。”   林飞然警惕:“嗯?”   比如你为什么突然死心塌地地爱上我?   顾凯风垂眸看着林飞然作业本上符咒一样的化学式,轻笑道:“你那么漂亮的手是怎么写出这种字的?”   林飞然死穴被戳中,脸蛋瞬间涨红了,嗫嚅道:“我就是……没练过嘛……”   顾凯风唇角一翘,低头亲了亲林飞然的作业本,道:“丑得可爱。”   林飞然惊了:“连作业本你都不放过!”   简直丧心病狂!   “以后老公手把手教你练字。”顾凯风说,“你嘴把嘴教我练歌。”   林飞然翻了个白眼:“五音不全不是能练好的,你那调都跑破天际了,神仙也拿你没办法。”   顾凯风悠悠道:“其实这句话的重点是‘老公’、‘手把手’和‘嘴把嘴’。”   被撩习惯了的林飞然:“……”   我特么刚才居然没反驳!?我脑子里在想什么?   林飞然恼羞成怒,果断使用暴力,在顾凯风身上掐了一把。   可以说是非常的穷凶极恶了!   干完这一票,然哥就抄起洗脸盆潜逃到水房,金盆洗手洗脸刷牙。   顾凯风这病来得快去得也快,吃了药之后美滋滋地抱着林飞然睡了一宿,第二天早晨起来就生龙活虎了。   连抵在林飞然屁股上的那啥都特别精神!   林飞然一觉醒来,睁开眼睛怔了片刻,捂着屁股嗷地一声弹了起来。   那天被告白强吻之后他真的不想再和顾凯风睡一张床了,但这两天林飞然沉痛地发现这种事并不是自己能决定的,在压倒性的武力面前他能做的选择只有“抱在一起睡的时候用正面对着顾凯风还是用背面对着顾凯风”,别的都没得选,又不敢撕破脸……   林飞然恨恨地指了指一脸无辜的顾凯风,道:“再敢用那个东西怼我屁股我就给你掰了!”说着,气势汹汹地用手做了一个掰断的动作,嘴上还配音,“咔嚓!”   “宝贝儿来掰。”顾凯风抓着林飞然的手腕往下拽,边拽边指导,“掰的第一步是用两只手分别握紧……”   “我不!”林飞然兔子似的蹿下床,顶着一头乱发一溜烟儿地跑出去洗脸刷牙了。   连最简单的第一步都做不到,非常怂!   洗漱换衣喂猫完毕,两人吃了早饭就去上早自习。   下周二就是期中考试,最近这大半个月中发生了很多事情,让林飞然的精力一直有些分散,如果再不努力他这次期中考的成绩八成要下滑,所以考试前的这一周林飞然打算突击学习一下。他归纳了目前自己薄弱的方面,准备有针对地各个击破。顾凯风也明白期中考前一周不好瞎玩瞎撩,就算自己不想考好林飞然还想呢,于是他这几天总算稍微收敛了些,没怎么搞事情。   很快,又到了周六。   林飞然之前已经在网上和想收养小奶猫的人商量好了,准备在周日一天把小奶猫全交接出去,那周六回家的时候就肯定要带着这四只猫了,林飞然怕带猫回顾凯风家不太好,正想问,顾凯风便先一步问他了:“宝贝儿,这周末去你家怎么样?”   “可以啊。”林飞然立刻答应了,“就是好久没人住了,可能得收拾一下。”   “我负责收拾。”顾凯风摸了摸纸盒箱里的奶猫,说,“就这么回去我爸妈肯定又要觉得我在学校不务正业了。”   林飞然一想也是,从抽屉里翻出好久没用过的家钥匙,带着顾凯风和四只小奶猫回家了。   林飞然家住在江边的一幢高层里,林飞然他爸出国前叫人来彻底收拾过一次,所以房子里的东西都规规整整的,就是到处都覆着薄薄一层灰,加上空气闻着有点儿憋闷。林飞然给顾凯风拿了拖鞋,走进屋子打开阳台上的落地窗,从江边吹来的风霎时灌满了整间客厅,甘润清冽,带着水的气息,驱散了屋子里窒塞的气息。   林飞然把着阳台栏杆深深吸了一口气,感觉整个肺都活了,他眼睛亮晶晶地回身招呼顾凯风:“你过来。”   顾凯风把装着奶猫的纸盒箱放在玄关背风处,换了拖鞋走过去。   “能看见江。”林飞然伸手向远方指,“好不好看?”   顾凯风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正是华灯初上的时候,遥遥的江水倒映着沉沉的夜幕,呈现出宝石般的黯蓝,江边的灯带与江对面建筑物的光芒在水面上划出一道道绚丽的亮色,顾凯风看了片刻便收回视线,望向林飞然,少年漂亮的瞳仁中也盛着星星点点的光,随他眼波漂浮游弋。   顾凯风关切地问:“冷不冷?别冻感冒了。”   林飞然缩了缩脖子:“有点冷,进去吧。”   “再看会儿。”顾凯风从后面搂住林飞然,用两条手臂环住林飞然的胸口和腹部,又把下巴搭在他肩膀上,冲着那小巧的耳朵呵气,问,“暖和吗?”   “别吹气……”林飞然耳朵一热,被那口气儿吹得半边身子都酥了,本能地把头歪向另一边想让耳朵离顾凯风远一点,结果却露出了一截白净的脖子,顾凯风瞬间抓住机会低头啃了一口。   林飞然顿时很想把他从阳台上扔下去!   “够了啊你!”林飞然回身捂住顾凯风的嘴,然而刚捂了一秒钟就被舔了一下。   林飞然一哆嗦,飞快抽回手揣进裤兜里大步走回客厅。   顾流氓是一个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流氓!不管对他干什么都是他占便宜!   “卧室在哪,我简单收拾一下。”顾凯风跟进来,关上阳台门,脱掉制服外套挽起袖口。   “那间。”林飞然朝自己的卧室指了指,“我去收拾,换个被罩床单,擦擦灰就行。”   顾凯风在客厅环视了一圈,从钢琴下面搬出琴凳,道:“不用你。”   林飞然:“但是……”   哪有带人回家玩却让客人干活的道理!   顾凯风刮了下林飞然的鼻尖,语声暧昧道:“我的小少爷,你会干家务吗?”   林飞然心虚道:“我肯定会啊,我这人挺独立的。”   顾凯风嘁了一声,好笑道:“那次你在寝室换床单被罩换了十多分钟,换到最后边换边骂人,忘了?”   顾凯风说的是林飞然刚转学半个多月时候的事。   林飞然沉默了片刻,问:“……那天你没睡着?”   顾凯风幽幽道:“想睡,没睡着,就听你在上铺和被罩搏斗了。”   林飞然脸微微一红,抱怨道:“我那天好不容易把被塞被罩里了,结果抻平一看,长宽反了,气得我想打人。”   “以后全都我干,你这么漂亮的手怎么能干活儿。”顾凯风趁机表忠心,抽了张纸弯腰把琴凳擦干净了,道,“你就负责给我唱歌弹琴。”   林飞然心里有点暖,听话地坐下了,乖巧地问:“想听什么,还是我随便弹?”   是的,一向高傲的林小少爷就这么被一个换被罩的福利收买了……   顾凯风:“随便弹。”   林飞然点点头,刚弹了两个音就又站起来了,从钢琴旁边电视柜的抽屉里翻出个指甲刀,道:“我得先剪个指甲。”   弹钢琴对指甲的长度有要求,指甲不够短的话指尖容易在琴键上打滑,弹着不顺手。   顾凯风抢过指甲刀,按着林飞然的肩膀让他坐回琴凳上,自己单膝跪地,不容抗拒地牵过林飞然的右手,柔声道:“我给你剪。”   趁机摸小手摸到爽!非常的机智! 第三十一章   看着顾凯风单膝跪地牵起自己的手, 林飞然恍然间竟产生了一种被求婚的错觉。   “我自己剪……”话音未落, 指尖又被亲了一下,林飞然脑子里顿时嗡嗡的!   “别乱动, 该剪疼了。”顾凯风不容抗拒地捏了一下林飞然的手指, 然后小心地给他剪起指甲, 神色十分温柔。   林飞然如坐针毡,好像突然不认识自己家了一样东看看, 西看看, 就是不敢看顾凯风,手指相触的地方热得像在着火。   我没揍他完全是因为我脾气太好了, 不是因为别的!林飞然努力在心里说服着自己, 把某个惊悚的想法压下去, 心脏怦怦直跳。   剪了一会儿,顾凯风不自然地调整了一下跪姿,叹气道:“我觉得我可能是疯了。”   林飞然一脸沉痛:“你终于发现了,顾凯疯。”   顾凯风痞气地笑了一下, 粗声道:“我就这么看着你的手都能硬。”   林飞然:“……”   顾凯风忧心忡忡:“以后在床上我还不得被你勾死, 迟早精尽人亡。”   “什么床上!你想太多了我告诉你!”指甲正好剪完了, 林飞然咻地抽回手,试图用严厉的凝视让顾凯风感到内疚!   “脚趾甲用不用剪?”顾凯风无比自然地托着林飞然的小腿往上一抬,作势要脱他的袜子。   林飞然吓得身子一颤,急忙把那条腿往后缩,边躲边大叫:“我自己来,自己来!”   顾凯风被林飞然惊慌失措的小模样逗得笑出声, 迅速低头亲了一下林飞然的脚腕,道:“老公去做家务了。”   林飞然像保护贞操一样警惕地保护着自己的脚,闻言立刻挥手道:“快去快去!”   只要马上离我远一点!   老公称号再次得到默认的顾凯风心满意足地挽起袖子去收拾卧室。   周日下午到傍晚这段时间,两人把小奶猫们全交接出去了,来领养猫的四个人看起来都挺面善,林飞然把他们的联系方式留好了,为了稳妥起见,他委婉地表示以后可能会不定期地联系他们看看小猫的状况,四人都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最后一个领养猫的女孩子也抱着纸盒箱离开了,夕阳把她的背影勾勒得很暖。   顾凯风见林飞然站在原地不动,脸上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便抬手捏了捏他的肩膀问:“舍不得了?高中毕业就养,养四只。”   “不是。”林飞然摇摇头,收回目光,用力眨了眨眼睛,“我就是觉得……如果那天没救到它们的话,它们现在一定是死的了。”   他这几天一直在坚持练习见鬼,一天练几次,一次几分钟,见鬼时心里仍然是怕的,林飞然觉得这种事自己怎么也得适应个几年才行,不过在理智上,他对阴阳眼的抵触越来越淡了,至少不会再满腹怨愤地纠结为什么自己会碰上这种倒霉事。而且,在鬼不招惹他并保持一定安全距离的时候,林飞然基本能够控制自己的表情和行为了,可以勉强装成什么都没看见的样子。   还是有进步的,我以前可是怕鬼怕得要死啊!林飞然握紧拳头给自己打气。   而且还救了四只小猫,这波算是不亏了!   一转眼,就到了期中考试这一天。   语数外加理综,四门科目考两天,考场座位按学号排。顾凯风学号比较靠前,而林飞然是转校生,学号在最后,所以别说考试的时候肢体接触一下或者偷点儿东西了,两个人恐怕连考场都不在一起。考试一科两个小时到两个半小时,林飞然刚开始想着偷拿顾凯风的文具,但是文具这种东西上残留的阳气并不多,想要保证两个小时不见鬼那得一口气偷拿个六、七样,想不被发现基本不可能,毕竟顾凯风并不瞎!   于是,期中考开始的这天早晨,趁顾凯风去水房洗漱,狡猾的林小粘糕打开了顾凯风的衣柜……   为了方便学生换洗,学校发放的秋季校服是两套一模一样的,而据林飞然暗中观察,顾凯风前天洗好晾干的校服就收在这个柜子里!   林飞然翻了两下,顺利找到了那套干净的校服,他把这套没阳气的校服从柜子里拿出来抖开,和顾凯风昨天临睡前脱下来丢在椅子上的那一套沾满了阳气的校服调了个包。   我真是太机智了!林飞然鬼鬼祟祟地把顾凯风的原味校服转移进自己的柜子里藏好。   制服外套、制服长裤、白衬衫、毛背心……阳气四件套,正好对应语文、数学、英语、理综四门考试!一场考试穿一件,应付两个小时应该不成问题,可以说是非常的天衣无缝了。   林飞然美滋滋地想着,挑了一件原味白衬衫穿在身上,刚扣完最后一个扣子,洗漱完毕的顾凯风就忽然推门进来了。   林飞然做贼心虚,吓得一激灵,光速摔上柜门并慌慌张张地把对于他来说过于长的衬衫下摆塞进裤子里,裤子拉链还没拉上,就被顾凯风一把按在柜门上来了个柜咚。   “早!”林飞然紧张地瞪大眼睛。   顾凯风轻轻笑了一声,问:“鬼鬼祟祟的,干什么呢?”   “穿衣服呗,还能干什么……”林飞然嗖地拉上了裤子拉链,怕顾凯风发现自己衬衫袖子变长了,于是像小学生似的飞快把手往后一背,然后冷静地看着顾凯风。   顾凯风咬牙警告道:“再跟我卖萌我亲你了。”   林飞然冤得六月飞雪:“我没跟你卖萌!”   顾凯风微微眯眼看他:“……”   林飞然挺着胸,振振有词:“我本来就萌啊!”这他妈也能怪我?   顾凯风忍无可忍,抬手捏住林飞然下巴一低头,正要吻下去时忽然想到亲狠了可能会影响林飞然考试,于是嘴唇即将相碰的一瞬间错了开些,最后轻轻落在林飞然嘴角上。   林飞然脸红得能煎蛋,脑浆一秒蒸发,昨晚熬夜背的古文瞬间飞到九霄云外。   是的,刻意熬夜背的,因为常年全校第一的学神预测这篇古诗文填空必考。   “今天先这样,等你考完的。”顾凯风撂下狠话。   林飞然撇撇嘴,很想哭:“……”   老子昨天好不容易背下来的古文啊!现在就记得第一句了!   所以说学校不让早恋还是很有道理的……   有阳气校服护体,林飞然期中考考得很顺利,被顾凯风穿过的衣服阳气持续时间的确够长,林飞然答卷的时候一次鬼也没见过。   唯一的缺点就是衣服上残留着顾凯风的味道,害得林飞然总是有一种被顾凯风抱着的感觉……   考试的时候写着写着就突然脸红了,看起来真的非常可疑!所以这两天林飞然变成了监考老师的重点监督对象。   第二天下午,最后一科英语也考完了,按规定,学生可以休息到晚间大课间结束,然后回班级上晚自习。   林飞然穿着顾凯风的制服外套,出了考场就快步往寝室的方向走,想抓紧回寝室把外套换了再神不知鬼不觉地放回顾凯风的柜子里!   然而,林飞然正埋头走着,肩膀忽然被人拍了一下,他回头一看,顾凯风正一手插在裤子口袋里,很帅地站在他身后,笑问道:“走那么快,都不等我。”   林飞然:“……”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顾凯风的目光像刀子一样把林飞然从头到脚刮了一遍,英气的眉毛微微一拧,道:“我这两天怎么总觉得你不太对劲……”   林飞然咕咚一声咽了口口水。   顾凯风恍然:“你校服是不是有点儿大?”   “那是你的错觉,我先回寝室一趟我有点儿急……”林飞然应付了两句,转身就想走。   “给我回来。”顾凯风低声说着,钳住林飞然手腕往自己的方向一带,林飞然被他拽得重心不稳,一头栽进他怀里,顾凯风左手按着他不让他走,右手伸到校服领后一翻,看清尺码后眸色立时暗了几分,“XXL?你不是穿L的吗?”   “我长得快不行啊?”林飞然徒劳地狡辩着,恨不得瞬间长高十公分把校服填满!   顾凯风霸气十足:“不行。”   林飞然:“……”   “这是我校服吧?”顾凯风逼问道。   “不是。”林飞然否认着,眼神闪烁。   顾凯风低头把鼻子贴在林飞然肩膀上闻了闻,半真半假地诈道:“我的洗衣粉就这味儿。”   见抵赖不过,林飞然放弃抵抗,怂成了一块软塌塌的小粘糕,耷拉着脑袋不说话了。   顾凯风咬了咬下嘴唇,眼底含笑,低头贴着林飞然的耳朵,语气宠溺道:“你个小变态。”   林飞然:“……”   居然被变态说成是变态!林飞然很想去跳个河自证一下清白!   顾凯风气息不稳,嗓音发哑:“你是不是喜欢死我了?穿我衣服有感觉吗?”   林飞然红了脸,推开顾凯风就想跑,顾凯风死死攥着他手腕,走廊上路过的学生纷纷朝他们看过去,有个别几个人还带着一脸迷之兴奋的表情。顾凯风烦躁地啧了一声,拉着林飞然快步走进了不远处的男厕所,推开一个隔间把人拽了进去回身踹上门,一手落锁,一手把不断试图逃跑的林飞然扣进怀里,一低头,狠狠亲了下去。   期中考都考完了,顾凯风也不用顾忌林飞然的精神状态了,把人抱得死紧,激动地吮吻着林飞然绵软的唇瓣和舌尖,如果不是这厕所隔间八面漏风阴冷得厉害,顾凯风都恨不得把这个偷穿自己衣服的小东西扒光了从头到脚亲一遍。 第三十二章   林飞然被亲得晕晕乎乎的, 起初还拼命用手臂推拒着顾凯风的胸口想摆脱对方的钳制, 但很快就被这个吻搅动得失去了力气,手脚都变得软绵绵的, 五脏六腑都像是在对方怀抱的热度中融化成了一汪滚烫的水, 混合着理智和常识, 在皮肤和骨骼构建的空壳里飘摇荡漾。   “唔……”林飞然不自觉地发出一声甜腻的鼻音,他感觉地面好像在晃动, 于是本能地伸手握住了顾凯风的手臂, 但是定了定神才发现是虚惊一场,地面仍然平稳, 只是他自己被一波强似一波的心跳冲击得站不住了而已。   林飞然不知道自己被亲了多久, 总之反应过来时这个吻已经结束了, 两人的身体正紧紧贴合在一起,林飞然能感觉到有一根硬涨的东西正肆无忌惮地抵在自己身上,而他自己也……   “操!”顾凯风骂了一句,语调却是兴奋的, 他压低嗓门, 咬着林飞然的耳朵用气声说, “你有感觉了?”   “不是,这怎么回事……”林飞然懵了,整个人僵住。   我肯定是被下春药了!   “你想什么时候承认你喜欢我?”顾凯风一边低声问着,一边把手伸进了林飞然的校服下摆,指尖灵敏地挑起里面的毛衣和衬衫,抚上了腰部光滑细腻的皮肤, 揉捏了片刻,便急不可耐地穿过腰带的防线,艰难地继续向下摸索了去。   林飞然被这个动作吓得一激灵,瞬间清醒过来,死命按住顾凯风不老实的手,低吼道:“住手!”   顾凯风没收手,也没强行继续,只把手掌危险地停留在林飞然小腹的部位。他温柔地亲了一下林飞然的嘴唇,低垂着眼帘,从两排洁白整齐中的牙齿中探出一截柔亮红润的舌尖,暧昧地轻轻一挑,旋即飞快收了回去,哄诱道:“我用这个帮你好不好?”   一门之隔的外面脚步声络绎不绝,是刚出考场的男生们来上厕所,小便池附近哗啦啦的水声与学生们讨论考题的说话声将隔间里暧昧的声音掩盖了一些,林飞然便将嗓门放了大些,焦急道:“不好!你、你别乱来!”   “求你了宝贝儿,我想试试。”顾凯风舔了舔嘴唇,见林飞然仍旧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便改变战略,像只超大号的奶猫一样微微弓起腰,把头抵在林飞然颈窝上蹭了几下,撒娇道,“我饿了,喂我喝牛奶……”   “你……”林飞然沉痛地发现自己对撒娇的顾凯风居然没有任何抵抗力,心尖被那磁性的男声和刮擦在脖子上的发丝拨弄得一阵酥痒难耐,脑子一抽智商秒降至零,加上某个器官的确被莫名的欲念折磨得发痛,几乎就要点头了,但这电光火石间又猛然想起对方也是个男人,一股背德且羞耻的罪恶感便蹭地一下从心底蹿了起来。   林飞然双手托着顾凯风的脸,强迫他抬头看着自己,随即板起小脸严肃道:“顾凯风,你醒醒。”   “我醒着呢。”顾凯风的眼神就像要把林飞然吃了似的,“然然,你是不是想憋疯我?”   “外面那么多人呢,你要点儿脸。”林飞然痛心疾首道。   顾凯风飞快道:“那回寝室。”   这个人怎么满脑子黄色废料!林飞然威严地一拳砸在墙上,用咆哮掩饰心虚:“我不想!在哪都不想!”   “……”顾凯风抿了抿嘴唇,在厕所里做了个有味道的深呼吸平复情绪。   林飞然像只炸毛的猫一样紧张地昂着头盯住他。   顾凯风叹了口气,把林飞然搂进怀里狠狠揉了一把又松开,小声道:“我又着急了,你别生气。”   林飞然百口莫辩,急得直蹦!   顾凯风顿了顿,咬着牙低声道:“但你既然不想和我发展这么快,以后就轻点儿撩我成吗?我可不保证我每次都能忍住,你那小胳膊小腿又拧不过我,万一我一个精虫上脑把你按床上就那个了,你找谁哭去啊?”   林飞然抹了把脸,嘴唇欲言又止地动了动,最后只憋屈地挤出一句:“……知道了。”   “我先出去,你等会儿再出去。”顾凯风捏了把林飞然手感很好的脸蛋,推门出去了。   过了几分钟,林飞然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推开门,目不斜视快步走了出去,果然没人注意到他。林飞然走到水池前拧开水龙头洗了洗手,又掬了捧凉水泼在自己热得烫手的脸上,想让它降降温。洗完脸,林飞然走出去,看见顾凯风正抱着怀站在对面的窗边,他额前的头发同样被水打湿了少许,看起来也是用凉水洗脸冷静过了,但林飞然还是觉得他的眼神特别吓人。   “去哪?”顾凯风问。   “都行,”林飞然有点儿怕他,“回寝室?”   顾凯风一扬头:“走吧。”   林飞然在前面走,顾凯风在后面距离一两步远的地方跟着,不知道是在生气还是怎么,林飞然感觉他的呼吸声特别粗重,仿佛急促又克制。恍然间,林飞然感觉自己身后好像跟着条狼狗,而且还是有狂犬病的那种,仿佛随时会扑上来把自己从头到脚啃一遍!   两人朝寝室的方向走着,迎面过来了几个男生,打头的是王卓,他已经换上了一身运动服,手里转着一个篮球,看见他们两个便吊儿郎当地挥手招呼起来:“哟,凯哥!嫂子!”   林飞然:“……”   顾凯风超自然地点点头:“打球去?”   “过来一起玩。”王卓看了眼手表,“玩一个小时,吃口饭然后上晚自习,正好。”   “你觉得怎么样?”顾凯风征询林飞然的意见。   王卓啧啧叹息道:“你变了,变成妻管严了。”   “操,不是!”顾凯风在他肩膀上轻轻捶了一下,道,“我是问飞然去不去,飞然投篮特别厉害,我都被他虐过。”   王卓忙冲林飞然拱手道:“失敬失敬!那平时怎么没看你玩呢?”   林飞然还没开口,顾凯风便抢先道:“你们段数太低,我家然然嫌虐你们没意思。”   可以说是一个丧心病狂的然吹了!   “没有的事儿。”林飞然被顾凯风这突如其来的一通吹捧弄得有点翘尾巴,心情没那么郁闷了,但也的确没兴趣打球,便摆手道,“我好久没正经打球了,今天先不去了,你们玩吧。”   “那你看我打一会儿。”顾凯风当着那几个男生的面轻轻拽了下林飞然的小手指,含笑道,“我投篮没你准,但是抢篮板厉害。”   一看就是非常迫切地想在心上人面前表现一下!   王卓哎呦哎呦地怪叫起来,另外几个男生以为顾凯风在开玩笑,也跟着瞎起哄。   林飞然被他们闹得一阵脸红,赶快把手揣进裤子口袋里,不自在地点头:“行。”   “我回寝室换件衣服,球场见。”顾凯风愉快地冲王卓他们挥挥手,加快步子和林飞然一起往寝室走去。   回寝室后林飞然第一件事就是把顾凯风的制服外套脱了换成自己的,顾凯风则换了一身运动服,林飞然又从桌子下面拿了两瓶矿泉水带上。   两人收拾好了,就去球场和王卓他们会合了,顾凯风上场打球,林飞然在场边找了个地方一坐,时而看看他们,时而低头玩手机。   时间过去了大约半个小时,正在心无旁骛玩手机的林飞然忽然发现体内的阴气不老实了,那寒凉的感觉蓦地遍布了全身,林飞然微微皱着眉抬起头,觉得好像哪里有点儿不对——他记得上次被顾凯风亲吻之后,自己的阴阳眼被压制了少说一个小时,这回却只有四十多分钟……   不过这也说明不了什么,毕竟林飞然一共才被这么亲过两次,数据太少,并不具有分析意义。   林飞然抬眼在四周快速扫视了一圈,发现体育场里鬼并不多,而且太阳还没下山,大多数鬼都懒洋洋的,好几个都在睡大觉,所以林飞然就没去场上找顾凯风,自己坐在原地不动,怂哒哒地左瞄瞄,右瞄瞄。   这时,一个男生不小心把篮球弄出了场外,那个球滚到距离林飞然大约三、四米的地方,林飞然正想给他们丢回去,就看见篮球旁出现了一个熟悉的小身影——那个曾经在办公室里抱着郑老师腿不撒手的小女鬼,她看起来大约六七岁,穿着一条小裙子。小女鬼看见篮球滚过来,就蹦蹦哒哒地跑了过去,伸手在篮球上摸了一把,流着血泪的眼睛里满是向往。可是,她刚刚摸了这一下,顾凯风就跑过来把球捡走了,顾凯风周身仍然笼罩着一层强烈的阳气,小女鬼害怕地连退两步,睁着大眼睛委屈巴巴地看着球被顾凯风拿走。   “老公打球帅吧?”顾凯风捡了球却没走,站在三米开外望着林飞然,露出一个英俊又痞气的笑容。   “……”林飞然白了他一眼没说话。   “当你默认了。”顾凯风撅起嘴唇隔空亲了林飞然一下,抱着球跑回场上。   林飞然看着他的背影,觉得好像哪里不太对似的,他想了想,没摸到头绪,目光在王卓和另外几个男生身上流连了片刻,又看回顾凯风,这才猛地意识到问题在哪——顾凯风身上的阳气一直都是比周围人强出很多的,在开着阴阳眼的状态下林飞然就算不看脸和身材,也能瞬间把顾凯风从人堆里挑出来,但是现在,顾凯风周身阳气的明亮程度比起其他人似乎差异不是那么大了,当然,他还是最亮的那个,只是程度弱了一些。   林飞然揉揉眼睛,怀疑是不是自己看错了,但再睁开眼睛时,顾凯风身上的阳气仍然是减弱的状态。   卧槽了,不会是被我吸的吧?吸阳气的小妖精默默一窘。   不……也说不定是因为前几天发高烧了现在身体虚弱?   林飞然正想着,不远处忽然传来一缕细声细气的叹息,他朝声音来源的方向望去,看见那个小女鬼正抱着膝盖坐在离自己很近的地方,满眼羡慕地看着运动场上那几个拍皮球的大哥哥,似乎很想过去和他们一起拍皮球。   什么玩具都没有的小女鬼吸吸鼻子,抹了把眼睛里流出来的血,低着头,安静地用细细白白的、蘸着血的手指头在地上画画,过了一会儿,她用血在地上画了个笑脸。 第三十三章   画完那个笑脸, 小女鬼自己也扯着嘴角笑了一下, 仿佛是在安慰自己。   一看就知道生前肯定是个非常懂事的好孩子!   不过再懂事也还是个鬼……   林飞然假装在看顾凯风他们打球,余光却一直偷偷瞄着小女鬼, 他的拳头攥紧了又松开, 掌心渗出了一层细汗, 心脏跳得四肢发冷。   这时,小女鬼用两只细得像麻杆一样的小胳膊抱着膝盖, 把头枕在胳膊上, 小声地哼起了歌,哼的是一首广为流传的儿歌, 哼完了, 小女鬼直起身子自己给自己鼓了几声掌, 显然是已经习惯了自己和自己玩。   林飞然沉默了片刻,牙一咬,心一横,把一只手搭在嘴唇上方, 摆出一个好像在想事情的造型挡住嘴巴, 不让别人看出自己在自言自语, 随即,他战战兢兢地开口道:“那……那边的小朋友……在、在吗?”   和小女鬼搭讪时,林飞然的眼睛仍然望着顾凯风,他这还是第一次主动和人类的鬼魂打交道,心里慌得很,脑海中飞快闪过一幕幕恐怖片里的场景, 不由自主地想象着那个小女鬼会突然黑化变出一副更吓人的面孔,或者冷不丁扑上来咬自己一口什么的……看着不远处的顾凯风,他心里能踏实点儿。   这时,顾凯风留意到林飞然锁定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望着林飞然挑眉笑了一下,又抛了个飞吻过去。   “……”林飞然凶巴巴地还了他一记眼刀,不过因为长得帅气又软萌,所以这记眼刀实际上看起来一点儿也不凶。   周围以王卓为首的几个男生立刻鬼喊鬼叫起来!   自觉被林飞然抛了个媚眼儿的顾凯风心里很爽,嘴上却笑骂道:“操,你们正常点儿。”   王卓坏笑道:“别解释,别解释!我懂,这叫友谊之吻,在我们直男之间特别正常,来,何昊,么么哒!”   说着,王卓冲另一个男生抛了个飞吻。   那个叫何昊的男生伸手在空中一捞,假装接住,然后往脸上一按,又回了王卓一个:“么么哒!”   林飞然被这群神经病闹得脸都红了,干脆扭头看鬼,那小女鬼也正盯着那几个胡闹的大男生看,似懂非懂地歪着小脑袋,眉宇间似是有些困惑。   卧槽,这不是带坏祖国的花朵吗?就算花朵枯萎了也是花朵啊。林飞然被他们一闹,害怕的感觉少了些,招呼小女鬼道:“小朋友你好,别看他们,那些大哥哥都是精神病。”   听见林飞然的说话声,小女鬼瘦小的身子微微一颤,没动也没吱声。   林飞然等了几秒,没等到回应,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又道:“小朋友,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小女鬼惊讶地看了林飞然一眼,仍然没说话。   见对方没有什么攻击或者突然黑化的倾向,林飞然又放松了少许,说话舌头也不打结了:“我有阴阳眼,能看见你,我想和你说说话可以吗?”   “……”小女鬼眨巴眨巴淌血的眼睛,好像有点儿害怕似的,小心翼翼地朝远离林飞然的方向挪了一米。   妈妈说过不能和陌生人说话!尤其是奇怪的哥哥和叔叔!   林飞然:“……”   难道我长得很像坏人吗?   “不是,我和你说话你跑什么啊?”林飞然不高兴地问。   小女鬼听他语气不太好,又慢吞吞地挪远了一点儿,把膝盖抱得更紧了。   林飞然只好放软了语气,轻声细气地哄道:“大哥哥不是坏人,你别害怕行吗?”   刚说完,林飞然就觉得这话不对劲。   凭什么你一个鬼居然比我还害怕!明明我才是更害怕的那个!   林飞然的颜对小女孩来说还是比较有杀伤力的,加上语气也变温柔了,于是小女鬼不跑了,只把脸埋在两条手臂里,稍稍朝林飞然的方向扬起一点脸,露出一只流着血泪的眼睛,悄咪咪地瞄着这个长得好看但很可疑的大哥哥。这个举动如果是个活的萝莉做出来那还是挺萌的,可是小女鬼这样做基本就只剩下惊悚了。   林飞然哆哆嗦嗦地同时安慰着自己和小女鬼:“不用怕,不用怕……”   情绪平复下来后,林飞然干脆不再看小女鬼了,他转头把目光牢牢锁定在顾凯风身上,轻声问道:“你认识郑老师吗?”   小女鬼没开口,只是轻轻嗯了一声,如果忽略那张死气沉沉的脸的话,这个小女鬼给人的感觉和任何一个内向安静的小孩子都是一样的。   林飞然猜测道:“你是郑老师的女儿?”   郑老师看上去大约有四十多岁,但是儿子好像才上小学二年级,如果那就是她第一个孩子的话,她要孩子的时间可以说是很晚了,林飞然觉得还是“以前有过小孩不幸夭折于是又要了一个小孩”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果然,小女鬼迟疑了片刻,又嗯了一声。   “唉。”林飞然一直觉得郑老师人挺好的,这会儿知道了她曾经没过一个女儿,忍不住心酸地叹了口气,小心地措辞道,“那你是……出意外了,还是生病了?”   小女鬼好像不太愿意提这个,别扭了一会儿,才伸出一只苍白瘦小的手,摆了一个“二”的手势。   意思是说第二个答案?林飞然飞快瞟了她一眼,确认道:“因为生病?”   小女鬼点点头。   和鬼交流得异常顺利,林飞然越来越放松了,继续问:“那你有什么执念没完成,我能帮你吗?”   小女鬼犹豫着,用那双黑得像井口一样的眼睛把林飞然从头到脚看了一遍,最终还是不信任他似的缓缓摇了摇头,起身惯性地拍了拍小裙子上根本不存在的土,快步跑开了,纤细缥缈的身影穿墙而出,倏忽间消失不见。   林飞然对这倒是不意外,他有个差不多这么大年纪的表妹,明白这个年纪的小孩很多都对陌生人有防备心理,这小女鬼如果和他聊上几句就一口气什么都说了林飞然才奇怪呢。   随着篮板震颤的声音,又是一个球进了篮筐,那篮球落在地上发出砰的一声响,然后被一双好看的手稳稳接住了。   林飞然看着那个小女鬼之前想碰却碰不到的篮球,心里有了打算。   小孩儿挺可怜的,林飞然想,如果是得病去世的,那在世的时候说不定也活得不开心,别的小孩吃吃玩玩的时候这小姑娘可能天天尽在医院耗着了。   “看见我刚才投的那个三分了吗?”顾凯风抱着篮球,带着一身明亮的阳气跑过来,一路上踩穿了两只趴在地上睡大觉的懒鬼,发出噗唧噗唧两声响动,两只鬼被顾凯风的超强阳气灼烧得肚子缺了一块,一前一后醒了过来,都是一脸不高兴!   “看见了。”林飞然拧开一瓶矿泉水给顾凯风递过去,等他伸手来接时故意碰了一下他的指尖,那两个捂着肚子躺在地上骂街的鬼便消失了。   “新的?”顾凯风抹了把汗,看看自己手里新开的矿泉水,没喝,拧紧了塞回给林飞然,然后弯腰拿起地上那瓶林飞然喝剩一大半的矿泉水,就着林飞然喝过的瓶口咕咚咕咚喝了几大口,在林飞然复杂的凝视中一抹嘴,含笑道,“这瓶比那瓶甜。”   林飞然:“……”   如果有一天顾凯风死了,那绝对是活活骚死的!   两人吃完晚饭上了晚自习,八点半的时候回到寝室。   林飞然从书桌下的抽屉里翻出了爷爷留下的那个本子,想再确认一遍供奉鬼的方法,顾凯风坐在他旁边,翻开一本习题集发了会儿呆,忽然用膝盖碰碰林飞然,问:“宝贝儿,这两天发挥得怎么样?”   “还不错。”提起期中考试,林飞然眼睛立时就是一亮,眉飞色舞道,“数学和物理最后几道大题我全答上来了,而且这次作文应该也能不错,我临考前背了好几个议论文万能典故,用上三个呢。”   顾凯风慢条斯理道:“这回名次能上升吧?”   林飞然嘿嘿笑着揉了揉鼻尖,夸口道:“我看这次超过你都不成问题。”   顾凯风乐了,像是等着他这句话似的飞快接道:“那没超过我怎么办?敢不敢赌点儿什么的?”   林飞然眼珠一转,机敏道:“敢是敢,但是什么‘输了就亲你一下之类的’就免了,不约。”   顾凯风啧了一声:“然然你不好骗了。”   林飞然哼笑:“我就知道你要干什么。”   “那这样,你输了也不用亲我。”顾凯风缓缓说着,貌似不经意地垂下手,然后忽然捞住了林飞然垂在自己身侧的右手,与他十指相扣道,“你输了就答应和我谈恋爱,正式当我男朋友。”   林飞然沉默了片刻,发自肺腑地惊讶道:“原来你知道我不是你男朋友啊?”   顾凯风幽幽地望了他一眼:“当然知道,你都没好好答应过我。”   林飞然都被他弄得没脾气了:“那你还对我那么……那么那个……”   顾凯风唇角泛起一个极浅的微笑,沉稳道:“政治老师讲过,一部分地区、一部分的人可以先恋爱起来,然后再带动和帮助其他地区、其他的人,逐步达到共同恋爱。”   林飞然一阵眩晕,扶着额头撑住桌子:“你政治学挺好啊?你怎么不去学文呢?”   顾凯风冷静道:“学文还怎么和你一个班?”   “我可不和你赌,想都别想。”林飞然不理他了,低头翻看起爷爷的记事本。 第三十四章   林飞然低头看了片刻本子, 才像刚刚想起来似的, 把顾凯风与自己十指紧扣的那只手甩开了。   顾凯风厚起脸皮又牵了回去,林飞然还想甩, 顾凯风忙攥紧了林飞然的手, 凑近了些很有心机地转移注意力, 问:“然然,看什么呢?”   “就我爷爷留下的一个……”林飞然说着, 心念一动, 觉得这说不定是个能让顾凯风自己推理出事情真相的好线索,于是便忙不迭把本子往顾凯风面前一推, 道, “你自己看。”   顾凯风的目光在那本子上淡淡扫了一眼, 又带着几分困惑的笑意望向一脸期待的林飞然,道:“这不是空的吗,看什么?”   林飞然低头看了眼那个写满了蓝黑色钢笔小字的记事本,咽了咽口水, 从口中逸出来的声音一阵发飘:“空的?”   顾凯风好笑, 又瞪大眼睛贴近看了一下以示诚意, 笃定道:“是空白的啊。”   林飞然焦急:“上面……”   话说到一半,又噎在嗓子眼里了。   “上面怎么了?”顾凯风拿过那个本子,翻开一页对着灯,微微眯起眼睛,像要把那张纸盯出洞来一样认真地看了又看,最后还是放下本子在林飞然头上重重地揉了一把, 好气又好笑道,“宝贝儿逗我玩呢?”   林飞然看着本子上那些说不定只有自己能看见的字迹,默默咬了咬嘴唇,一阵寒冷的无助感顺着尾椎骨不断朝上攀升,把他的后背冻得发痛。这件事再一次提醒了林飞然,不管将来他遇到多么诡异的情况,身处多么难的境地,都注定只能自己一个人承担,别说求别人帮把手了,连倾诉都变成了一种奢望。林飞然不安地活动了一下身子,努力从脑海中摒弃这些消极的念头,郁郁道:“没事,就是逗你玩呢。”   顾凯风打量了他片刻,一手仍然保持着十指相扣的状态没舍得松,一手扳过林飞然的脸让他看着自己,英气的眉微微拧了起来:“我怎么觉得你有事呢?”   不是瞒着,只是说不出来啊!林飞然眼珠一转,把面部表情调整成若无其事的样子道:“真没什么。”   顾凯风不信:“你撒谎我能看出来,谁欺负你了还是怎么的?快点儿,告诉我。”   林飞然懒洋洋地横了顾凯风一眼,举起顾凯风强行和自己十指相扣的手,幽幽道:“除了你,哪有人欺负我?”   顾凯风又痞又帅地一笑:“老公欺负怎么能算是欺负呢,有什么不开心的你和我说,别拿老公当外人。”   ——真的是特别的把自己当老公!   最后,在顾凯风狂风暴雨式的追问下,林飞然只好承认自己是看见爷爷的遗物想爷爷了,所以心情才不好,结果被顾凯风强行灌了一大碗心灵鸡汤……   “咱爷爷就在天上看着你呢。”顾凯风非常努力地开导着林飞然,“只要你开心,他老人家也就高兴了。”   顾凯风其实特别不适合给人灌鸡汤,他虽然长得英俊又端正,在外人面前也天天端着一副高冷男神的架子,但一对上林飞然,他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中就都透着痞气,听他灌鸡汤,就像听魔教教主讲论语一样违和。   “……哦。”林飞然一脸冷漠。   我爷爷才没在天上看着我好吗!我爷爷在祖屋里看着我奶奶呢!   老两口特别甜,基本没孙子什么事儿。   顾凯风继续牵着林飞然的手,两条大长腿一晃一晃的,继续给林飞然熬鸡汤:“咱爷爷……”   林飞然愤然打断:“咱个屁,那是我爷爷!”   顾凯风见刚才蔫头巴脑的林飞然又开始炸毛了,知道他情绪恢复过来了,便放心地揽过林飞然,道:“借你个温暖的怀抱,你可以把我想象成你爷爷。”   林飞然好气又好笑:“你给我滚!”   顾凯风把怀中奋力挣扎的林飞然抱紧了,低头亲了一下他的发旋,柔声道:“以后有不开心就和我说,我特会开导人。”   你会开导个屁!林飞然心里那么想着,嘴上却不情不愿地嗯了一声。   “乖。”顾凯风亲了一下林飞然一直和自己扣在一起的手。   林飞然看看他,看看自己的手,面皮一阵发热,问:“你还想这么牵多久?”   顾凯风理所当然道:“一辈子。”   猝不及防被情话砸中的林飞然:“……”   这时,顾凯风起身,把自己和林飞然并排放在一起的学习桌搬起来,挪了个地方,这桌子一挪完,他和林飞然一起坐在桌前的状态就从肩并肩变成了背对背。挪完桌子,顾凯风背对着林飞然坐下,无比自然地用左手牵起林飞然的左手,道:“这样就不耽误做作业了。”   “你可真是够无聊的……”林飞然心脏漏跳了一拍,掌心沁出薄薄的汗,那只白皙漂亮的手在顾凯风掌中扭了扭,想要挣出去。   这个顾凯风脑袋里天天尽想什么呢!?   顾凯风啧了一声,威胁道:“别动,再动上了你。”   林飞然酝酿了半天的脸腾地一下红了起来:“你敢。”   顾凯风:“我敢。”   林飞然:“……”   顾凯风声音很低:“我都憋成什么样了,你可别给我借口。”   林飞然不吱声了,由着顾凯风紧紧扣着自己的手,红着脸低头看爷爷的记事本,顾凯风也翻开一本练习册,咬开水性笔的笔帽,埋头写了起来。   记事本最开始的一页记载的就是鬼魂的供奉方法,因为这方法很简单而且实用——准备一个香炉,三炷20厘米以上的线香,找一个僻静无人且背风的地方,将三炷香点上插进香炉里。如果不知道鬼魂确切活动范围的话,就要先在一张黄表纸上写下鬼魂的姓名与生辰八字然后烧掉,如果确切地知道鬼魂的活动范围的话,连这一步都可以省略,只要供奉地点位于鬼魂的活动范围内即可。   上完三炷香,供奉人就将要供奉给鬼魂的东西摆放在距离香炉方圆三米内的距离中,一边烧黄表纸,一边在脑中回忆自己供奉的鬼魂的样子,三炷香烧完之后,将那些供奉给鬼魂的东西收起来找个没人的地方扔掉,如果是可燃物烧掉也可以,总之不能再给活人使用,不然可能会引来阴气怨念上身,招致各种负面的影响。   方法还是很简单的,之前林飞然在爷爷坟前也试过一次,不过祖宅那边因为刚办完丧事,这些需要用的东西都很齐全,但学校里可是一件都没有,都得去现买,但寄宿制学校除了周六周日校门都是不开的,林飞然便想等周日回学校之前再去置办这些东西。   看完了这页,林飞然又朝后面翻了翻,这本子他拿过来之后一直没怎么仔细研究过,刚开始大略扫了一眼,发现里面好像大多是些驱逐厉鬼的法术,觉得自己反正又不可能像爷爷一样跑去给人驱鬼就懒得细看,但今天既然已经拿出来了,林飞然就想不妨多看一看,至少知道一下本子里具体都有什么东西,免得万一要用得上的时候抓瞎。   “宝贝儿做哪科呢?”这时,顾凯风忽然问了一句,五根修长的手指轻轻在林飞然手背上暧昧地搓弄起来。   “我……做化学呢。”林飞然匆匆翻开化学作业,生怕总盯着一个空白本子看个没完会被顾凯风认为是精神病。   顾凯风却像根本没听他回答什么,只顾着不老实地揉捏林飞然的手,边揉边心猿意马道:“小手真嫩。”   林飞然拿自己短得半点杀伤力也没有的指甲在顾凯风掌心警告性地抠了一下,道:“牵就牵了,别乱摸。”   顾凯风闷骚地低笑了一声,问:“妥协了?那以后会不会有‘摸就摸了,别乱亲’和‘亲就亲了,别乱……’”   林飞然咬牙切齿地打断:“我们不然还是打一架吧?”   “好啊。”顾凯风攥着林飞然的手,往自己脸上轻轻贴了几下,嘴上配音,“啪!啪啪啪!”   林飞然拿这个流氓并没有什么办法,气鼓鼓地回头继续看起了爷爷的记事本。   本子上大多是各种驱鬼的法术,还有一些教人看风水的,林飞然兴趣缺缺地翻过一页又一页,忽然,他的目光落在了一个奇怪的法术名字上。   共阴?名字听着有点吓人啊。林飞然好奇地看了起来,越看神色便越是凝重,两道秀气的眉缓缓皱了起来。   一是因为,这个法术施行的方法仿佛有些不可描述……   二是因为,它的效果非常神奇。   ——这种名为共阴的法术是专门为像林飞然这样具有阴性体质的人而存在的,阴性体质的人可以选择一个非阴性体质的人,通过法术与这个人建立阴气连接。在阴气连接建立之后,这个非阴性体质的人也同样可以分享阴性体质者的阴阳眼,但是被分享的那个人是自由的,这种阴气连接一旦建立,非阴性体质者便可以随自己的心意选择开启或者关闭这种连接,进而达到开启和关闭阴阳眼的目的,而不像林飞然这样的阴性体质者,不管愿不愿意都只能开着。   这也行!?林飞然暂且忽略了那一小部分不可描述的法术过程,想着如果可以和顾凯风建立阴气连接的话,那岂不是就能把自己不是喜欢顾凯风,只是借他阳气压制阴阳眼的事情传达给他了?   但林飞然高兴了还不到十秒钟,就看到了用红色钢笔水标注的一行注意事项——“阴气连接,通俗易懂地来讲,就是将两个人的魂魄联结在一起,魂魄联结容易分离难,所以共阴这个法术,一个人的一生中只能使用一次……”   林飞然:“……”   开玩笑!一辈子只能用一次的法术怎么可能用在顾凯风身上啊!? 第三十五章   周末, 林小粘糕惯例粘着顾凯风回顾家了, 临回去前,还很有心机地在学校旁边的饰品店里买了几个少女心爆棚的小发饰给夏夏扎头毛, 夏夏对林飞然好感度飙升, 只要林飞然一出现就专粘他一人。   这位小叔子可以说是非常容易被收买了!   周日下午, 难得有闲暇的大忙人顾爸爸开车送两人回学校,车上, 林飞然打开手机备忘录看了看上面的购物清单, 礼貌地对顾爸爸说:“叔叔,等一下路过批发市场麻烦您停一下车, 我想去买点东西。”   顾爸爸点点头:“好。”   林飞然乖巧道:“谢谢叔叔。”   顾凯风一听林飞然和人客客气气地说话时那软绵绵的腔调就受不了, 于是面上假装低头看手机, 一只手却顺着林飞然衣服下摆轻车熟路地摸了进去,在他腰间不轻不重地一捏。   林飞然毫无防备,被他捏得哎呀了一声。   顾爸爸朝后视镜里看了眼,顾凯风忙收回手, 一脸关切地问林飞然:“怎么了?”   演得特别像!   林飞然咬牙保持微笑, 配合顾凯风的表演:“没事, 突然想起来数学作业还差一道大题没写。”   顾凯风表情严肃:“那你回学校抓紧写。”   林飞然凶恶地盯了他一眼,语气却软软的:“嗯,知道了。”   顾凯风几乎闷笑出内伤,非常坏。   林飞然等下要去的是本市综合性最强的一家批发市场,市场分成好几个大区,大区中又分出很多小区, 售卖的货品五花八门相当齐全,号称除了房子和车之外在这里什么都能买到。林飞然待会儿想去买的东西比较特殊,不想让顾凯风看见,所以为了给接下来两、三个小时的独自行动做准备,林飞然从书包里摸出一瓶矿泉水拧开,递给顾凯风,虚伪地关心道:“渴吗,喝口水?”   顾凯风瞥了林飞然手里刚刚拧开的矿泉水,悠悠道:“不渴。”   林飞然一秒就明白过来,抛弃脸皮,非常上道地自己先喝了一口,再问:“真不渴?”   “好像又有点儿渴了。”顾凯风接过瓶子喝了一大口,不放弃任何一个间接接吻的机会!   林飞然剜了这个流氓一眼,把沾着顾凯风口水的矿泉圣水拧紧放回书包,心里踏实多了。   一直默默关注着后排座动态的顾爸爸:“……”   儿子最近怎么连喝口水都磨磨唧唧的?   其实对于林飞然来说,最好的吸阳气方法还是偷偷文具之类的小东西,但要命的是,最近顾凯风察觉到自己的物品总是莫名失踪了,而这事儿按理说也就林飞然能干得出来,所以顾凯风问过林飞然一次是不是他偷拿的。   林飞然痛心疾首:“我怎么可能做那种事!?”   顾凯风好笑:“真没有?”   林飞然撕心裂肺:“真!没!有!”   顾凯风冷静地盯着他看,林飞然的眼珠不负众望地开始滴溜乱转,嘴上却振振有词道:“我是那种人吗,啊?不就期中考那天我校服脏了没经你允许擅自穿了一次你校服吗,那也不代表我还会偷拿别的啊……”   顾凯风不置可否地低低笑了一声,没再追问。   虽然顾凯风是没再问,但他的警惕性可是比之前高了不少,被问过那次之后,林飞然再偷拿顾凯风一只笔、一个本子顾凯风都会发现,而且还会到处找,不找到不罢休,所以这两天林飞然偷拿东西的行为收敛了很多,吸阳气主要靠夏夏。   今天临回学校前顾凯风收拾东西就收拾得很仔细,边收拾还边特么像古装剧里抄家似的,往书包里放一件,嘴上就贱兮兮地拉长声调念一件:“XX牌深蓝色水性笔一支——XX系列数学参考书一本——黑色封面鎏金烫字化学笔记一本——七分长2B铅笔一支……哎我记得我还有一根钢笔,哪去了?”   林飞然气得在一边直磨牙,把那支钢笔从自己书包里摸出来,偷偷放回书桌上去了。   并没有捞到任何机会!   无奈之下,林飞然给自己做了好一通思想工作。   别的东西偷不到,口水总还是能偷到的,而且效果还比别的东西好呢……   车子停在批发市场门前的路口,顾爸爸指挥儿子道:“凯风你陪飞然去,我车停路边等你们。”   顾凯风应了一声,正要下车,林飞然却拒绝了:“不用了叔叔,我自己去就行,我想逛一逛,会很慢的,您先送凯风回学校吧,我买完东西自己打个车就回了。”   顾凯风不满地啧了一声:“一起逛。”   “真不用,你先回学校。”林飞然背起装着矿泉圣水的书包,特别的有恃无恐。   小粘糕的粘性最近有变弱的趋势……   搞不好是快放坏了!得抓紧吃!   顾凯风一脸不满地被顾爸爸拉走了,林飞然则先朝卖儿童用品的分区走去。   五分钟后,林飞然从书包里拿出顾凯风喝过的那瓶水,拧开瓶盖,对着瓶口看了几秒钟,然后像个彻头彻尾的小变态一样伸出一点点舌尖,在瓶口上飞快地舔了一下。   舔完这一下,林飞然站在人来人往的批发市场过道上,自顾自地脸红成了一个小番茄。   啊啊啊啊啊我实在太没下限了啊!林飞然把水瓶往书包里奋力一塞!   林飞然在批发市场逛了一个多小时,买了一个小孩儿玩的皮球,按自己的审美买了一个毛茸茸的兔子公仔和一个洋娃娃,又买了几个发卡饰物,还买了一大兜子果冻、饼干、巧克力之类小孩子喜欢吃的东西,最后去买了一大扎黄表纸、两捆线香,以及一个小香炉。   买完这些东西,林飞然在批发市场门口叫了辆出租车回学校,五点来钟正是下班高峰期,路上堵车堵得厉害,本来半个小时就能开到的路程活生生开了将近一个小时。   自从下午离开了自家人形阳气提取机之后,林飞然用顾凯风喝过的矿泉水瓶压制了三次阴阳眼,眼看大约还有五、六分钟的路就能安全抵达学校门口了,他体内那股阴气却又不老实起来。全身骤然变冷的感觉再次来袭,一直抱着矿泉水瓶的林飞然忙拧开瓶盖喝了一口,但那种瞬间被暖融融的阳气包围的感觉并没有出现,很可能是因为瓶口上顾凯风的唾液已经用光了。   林飞然不甘心地伸出红润的舌尖,在顾凯风喝过的瓶口上仔仔细细地舔了一圈,可是仍然没有得到哪怕一丝一毫的阳气,唯一的收获只是看起来更像个变态了!   算了,正好练练胆。林飞然想着,把瓶子拧好放回书包,战战兢兢地抬眼朝前方看了过去……他上车时拎着三大塑料袋采购来的东西,为了方便就坐在后排了,所以副驾驶本来是没人的,然而,在开启了阴阳眼后,林飞然惊悚地发现副驾驶的地方出现了一个女人。   确切地说,是一个女鬼……   那女鬼的模样并不是很吓人,虽然一看就不是活人,而且一脸憔悴病容,但至少没缺胳膊少腿也没一脸血,在鬼界就算颜值非常高的了,女鬼穿着长裙,留着一头乌黑的长直发,大约三十四、五岁的样子,看上去生前应该是温婉清秀的类型。   林飞然见她一直没动静,便也不特别害怕,只是一直偷眼瞄着她,女鬼坐在副驾驶上也没做什么,只是把一只虚无缥缈的手轻轻搭在司机大叔按着变速杆的那只手上,女鬼的无名指上戴着一只朴素的婚戒,只是那手指头枯瘦得像是一根稻草,婚戒挂在上面,晃晃荡荡的,仿佛分分钟就会落下来。   林飞然探头一看,发现司机大叔把着方向盘的左手无名指上也戴着一枚同样款式的朴素婚戒……   “开车慢一点,刚才抢那一下多危险。”忽然,女鬼开口,语调轻轻柔柔地埋怨了一句。   林飞然:“……”   这司机大叔开车的确是有点儿急。   这时,车子开到了学校正门口停下了。   司机指指计价器,朝后排座一伸手。   林飞然点出正好的钱塞进他手里,迟疑着要下车,刚把车门推开一条缝,还是硬着头皮鼓起勇气望向司机大叔,结结巴巴道:“冒、冒昧地问一下,您是不是以前结过婚,后来老婆生病过世了?”   大叔怔了一下,两道浓眉紧紧拧了起来,粗声粗气道:“什么意思?”   林飞然心一横,咬牙道:“您老婆是不是左边嘴角有一颗痣,很瘦很白,单眼皮,高鼻梁,头发长度到肩膀下面五公分,喜欢穿一条草绿色的长连衣裙,左手无名指上有一枚和您手上一模一样的婚戒,头发总掖在耳朵后面?”   “我操……”司机大叔没反驳,只愣愣地张大了嘴巴,刚刚咬在嘴里的烟都掉了,“你……你认识我老婆?”   一直坐在副驾驶的女鬼转过头,神色和气地望向林飞然。   林飞然瞪大眼睛与她对视了片刻,女鬼开口了……   “您以后少抽点儿烟,一天两包太多了,至少也得控制在一包以内,”林飞然连珠炮般飞快地说着,“开车慢一点儿别总抢道,小华这几天总不说话是因为考试考砸了害怕,不是叛逆期,你别总骂他,有空去医院检查检查,你最近半年睡觉打呼噜打得厉害,还有那个……那个……”林飞然揉了揉鼻子,迟疑了片刻,不自在地说,“她以前从来没和你说过,因为觉得老夫老妻不好意思……她爱你,特别特别爱。”   说完,林飞然逃命似的拎着那三个装得满满的塑料袋从车后排座连滚带爬地蹿出去,然后拔腿就朝学校大门跑去了,一路上鬼影幢幢。   跑了一会儿林飞然就不敢跑了,他才跑了这十几米远的距离就撞上了好几只鬼,现在他开着阴阳眼,鬼撞在身上能感觉到,那种冷得全身发痛的感觉太难受了。林飞然也顾不得担心司机大叔会杀过来了,停下脚步拄着膝盖喘了几口气,从裤子口袋里摸出手机拨通了顾凯风的电话,在等待接听的几秒钟间,林飞然抬眼朝刚才司机大叔停车的方向望去,那出租车仍然停在原地,大叔没气势汹汹地杀下来,车子也没开走。   “喂,宝贝儿。”顾凯风的声音从电话那边传来。 第三十六章   太阳已经落山了, 最后一缕霞光退败到地平线下方, 四下里一切景物都变得昏暗,路灯的光圈与学校对面几个卖小吃的摊位上亮起的节能灯丝毫无法起到驱散恐惧的作用, 黑夜让死亡的气息更加浓郁了, 来往行人面目模糊不清, 在这样阴森的氛围中,连阳气弱的活人看起来都有几分像鬼。   林飞然把三个袋子堆在脚边放着, 蹲下抱着膝盖, 怂得像一朵小蘑菇,语气有些急促地问顾凯风道:“你在干什么?现在忙吗?”   “没事, 就洗点儿东西, 马上洗完了。”顾凯风那边传来水龙头哗哗放水的声音, “宝贝儿有事吗?”   林飞然抿了抿嘴唇,抬眼朝学校大门里看了看,太阳落山后鬼们都活跃起来了,隔着铁门栏杆能看见通往寝室的路上全都是鬼, 一群活动范围比较大的鬼还蜂拥着涌向学校大门, 从铁门中以及出入口中源源不断地飘出来……   太阳落山了, 执念浅的鬼鬼们要出去玩啦!   天天在坟地里宅着都要把鬼宅傻了,过一过夜生活什么的,非常舒爽。   林飞然不想求顾凯风,头皮一硬想自己冲进去,他霍地站起身,看着那密密麻麻的鬼影犹豫了片刻, 头皮复又一软,重新蹲成蘑菇状,怂哒哒地哀求道:“你能不能来校门口接我一下?”   顾凯风闻言,关了水龙头,让那些洗到一半的东西在水盆里泡着,把湿漉漉的右手往裤子上胡乱一抹,一边往寝室楼外走一边问:“怎么了?”   林飞然无助得有点儿想哭,嘴上却只能说:“怎么也没怎么,就来接我一下,行不行?我明天请你喝奶茶。”   顾凯风这时已经出寝室楼了,一跃从楼前的三级台阶上跳了下去,昂贵的运动鞋使这一跳几乎没有发出什么声音,顾凯风一边往校门方向跑,一边勉力稳住呼吸问:“怎么也没怎么让我接你干什么,是不是和老公撒娇呢?”   林飞然又被过路鬼不小心碰了一下,冷得一激灵,满肚子怨气道:“不是!”   顾凯风朝校门口大步跑着,佯做不悦道:“哦,那我不去。”   他这边的跑步和喘气声虽然隐藏得比较好,但仔细听也能听得出来,问题是林飞然又怕又冷,被不住与自己擦身而过的鬼弄得一阵阵地打寒颤,并没有认真听那边的声音。   顾凯风语气冷漠道:“自己回来吧,待会儿见。”   林飞然委屈得要命,却拿顾凯风毫无办法,只好勉强平复了一下情绪,赌气道:“行行行我撒娇呢行了吧?”   已经跑到了学校大门后的顾凯风:“和谁撒娇呢,话得说全。”   林飞然吸了吸鼻子,实在不想自己走这一路回寝室,头皮又是一硬,带着一脸即将慷慨就义的壮烈表情咆哮道:“我和老公撒娇呢!行了没?满意了没?还不快来接我!”   “老公一秒钟就到,一……到了。”在林飞然身后,顾凯风的声音与电话里的声音同步响起,紧接着,是两根搭在林飞然后颈上的手指,它们力道轻柔地在上面捏了捏。   那一瞬间,季节像是骤然从初冬切换到了盛夏,晚间萧瑟的寒风,坟场上终年不散的阴气,全都不存在了,周围的空气霎时被熔炼的糖浆般的阳气浸润得又甜又暖,那股阳气感染了周围,又顺着指尖传进了林飞然体内,驱散了所有的恐惧和无助。林飞然像个小蘑菇一样蹲在地上,心中一股说不清的情绪汹涌地鼓荡着,一回头,看见顾凯风一手拿着电话站在自己身后,胸膛不住起伏着,一看就是一路跑过来的。   见林飞然朝自己看过来了,顾凯风把手机往裤子口袋里一揣,手也顺势插在兜里,头微微一偏,坏笑了一下,带着故意耍帅的嫌疑道:“这可是你自己承认的,和老公撒娇呢。”   林飞然没反驳也没炸毛,只是拎着三个袋子默默站了起来,他看着顾凯风,眼睛亮得像两枚浸在水中的星。   “给我,都我拎。”顾凯风不由分说地抢过林飞然手里的三个袋子,掂了掂,了然道,“自己拎不动了,是不是?”   林飞然轻轻嘁了一声:“这点儿东西还不至于拎不动吧。”   其实是真的真的能拎动!   顾凯风知道林飞然一向是嘴上不服软的性格,就没再问,只是把脸朝林飞然贴过去,嘴角愉悦地翘起,道:“老公来接你了,给个奖励。”   林飞然心头一跳,用指肚在顾凯风俊俏的侧颜上轻轻按了一下,道:“奖励完了。”   “敷衍我,行,我自己拿。”顾凯风说着,脖子一伸,在林飞然面颊上又轻又快地啄吻了一下。   “哎!你……”林飞然一捂脸,惊慌地四下张望着,“让人看见怎么办!”   “哪有人?”顾凯风也四下里看了一圈,远处倒是有几个像他们一样返校的学生,但是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也看不见什么。   本来林飞然不提还好,他这么一提,反倒让顾凯风觉得这是个占便宜的好时机。于是,顾凯风又是一弯腰,把头探到林飞然前面去,在林飞然那两瓣漂亮柔软的嘴唇上飞快地亲了一下。林飞然眼睛一瞪,还没来得及抗议,就又被亲了一口,这回顾凯风亲得更过分,含着林飞然的唇瓣色气地吮了一下才松口。   猝不及防遭遇了三连亲的林飞然本来就害羞得不行,再一想起刚才开着阴阳眼时学校大门附近那鬼山鬼海的“热闹”场面,意识到现在这一幕都不知道被多少鬼看去了,羞耻度立时便翻了好几倍,把脸臊得滚烫。   顾凯风还亲上瘾了,像只好不容易盼到主人回家怎么扑都扑不够的大型犬一样第四次凑了过来,林飞然忙一把按住顾凯风的狗头,急得飚了句脏话出来:“别几把亲了!”   顾凯风语气暧昧道:“就是,亲个几把。”   反击不成又遭调戏的林飞然:“……”   顾凯风便宜占尽,非常满意,低头看了眼手中袋子里的东西,好奇道:“买这些干什么?”   林飞然搔搔鼻尖,别过头看向别处,含糊道:“就是我爷爷……我想过段时间不就是清明节了吗,到时候应该能用得上。”   “清明节?”顾凯风乐了,“那不还半年呢?”   林飞然凶巴巴道:“我先买好了备着,不行啊?”   “当然行了,我们然然说什么是什么。”顾凯风的眼睛又往袋子里瞄,看到那只毛绒绒的白兔公仔,好笑道,“这也是给咱爷爷买的?”   林飞然:“……”   顾凯风赞美道:“咱爷爷真有个性。”   林飞然只好硬着头皮强行解释:“那些是给亲戚家小孩捎的,你能别乱看不?”   “遵命。”顾凯风立刻挺胸抬头目视前方,非常听话。   两人回了寝室,顾凯风把三大袋东西往地上一放,便挽起袖子回水房继续洗刚才没洗完的那些东西,林飞然则在寝室楼里转了一圈,想找个能隐蔽地给鬼上香的地方。   最后,林飞然锁定了这一层的杂物间,这杂物间里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就是一些脏兮兮的拖把扫帚抹布之类,平时基本不锁门,但门内有门闩,可以从里面把门锁上,墙上还有一扇很小的小窗子,在上完香后可以通风散味,可以说是很完美了。林飞然在杂物间里左看看右看看,很满意,便回了寝室打算拿上那些东西去供奉小女鬼。   他回去时,顾凯风也洗好衣服了,正在窗前晾东西,边晾边忽然冒出来一句:“然然,我发现你袜子一点儿味都没有。”   林飞然先是本能地翘了一下尾巴,得意道:“那当然了,我可干净了,我连出汗都没味道,我袜子就算连穿三天都不臭的,不像那些……”   话说到一半,林飞然猛地一脸惊悚地望向顾凯风。   顾凯风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道:“继续说。”   林飞然抓狂地揪住自己的头发:“你怎么知道我袜子臭不臭的!?”   顾凯风沉稳:“因为我帮你洗了。”   “你、你……”林飞然指着顾凯风,“你不止是洗了!你肯定还……”后面的话林飞然连说都不好意思说出口了,顾凯风却坦荡地点点头:“是啊。”   林飞然咚地一声跌坐在自己的椅子上,一下下用手掌抚着胸口,感觉自己非常需要来一颗速效救心丸!   “老公给洗个袜子怎么了?”顾凯风厚颜无耻道。   “问题是你还……”林飞然脸一红,说不下去了。   顾凯风一挑眉:“还怎么?”   林飞然气得干脆不理他,拎起那些供奉小女鬼的东西就往外走,顾凯风追上两步,问:“干什么去?”   林飞然凶恶地瞪着顾凯风,咬牙道:“给你下降头去!” 第三十七章   林飞然拎着三个袋子跑进杂物间, 把门一锁, 窗子一开,将供奉给小女鬼的东西整整齐齐地在地上摆好, 然后祭出香炉线香黄表纸……   专心作法!   他刚在校门口被顾凯风亲过, 阳气储备充足, 所以并不害怕,就是一想起校门口发生的那些事就忍不住一阵心跳, 他今天因为有求于顾凯风被迫口头承认了对方的“老公”身份, 但让林飞然非常惊恐的是他发现自己心底对此并没有什么反感,包括被顾凯风三连亲的时候, 他本能的反应也只是“别被人看见了”, 而不是其他的, 不仅不真的生气,反而还被亲得有点儿小享受!   不对啊我这……林飞然原本神色平静地烧着黄表纸,烧着烧着忽然一个猛抬头,一脸惊悚眼睛溜圆地盯着杂物间的门。   我不会这么快就被撩弯了吧!?   林飞然重重地拍了两下自己的脸, 把思绪拽回到小女鬼身上, 按照爷爷笔记本上说的, 战战兢兢地在脑海中回忆小女鬼的样子,想着这些东西是要给她的。   一炷香的功夫很快就过去了,林飞然将杂物间收拾干净,又把那些供奉给小女鬼的东西重新装进袋子里扎紧袋口,准备先藏在寝室柜子里,等确定小女鬼收到之后再处理掉。   今晚, 那个七岁便死于恶疾的小女孩,收到了她人生中的第一份“快递”,里面有皮球、公仔、洋娃娃、零食、饰品,也有她被亏欠的、戛然而止的童年。   林飞然回寝室把那些给小女鬼的东西在柜子里放好,目光不经意地扫过衣架,一看见上面悬挂着的那三双袜子以及两条没能幸免于难的内裤,就不禁想吃一颗速效救心丸来拯救仿佛分分钟就会因为跳得太快而猝然罢工的心脏。   以后再也不能攒脏衣服了,一双、一条、一件都不能攒!脱了就要马上洗!林小少爷痛心疾首地想。   竟也是猝不及防地改掉了攒脏衣服的习惯……   “然然来一起做会儿题?”学习桌前的顾凯风抖了抖手里的物理练习册,热情地发出约会邀请。   不仅擅自洗了室友的袜子内裤,还把一个好端端的“直男”掰弯了,身为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顾凯风脸上竟然半点愧疚之情都没有,特别气人!   “我自己做自己的!”林飞然杀气腾腾地走到学习桌前,以雷霆万钧之势往椅子上一坐,摊开和顾凯风同款的物理练习册飞快演算起来,所有科目中林飞然学得最好的就是物理,所以他不仅很快就赶上了顾凯风的进度,还顺利反超了。   林飞然沉稳地翘起小尾巴,斜睨着顾凯风,嘲讽道:“嘁,做得真慢。”   主要是想出出气!   “嗯——”顾凯风被林飞然嘚瑟的小样儿萌得不行,荡漾地拉长声调应了,一脸宠溺道,“当然没然然做得快了,我们宝贝然然多聪明。”   我不会被糖衣炮弹击溃的!林飞然想着,嘴角却情不自禁地一扬,随即又如同灌了铅一般沉重地压了下去。   两人做题做到熄灯,余怒未消的林飞然拽气冲天地拿起脸盆去水房洗漱,关门时还故意重重摔了一下门,顾凯风站到他旁边洗漱时,林飞然又非常坏地把水龙头水流开得特别大,趁机用小水花儿溅射顾凯风……各种挑衅!   顾凯风好笑地看着宛如一只暴躁幼兽般的林飞然,没吱声。   两人洗漱完毕回到寝室,顾凯风换了睡衣躺在床上,林飞然也借着柜门的掩护换了睡衣,小斗鸡一样昂首挺胸地走到顾凯风床边,望着故意呈“太”字型四仰八叉躺在床上的顾凯风,语气冰冷地命令道:“胳膊腿儿收收,我要躺进去。”   顾凯风很坏地笑了一下,说:“叫一声好听的,不然今天自己睡吧。”   死一般的寂静持续了足足有五秒钟……   林飞然怂唧唧地小声说:“给我腾点地方好不好?”   顾凯风绷着脸不说话。   林飞然幽怨道:“……老公给我腾点地方好不好?”   顾凯风立刻在床边躺着立了个军姿,胳膊腿儿收得紧紧的,一边身子恰好齐着床沿,立刻把大半张床都给林飞然空出来了。   林飞然强忍住笑意,勉力维持幽怨人设不崩。   顾凯风冲林飞然勾了勾手指头,柔声道:“这才乖,上来吧,你叫一声老公,别说腾地方,你让我睡桌子上都行。”   林飞然哼了一声,摸上床钻进被窝。   顾凯风继续逗他:“说真的呢,不信你试试,你指哪我睡哪。”   林飞然横了他一眼:“就在这睡,哪也不许去。”   顾凯风唇角上扬,一翻身搂住林飞然:“我知道,你就喜欢我抱着你。”   林飞然:“……”   屁咧!我就是想要阳气! 第三十八章   寝室中静了片刻, 顾凯风收紧了环抱着林飞然的手臂, 问:“然然,你是不是承认我是你男朋友了?”   “……什么啊, 没有的事。”林飞然的身体绷紧了。   “那你刚才叫老公叫得那么痛快?”顾凯风不甘心地捏了捏林飞然细韧的腰。   林飞然心虚地嘁了一声, 强词夺理:“不就是一个称呼吗, 我叫谁都行。”说着,林飞然翻了个身, 在枕头上拍了两巴掌, 对着枕头深情呼唤道:“老公,我枕得你舒服吗老公?”   顾凯风把林飞然一把按回怀里, 又爱又恨道:“我看你就是欠顿操。”   “瞎说什么呢!”林飞然涨红了脸, 结结巴巴地反击道:“退、退一万步讲, 我就算真是,也肯定是我在上面……”他越说声音越小,似乎自己也不怎么信。   “那也行啊,只要你高兴。”顾凯风把自己睡衣扣子解了, 向后退开一些距离, 强行拉着林飞然的手, 迫着林飞然从他的锁骨一路摸到小腹。顾凯风也不知道是吃什么长大的,身体发育得比同龄人快,没有多少少年青涩稚嫩的感觉。林飞然的掌心抚过那光滑紧致的皮肤包裹下的坚硬肌肉,脑浆开始不受控制地升温,在刮到那两个挺立的点时,林飞然觉得自己的脑浆已经达到沸点了, 而顾凯风还坏心眼地按着林飞然的手在上面揉了揉。   林飞然又是羞耻又是一阵莫名的激动,连脚趾头都蜷缩起来了,小巧的喉结难耐地上下滚动着。   顾凯风重又把林飞然拽回怀中将他牢牢扣住,两人的身体紧密地贴合在一起,没有一丝缝隙。顾凯风冲林飞然红得几乎像在滴血的耳朵轻轻吹了口气,问:“宝贝儿,喜欢吗?”   林飞然一双乌亮的眼睛愣愣地瞪大了,像只惊呆的仓鼠,他沉默了几秒钟,才口是心非地否认道:“不……不喜欢。”   “嘴硬。”顾凯风也不傻,喜不喜欢看反应便一目了然,根本不需要听回答。于是,他变本加厉地伸出舌尖拨弄了一下林飞然的耳垂,刻意压低声音,语调轻佻又放浪地吐出几个字:“不是说你要在上面吗?想操我吗?”   他话音未落,林飞然便感觉自己脑袋里的某处发出了嗒的一声轻响,像是有一根弦断掉了,他急促地喘着气,道:“我……不想。”   这句话倒是真的,因为他几乎已经瘫了,像块被煎得软塌塌黏糊糊的、粘在锅底上的小年糕一样,毫无半点儿能那啥顾凯风的样子,被顾凯风那啥还差不多。   顾凯风被他无意识的撩拨弄得心猿意马,但也做不了别的,只能勾起林飞然的下巴狠狠亲了好几口,又把手软脚软的林飞然抵在墙上从胸口到大腿揉捏了个遍以发泄心头之欲火。林飞然起初几乎没反抗,只是嘴上小声地嘟囔了几句,过了一会儿,发现顾凯风大有擦枪走火的趋势,才拼命把人推开并冷酷地霸占了整条被子把自己裹起来,面红耳赤道:“还有完没完了?明天还想不想上课了?”   “有完。”顾凯风心满意足地收回那两只吃遍了豆腐的手,并决定未来一周都不洗手了。   漫长的安静过后,林飞然忽然裹着被子一转身,目光灼灼地望向顾凯风,用很轻的声音问了一个顾凯风早已回答过无数遍的问题:“你真的喜欢我啊?”   其实这完全是一句废话,但顾凯风仍忙不迭地点头道:“真喜欢。”   林飞然抿了抿嘴唇,继续确认道:“什么时候开始的?”   顾凯风老实答:“第一眼看见就挺有好感,我就喜欢你这样的,鼻子眼睛嘴巴脸蛋手脚胳膊腿腰……还有屁股,全是按我审美长的。”   林飞然立刻就生了一下气!   为什么最后要强调一下屁股!?   顾凯风继续道:“不过那时候你不爱理我,话都不怎么好好和我说,我就没往这个可能上想,但是后来你突然天天撩我,我就沦陷了。”   林飞然眼神微微一黯,似乎有些不悦:“说来说去,还不就是看我长得好看,好看的人有的是,你喜欢别人去不也一样,以后你少撩我……”   “怕我以后遇到好看的会变心?”顾凯风完美解读了林飞然这番弯弯绕绕的话,他伸出拇指揉过林飞然刚刚被自己吮吻得嫣红的唇瓣,语调温柔又诚恳,漾满了笑意的双眼定定注视着林飞然道:“我承认,我刚开始就是被你外形吸引了,但是现在不是了。我家然然这么聪明,这么可爱,这么善良,这么有气质,钢琴弹得好,唱歌唱得好,学习学得好,投球投得准,跳得高,跑得快,笑起来还有小酒窝,优点多得根本就说不完,我看你画根辅助线,都觉得我家然然画的辅助线就是比别人画得直,我听你打个喷嚏,都觉得我家然然打个喷嚏怎么也打得这么好听,你瞪我一眼我的心都是酥的,你如果再朝我笑一下,我魂儿都能飞了,天天就是想抱着你,想亲你,想陪你玩,想听你说话,想干你,就算你下一秒钟开始突然不这么好看了,我也已经喜欢上你了,变不了了……”   猝不及防地收到这么多赞美,林飞然大脑负责翘尾巴的区域因为工作量太大而陷入瘫痪了,所以林飞然只是一脸呆萌地望着顾凯风,并没有流露出得意洋洋的神色。他感觉身体里哪个角落中像是蓄着一小汪热乎乎的肥皂水,被顾凯风这番话一吹,千万颗色彩斑斓的肥皂泡泡顷刻间破水而出,拉着林飞然体内的每一颗细胞跳起了舞,让他快乐得脑内几乎一片空白了。   “我的说完了,轮到你了。”顾凯风用胳膊肘碰碰林飞然,问,“说说你为什么喜欢我,是不是那次你发高烧我给你买药买粥让你觉得我特别好?”   林飞然魂游天外了一会儿才缓过神,慢悠悠地翻了个白眼,道:“我不知道,可能因为你流氓吧。”   顾凯风嗤地一声笑了出来,认命道:“也行,你喜欢我就行。”   林飞然猛然惊觉,忙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补充道:“我的意思是我又没喜欢你!”   “知道了,晚安。”顾凯风的嘴角愉快地翘着,仿佛他听见的并不是这句话,说完,他便搂着怀里口是心非的小粘糕睡下了。   第二天周一,期中考试的成绩单发下来了,顾凯风和林飞然分别是班级第六第七名,林飞然总分比顾凯风低了4分。   都是语文的锅!   林飞然看着成绩单,摩拳擦掌道:“下次肯定超过你。”   因为昨天晚上说了那么多,所以今天早晨刚起来的时候他看顾凯风有点不好意思,一直不好意思主动搭话,这会儿总算找到机会了。   “一定没问题。”顾凯风揉了揉林飞然的头发,然后用红水性笔在成绩单上画了颗心,这颗心正好能把上下挨在一起的顾凯风和林飞然两个名字圈起来。   林飞然犹豫了一会儿,最后道:“……你小心点儿,别让老师看见你成绩单。”   这重点抓得似乎并不是很对!   顾凯风心知肚明,温柔地嗯了一声。   这节是班主任郑老师的课,她在课上讲了这次期中考的英语卷。快下课时,林飞然的阴阳眼开了,一阵小孩子拍皮球的声音从走廊的方向传来,林飞然没有碰顾凯风吸阳气,郑老师刚一宣布下课,他就第一个跑出了教室。   在走廊上玩皮球的果然是那个小女鬼,一只虚无缥缈的白手拍着一个虚无缥缈的皮球,场面看上去相当诡异,但小女鬼玩得很开心,皮球不小心滚远了,她便笑着跑过去,淑女地拢了拢裙子然后蹲下捡起皮球。见郑老师从教室里走出来,小女鬼立刻跟了上去。   林飞然冲她挥了下手,轻声叫:“小朋友。”   小女鬼看看他,扭头抱着皮球继续蹦蹦跳跳地跟着郑老师走,那背影活泼可爱,除了虚了点儿之外,和普通的小女孩没什么差别。   林飞然跟在她后面,强迫自己不要去看其他的鬼,他拿手掩着嘴用气声道:“那些玩具和零食是我送你的,大哥哥是好人,知道不?”   小女鬼闻言在原地站定了,睁着黑洞洞的大眼睛,一手抱着皮球,一手拽着裙角,怯怯地说:“谢谢大哥哥。”   林飞然一脸欣慰:“乖……”   小女鬼又飞快道:“大哥哥再见。”   说完,扭头就跑进郑老师的办公室了。   林飞然:“……”   办公室门没关,林飞然在门口探头探脑地看了看,郑老师的办公桌已经被小女鬼全面占领了,堆成高高一摞的英语作业旁边摆着一个虚无缥缈的洋娃娃,笔记本电脑键盘上放着那只兔子公仔,各种零食在桌上整整齐齐地码放着,分毫不乱,看起来小女鬼生前也是个有规矩的乖小孩。   小女鬼跑进办公室,把皮球往郑老师办公桌的桌脚旁一放,踮起脚从零食的小山中拿了两个果冻,郑老师正在埋头看学生们的成绩单,对自己身边发生的一切毫不知情。虽然知道妈妈吃不到,甚至也看不到听不到,小女鬼却仍然把一个果冻摆在郑老师手边,乖巧地说了声:“妈妈上课辛苦了。”   说完,小女鬼拢了拢裙子,挨着郑老师的椅子腿坐下了,撕开自己手里那个果冻的包装开心地吃了起来,一双黑洞洞的眼睛弯成了两道黑洞洞的小月牙儿。 第三十九章   林飞然正在高二年组办公室门口鬼鬼祟祟地探头探脑, 语文老师的声音冷不丁地响起:“呦, 怎么自己来了,我正要找你呢。”   林飞然一听见语文老师说话顿时就是一怂, 因为他之前全程眼睛没往语文老师那边看, 所以想干脆装成没听见的样子扭头跑路, 结果却听见语文老师一声排山倒海的暴喝:“林飞然!叫你呢!给我过来!”   林飞然立刻挤出一个虚伪的笑容,颠颠儿地跑过去:“哎, 李老师, 我在呢。”   李老师皱着眉推了推眼镜,镜片上沿反射出寒光, 严厉道:“别嬉皮笑脸的, 期中考考的什么玩意儿?我看你其它科都不错, 是不是不重视语文?”   “没有,李老师,其实我觉得我比起上次还是有进步的……”林飞然软绵绵地争辩道,“我语文课听得可认真了。”   “听课认真?”李老师稳准狠地把林飞然的语文卷子抽了出来, 用红笔指着一道选择题, “这个字的释义我考试前几天课上还讲过,再给你个机会, 正确答案选什么?”   “老师您让我想一下。”林飞然皱着苦瓜脸看看那道题,嘴上拖延着时间, 目光朝旁边的卷子飘去, 想偷看一眼其他同学的答案,然而李老师眼疾手快地把那摞卷子挪远了。   林飞然:“……”   就在林飞然急得几乎快要秃头的当口, 那个小女鬼突然抱着兔子公仔哒哒哒地跑过来,踮起脚用黑洞洞的大眼睛看了一眼李老师红笔指的那道题,又伸长脖子看了看其他同学的卷子,然后怯怯地对林飞然道:“选A,大哥哥。”   李老师:“想好了没?我看你就是……”   林飞然感激地看了小女鬼一眼,大声道:“选A!”   李老师后半截话噎住了,又点了点林飞然另一道错题:“这道呢?我也讲过。”   小女鬼又探头看别人的卷子,轻声道:“选C,大哥哥。”   林飞然唇角微微一翘,道:“选C,李老师。”   李老师不信邪,指着一道林飞然没填上来的古诗词填空,问:“‘哀吾生之须臾’后面填什么?”   小女鬼皱着眉头看着别人的卷子,看她样子顶多也就是小学一二年级,估计识字量不够,纠结了片刻,她小声说:“第一个字不认识,长江之无……”   林飞然毕竟背过,一被提醒就瞬间想起来了:“羡长江之无穷!”   李老师不满地嘶了一声,抱着怀靠在椅背上:“你几个意思?考完了你全会了,马后炮?”   林飞然在桌子下面偷偷朝小女鬼比了个OK的手势,小女鬼没理他,只是抱着兔子公仔哒哒哒地跑回了郑老师旁边。   逃脱一劫的林飞然笑眯眯地和老师卖萌道:“李老师,我就是之前语文一直不好,所以一考试就紧张,我上课真的认真听讲了……”   李老师没脾气了,简单说了林飞然两句就挥挥手放他走了。   林飞然出办公室门时回头看了一眼正在玩兔子公仔的小女鬼,一人一鬼视线交汇时,林飞然很帅气地冲小女鬼挤了挤眼睛又笑了一下,他的长相和气质很招小女孩喜欢,加上这样的小动作完全可以萌倒一片,小女鬼怔了片刻,不好意思地低头捏着兔子公仔的耳朵。   好像是对我没那么防备了?林飞然心里略欣慰,跑步穿过鬼气森森的走廊回到教室,在半个头老校长的威严注视中用指肚轻轻按了一下顾凯风的面颊吸了口阳气,然后没事儿人一样低头翻出下节课应该会讲的化学卷子,任由被撩得无处发泄的顾凯风原地发疯。   “看准了我不敢在教室里亲你是不是?”顾凯风戳戳林飞然腰间的痒痒肉。   林飞然躲了一下,清亮的眼底透出一抹羞怯的光:“没啊,什么亲不亲的。”   “你等高考完的。”顾凯风唇齿间的热气扫过林飞然的耳侧,声音低低的,“我非得把你按讲桌上亲,按领操台上亲。”   林飞然咬着嘴唇,却没止住笑意,只好用一只手托腮遮住嘴巴,问:“你怎么不干脆把我按校长办公室里亲呢?那多刺激。”   顾凯风当机立断:“那加上这个。”   林飞然:“……”   林飞然轻咳一声板起脸,帮顾凯风把他的化学卷子摊开,一本正经道:“思想能不能健康点儿?谁要跟你亲?看看错题,马上要讲了。”   “你等着的。”顾凯风唇畔浮起一个看穿一切的坏笑,低头看起卷子来。   下午第二节 是体育课,今天体育老师难得没被生病,也没被有事,体育课正常上。   学生们绕操场慢跑了两圈,老师便宣布解散自由活动,林飞然本来想和顾凯风王卓他们打会儿篮球的,但是到了球场,林飞然用阴阳眼四下扫视了一圈,发现郑老师家的小女鬼正在球场边玩呢,于是便改了主意,表示自己今天还是在场边看着就好。   王卓只好又拽来一个男生打3V3,林飞然起初在场边站了一会儿,见他们玩得投入了,便悄悄溜到小女鬼所在的另一个篮筐附近,这边是高三的几个学长在玩,小女鬼学着他们的样子,试着把自己的小皮球丢进篮筐里,但力气太小球总扔不高,扔高了也是歪的。   林飞然被小女鬼认真投皮球的样子逗乐了,心里对她仅存的恐惧感也消散了,他绕到小女鬼正前方,趁那双幽黑的眼睛朝自己望过来时勾了勾手,用嘴型道:“过来一下。”   经过了上午办公室的事情,小女鬼对林飞然的态度没那么疏离了,她抱着小皮球快步跑了过去,在距离林飞然两米的地方站定,礼貌地叫了声:“大哥哥好。”   “你好。”林飞然笑眯眯地对她挥挥手,小女鬼身后一个碰巧朝这边看过来的学生一脸懵逼指了指自己。   林飞然忙又摆摆手:“没事没事。”   小女鬼发现了这桩因为自己闹出来的小误会,抿着嘴偷笑了起来。   林飞然也笑了,为了不再闹笑话他忙用手掩住嘴,小声道:“大哥哥投球投得可准了,想不想学?”   小女鬼犹豫了一会儿,指指篮筐下那几个高三学长问:“真的吗?比那些大哥哥还准吗?”   林飞然洋洋得意地一挥手:“在你然哥面前全是垃圾。”   小女鬼黑洞一样的眼睛仿佛是微微亮了一下:“我想学。”   “那你得答应我个事。”林飞然秀气的眉狡黠地一扬,“你得先告诉我你还有什么心愿没完成,我想帮帮你。”   小女鬼不安地扯了扯裙角,犹豫了一会儿,小声道:“好。”   林飞然沉稳地补充道:“说话不算数的是小狗。”   小女鬼郑重地一点头:“嗯。”   林飞然轻轻吐了口气:“说吧,你有什么心愿?”   小女鬼转动了一下黑漆漆的眼睛,细白的手指在皮球的缝隙间紧张地抠了几下,小声道:“我是生病死的,我生病的时候,爸爸妈妈很辛苦地照顾我,尤其是我妈妈,她最辛苦了,我爸爸也很好,他到处帮我找医生,早出晚归拼命工作赚钱给我买药……”说着,小女鬼的眼中渗出泪水,两道细细的血线顺着那瓷白的面颊滑下来,即诡异又凄惨。   林飞然心里一阵酸涩,四下看了一圈见没人注意自己,便忍着害怕伸手在小女鬼头顶上虚虚地摸了摸,笨拙地哄劝道:“小朋友别哭,哭了就不漂亮了……”   小女鬼抹了把脸上的血泪,继续道:“但是最放不下我的人还是我妈妈,我死那天,她哭得好伤心,我舍不得走,后来过了两年,妈妈生了弟弟……但是我知道妈妈心里还惦记我,她现在偶尔还会半夜抱着我的相册哭……”顿了顿,小女鬼仰起那张天真又恐怖的小脸,小心翼翼地问林飞然,“大哥哥,你能不能帮我告诉我妈妈,让她别再难过了,每次看见她又半夜一个人偷偷哭我就舍不得走了,你告诉我妈妈,护士姐姐给我打的止痛药特别好用,我死的时候一点儿都没疼,一点儿都没难受,我知道我妈妈心里总是放不下这件事,觉得我受苦了,你告诉她我真没有……你再告诉她,你给我捎玩具和零食了,我很开心,没什么遗憾了。”小女鬼托着下巴想了想,自顾自地点了下头,道,“告诉我妈妈这些就行,谢谢大哥哥。”   林飞然背着对那些打篮球的学长像个小蘑菇似的蹲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带着哭腔说:“知道了。”   小女鬼毕竟已经死了很久,对这些事比林飞然淡了很多,所以只是刚开始说起这些事的时候哭了出来,现在情绪比林飞然平和多了,竟还反过来用林飞然刚才安慰自己的话安慰起林飞然了:“大哥哥别哭,哭了就不帅气了……”   林飞然鼻尖通红,哭唧唧地反驳道:“谁说的,我哭也帅啊!”   小女鬼想了想,又道:“对了,你再告诉我妈妈,我想全家人一起去一次水族馆和游乐场,我的心愿在我妈妈身上,我妈妈在哪,我就能去到她附近。”   “好。”林飞然应着,掏出面巾纸狠狠擤了一把鼻涕,又擦擦眼泪,“我受不了了,真是太难受了,太可惜了……”   小女鬼露出一个看淡生死的微笑,小声道:“人都会死的,我只是早一点,但是我有过那么好的爸爸妈妈,我就很满足了。我弟弟也特别可爱,他小时候总能看见我,那时候我一冲他做鬼脸他就笑,不过他长大之后就看不见我了。”   是的,小女鬼说做鬼脸那就是字面意义上的做鬼脸!   小女鬼老气横秋地叹了口气:“我呀,要是再不去轮回,再过两年我弟弟看着都要比我大啦。”   林飞然怕待会儿被人看出自己的异样,全力平复住情绪,把脸上的鼻涕眼泪擦干净了,哑声道:“我会找机会告诉你妈妈的……你让我冷静五分钟,冷静完了我教你投球。”   五分钟后,重新打起了精神的林飞然跳起来,道:“开始!”   小女孩捏着小拳头朝天空一伸,脆生生地跟着林飞然喊道:“开始!”   林教练用手掩着嘴,鬼鬼祟祟地给小女鬼上课:“先和你说说基本注意事项哈,投篮的时候,你不能从手上发力,而是要从脚掌开始,让力量……” 第四十章   林飞然教了小女鬼一会儿基本投球姿势, 他掩着嘴巴说得正欢, 耳边忽然传来脚步声,林飞然忙闭上嘴扭头一看, 目光正正撞进顾凯风眼底。   顾凯风勾住林飞然的腰一拉, 把人拽进自己怀里, 略带不满地问:“你在这看谁呢?”   林飞然无比诚恳道:“谁也没看……”   其实真的是除了小女鬼谁也没看!   “眼睛怎么有点儿红?”顾凯风捏着林飞然的下巴细细端详着,“哭了?不开心了?”   “闲着没事哭什么啊, 我又不是林妹妹。”林飞然心虚地掰开顾凯风的手, 垂眸道,“就哈欠打多了。”   顾凯风皱了皱眉头, 确实也认为林飞然没什么好哭的, 于是便像只护食的小狼狗一样按着林飞然后颈让他和自己额头相抵, 声音很低:“那回去看我,我刚才表现特好结果你都没看见,你怎么赔我,嗯?”   “你表现好就好呗, 让我赔什么?”林飞然有点儿想笑, 他倒不是觉得顾凯风搞笑,只是感觉自己的心尖像是被绒毛做的小刷子轻巧地扫过了一瞬, 被那股酥酥痒痒的感觉牵动着嘴角。   “我是为了你才表现好的。”顾凯风说着,也跟着笑了一下, 然后拉起他手腕走回自己那片球场, 认真道,“这回好好看着我, 我要监督你,眼睛从我身上别开一次晚上回寝我就亲你一次。”   林飞然被这番话搅得心脏漏跳了一拍,嘴上却底气不足地骂:“神经病啊。”   小女鬼也抱着小皮球跟过来了,不过林飞然这会儿看不见了,顾凯风跑回场上继续打球,林飞然盯着他看了五分钟,然后继续用手掩着嘴巴教小女鬼动作要领,小女鬼按着林飞然说的做了几遍,林飞然目光落在她身上,纠正道:“大臂和小臂呈九十度,你这角度太小,知道九十度什么意思吗,我整个人和地面就是呈九十度……”   正说着,林飞然感觉脊背一凉,抬眼一看,顾凯风正狼似的盯着自己看。   见林飞然望过来了,顾凯风用手指比出一个“1”,随即单侧嘴角邪气地一翘。   意思就是说晚上回寝室了要亲一下!   林飞然的脸腾地红了,凶巴巴地冲顾凯风比了一个中指。   另外几个男生都看见了,王卓眼珠一转,贱兮兮地问何昊道:“唉何昊,哑语里的‘我爱你’怎么比划来着?”   何昊心领神会,非常默契地冲王卓比了个中指,板着脸一本正经道:“这么比。”   顾凯风和王卓哈哈大笑,王卓也冲何昊比了个中指作为回礼,顾凯风则暧昧地朝林飞然抛了个飞眼。   林飞然抓狂地抹了把脸,非常想和王卓这个戏精打一架!   林飞然又教了小女鬼一会儿,这小女鬼生前应该是个很聪明的小孩,什么事情一点就通,很快就把标准动作学会了,蹦蹦哒哒地找了个篮筐自己玩了起来。   林飞然看了她片刻,急忙把目光重新落在顾凯风身上,活跃在球场上的英俊少年明亮得让人挪不开眼睛,运动服外套的衣角随他跳跃跑动上下翻飞,潇洒又帅气。顾凯风隔一会儿就看林飞然一眼,两人过个十几二十秒就对视一下,害得林飞然一直处于心跳过速的状态,跳得他头晕脑胀。   再、再直的直男也禁不住这么掰啊!林飞然忧愁地想。   体育课下课铃响起,王卓抱着篮球,招呼几个男生去买水,顾凯风没去,而是朝林飞然走过来,又与他擦肩而过,继续朝前面的一棵大树走去,走了几步,他回头对林飞然勾了勾食指,道:“宝贝儿,来。”   林飞然心里隐约明白顾凯风是要干什么,可腿却像不听使唤了似的情不自禁地跟着顾凯风走,两人走到学校外墙前的一棵大树后,林飞然挪了一下步子,站到大树正后方,以确保能够隔绝住从后面投射过来的目光。随即,他自以为表情若无其事,实则脸上写满紧张地问:“干什么啊?”   顾凯风探出一点红润的舌尖舔了一下自己的嘴角:“还问?我看你好像知道啊?”   林飞然呆呆地望着顾凯风,脑子里有些空白,像只刚出壳的小鸭子似的有样学样,也跟着舔了一下自己的嘴角。   顾凯风被他逗得笑出声。   随时准备着被亲的林飞然紧张地把目光往旁边一转,惊悚地发现小女鬼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抱着球跟过来了!   见林飞然看到自己了,小女鬼眨眨大眼睛,好奇地问:“大哥哥,你们在这做什么呀?”   和小女鬼对视的一瞬间,林飞然老脸通红:“……”   卧槽!   “我怎么就那么喜欢你呢?”顾凯风自言自语着,上前一步把正要逃跑的林飞然死死按在树上,低头就亲了下去,“刚才欠我的一次。”   “……别!”林飞然挣不开,只好一扭头,顾凯风的嘴唇落在了他耳朵上,林飞然顿时一阵腿软。   “别什么别?”顾凯风顺势又在那白皙诱人的脖子上用力亲了两口,发狠道,“我是真没看错你,你就是爱玩欲拒还迎那套,刚才明明知道我要干什么还自己跟过来,嗯?”   “不是欲拒还迎!”林飞然冤得恨不能去哭倒长城!   我们旁边有个小孩儿正看着呢好吗!   其实顾凯风之前亲他那几次旁边肯定也都有鬼,但知道归知道,真的一秒钟前就有只鬼在旁边和自己对视着,下一秒就和顾凯风亲上了,这耻度还是比单纯的“知道”大很多的。   “是不是被强迫你才有感觉?”顾凯风扳过林飞然的脸,细细地舔吻着他的嘴唇,哑声道,“不会吧?”   “放你的屁!”林飞然面颊滚烫,急得又骂了句脏话,然而这时,他和顾凯风亲密无间地贴合在一起的某个部位却很不争气地背叛了自己的主人,神采奕奕地用实际行动告诉顾凯风自己的确很有感觉。   顾凯风显然是发现了,低低地一笑,加深了这个吻。   于是,林飞然是个“欲拒还迎超喜欢装不要被强迫才会爽到的小妖精”一事在顾凯风心目中正式地得到了证实……   两个人在树后面折腾到上课预备铃都响了,才朝教学楼的方向跑去。   林飞然边跑边摸嘴唇,深深怀疑自己的嘴被亲肿了,但又不好意思问顾凯风,进教室的时候低头捂着嘴假装咳嗽,一直走到座位坐好了才松开手。   说好的只亲一下呢?这特么都亲了能有二十下了!还一顿乱摸!自投罗网的林飞然半是生气半是舒爽地想。   下午第二节 课下课,林飞然又去高二年组办公室,扒着门框偷摸往里看。   郑老师正在和科任老师谈论班上学生们的学习情况,那平时不苟言笑的面容,此刻不知为何,看上去总透着一缕温柔,也许是因为林飞然知道了她是个好妈妈,所以对她的主观印象产生了改变。   当面说是不是不太合适?和郑老师说完了,高考结束之前还得天天和她见面,到时候她一看见我就想起自己女儿跟着自己的事,再想放下也放不下了……林飞然思索着,默默退了回去,决定先匿名给郑老师写封信,如果她看完了不相信就再想别的办法。   林飞然下定决心,回教室翻开笔记本,撕下一页写下了“尊敬的郑女士”六个大字,然而这几个字刚写完,林飞然就红着脸把纸揉吧揉吧塞进桌膛里了。   因为他意识到自己的字实在太丑了,丑得根本就写不了匿名信,分分钟就会被认出来!   于是这天晚自习放学后林飞然在寝室用手机打字写下了关于小女鬼的事情,自从上次和那位司机大叔说过他老婆的事之后,林飞然对限制的理解更深了一层,他不可以直接对司机说他老婆的魂魄就在副驾驶上坐着,但是他可以向司机描述他老婆的外形,也可以传达他老婆的话,司机在接收到这些信息之后,可以自己推理得出“老婆的魂魄就在附近”的结论,而他自己推理得出结论,就不关林飞然什么事了。   把握着这样的尺度,林飞然在手机备忘录中写下了小女鬼的各种细节特征,还写下了一些小女鬼认为只有自己和妈妈会知道的小事件作为证据,写完这些,林飞然传达了小女鬼的心愿。   “……您如果有什么没来得及说的,可以对着周围的空气说。”   “她一定听得到。”   信的最后,林飞然写下了这两句话。   他不知道郑老师的电子邮箱,写完之后检查了一遍觉得没什么问题,便先存在手机里了。   第二天午休的时候,林飞然翻墙去学校外的打印社把这篇东西打印了出来。打印完毕,林飞然又在另一张A4纸上打上了郑老师的名字,然后用这张A4纸当信封把信包了起来。   下午,林飞然挑了一个课间,趁高二年组办公室关着门的时候偷偷把这封信塞进了门缝里。   那节课间之后,郑老师一直没露面,晚上本来应该是郑老师看晚自习,但临时替换成了物理老师,晚自习的课间林飞然开着阴阳眼到处找了一圈,却没看到小女鬼的踪影,不知道是不是跟着郑老师回家了。   郑老师肯定是收到了……林飞然想,就是不知道信没信,但看这样子八成是信的,如果只认为是恶作剧的话不至于连晚自习都不上了吧? 第四十一章   林飞然忐忑不安地上完了晚自习, 直到放学, 他都没再看见小女鬼和郑老师。   第二天是周三,是很寻常的一天, 同时也是林飞然的生日。   周三的生日没什么好过的, 晚自习要上到八点, 学校又不让出门,林飞然打算的是周六晚上或者周日再和顾凯风一起去哪玩玩, 吃顿大餐庆祝一下, 所以也就没提自己过生日这件事。   上午第二节 课是英语,也就是郑老师的课, 林飞然本来还在担忧郑老师会不会不来上课, 但上课铃响起时郑老师一如既往地穿着干练优雅的职业装, 容色平静地走上了讲台。   郑老师镜片后严肃的目光缓缓将整间教室里的学生扫视了一遍,短暂的沉默后,她像往常一样道了句:“同学们好。”   “老师好。”林飞然随大流喊道,他发现郑老师的眼皮有些浮肿, 像是昨晚哭过或是没休息好。   为了确认小女鬼的状况林飞然没吸顾凯风的阳气, 几分钟后阴阳眼开启,那股森寒之气在体内涌起的一瞬间, 林飞然迫不及待地抬头张望起来。   他看到了那个小女鬼。   小女鬼正坐在讲台上,两只手拄在膝盖上托着下巴, 头上戴着一枚林飞然供奉给她的新发卡, 见林飞然看到自己了,小女鬼便冲他挥挥手, 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黑漆漆的大眼睛弯起一个十分可爱的弧度,嘴角柔和地向上翘起,圆圆的小鼻头看起来和这个笑脸很配……而更重要的是,她不再是七窍流血的样子了,那张小脸蛋瓷白洁净,看不到哪怕一丝血痕的存在,恐怖程度立刻减了九成。   林飞然想起爷爷说的,执念深重的鬼模样经常会很恐怖,但在他们的执念消除或减淡后,外形就会变回普通的样子。   ——郑老师相信了。   郑老师一定是对她说了什么,她的执念才会淡化……林飞然想着,鼻子微微一酸,趁郑老师转身写板书,他也忙对小女鬼露出一个温柔和气的微笑,随即他用小腿蹭了下顾凯风,开始专心听讲。   下课后,林飞然又在走廊上看见了小女鬼,她没跟着郑老师回办公室,而是安静地站在教室门口,好像是在等林飞然。   “怎么样?你妈妈知道你在她身边了吗?”林飞然掩着嘴轻声问。   小女鬼神情喜悦,连那张白得毫无血色的脸都好像因为开心而染上了一层薄薄的粉:“妈妈昨天和我说话了,说了很多很多话,她还说这周末就带我去水族馆。”   “那就好,如果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随时可以来找大哥哥。”林飞然殷殷地叮嘱道,“想要什么玩具,想吃什么零食,都可以和大哥哥说。”   小女鬼贪馋地舔了舔嘴唇,大眼睛转了一圈,小心翼翼地说:“轮回之前想再吃一个冰激凌。”   “没问题!”林飞然霸气十足地一口答应下来,“然哥请你吃。”   你然哥可以说是非常的仗义了!   林飞然想象了一下供奉鬼的步骤,忧心忡忡道:“就是可能到你手上的时候会有点儿化。”   一直以来要么闭着嘴要么微笑的小女鬼,这回笑得连漏风的门牙都暴露出来了:“化了也不怕,大哥哥你真可爱!”   助鬼为乐的好少年林飞然又做了一件好事,心满意足地回教室戳戳顾凯风,开始预习下一节语文课的内容。   胸前的小领带仿佛更鲜艳了!   一整个白天平静地过去了,下午最后一节课下课,林飞然和顾凯风去食堂吃饭,吃饱喝足后离上晚自习还有一会儿,于是顾凯风神秘兮兮地拉着林飞然来到操场后面的围墙。   两人在围墙前面站定了,林飞然想起前天被顾凯风带到这附近狠狠亲了一通的事,脸颊微红,带着点儿小期待地问:“来这干什么?”   顾凯风没答,身手矫健地攀上围栏翻了出去,落到墙那边后,他才忽然开口道:“然然,生日快乐。”   “……你记得啊?我就和你说过一遍。”林飞然心里一阵热流漾过。   “当然,自己媳妇儿的生日都记不住那像话吗?”顾凯风从围栏缝中伸进一只手,捉住林飞然的手腕,“考考你,我生日多少号?”   林飞然脱口而出:“7月16。”   顾凯风唇角温柔地一扬:“我也只和你说过一遍。”   林飞然嘴硬道:“我记忆力好。”   顾凯风很不给面子地拆穿了:“那背篇古文怎么还像要你命似的?”   林飞然立刻就凶恶地瞪了他一眼!   “哎对了。”林飞然不解道,“你和我说句生日快乐怎么还得翻墙说,怕我咬你啊?”   顾凯风愉悦地吹了声口哨:“老公给你取生日蛋糕和礼物去,晚自习我逃了,你好好上,八点我们寝室见……你亲我一下。”   林飞然别扭地往后蹭了蹭,但手腕却被顾凯风抓着,跑不了。   “你凑过来点儿,让我亲你一下也行。”顾凯风立刻妥协了一步。   林飞然的脸慢慢烧了起来,眼帘不好意思地低垂着,显得睫毛很长,顾凯风被那睫毛撩拨得心痒痒,愈发不依不饶地收紧了手上的力气,痞气兮兮地道:“不让亲我就不放手,你陪我在这站一晚自习吧。”   “你……”林飞然小声嘟囔了一句什么,偏过头把自己的侧脸贴在围墙的栏杆上。   顾凯风隔着栏杆亲了一下他的脸,不满足道:“还要嘴。”   林飞然慢吞吞地转过来,正面对着顾凯风把脸贴在栏杆上……   隔着一条窄窄的缝隙,两人的嘴唇倏地碰在一起,顾凯风一手攥着林飞然的手腕防止他逃跑,一手从相邻的缝隙探进去,抚摸着林飞然细软的黑发与红热的耳朵,寒凉的风抖动起树梢,枝杈间仅存的几片黄叶也飘飘悠悠地坠了下来,其中的一片擦过林飞然的肩,钻过围栏,又贴着顾凯风的腰飞过,载着一个甜美的秘密乘风去向了远方。   回了教室,林飞然帮顾凯风向看晚自习的老师请了假,说他临时身体不舒服。顾凯风高一的时候动不动就搞事,现在虽然收敛了不少但老师们也对他有些习惯了,加上顾凯风各科成绩都还算不错,所以老师对他的要求比较宽松,只是叮嘱林飞然提醒顾凯风明天去找班主任补开个假条。   因为满脑子想的都是顾凯风和他可能会给自己的生日惊喜,林飞然整整两大节晚自习过去了都不知道自己学什么了,放学铃一响就急匆匆地往口袋里揣了支顾凯风的笔,然后拿出四百米接力的速度第一个冲出教室一路飞奔向寝室楼。   他跑得太快,把其他学生都远远抛在身后了,所以通往寝室楼的大道上乍一看前后都不见人,幽森阴沉,如果是放在前几天让林飞然自己走这样的路,就算阴阳眼没开他心里也会打鼓,可此时此刻他觉得自己一点也没害怕,他只要想着顾凯风就在前面不远的寝室楼里等着自己,想着寝室楼上那一方小小的窗口是怎样为自己而亮,他周身就会立时泛起一股暖意,像是吸了一大口阳气似的。   ——那个人,不只是阳气的来源,也是勇气的来源。   林飞然跑回寝室楼,又两步两步跨楼梯蹿上五楼,508寝的门开着,顾凯风早已等在那里了,他抱着怀站在门前寝室与走廊的光暗交界处,他的头发被恰到好处的光线衬得墨黑,散发着莹润的光泽。   很要面子的林飞然忙刹住急切得仿佛要去投胎一样的脚步,貌似不慌不忙地走过去。   顾凯风笑得很帅气:“宝贝儿这么着急?”   林飞然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没啊……呼……一点儿没着急……呼……”   说着,林飞然气喘吁吁地走进寝室。   寝室学习桌的桌面被顾凯风清空了,两张桌子被并在一起推到了寝室中间,桌上摆着一个精致的蛋糕盒,一个系着缎带的礼物盒,一大捧百合花,花束中还夹着一封信。   林飞然的眼睛灼灼地亮着,那张俊秀的脸上浮现出小孩子一样天真的欣喜。   “生日快乐。”顾凯风从后面环住他,嘴唇轻轻擦过林飞然的耳朵,柔声道,“我的小王子。”   林飞然激动地握住了顾凯风勾在自己腰间的手,很想扭头主动亲他一口,但因为面皮薄所以忍不住纠结了一下,这纠结的当口顾凯风松开了怀抱,在林飞然隐隐有些遗憾的目光中拿起礼物盒递给林飞然,道:“先拆礼物,保证你喜欢。”   “嗯。”林飞然飞快瞟了一眼顾凯风的嘴唇,低头扯开缎带撕开包装纸一看,看见了一个崭新的鞋盒,那盒面上熟悉的logo让林飞然心脏猛跳了一下,“卧槽?”   鞋盒里装着的是一双早已绝版的限量篮球鞋,而且是林飞然的码数,这一款限量版顾凯风自己有一双,林飞然之前特别眼热那双,羡慕得不行,顾凯风一穿那双鞋林飞然一天就要多看他十好几眼。   顾凯风细细观察着林飞然的表情,问:“喜欢吗?”   林飞然本来就是哭包体质,这会儿又是高兴又是感动,眼眶都被刺激得泛红了,他怕自己说话带出哭腔来,于是紧紧抿着嘴唇无声地狂点头。   “国内早没卖的了,也没人愿意出,我是跟一个外国哥们儿收的,他是玩收藏的,据说一次没穿过,我看着也是挺新的。”顾凯风怕林飞然嫌弃鞋是二手的,飞快解释道。 第四十二章   林飞然眼中覆着薄薄一层水, 显得异常的亮, 他像在摸什么易碎品一样珍惜地摸了摸那双鞋,做了个深呼吸稳住声调:“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款的?”   顾凯风好笑道:“因为我发现我每次穿这款的时候, 你看我的表情就像想把我吃了似的。”   林飞然一阵不好意思:“那么明显吗……”   “你这张脸一点儿藏不住事。”顾凯风捏捏林飞然的脸蛋, 回身把自己的同款球鞋翻了出来, 催促林飞然道,“换上试试, 以后我们穿情侣鞋。”   “嗯!”林飞然用力地一点头。   为了不玷污这双神圣的限量版, 号称袜子就算连穿三天都一样干净的林小王子还特意换了双新袜子,然后才激动地把脚塞进那双球鞋里, 顾凯风也坐在他旁边换同款球鞋, 两人的动作的同步率基本高达百分之百。   换上新鞋的林飞然把脚在地上踩了踩, 顾凯风也学着他把脚在地上踩了踩。   林飞然美滋滋地翘着脚欣赏自己的鞋,顾凯风也学着他美滋滋地翘脚看鞋。   林飞然被他逗乐了,激动劲儿过去了少许之后,林飞然略不安地确认道:“那个, 这双鞋可得挺贵吧……”   顾凯风佯做肉痛, 夸张地龇牙咧嘴道:“可不,那哥们儿知道我在别地方买不着, 拼命坐地起价,把我一个月生活费都干没了。”   林飞然感动坏了, 豪情万丈地在顾凯风肩膀上一拍:“那这个月我养你!”   “不用。”顾凯风顺势捞过肩上那只手吧唧了一口, “我上个月、上上个月、上上上个月的生活费都还没花完呢。”   林飞然:“……”   林飞然本质上也算是个小公子哥儿,但家里管得严, 生活费给的并不多,像这双鞋要是自己买的话就意味着他得勒紧裤腰带几个月,哪能像顾凯风这样说买就买了。   顾凯风这人多好啊,我以前居然因为那点小事酸他,真是太恶劣了,如果不是有阴阳眼的事,我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他有这么好……被糖衣炮弹狠狠打倒在地的林飞然沉痛反省着自己过去小心眼儿的行为。   “本来想买红玫瑰,但我觉得百合和你挺配的。”顾凯风起身拿起那束花塞进林飞然怀里,林飞然白净的脸被那束花衬得更添了几分亮色。   白色百合的花语有很多说法,其中一种是“纯洁的爱”……   虽说顾凯风的爱恐怕不仅不纯洁而且还有点污!   “这是你写的?”林飞然伸手去拿夹在花束中的信,拆开信封展平信纸一看……   那是一封情书。   顾凯风的字体林飞然很熟悉,华丽锋锐,且不失遒劲,只是那些字都是用粉色的钢笔水写出来的,打眼一看多少有点违和,但毕竟字好,再配上那雪白的信纸,仍然是十分漂亮的。   信纸的左上角是“致小粘糕林飞然”,右下角则是“你的同桌顾凯风”,中间是顾凯风前几天在寝室向林飞然表白时说的那一大段话,他又加了几句,把林飞然夸得天上有地上无,林飞然把那情书一个字一个字地细细读了一遍,乐得嘴巴都合不上,面颊烧得绯红。   “还记不记得当时我说这种墨水颜色挺适合写情书的?”顾凯风问。   “记得。”林飞然说着,目光不安地朝自己的书包飘了过去,略带别扭地说,“你当时试色的时候给我写的那封‘情书’我还留着呢……”   “真的?”顾凯风眼中透出一丝危险的光。   “准确地说,是忘扔了。”林飞然习惯性嘴硬了一下,起身从书包侧面口袋里掏出那封简陋的“情书”,情书被折了好几折,又在书包里放了那么久,折角都被磨毛了,林飞然展开那封只有抬头和落款的情书,和顾凯风这封新情书重叠在一起,小心翼翼地折好了,才一同放回信封里。   他做这些动作的全程顾凯风都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眼神像只馋肉的小狼狗似的。   “……那么看我干什么?”林飞然把信封收进自己学习桌下的抽屉里,回头一对上顾凯风的眼睛就一阵紧张,本能地想捂屁股!   顾凯风被林飞然无意识的撩拨招惹得坐立不安,忍了又忍才稳住,他走到桌前打开生日蛋糕盒,奉上了最后一个惊喜——   盒子里是一个双层蛋糕,顶层放着一个糖制的Q版小男生,小男生穿着黑色礼服,坐在琴凳上弹着钢琴,而蛋糕与地面垂直的部分则用奶油做出了一道道红色的帷幕,仿佛是林飞然正在舞台上演奏。这个Q版林飞然的头顶上还戴着一顶小王冠,看上去真的像一位小王子了,糖钢琴前面搭着一片薄薄的白巧克力,上面用黑巧克力酱写着“宝贝然然生日快乐”八个小字。   “这是你。”顾凯风指指那个小人儿。   林飞然几乎快被接二连三的惊喜冲击得昏迷了,眼睛亮闪闪地问:“怎么没有你?”   “我啊?”顾凯风摸摸下巴,一指林飞然屁股下面的琴凳,“这个是我,在你屁股下面。”   林飞然笑得露出一口小白牙。   顾凯风陶醉道:“真幸福。”   林飞然:“……”   顾凯风数出正好的蜡烛插在蛋糕上,用打火机一一点了,随即,五音不全的顾男神厚起脸皮唱歌取悦媳妇儿:“祝你生日快乐,祝你……”   虽说是唱歌但其实根本就没调儿!虽说用手打着拍子但一拍也没对上!   林飞然噗嗤一声乐出来。   虽然这样很不礼貌但他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能把《生日快乐歌》唱得像rap似的……   顾凯风见他笑了,不仅没有羞愧地停止,反而唱得更来劲儿了:“祝你生日快乐噢噢噢——”   林飞然笑着吹熄蜡烛,双手合十许了愿,顾凯风把切蛋糕用的锯齿刀递给他,道:“宝贝儿切蛋糕吧。”   林飞然接过刀又放下了,转身伸手按住顾凯风的肩膀让他坐在桌边的椅子上,他的神情中透着一股像是终于决定了某件事般的坚定,坚定中又带着几分羞怯。   “你眼睛闭上。”林飞然说话的声音轻得就像一阵晚风。   顾凯风听话地闭上了。   林飞然沉默了片刻,指尖抠着衣角,声音发颤道:“不然你还是睁开吧,睁开效果好。”   顾凯风唇角一挑,睁开了,他定定地凝视着林飞然。   “……不行不行我紧张,你还是闭上吧。”林飞然像个精神病似的再次反悔,脸蛋爆红。   顾凯风立马又闭上,他似乎猜出了林飞然要做什么,胸膛起伏的速度骤然加快了。   林飞然咽了口口水,霸气十足地捏住顾凯风的下巴,像要把谁脖子掰折似的往上一勾。顾凯风的脖子仰起了一个颇有些别扭的角度,于是林飞然又讪讪地把下巴放了下来一些,紧接着,他一弯腰,笨拙地吻了下去。   两个人嘴唇相碰的一瞬间,顾凯风就像疯了一样放肆地回吻起来,他把站在自己面前的林飞然往怀里勾带了一把,迫着重心不稳的林飞然跨坐在自己大腿上,随即他一手死死扣住林飞然的腰,一手按住他的后颈,微微仰起脸狂热地啃噬着对方的舌尖与唇瓣,甚至情难自禁地轻轻咬了几口,咬得林飞然直哼唧。   这是林飞然第一次主动亲他,顾凯风惊喜得有些忘乎所以了。   于是,本来是想彰显一下自己强势一面的林飞然就这样再次被顾凯风抢夺了主动权,被亲得晕乎乎软绵绵的,气都喘不上来。   “我刚才想说什么来着……”几分钟后,林飞然好不容易被顾凯风大发慈悲地放过了,智商都被亲没了,他瞪着一双大眼睛恍惚了片刻,才收拾起表情一本正经地用手指头戳了戳顾凯风的胸口,叫道,“顾凯风。”   像那天晚上一样,顾凯风慢悠悠地应道:“臣在。”   林飞然轻轻喘着气,控诉道:“你把我撩弯了。”   顾凯风:“你本来也……”   林飞然炸毛:“我本来直!”   顾凯风忙不迭点头,宠溺道:“行行行,你直你直。”   林飞然掰着手指头忿忿地算着:“我的初恋、初牵手、初睡、初吻、第二吻、第三吻……全交待在你这了。”   顾凯风含笑道:“我也是。”顿了顿,又道,“还有初夜呢,等你高中毕业的也得交待在我这我告诉你。”   “有一分钟正经没?”林飞然掐着顾凯风英俊的脸,一字字凶狠道,“你得负责,你要是敢把我撩弯了就跑了,我非得把你……”   “不可能。”顾凯风一头扎在林飞然胸口上,左右蹭了蹭深深吸了一口牛奶蜂蜜沐浴乳的味道,沉声道,“我这辈子就认定你了,你也别跑。”   林飞然重重一点头:“嗯,说好了!”   顾凯风张嘴咬了一下林飞然胸口的纽扣,道:“你要是敢跑我就在你后面追,边追边喊汪汪汪,追上就咬你屁股。”   可以说是非常符合顾凯疯的人设了!   林飞然顿时又是一阵想笑。   “然然,承认我是你男朋友了?”顾凯风抓紧机会趁热打铁。   林飞然揉揉鼻尖,略不好意思:“……嗯。”   顾凯风心怀不轨道:“那我们是不是该干点儿什么,庆祝一下第一天正式谈恋爱?”   林飞然眼珠狡黠地一转,道:“你把眼睛再闭一下。”   顾凯风一脸等着发福利的表情闭上了眼睛,甚至还非常自觉地撅起了嘴巴。   林飞然坏笑着伸手刮下一大块蛋糕上的奶油,二话不说就糊了顾凯风一脸! 第四十三章   “好啊, 敢阴我!”顾凯风怔了一下, 猛地起身把林飞然拦腰抱起掼在下铺扑上去压住,随即用指尖刮下一点自己脸上的奶油, 貌似气势汹汹实则温柔非常地在林飞然秀气的鼻尖轻轻一点, 随即不待林飞然抗议便飞快吻掉了。   “哈哈哈给你做个奶油面膜!”林飞然没心没肺地大笑着, 小手儿很欠地把顾凯风脸上那一大坨奶油抹匀,顾凯风表面上好脾气地由着他闹, 实际上一只手已经暗戳戳地探进了林飞然腰间。   林飞然回寝室后把制服外套脱了, 身上穿着一条米色的毛背心和一件白衬衫,衬衫领口打着条小领带, 扣子一路系到头, 一点儿也不好解。于是顾凯风便用那只不老实的手把林飞然掖进长裤里的衬衫下摆扯了出来, 趁林飞然欺负自己欺负得正欢,二话不说一把就将那两层衣物撩了起来往林飞然下巴处一推,然后把自己被涂抹得满是奶油的脸往那白皙单薄的胸口上一蹭……   “喂喂犯规了!不带往身上抹的!”林飞然这才惊觉大事不妙,身子一拧想下床, 却发现自己已经被顾凯风压得死死的了。   “想跑?”顾凯风拉长调子悠悠地问道, 一手按住林飞然一只手腕,把自己那张糊着奶油的帅脸贴到林飞然面前, “给老公舔了。”   林飞然咬着嘴唇害羞地笑着:“你脸干不干净啊?别齁着我。”   “怎么能不干净呢?”顾凯风做牙膏广告似的展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道, “我为了今天亲你亲个够本, 你回来之前我特地先把牙刷了脸洗了,还喷香水了呢, 闻闻。”   林飞然之前一进寝室就闻着顾凯风身上有股淡淡的男士香水味了,不过因为礼物情书蛋糕一波波惊喜轰炸得太厉害了所以他就没留意这件小事,但这么一看顾凯风可真是为了自己费尽心思了……想到这,林飞然一阵热血上头,小奶猫似的抬头用舌尖在顾凯风沾着奶油的下巴上舔了一下,咂咂嘴,又红着脸舔掉了顾凯风唇角两边的奶油,他还想继续,顾凯风却已经被撩得忘乎所以了,一低头借着清理奶油为由激动地吮吻起林飞然的胸口,空气中霎时间溢满了甜香腻人的味道……   “停,别亲了!都弄干净了别以为我不知道,还亲……顾凯风!”林飞然被刺激得直扭,胸口剧烈起伏着,被体内陌生的情欲折磨得又怕又爽,两条小细胳膊又拧不过顾凯风,只好一字一顿地大叫道,“顾!凯!风!”   见林飞然真急了,顾凯风立刻直起身子,意犹未尽地用舌尖舔过自己的嘴唇,喘着粗气道:“我都恨不得把你全身都涂满奶油,再一点点舔干净。”   “你脑袋里装的都什么东西啊……”林飞然想象了一下那个场面,全身上下立时便是一阵燥热酥麻,好像真被顾凯风舔了一遍似的,但为了让自己矜持冷艳的小王子人设不崩,林飞然还是对顾凯风表示了强烈的谴责!   顾凯风用食指轻点自己太阳穴,一本正经答:“装着小粘糕的108种吃法。”   林飞然白了他一眼,从床头的纸抽里抽出两张纸擦了擦胸口,又塞给顾凯风两张让他擦脸,顾凯风闹够了也放松了钳制,林飞然趁机翻身下地道:“我要吃蛋糕。”   他走到桌前把生日蜡烛都拔掉,将蛋糕切了,自己和顾凯风一人吃了一块。剩下的蛋糕实在是吃不动了,林飞然不想浪费,便提议给其他寝室的人送过去。   两人端着蛋糕敲开王卓寝室的门,何昊正在下铺安静地看书,而王卓一看见他们就像个猴子似的从上铺蹦了下来,夸张地搓手道:“哇,有蛋糕吃!谁过生日啊?”   顾凯风淡定道:“你嫂子呗,我还能给谁过生日。”   “哟,嫂子生日快乐,万福金安!”王卓一屈膝,贱兮兮地做了个宫女请安的姿势。   何昊淡淡瞄了这个皮猴子一眼,也转头对林飞然道:“生日快乐。”   林飞然脸红通通地把盛着蛋糕的碟子往桌子上一放,小声道:“谢谢。”   王卓啧啧感叹道:“终于承认了啊。”   林飞然一直没弄明白王卓是真知道顾凯风的性取向还是纯开玩笑,于是就没说话,王卓叉了一大口蛋糕啊呜一口吃了,又用那叉子叉了一块递到何昊嘴边,道:“可好吃了一点儿也不腻,何日天你尝尝。”   “……”别名何日天的何昊默默张嘴吃了这一口。   王卓又拿那叉子自己吃了一口,然后又喂何昊,何昊又吃了,王卓要喂第三口时,何昊摆手道:“我不爱吃甜的。”   “没事没事我爱吃,两块我都包了。”王卓叼着叉子冲二人挥挥手,“谢了,真好吃,改天补送嫂子一份生日礼物。”   已经对这个称呼非常习惯了的林飞然忙道:“不用,千万别麻烦。”   两人又走了几个寝室,把剩下的蛋糕分给了平时关系比较好的那些男生,回了寝室,林飞然好奇地问顾凯风道:“对了……王卓是真知道你喜欢我,还是说着玩的?”   顾凯风摸摸下巴,道:“我没正式和他出过柜,不过他应该是看出来了,之前那么和你开玩笑八成是想帮我,别看他平时像脑袋缺根弦儿似的,其实心挺细。”   林飞然点点头,把学习桌收拾了,拎起书包从里面抽出一本练习册摊开,一抬眼,正对上顾凯风笑意盈盈的眼睛。意识到这个人从今天开始就是自己的“男朋友”了,林飞然心底立时就是一片纷乱炙热,开口时声调都比以往绵软了好几分:“那个……我们是不是该写作业了?”   顾凯风沉默了片刻,一边眉毛缓缓扬了起来:“宝贝儿,这可是我们正式谈恋爱第一天,还是你生日,就写作业庆祝?”   “那不然呢?”林飞然说着,万分谨慎地站起来把衬衫下摆往裤子里用力掖了掖,“又不能出去玩。”   顾凯风走过去从后面搂住他,抱在怀里这揉揉那摸摸的,语气暧昧道:“在寝室里互相玩呗,作业我待会儿找人借一本我们抄上得了。”   林飞然还是面皮薄,心里虽然也觉得这个提议很诱人,但这确认关系才第一天他根本就不好意思,况且顾凯风这么流氓,平时不让他碰他都已经把便宜占尽了,如果真放开了还指不定会干出什么来呢。于是林飞然面红耳赤地用胳膊肘捅了捅身后的顾凯风,道:“我生日愿望刚许完,总不能自打脸吧?”   顾凯风低笑:“许什么了,这么严肃。”   林飞然小小声地嘟囔着:“我许的是希望我们都能考进X大的理科校区。”   X大是他们省内最好的大学,以他们两人目前的年级排名来看离考取尚有些许差距,不过只要肯努力,希望还是非常大的。   顾凯风心神一阵荡漾,追问道:“是不是开始惦记上大学和我在外面租房子同居了?”   “嗯。”林飞然先是应了,随即别扭地补充道,“我、我那不是因为想养猫吗?”   “行,算你厉害。”顾凯风在林飞然脸上狠狠亲了一大口,也拎起书包坐在学习桌前道,“来吧,为了将来能在X大对面租房子同居,今天开始努力学习。”   林飞然忿忿地修正道:“是为了考进X大!为了我们的前途着想!”   就知道同居同居同居!这男朋友得扔了! 第四十四章   翌日清晨。   两人吃过早饭, 出了食堂大门往教学楼走。   道路两侧修剪齐整的矮树, 三三两两快步朝教学楼走去的学生,冬季清晨凉风与寒霜的味道……一切都是老样子, 但这一夜过后又好像什么都不同了。林飞然双手插在校服口袋里和顾凯风肩并肩走着, 眼睛时不时朝左边那个俊秀挺拔的身影瞟去, 当偶尔因为走得太近而轻轻碰到一起时,那蛮横地掠过林飞然脖颈间的寒风仿佛都变成了暖风。   昨晚关系的确认其实是出乎林飞然意料之外的, 他之前也意识到自己喜欢上顾凯风了, 但没想到自己会这么快就和他成了,有男朋友的感觉太陌生也太令人心跳了, 林飞然昨晚一宿都没怎么睡好, 一直翻来覆去地想事情, 一是在心里千百遍地拷问自己怎么就能如此没有心理负担地和室友搞上gay了,二是甜滋滋地反复回味整件事的经过,整颗心上都像是开满了花。   后半夜林飞然困得不行,但每次陷入半梦半醒的朦胧时他都会被“今天开始顾凯风就是我男朋友了”这个意识刺激得清醒过来。他知道顾凯风也没怎么睡好, 但今早起来他们两个都是神采奕奕的, 一个对视好像就互相充满电了似的。   我以前怎么没发现顾凯风这么帅呢?林飞然刚刚收回视线三秒钟,又禁不住诱惑, 悄悄斜眼看过去。   “宝贝儿看什么呢?”顾凯风偏过头,目光温柔又暧昧地扫过林飞然的脸, 明知故问道。   林飞然今天从醒了之后就一直在自以为很隐蔽地偷瞟他, 那小心翼翼又蠢蠢欲动的模样儿像极了一只打算捕猎大猫的小仓鼠。   “没……”林飞然先是下意识地否认,否认完又觉得不对, 现在他们可是正儿八经地谈恋爱了,多看两眼没什么可心虚的,于是便鼓足一口气昂首挺胸道,“就看你,看我男朋友,怎么了?”   说完,林飞然就被自己肉麻得一哆嗦!   顾凯风又在不经意间被狠狠撩了一把,心跳不已道:“没怎么,你男朋友好看吗?”   “废话,当然好看。”林飞然小尾巴一翘,傲然道,“也不看看是谁男朋友。”   顾凯风心头蹭地蹿上一股火,但路上人来人往的他也干不了什么,只能生生压住把林飞然怼进墙角狂亲一顿的冲动,伸手捻了捻对方柔软的耳垂。   而片刻前还霸气十足的林飞然就像大招放完了一样怂了回去,捂着耳朵咻地跳开三步远,害羞成了一朵小蘑菇。顾凯风一靠近他他就躲,他越躲顾凯风就越忍不住要逗他,最后发展到一个跑一个追,顾凯风个高腿长跑得比林飞然快一点,但却故意让着他假装追不上,早自习预备铃响起前两人你追我赶嘻嘻哈哈地冲进教室……视觉效果gay得连路人都忍不住频频侧目!   上午三节课过去了,还有一节是林飞然比较头痛的语文,林飞然记笔记记得手酸,下课铃一响便把笔一丢,甩甩手腕,晃晃脑袋。   “累了?”顾凯风问。   林飞然现在一听他说话都忍不住要心跳加速一下,面上若无其事道:“有点。”   “给你按按。”顾凯风话音刚落,林飞然便感觉到一只温暖的手掌覆在自己后颈上,又在衬衫领口的阻隔下艰难地向里面钻了一小段,停在肩膀与颈部交界的地方揉摁了片刻,林飞然被这一下突袭搞得半边身子都麻了,急急地一缩脖子想摆脱那只手,顾凯风却用一本正经的淡定声音道,“这是中俞穴,缓解疲劳的。”   不想让自己看起来像个满脑子黄色废料的家伙,于是林飞然略尴尬地把身体舒展开了,沉稳道:“喔。”   “脖子上的是百劳穴。”顾凯风的声线几乎有些冷漠,手的温度却是火热的,那只手在林飞然肩膀与颈部来来回回地揉捏摩挲了好一会儿,抽出来后又牵过了林飞然的手,双手分别在那两截细白的手腕上按压着,低声道,“这是内关穴,也能缓解疲劳,以后你也帮我按。”   林飞然脸都红了,嘴上却正直地回应道:“好,记住了。”   顾凯风按了一会儿,仗着他们坐最后一排后面没有人,又把手顺着林飞然制服外套的下摆钻进去,指尖挑开毛衣,隔着薄薄一层衬衫布料贴在林飞然后腰上,暧昧地抚摸着,片刻前禁欲的腔调消失无踪,语气轻佻道:“这是腰眼穴,舒服吗?”说着,那手指冲破腰带的阻碍,直往林飞然裤子里钻。林飞然毫无防备,被他得了手,顾凯风把指尖搭在林飞然内裤边缘上,非常不要脸地问林飞然:“这再往下是什么穴来着?”   林飞然瞬间明白过来他什么意思,脑子里嗡地一声,回手隔着衣服按住顾凯风不老实的爪子,毫无气势地瞪着顾凯风:“拿出去。”   顾凯风轻轻笑了一声,马上听话地把手抽出来,坦白道:“我其实就是想摸你。”   林飞然咬牙:“我就知道!”   什么这穴那穴的,纯扯淡呢!   顾凯风无辜地眨了眨眼睛:“这不迟早的事儿吗,我就是先认认门。”   这可以说是特别的厚颜无耻了!   “我都听不懂你说什么。”林飞然翻开下节课可能要讲的习题集,装模作样地看了起来,脑袋里却全是将来顾凯风和自己那啥的场景。   太可怕了卧槽,想想就疼!多少对gay的那啥方式有一些了解的林飞然忧心忡忡地想着,等我成年了是不是就得告别各种辣味的美食了?   “听不懂你还害羞什么?”顾凯风不依不饶,戳了戳林飞然的屁股。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害羞?”林飞然面红耳赤地把自己的椅子挪到过道,椅子腿儿和地面摩擦发出吱的一声,非常尖锐,成功吸引了全班同学的视线……   和顾凯风这种流氓谈恋爱的时候必须随时保持一米以上的安全距离!   碰触顾凯风吸阳气这件事因为两人关系的确定而变得更加容易了,反正自己男朋友,想怎么碰就怎么碰,浑然不知自己在作死的林飞然吸阳气吸得愈发肆无忌惮。不过练习见鬼的事他也没耽误,这几天他仍然每天都会开一会儿阴阳眼,可能是运气好,他得到阴阳眼以来一直没见过心怀恶意的鬼,鬼们都只是长得吓人而已,所以见的次数越多就越淡定。   林飞然还记得那次回祖屋看爷爷时爷爷说的话——让自己真的强大起来才是正途,那个阳气重的人又不可能护你一辈子。   ……现在想想看,爷爷这句话简直就是个巨大的flag!   林飞然倒不是担心顾凯风以后会变心分手导致自己吸不到阳气什么的,而是经过了小女鬼事件之后,他是真的想用阴阳眼为这些逝者做一点事了,而不怕鬼则是一切的前提。这几天林飞然开着阴阳眼的时候看见过小女鬼好几次,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感觉小女鬼的身影好像比之前更缥缈,更透明了,林飞然怀疑这可能是小女鬼的执念越来越浅,快要往生了的缘故。   这天是周六,下午第二节 课下课,林飞然把确定关系后每天都被撩得死去活来的顾凯风领出教室,带他走到一楼的体育用品仓库前,左看右看确定没人注意,便把门推开一条小缝,拉着顾凯风飞快钻进去然后用后背抵住门。   据数学科代表的可靠线报,下面两节自习课数学老师要来突击测试,而且是会判分排名的那种。   ……我就是为了多吸点阳气,下两节课考试好集中注意力,真的。   ……顾凯风上节课上黑板做题的样子真特么帅,做得又快字又好看连走路姿势都那么潇洒,想亲他。   ——林飞然脑海中的傲娇小人儿和软萌小人儿厮杀得不可开交!   林飞然稍稍抬起头,那双黑亮的眼睛与顾凯风对视了片刻。   “这里不会有人进来吧?”林飞然搔了搔鼻尖,眼望着别处,小声道。   话音未落,顾凯风已经一手撑着门,一手抚着林飞然的脸,低头吻了下去,林飞然乖顺地张开唇瓣迎合着,水气氤氲的眼睛半开半合,嗓子眼里流泻出一两声微弱的轻哼,顾凯风受不了这声音,抬手扯松了他的领带,解开两颗衬衫扣子,在林飞然漂亮的锁骨上种了几颗草莓。   “快上课了……行了,下节考数学呢……”吸饱了阳气的林小妖精把顾凯风推远了一些。   顾凯风喘着粗气直起身,把林飞然的衬衫扣子一颗颗扣了回去,又把那条小领带系紧了,一双狼似的眼睛死死盯着自己刚刚留下吻痕的地方,手指点了点道:“只有我能看见。”   林飞然老实地点点头:“当然了,给别人看我找死呢。”   顾凯风的独占欲得到充分满足,片刻前欲求不满的表情舒缓了些,唇角翘着,揉了揉林飞然的头:“走,回教室。”   林飞然仿佛看到一只大狼狗慢悠悠地摇了摇尾巴。   数学测验结束,学生们又迎来了美好的周末,两人去寝室收拾了东西便一起往校门外走,林飞然兴致勃勃地提议着等一下去什么地方玩,顾凯风单肩背着书包,两手插在口袋里温柔地看着他,林飞然说什么他都跟着点头。   “我叫个车。”走到校门口时,顾凯风把手伸进书包摸手机,摸了一会儿没摸到,他又把自己全身上下的口袋翻了一遍,无奈道,“可能落寝室了,我取一下。”   语毕,顾凯风转身朝寝室楼方向跑去,林飞然心情愉悦地等在校门口,在脑袋里计划着等一下的行动路线——先和顾凯风去吃XX家的火锅,吃完去看电影,最近有一部他们都很喜欢的科幻片出续作了,林飞然连影票都团好了,那家电影院卖的爆米花很好吃,有一种咸味的芝士爆米花特别适合顾凯风这种不喜欢甜食的人……   林飞然正美滋滋地想着,体内那股已经被压制了两节课的阴气忽然活跃了起来,这会儿校门口的学生特别多,而且太阳也还没落山,余晖将周围的景物涂上了一层令人安心的暖橙色,所以林飞然没怎么害怕,只是沉稳地朝寝室楼方向张望着,盼着顾凯风快点回来。   但是,他先等来的并不是顾凯风,而是另一位老熟“人”。   是那位只剩了半个头的校长老先生。   不过这回老先生出现的时候林飞然险些没认出来,因为他和平时不大一样了,此时此刻,老先生的脖子上面是好端端的一整颗脑袋,没有任何受伤的痕迹,甚至脸上也没有那种鬼气森森的死相,他整个人看上去除了有些缥缈之外,和活人几乎没什么区别。   “哎?”林飞然惊讶地看着老先生,第一个念头就是老先生的执念已经被什么人消除了,所以才会像那个小女鬼一样,变回了比较正常的模样。   不过这个念头很快就被林飞然自己推翻了,因为老先生脸上的表情完全不像是刚刚放下了执念的样子,他一副怒发冲冠,目眦尽裂的模样,那张原本应该很是儒雅的面孔因愤怒而扭曲变形,他走着走着,忽然疾步朝校门的方向跑去,跑到一处离林飞然很近的地方后老先生猛地站定并凭空做出了一个从某人手中抢过什么又护在身后的动作,做完这个动作老先生奋力张开双臂,昂然目视前方,仿佛他正拦在什么重要的东西前进行着保护,他单薄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流利又愤慨地吐出了一串外语。   老先生的一举一动都非常真实,虽然他的面前与背后除了空气和不明真相的学生之外什么都没有……   林飞然愣愣地看着这一幕,完全不明白自己眼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就在林飞然不知所措的当口,老先生忽然暴喝一声向前扑去,仿佛与什么人缠斗在了一起,但他年纪毕竟很大了加上身材又清瘦,所以看起来似乎很快就被对方制服了,他气喘如牛地僵立在原地,从动作来看像是被几个透明人按得动弹不得,可他的眼神仍然厉如鹰隼。紧接着,老先生头顶上方一道寒光闪过,像是有什么利器猛地斩了下来,随着嚓地一声轻响,老先生的半个头滚落在地,而那张仅剩了一半的脸神情仍旧坚毅,唯一的一只眼睛怀着刻骨的仇恨与怒火死死瞪视着前方,他死了,但他没倒下,那具僵硬而苍老的身体像截老树一样定定地扎在校门口…… 第四十五章   大约几秒钟过后, 老校长的表情渐渐缓和下来了, 变回了平时庄重威严的样子,片刻前的愤怒与仇恨像是从来没有在他脸上存在过, 他带着仅剩的半个头一转身, 平静地背着手走进学校大门, 看起来像是要去巡视。   他刚才是在重演他的死亡场景!?林飞然脑子快,一下就想明白了, 他还是第一次在这个时间段、在校门口开启阴阳眼, 也就是说如果老校长每天的这个时间都会在校门口死一遍的话,林飞然之前也不会发觉。   这位老先生会不会其实每天都在重复自己的死亡场景?林飞然皱着眉头, 大脑飞速运转, 回忆着刚才自己看到的那一幕, 老校长在被杀前说的那门外语林飞然没学过也听不懂,但他能听出来那是X国的语言,而X国在多年前曾经对Z国发动过侵略战争,这么看来, 老校长很有可能是在战争时期为保护学生而牺牲的。想到这里, 林飞然心脏跳动的速度猛地狂乱起来,眼眶也跟着一阵发热。   一直以来, 老校长都是林飞然最怕的鬼,这位老先生不仅外形恐怖, 而且致力于整顿学生纪律, 林飞然之前在课上发呆、玩手机被他逮着过几次,被一个只剩下半个头的鬼咆哮训斥甚至上手体罚可真不是什么愉快的事情, 但是现在……   林飞然紧跑几步追上老校长,他垂眼望着地面,像是在咳嗽一样掩着嘴,轻轻叫了一声:“校长?”   老校长脚步一顿,转过半个头望向林飞然。   林飞然鼓足勇气,强迫自己抬头看着这位理应受到尊敬的老先生,声音微微发颤道:“请问您有什么心愿未了,我想为您做点事……”   然而,老校长一边眉毛一拧,打断了林飞然的话:“怎么又是你?傻站着干什么,还不快去读书?”   已经被老校长列入了差生黑名单的林飞然噎了一下,以为老校长没听清,又把自己的话重复了一遍。   可老校长就像根本听不懂一样气呼呼地自说自话起来:“先生布置的功课背熟了吗就跑出来?你这个学生,不仅贪玩!还乱搞男……那个……不正当关系!太不像话!”   作风正派的老先生似乎不太好意思说男男关系这种词!   林飞然不合时宜地脸红了:“……”   “您老放心,我以后一定好好学习。”为了安抚老校长,林飞然迅速表了一波决心,锲而不舍地问,“但是您能不能告诉我一下您有什么心愿没完成?”   可老校长仍是一副有听没有懂的样子,拧着眉头继续训斥林飞然,林飞然一脸懵逼地站在原地挨训,渐渐意识到自己似乎根本没办法和老校长沟通。   现在正是放学和下班的高峰时段,学校门口的马路堵车堵得厉害,不知是哪个没耐心的司机按住车喇叭就不撒手了,尖锐的车喇叭声持续不断地从校门的方向传来,老校长训话训到一半,听见这刺耳的喇叭声,半张脸上的表情一厉,抛下林飞然扭头朝教学楼的方向疾跑,边跑边挥舞着手臂高呼道:“空袭警报!空袭警报!同学们快进防空洞!”   老校长朝教学楼方向跑去的同时,顾凯风的身影也从远处出现了,他跑得像一阵风一样快,夕阳明暗适中的光度将他的五官衬托得格外俊美,他那么青春活力,那么令人心动,他迈出的每一步仿佛都恰恰踏在林飞然的心脏上,他看不见放声疾呼的老校长,当他与老校长擦身而过时,老校长还在急切地冲他大吼道:“快进防空洞!”   顾凯风跑了过去,还有几个出来慢的学生也纷纷越过了老校长,没人听他的话进防空洞,他们也许压根不清楚这所学校的防空洞在哪,所有的人都在朝学校外面走,唯余被横死的怨念束缚着、神志恍惚混沌、囿于旧时光中的老校长在大步朝学校里走去,担忧着或许楼里还有不听话的学生没跑出来。   是的,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学生们都不听话了。   都不听他讲话了……   不像话。   林飞然定定地望着那个徒劳而苍老的背影疾步远去,身体像被钉在原地一样动弹不得,只是吧嗒吧嗒地开始掉眼泪,虽然知道那已经是很多很多年前的事了,但林飞然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如果不是他有了阴阳眼,可能他直到高中毕业都不会留意到这位老先生,老先生的画像是在走廊里挂着,但谁会去看他一眼呢?   于是,当顾凯风取完手机跑回来,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幕。   自家林小粘糕不知道这短短几分钟里受了什么气,拎着书包站在校门口委屈巴巴地哭,泛红的眼眶和沾湿的睫毛让那双眼睛显得更漂亮了,眼泪在下巴上汇聚成一个小尖,又滴滴答答地点在地上。   “操!谁欺负你了!?”顾凯风呼吸一窒,心脏像是被人狠狠抓了一把似的,他也顾不上怕人看了,冲上去就把林飞然抱了个满怀,眼睛四下扫视一圈搜索可能的“敌人”。   但他们周围只有几个陌生的学生,而且一对上顾凯风气势汹汹的视线这几个学生就匆忙别过了头。   “谁也没欺负我。”林飞然急忙拿袖子抹了把脸,狠狠眨了眨眼睛做了个深呼吸,强行解释道,“就是……突然心情不太好。”   “不可能,刚才和我一起往外走的时候不挺好的吗?”顾凯风半个字都不信,松开林飞然,像只搜寻猎物的小狼狗一样急急地转圈踱了几步,见周围实在没有可疑人士便又回身抱住林飞然,不甘心地追问道,“宝贝儿你是不是怕我打架?我保证不亲自打行吗?你先告诉我怎么了。”   林飞然沉默了片刻,尴尬道:“就是眼睛进沙子……”   顾凯风粗暴打断:“进个屁。”   林飞然:“……”   林飞然不好意思极了,老校长的事又说不出口,只好一边在心里埋怨自己刚才怎么没稳住情绪一边搜肠刮肚地找借口:“就是你拿手机拿那么久,我等得不耐烦了。”   顾凯风眉头一拧:“不可能。”   然而林飞然咬死这个理由不松口,他现在已经知道自己撒谎的表情顾凯风能看出来了,于是便心虚地低头望着脚尖道:“就是因为这个,我都站在这等十分钟了,脚都站酸了。”   “我手机其实是落教室了,我先回寝室找一圈没找着,又去教室找的。”顾凯风先是解释了一下自己这么慢的原因,随即放软了语气问,“真是因为这个生气?”   边问,顾凯风边低头试图观察林飞然的表情,经验非常丰富。   林飞然立刻把头垂得更低了,不让他看:“真是……别看了,我要不好意思了。”   顾凯风听话地直起腰,牵住林飞然的手,趁旁边没人飞快拉到唇边亲了一下,柔声道:“我错了,以后不丢三落四的。”   见顾凯风还真老老实实认错了,林飞然忙道:“没有,我乱生气才不对。”   顾凯风低低地一笑:“我还就喜欢你撒娇乱生气那小样儿,特可爱。”   其实从来不撒娇的硬汉林飞然:“……”   “真是块小粘糕啊,十分钟没粘着人就气哭了。”可怜的顾校草沉浸在白日梦里,被自己的幻想萌得不行。   其实根本不粘人的硬汉林飞然:“……”   “车来了,走。”顾凯风晃了晃手机,牵起林飞然的手腕拉着他走,边走边坏心眼地问,“又粘上老公了,开心了吗?”   林小粘糕忍辱负重道:“……开心了。”   虽然心头沉甸甸的,但为了不再被顾凯风看出不对劲,林飞然还是按照原计划和顾凯风一起去吃火锅看电影了。   这是他们第一次一起看电影,仗着电影院黑,顾凯风全程牢牢牵着林飞然的手不放,见林飞然乖乖地由着自己,便又得寸进尺把两个爆米花桶都搬到自己这边,一颗一颗喂林飞然吃。每次指尖碰到林飞然那果冻一样柔软光滑的嘴唇顾凯风内心都要波动一下,一场电影看下来,顾凯风几乎没看明白电影在演什么,尽顾着波动了。   回去的出租车,顾凯风问林飞然:“这电影好看吗?”   林飞然犹豫了一下,不确定道:“还挺好的吧,你觉得呢?”   顾凯风耿直道:“我心思都没在电影上,他们后来怎么找到那艘飞船的?”   林飞然犹豫了一下,问:“……哪个飞船?”   顾凯风乐了:“你也没看!”   好好的电影,简直可以说是白瞎了!   林飞然一扶额头:“别说了。”   顾凯风拿肩膀撞撞他,怕司机听见,贴过去和他咬耳朵:“是不是一直想我呢?”   林飞然老实答道:“一半。”   顾凯风不满:“另一半呢?”   想那位老校长啊……林飞然想着,幽幽道:“默背《前赤壁赋》啊。”   小东西找的借口真可爱,顾凯风心头一甜,笃定道:“那就是想我呢。”   林飞然:“……”   你开心就好了。 第四十六章   这天晚上顾凯风父母不在家,两人一进家门, 顾凯风就催着林飞然去洗澡。   林飞然熟门熟路地从顾凯风卧室柜子里翻出一套换洗衣物, 乖乖进了浴室,浴室里有个小抽屉是顾凯风专门给他存东西用的, 里面的牙膏洗发水沐浴乳全是林飞然惯用的牌子和香型,林飞然不来的时候这小抽屉就没人动, 是他专用的。   顾凯风父母自从知道了林飞然家长因为工作原因不在本地后便接受了林飞然周末来住的设定,林飞然长得好看说话讨喜, 学习成绩也不错, 加上顾凯风以前是个不好管教的刺儿头,之前要好的朋友也都是些上蹿下跳的皮猴子, 所以顾爸顾妈很乐意儿子和林飞然这样性格乖巧的孩子交朋友,对林飞然的态度一直十分亲切热情。   将来的出柜之路显然会非常顺利!   “电脑借我用一下,查点东西。”林飞然洗完澡吹了头发,抱着顾凯风的笔记本电脑跳上床,靠坐在床头打开电脑,那条睡裤下是一双瘦而白皙的脚,乖巧地并在一起踏在床单上,脚趾头小巧圆润, 趾甲修剪得短而洁净。   顾凯风在床头慢条斯理地翻找自己的换洗衣物,目光却粘在那双脚上。   不知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还是对方真就是那么完美,总之顾凯风觉得林飞然哪都勾人,连脚趾头都像是在逗引他。   “干什么?”林飞然发觉自己又被小狼狗盯上了, 赶忙把脚伸进被子里藏起来。   “你等我洗完澡的。”顾凯风俯身,在被子下的隆起上暧昧地捏了一把,拿起换洗衣物走开了。   林飞然打开网页,他记得老校长的名字叫做江杜若,因为第一次在走廊墙上的画像下方看到这个名字时林飞然感叹了一下过去的人名字起得好听,所以就记住了。   今天黄昏时林飞然在学校门口和老校长的沟通进行得非常不顺利,老校长像是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外面的世界已经发展了这么多年,他的认知却仍旧停留在几十年前,而且神志似乎相当不清醒,完全是在凭生前的习惯行事,沟通基本无用。   既然老校长说不清楚,林飞然便决定自己查,然而他的鼠标刚点到搜索引擎的输入框,框下便自动拉出了一长条搜索记录。   “男朋友 生日惊喜”、“XXX篮球鞋 X款限量版”、“X市情侣约会去哪”……   “……嗯?”林飞然怔了一下,马上明白过来这都是顾凯风的搜索记录。   想着那个平时一举一动都雄性荷尔蒙爆棚,仿佛天生就满肚子情话和撩汉攻略,小说男主角一样“邪魅霸道”的顾凯风在电脑前流露出青涩又为难的神情,绞尽脑汁地找办法哄自己开心的样子,林飞然的心脏暖得像是霎时被包拢在一汪温热的溶剂中,一根名为顾凯风的搅拌棒探了进去轻轻一搅,那颗心便整颗溶化了。   并不是生下来就那么会撩!   顾校草也是很努力的!   顾凯风还在洗澡,林飞然定了定神,在搜索框中输入了老校长的名字,点开几篇相关的文章,然后又找到学校的官方网站,点开资料下载页面找到学校校史下了下来,随即快速浏览起来。   简略地看了一遍资料,林飞然了解到再过大半个月就正好是建校九十五周年纪念日了,这所学校的创建人就是那位江杜若老先生。在祖国被外敌侵略的时期,江老先生一直坚持着没有关闭学校,他发动了周围的村民,让每一户人家认领一至两个学生,敌人来了,学生们就分散进附近村庄的农户里,敌人走了,学生们再重新集合起来学习。   然而,战况最为严峻的那段时期,在一次敌人的突袭中,老先生为了救回一个被侵略者抓走的女学生惨遭杀害,学生虽然成功地逃脱了,但丧心病狂的侵略者为泄愤烧毁了大半个学校,目前的校舍是经过重建的……关于那段时期,校史的资料只介绍到了这里,再后面则简单介绍了一番在那段战火纷飞的年代中从这所学校里走出来的学子,其中几个人后来有了大作为,尤其是当年老先生舍命救下的女学生,据资料记载她后来成为了一名科研工作者,在工作领域中贡献杰出,也算是没辜负老先生当年的牺牲,这几个学生现在如果还活着的话,怎么也要有八十多岁了。   门外走廊传来脚步声,是顾凯风洗完澡出来了,林飞然怕顾凯风看了会奇怪,便迅速清理了一下网页搜索记录,刚刚下载的校史也删掉了。   老先生的执念会是什么呢?做完这些,林飞然盯着电脑桌面拄着下巴凝神思考起来。   老先生当时是为保护学生而死,身死之后学校又被毁,所以他很有可能并不知道自己学生后来的下落……如果能让他清楚地意识到当年被自己救下的学生脱逃成功并且都成了大器,不知道会不会消解一些怨念?   但这样一来问题就又绕回去了——老先生现在浑浑噩噩的,根本没办法沟通。   林飞然想着,犯愁地叹了口气。   “叹什么气呢?”顾凯风凑过去看,见林飞然只是盯着电脑桌面发呆,便夸张地拍了拍胸口道,“吓我一跳,还以为学习资料让你发现了。”   林飞然眨眨眼,困惑道:“什么学习资料?”   “就这个啊。”顾凯风慢悠悠地说着,把手覆在林飞然操纵着鼠标的手上,带动着林飞然的手点开了E盘中一个名为“学习资料”的文件夹,里面全是.avi格式的迷之视频文件,文件名倒是起得挺正经,什么英语讲座,什么物理名师讲堂。   林飞然:“……”   “GV,宝贝儿想看吗?”顾凯风冲林飞然的耳朵轻轻吹了口气。   “不想。”林飞然嘴一撇,白眼几乎快要翻脱窗,他把用完的电脑往床上一丢,屁股迅速朝远离顾凯风的方向挪了十公分,语气酸溜溜地问,“里面演员好看吗?你看的时候都想什么呢?”   顾凯风本意是想和林飞然一起看点儿不可描述的东西好趁机擦枪走火一把,没想到林飞然醋劲儿居然这么大,顾凯风一阵甜蜜的头疼,朝林飞然的方向挪了十公分,非常不要脸地粘上去,讨饶道:“都不好看,真的,我看的时候心里特澄澈,边看边念经,和心魔作斗争。”   林飞然差点儿被逗笑了,但为了好好振一把夫纲他还是把嘴角强行压了回去,小声哼唧道:“不好看你还存那么多。”   男朋友对着别的男人打飞机,能忍吗!?   顾凯风轻咳一声:“就是以前觉得好看……”   林飞然又朝远离顾凯风的方向挪了十公分,板着脸道:“那你慢慢看吧。”   顾凯风又飞快粘上去:“但是认识你之后就不觉得了。”   林飞然幽幽道:“虚伪。”   爱乱发脾气的标签这回可是真的揭不掉了!   “真的。”为表诚意,顾凯风选中那个文件夹按下了Delete键,删干净之后他回身攥住林飞然的一根手指头,柔声道,“删了,加起来都没我然然一根手指头好看。”   林飞然伸长脖子看看电脑屏幕上的回收站标志,见是空的,脸上的表情便好看了些。   顾凯风唇角翘了翘,把林飞然左手食指贴到自己唇边,伸出舌尖在那柔软的指肚上又轻又快地舔了一下,见林飞然没有抗拒便模拟着某种不可描述的行为,将那根修长纤细的手指整根含进了口中。   手指猝然被湿润温热的口腔包裹住,那种陌生又刺激的感觉让林飞然的思考暂停了片刻,还没缓过神,顾凯风又吞吐起那根手指来,形状优美的薄唇紧紧箍在林飞然的手指上前后滑动,灵敏的舌同时不断翻卷舔舐着,虽然被服务的对象只是一根手指而已,但林飞然的面颊仍然瞬间就烧得滚烫。   “别闹……”林飞然慌张地试图抽回手,可顾凯风却顺着林飞然施力的方向压了下来,把被撩得面红耳赤的小粘糕结结实实地连亲带揉了一顿。   “宝贝儿,想试试来真的吗?”顾凯风颇具暗示性意味地捏了捏林飞然刚被含吮过的左手食指,又用力压了两下床垫,弹性很好的床垫把床上的两个人带动得颤了颤,顾凯风声音压得很低,咬着林飞然的耳朵道,“这么舒服的床,别浪费了。”   林飞然用力别过头,看起来似乎恨不得把脑袋塞进枕头里,声音小得像蚊子一样,但却没有拒绝:“用嘴那个……我不会弄……”   他是真的不会,顾凯风好歹还有纸上谈兵的经验,林飞然可是连黄片儿都没看过几部的真·纯情小处男。   “我会。”顾凯风的呼吸骤然急促起来,眼睛像只几天没吃过东西的小饿狼似的直冒绿光,“我教你。”   林飞然顿时羞耻得恨不得钻到床垫子下面去! 第四十七章   卧室里气氛正旖旎着,忽然一阵吧嗒吧嗒的跑步声和铃铛响传来, 夏夏脖子上美滋滋地挂着嫂子新买的小铃铛, 摇头晃脑地跑进来试图蹿上床。   “夏夏出去。”顾凯风急忙命令道。   一点都没有哥哥样儿!   夏夏扒在床沿上,冲睡衣被解开一半的林飞然哼哼唧唧地撒娇, 刚撒到一半,就被顾凯风单手拎了起来。   顾凯风一阵风一样把夏夏转移到客厅, 一口气拆了两袋妙鲜包倒进狗食盆里,随即重重揉了一把夏夏的狗头, 冷酷道:“吃你的狗粮。”   当顾凯风在客厅里给夏夏开妙鲜包时, 林飞然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一骨碌爬起来跪坐在床上, 睡衣领口大敞着,头发凌乱衣冠不整面色潮红地双手合十对着空气拜了拜,小声恳求道:“祖爷爷们,待会儿麻烦您们回避一下,回头我给您几位供奉好吃的好不好?”   阴阳眼虽然没开,但林飞然仍感觉面前的空气中似乎正悬浮着一张张痛心疾首的鬼脸……   还好鬼不需要速效救心丸!不然一瓶可能都不够老祖宗们分的!   林飞然刚拜完顾家的祖宗们,顾凯风急促的脚步声便从走廊传来。林飞然立刻躺回床上,刚躺下又觉得自己这么躺着显得太放浪了, 好像很急着要被顾凯风blow job似的,于是想很多的林飞然又蹭地坐起来, 从床下的书包里胡乱摸出本书,欲盖弥彰地捧着看,想体现出一种那啥不那啥都无所谓的感觉。顾凯风走进卧室时林飞然看得更认真了, 脸几乎整个贴在书页上,仿佛已经全身心地投入进学习中了!   “还装?”顾凯风一阵好笑,一把抽走林飞然手里的书将人压倒在身下,林飞然十分乖顺地躺下,两个人的重点部位紧密贴合在一起,顾凯风坏心眼地蹭了蹭,道,“这不是挺想的吗?”   林飞然的睡裤被褪下来扔在地板上,睡衣扣子尽数解了开,从锁骨到小腹错落点缀着星星点点的吻痕,被那牛奶一样白皙干净的皮肤衬托着,愈显红艳。   顾凯风把鼻尖抵在那层薄薄的布料上深吸了一口气,那一小块皮肤骤然凉下去的感觉让林飞然头皮一紧,瞬间就慌了神,而顾凯风这个罪魁祸首还津津有味地评价道:“好闻,宝贝儿全身上下哪都是香的。”   林飞然紧张得大脑一片空白,甚至都没听出来这句话只是在调情,还结结巴巴地认真解释道:“因、因为刚洗完澡……”   “呵。”顾凯风低低地一笑,用舌尖隔着布料描摹起布料下面的形状,衣物被唾液濡湿,粘腻地贴合在皮肤上,激起微微的凉意。这个举动虽只是隔靴搔痒,却透着一种难以形容的,隐晦的情色气息,林飞然被撩拨得热血一阵阵上涌,面颊与脖子烧得通红,纤细的腰不由自主地扭动了一下。   顾凯风似乎是被林飞然这个扭腰的动作刺激到了,他用指尖勾住那层衣物的边缘,将它扯了下来,随即进入了正题。   是与片刻前同样的感觉,只不过被服务的对象从手指变成了另一个器官,林飞然低声哼着,既舒服,又舒服得想求饶,快感像是某种具有腐蚀性的药剂,从某一点弥漫至全身,将他的骨头都浸泡得酥软了,这是之前自己解决的时候从来没有过的强烈感受。   怎么会有让人这么舒服的事情……林飞然几乎是有些困惑地低头望向顾凯风,看着那张俊美的脸低伏在自己身下,察觉到林飞然的目光,顾凯风也向上方望去,两人对视了片刻,林飞然便像一只被小狼盯上的兔子般慌乱地别开视线,同时用手掩住了自己的下半张脸。   “别看我……”林飞然的语气听起来几乎像是在哀求。   对情事懵懂的美少年被哄诱着沉湎于情欲带来的快乐中,小鹿一样纯情的眼睛迷茫地大睁着,精致的脸蛋被晕染了一层淡淡的桃色,显得愈发艳丽。他仿佛是被禁忌的罪恶感折磨着,羞耻得恨不得立刻逃开,但又欲罢不能,只好掩着脸别过头自欺欺人。   这样的景象太令人心动了,顾凯风胸腔一阵滚热,更加卖力了。   从来没有尝过这种滋味的林飞然很快就缴械了,全程只不过短短几分钟而已,但这种要命的感觉却像毒药一样牢牢刻印进了林飞然的脑中。一向自诩对这种事情没什么兴趣的林飞然低低地喘着气,恨不得马上再来一遍,但他根本不好意思说,只匆忙从床头柜上的纸抽里抽出两张纸递给顾凯风,内疚到爆棚地小声道歉道:“对不起,我、我没忍住,快吐出来。”   顾凯风喉结上下滚动着,发出咕咚一声。   “啊。”林飞然轻轻叫了一声,崩溃地抄起一个枕头糊在自己脸上,感觉根本没脸面对顾凯风了。   他居然咽下去了居然咽下去了!   “怎么能吐呢,好不容易挤出来点儿年糕馅。”顾凯风说着,还故意咂咂嘴,品评道,“味儿不错,微甜。”   “你……”林飞然完全说不出话来。   顾凯风火上浇油地又加了一句:“就是太浓了,齁得慌,多久没解决过了?”   “……”羞耻到失去理智的林飞然开始考虑捡起睡裤夺门而出打车回学校的可行性!   “不逗你了。”顾凯风好笑地扒掉林飞然挡在脸上的枕头,牵过他的手朝自己身上按去,柔声道,“帮帮老公。”   林飞然咬住自己微微发抖的嘴唇,瞳仁不安地颤动着,但他不仅没抗拒,反而还相当主动地俯下身,表情壮烈得就像要慷慨就义!   “干什么?”顾凯风眉毛一挑,看着小奶猫一样趴伏在床上的林飞然。   林飞然用手虚掩着脸,小声道:“就……干你刚才干的事呗……”   说完,林飞然笨拙地伸手扒拉顾凯风身上的衣服。   他是脸皮薄,但他也想让顾凯风体验一下那种舒服得上天的感觉,这种愿望打败了害羞的感觉,让林飞然硬着头皮主动起来了。   “不用。”顾凯风咬咬牙,一狠心拒绝了。   他倒是想得要命,但他有点儿舍不得让小王子一样优雅干净的林飞然干这个。   “为什么啊?”林飞然的语气竟有些不满!   “容易顶得你难受,以后再说。”顾凯风不动声色地炫耀了一下尺寸,随即握着林飞然的手腕引导他道,“先用手就行了,当成你自己的,平时怎么弄就怎么弄。”   自己DIY经验也不多的林飞然试探着动作起来,他感觉自己的手掌都快被烫化了,脑子也被传递过去的热量炙烤得不清醒了,他们两人相对而坐,彼此贴得极近,呼吸交融间,顾凯风把林飞然揽进怀里紧紧抱住了。因为有人在“帮忙”,所以顾凯风成功地解放了双手,这双手可一点儿也没闲着,把林飞然从头到脚揉捏搓弄了个遍,被烫化了的林小粘糕乖乖地瘫在顾凯风怀里,一点儿也没有挣扎和不配合。   “亲亲我。”顾凯风的声音沙哑又撩人,他说着,嘴唇若即若离地擦过林飞然的唇瓣。   林飞然马上红着脸主动迎了上去,非常的听话!   顾凯风得寸进尺道:“叫老公,好听一点。”   林飞然声音轻轻软软地叫道:“老公。”   顾凯风恶趣味地确认道:“叫谁呢?这回不是叫枕头了吧?”   林飞然一窘:“就是叫你呢……”   顾凯风心满意足:“多叫几声。”   第一次被喜欢的人那个什么,加上林飞然叫人的声音好听得不行,顾凯风的速度也比平时DIY快了不少,发泄完毕,两个人都进入了贤者时间。   “我洗个脸去……”林飞然用面巾纸擦了擦刚刚不小心溅到面颊上的迷之液体,穿好裤子下地。   顾凯风也跟了上去,客厅里夏夏吃得小肚皮溜圆,四爪朝天躺在沙发上享受人生,已经可以说是一条废狗了,连最爱的嫂子路过它都没多看一眼,只是轻轻哼唧一声以示尊敬。   两人在洗手间简单清理了一下便回了卧室,林飞然精虫下脑了,冷静起来后想起顾家的老祖宗们,心里还是有点儿打鼓。为了表示自己并没有把顾家九代单传的独苗苗带坏,林飞然回卧室拎起书包,慷慨激昂地号召顾凯风道:“我们去书房把作业写了吧。”   顾凯风用一种很难描述的眼神看着林飞然,缓缓道:“我上周新买的游戏机邮到了,还想今天晚上和你一起玩呢。”   还惦记玩!你祖爷爷们的脸八成都气绿了!还不抓紧表现一下!林飞然一脸正气道:“先写作业,写完再玩。”   顾凯风被林飞然那副一本正经的小模样逗乐了,无奈地摇了摇头道:“行行行,听你的,谁让我妻管严呢。” 第四十八章   周日白天,林飞然又用顾凯风的电脑查了一些资料。   昨天夜里顾凯风睡着之后林飞然自己琢磨了很久, 想要解决老校长的问题, 最大的障碍是他没办法和老校长沟通,不过他沟通不了, 说不定某些特定的人可以呢?   比如说当年被老校长救下的学生。   如果亲眼看到自己一直担忧着的学生平安无事地出现在自己面前,也许老校长的执念就能减轻一些, 执念减轻了,很可能就会清醒过来了。   虽说那些学生当年也就是十来岁的样子, 但现在都得有八十多了, 也不知道老校长看见他们还能不能认出来,不过除了这个林飞然也想不出别的办法了……   怀抱着这样的猜测, 林飞然将当年所有有名字记录在册的学生都挨个搜索了一遍,幸运的是这些学生中的确有几个还健在,尤其是当年被老校长救下的那位女学生。但真正的问题是,这几位从战火纷飞的年代走出来的学生现在身份都不一般,有退休的老领导,有做出过大量贡献的科研工作者,有知名学者,林飞然并没有他们的联络方式, 况且其实就算有联络方式也没用,他只是个普普通通的高中生, 又不可能一个电话就把这些老领导老学者请到学校来。   林飞然把这几位学生的名字和其他信息简单地记在手机上,然后关了电脑四仰八叉地躺在顾凯风的床上。这张床的床单和枕套上还残留着顾凯风常用的沐浴液的味道,那是一种淡且清爽的草木气息, 一闻到这个味儿,林飞然就立刻想起昨天夜里在这张床上发生的事,体内骤然一阵热血翻涌,甜蜜又羞耻得忍不住抱着枕头在床上滚了好几圈,满脑袋都是啊啊啊啊啊!   ——从今天早晨开始,林飞然一想起这件事就激动得不能自已!   于是,正好拿着冰激凌从门外走进来的顾凯风就默默看着林飞然在床上傻笑着发癫……   林飞然抱着枕头狠狠蹬了两下腿儿,这才发泄完毕,一脸冷静地坐了起来,目光和站在一边看戏的顾凯风对上了。   顾凯风唇角抽搐,忍笑忍得很辛苦,明知故问道:“什么事这么高兴?”   林飞然:“……”   “来,吃口冰激凌。”顾凯风揭开盒盖,把一勺夏威夷果味冰激凌喂进林飞然嘴里,道,“冷静冷静。”   林飞然不好意思地张嘴吃了。   他上周给小女鬼供奉的冰激凌是这个夏威夷果味,据小女鬼说这是她最喜欢的口味,林飞然怕她吃不过瘾,干脆一口气买了五盒供奉给她,反正鬼不会坏肚子也不用担心蛀牙。于是在这方面心很细的顾凯风就误以为林飞然喜欢这种冰激凌,林飞然昨天半夜肚子饿下楼找吃的,一开冰箱门发现夏威夷果味的冰激凌满满登登地摞成了一座小山,林飞然看着那座冰激凌山,心里暖乎乎的。   顾凯风喂了他几口,确认道:“我记得你喜欢这个口味吧?”   “喜欢!”林飞然用力地一点头。   没错,他是从今天开始喜欢的。   顾凯风自己也开了一盒吃起来,两个很养眼的少年并排坐在床边,下午格外灿烂的阳光在两人的背上印下暖黄的色块,一只约克夏腻腻歪歪地枕着其中一个人的棉拖鞋,时光仿佛被具现化,变成了一种柔和温吞的液体,充斥着整间卧室。   “对了。”顾凯风咽下一口冰激凌,问,“会打高尔夫吗?”   林飞然摇摇头:“没打过。”   “我教你,我打得好。”顾凯风自信满满道,“我爸有个朋友开了个高尔夫球场,下周末他有空,想带我们去玩玩。”   林飞然乖巧地嗯了一声,不仅没有嫉妒顾凯风比自己多会一项技能,反而还有点淡淡的自豪。   不愧是我林飞然的男朋友!除了唱歌弹琴就没有他不会的!   不过一提到顾凯风他爸,林飞然想起他爸之前给学校捐过钱的事,脑中灵光一闪,炯炯有神地望向顾凯风道:“我问一下,你爸爸……”   顾凯风纠正:“咱爸。”   林飞然纠结了一下,还是没好意思叫,改口道:“叔叔和校长关系好吗?”   “好像还行吧,一起吃过饭,怎么了?”顾凯风目光在林飞然脸上停留了片刻,了然道,“你找校长有事?”   林飞然略为难地搔搔鼻尖:“有。”   “什么事告诉我,我和我爸说去。”顾凯风毫无迟疑地揽了下来,“只要不明显违反校规,应该都没问题。”   “就是……”林飞然打开手机备忘录,指着上面的几个名字,忐忑道,“12月12号不是我们学校九十五周年校庆么,这些都是这所学校以前的老校友,然后……”林飞然也知道自己这个要求听起来非常奇怪,他咽了咽口水,小声道,“能不能让校长出面,请这几位老校友来参加一下校庆,这些人都是退休的领导、学者、科学家,来给我们做个榜样,挺有教育意义的。”   顾凯风听得一脸懵逼,他用小指头挖了挖耳朵,确认道:“你就想请这几位老校友来参加校庆,我没听错是吧?”   林飞然底气不足地耷拉着脑袋:“没听错。”   顾凯风眉头微微一皱:“这几位是你偶像?”   林飞然尴尬地解释道:“不是,我就是觉得请他们来挺好的,一个提议而已……”   顾凯风重重地吁了口气,忧愁道:“然然。”   林飞然听这语气不对,急忙道:“不用和叔叔讲了,我就随便那么一说。”   顾凯风摆摆手,幽怨道:“我怎么觉得我好像配不上你了呢,你这思想境界也忒高了,昨天晚上气氛那么好,你催我写作业,今天好不容易主动和我提个要求,居然是这种的。”   这媳妇儿可是不得了,撒个娇都这么主旋律!   林飞然竟是无言以对。   顾凯风忧心忡忡地展望未来:“等以后上大学了,你是不是还得让我背党章?背一遍可以那个一次,背不下来就不让那个?”   林飞然脸一红,气鼓鼓地戳了一下顾凯风的肋骨:“瞎说什么!”   “逗你玩儿呢。”顾凯风亲了一下林飞然沾着冰激凌的、甜甜的唇角,拍着胸口保证道,“这么点小事儿还算是个事吗,我马上和我爸说去,九十五周年校庆本来也得请老校友来讲话吧?请谁不是请啊,就请这几位了,多有教育意义啊。”   没想到事情居然这么轻松就解决了,林飞然舒了一口气,道:“谢谢。”   他道谢倒不是因为和顾凯风生分,只是习惯使然。   “还‘谢谢’?”顾凯风玩笑道,“那我可得想想怎么让你感谢我,干点儿什么好呢?”   林飞然眼底被阳光晃得清亮一片,他略带困惑地开口道:“就算没这事,你不是也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吗……”   不然男朋友和不是男朋友的区别在哪里!?   不过林飞然的这句话在顾凯风肉眼可见的狼变过程中声音变得越来越小了,最后那个“吗”字基本只剩个口型了。   “那来吧宝贝儿,你说的,想干什么就干什么。”顾凯风夸张地大幅度搓着手,露出一个标准的淫魔式笑容,饿虎扑食一样把林飞然推倒在床。   林飞然的眼帘羞怯地低垂着,却没挣,只是老老实实地躺在顾凯风身下。   然而顾凯风只是蜻蜓点水般亲了一下他的面颊便放了手。   林飞然摸摸自己的脸,神色茫然:“就这样啊?”   顾凯风被这无形的撩拨弄得发疯,咬牙问:“艹,你现在怎么变这么乖?”   林飞然睁大眼睛:“……有吗?”   顾凯风:“还撩!”   于是林飞然就如愿以偿地获得了连亲带啃摸来摸去套餐X1。   平静而幸福的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了,据顾凯风的可靠小道消息,林飞然得知学校那边已经同意请那几位老校友来参加九十五周年校庆了,虽然那些老校友能不能来是个问题,但至少有希望了。   这些天林飞然试过在下午最后一节课下课后去学校门口,果不其然又看到了好几次老校长牺牲的场景,和林飞然猜测的一样,每天的同一个时间老校长都会再死一次。林飞然又试着和老校长沟通过几次,但每次无论林飞然怎么开头,都总是以被老校长训话作为结尾,林飞然没办法了,只好专心等待校庆。   12月12号这一天很快就到了,校庆的时间安排是在上午,上午被校庆占用的课则依次串到下午和晚自习。早晨八点,全校师生在上次举办艺术节的大礼堂中集合,礼堂已经经过了简单的布置,台上摆着长条桌,桌面上是一溜姓名牌,除学校领导外,还有五个对于其他学生来说颇为陌生的名字,那是林飞然查到的五位老校友。   五个人,他们全都来了。   林飞然所在班级的学生按照身高站成男生女生两队队列,在他们班所属的那一块观众席位按照队列顺序依次入座,林飞然在男生队列中排第八,顾凯风则是第一,中间隔着六个人。刚坐下还不到十秒钟,顾凯风就溜了过来,压低声音对张煦道:“哥们儿,换一下。”   张煦起身去坐顾凯风的座位,顾凯风仗着礼堂黑伸手捏了捏林飞然的腰,王卓朝这边吹了声口哨,嬉皮笑脸地起哄道:“哎呦,参加个校庆还要坐情侣座啊?真恩爱!”   和王卓坐“情侣座”的何昊在王卓胳膊上拧了一把,警告道:“老郑瞪你呢。”   王卓立刻收起猴子尾巴,一秒钟坐得端正无比。   “郑老师在后面看呢,你别总碰我。”林飞然为了能开着阴阳眼,谨慎地往远离顾凯风的方向串了点。   顾凯风闷闷地拉长声音应道:“好——”   林飞然见自家小狼狗的尖耳朵耷拉下来了,忙凑过去和顾凯风咬耳朵,补充道:“回寝室随便碰。”   于是小狼狗的尖耳朵又咻地立了起来!   几分钟过去了,林飞然的阴阳眼开启,他忍着害怕在人鬼掺半的观众席中东张西望起来……   拖着长舌头的学霸鬼骑在张煦脖子上抱着怀正襟危坐,可能是今天心情好,胸前的长舌头仿佛格外鲜艳……   小女鬼坐在郑老师腿上安静地玩着她的洋娃娃,只是她的身影已经淡得几近于无了,如果不是林飞然事先知道她肯定在郑老师身边,那可能这一眼看过去都留意不到……   还有那个曾经在礼堂后台镜子里吓唬过林飞然的漂亮女鬼,她穿着一身戏服,夸张地模仿着领导席后校长威严的表情……   又过了一会儿,那个林飞然十分熟悉的鬼影出现了,半个头的老校长穿门而入,走过长长的过道,半脸愤怒地看着这些大白天不念书,集体跑出来瞎胡闹的学生。   连老师都不教课!   可以说是非常的不像话了!   这时,校庆正式开始了,五位老校友被学生们搀扶着,从幕后走出来和学校领导们握手并依次在领导席后落座,观众席上响起了一点儿也不激烈的掌声。   学生们都觉得很无聊!包括顾凯风也只是矜持地鼓了三下掌而已。   这五位校友中有三位老爷爷,两位老奶奶,林飞然眯着眼睛努力地辨认着,想找出那位老校长当年舍命救下的女学生,但X度百科上的照片和他们现在的模样差距巨大,林飞然也说不准那两位老奶奶中的哪一位是当年那个女学生。   但是,老校长好像是知道的……   这件事完全无法用常理解释,老校长明明神志不清得连话都听不明白,连汽车喇叭声和防空警报声都会搞混,按理说辨认五个模样已经完全改变了的人对老校长来说应该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但是当那五位老校友出现在主席台上时,老校长在礼堂过道中巡视的身影猛地顿住了。   林飞然坐在过道边上,老校长离林飞然大约只有两米多远,林飞然能听见老校长苍老而微微发颤的声音在自己右后方响起。   “李静淑……张舜英……王幼清……”他一字一字,坚定地念着那五位老人的名字,“刘广志……许成勇……”   那五个名字,和林飞然记在手机备忘录中的五个名字,是一字都不差的。 第四十九章   念完了这五个名字,老校长朝领导席疾步走去, 他走得太急太快了, 以至于看上去有些跌跌撞撞的。   当他走到领导席前时,现任校长还在讲话, 大体上都是一些套路的发言,林飞然基本没在听, 只目不转睛地望着那位老校长。   老校长费力地躬着身,让自己的目光和领导席后的五个老校友平齐, 他每看清一个人的脸, 都会直起腰长吁短叹片刻。这时,校长的讲话完毕了, 下一个环节是老校友代表发言,那个名叫李静淑的老奶奶拿起学校给准备的发言稿看了看,便摘下老花镜放下发言稿,用她这个年纪少见的,和气而轻快的口吻说道:“老师们好,同学们好,我是你们的老校友,七十年前,我在这所学校念书, 那时候我十六岁,和你们这些小朋友差不多大……”   老校长不住地点着他那半颗头, 似乎很是感慨,他伸出一只手, 像安抚小孩子一样在李静淑白发苍苍的头上摸了摸。   其实老校长看上去也就是六十来岁的样子,和这位李静淑老奶奶比起来,可以说是年轻了,所以这一幕看上去多少有些黑色幽默的感觉,但林飞然完全笑不出来,他定定地望着台上这一幕,眼睛亮亮的。   “今天我来到这里,想和在座的各位小朋友们分享一段往事。”李静淑不紧不慢地讲述着,“这所学校的创办人,是一位名叫江杜若的老先生,在我们的祖国遭受侵略的那段时期,江老先生坚持着没有关闭这所学校……”   老校长频频点头,似是有些手足无措般转过身面对着台下上千名师生,他的半边脸上反射着台上的灯光,好像是在流泪。   接下来,李静淑回忆了少时在此求学的往事,说到当时的条件是多么艰苦,形式是多么严峻,她讲到江老先生有一次收到了一篮子村里人送的鸡蛋,他小心翼翼地把一颗鸡蛋分成四份,给他们这些学生补身子……   “我这辈子,都没再吃过那天那么香的鸡蛋!”李静淑笑呵呵地说道,她旁边的那四位老校友纷纷点着头跟着她笑起来,似是很有同感,连从来没有笑过的老校长也咧开那半张嘴,笑出了声。   他们这些老人家笑得开怀,但台下这些年轻的、生活幸福的高中生们不太能理解这有什么好笑的。   ——多少年的老梗了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喂。   礼堂中一片静默,不过林飞然的班级坐得离舞台比较近,于是林飞然怔了一下,便立刻带头笑了起来!   林飞然:“哈哈哈!”   笑得特别真情实感,十分捧场!   顾凯风挑起眉毛看了看自己身边笑得像朵花一样的媳妇儿,为了不让林飞然自己笑得尴尬,立刻就跟着笑了起来。   顾凯风:“哈哈哈哈哈!”   还多哈了两下!   王卓:“哈哈哈哈哈卧槽!”   笑点低夫夫!   笑声仿佛会传染,三个人笑了起来,舞台附近的其他人也就跟着嘻嘻哈哈起来,气氛总算不尴尬了。   在这之后,李静淑又讲起了当年外国侵略者突然来袭,要把自己抓走的那件事,讲到江老先生是如何为了保护她而牺牲时,李静淑的声音带上了哭腔,而老校长则呆立在原地不动了。   “江杜若牺牲了?”老校长自言自语着,低头看看自己的手,又将手轻轻按在领导席的桌面上。   那只虚无缥缈的手臂整条没入了桌面中。   就像第一天知道自己没有实体一样,老校长惊得整个身子都猛地一颤,紧接着,他迅速抬起那只手,在自己缺失了一半的头上抓摸着。   “我的头……”老校长喃喃自语道,“那半个头呢?”   他的手不可置信般在自己的脖子上方摸索了好一会儿,才终于醒悟过来,他僵立在原地,低头看看自己的身体,又抬头看看周围的人。   那些和他不一样的,活生生的人。   “我们没有辜负江老先生的期望……”李静淑说起那一届学生们后来的去向,每一个为国家做出了贡献的人她都提到了,包括她自己,“我在国家科研院一直工作到退休……”   老校长似是已经从得知自己死讯的震惊中缓过神了,他竖着大拇指,不住地点着头,李静淑每说起一名同学,老校长就中气十足地大喊一声好。   “这所学校走出过很多人才,我相信今后,会有更多、更优秀的人才从这里走出去,为我们的祖国和社会做出贡献。”李静淑说着,颤巍巍地站了起来,道,“我知道江老先生再也看不见了,但是今天在这里,我要向他鞠一躬。”   她费力地对着面前的空气弯下了腰,另外四位老人也彼此搀扶着站了起来,他们一齐向面前的空气鞠了一躬。   他们想象着,他们敬爱的江老先生就在前面。   他们敬爱的江老先生的确就在前面。   他有些局促不安地摆着手,嘴上不住说着“可以了,可以了”,想让他的这几个老学生快直起身,他背对着台下,对着那几个学生发出粗粝沙哑的哭声,如果不是亲耳听见,林飞然几乎不敢相信一个那样端庄自持的老知识分子会哭得这样悲切而不加克制。   然而,随着老校长的哭声响起,那本应存在着半个头的虚空中蓦地出现了许多微弱的光点,像是萤火虫的尾光,浅浅的,淡淡的。那光点越来越密集,它们盘旋飞舞着,温柔地落在老先生那暴露了七十年的伤口上,那光点越聚越多,在达到了一个顶峰后,光芒骤然消散……   老先生的头重归完整了,他长身鹤立,面容清癯疏淡,模样看起来一点也不吓人了。   他转头望向台下,老泪纵横。 第五十章   七十年后的这一天,老校长终于意识到了自己已经死去的事实, 亲眼见到当年救下的学生都好好的, 他的怨念消解了许多,不仅恢复了生前正常的模样, 神志也清醒起来了。   他在舞台上来回踱着步子,神色激动地看看台下的师生, 又看看台上的领导和那五位老人。   “都这么大了啊……”老校长一脸欣慰地望着那五位老人。   就像在看着五株茁壮成长的小树苗!   “现在应该不打仗了吧?”老校长自言自语地揣测着,又哭又笑。   泪点极低的林飞然眼眶一阵发酸, 不过他不想在这里哭出来, 于是便咬着嘴唇和滴溜溜打转的眼泪作斗争。   这时,顾凯风忽然用手指轻轻刮了一下林飞然的面颊:“然然, 又哭了?”   林飞然一听见顾凯风的说话声就瞬间破功,两颗积蓄已久的眼泪吧嗒砸碎在校服裤子上。   “听感动了?”顾凯风忙从口袋里抽出面巾纸递过去,林飞然默认了,接过面巾纸擦擦眼睛又擤擤鼻子。   被迫吸了口阳气之后林飞然看不见鬼了,台上的老校长一消失他也就没那么想哭了,而且这会儿老校友代表已经讲完话了,现在轮到学生代表讲话,演讲稿上满满的全是套路,林飞然的情绪也跟着平静下来了。   “我没事了。”林飞然小声道, 因为带着点鼻音,声音听起来更软了。   林飞然哭起来的时候眼睛水光盈盈的特别亮, 而且睫毛一湿便显得异常的黑,大多数人哭起来都比不哭丑, 但林飞然哭起来却比他正常的样子还好看,一半招人心疼,一半欠虐。   不知道将来在床上是不是这么爱哭?顾凯风不住眼地瞄着林飞然,心神一阵阵的荡漾,脑内已经幻想出了一百零八种在床上弄哭林飞然的方法!   “看什么啊……”林飞然被顾凯风赤裸裸的目光盯得坐立不安。   周围都是人,顾凯风也不敢说什么太流氓的话,只接过林飞然擦过眼泪鼻涕的纸团在手里攥着,语气宠溺道:“你个小哭包。”   “我不是!”林飞然完全不服气这个评价,他觉得如果换个人看见老校长这些事的话说不定哭得比自己还厉害,这么感人的场面他居然只掉了两滴眼泪,已经可以说是非常硬汉了!但他也的确没办法把这些反驳说出口,于是只好在下面轻轻踹了顾凯风一脚以示不满。   顾凯风含笑挨了这一踹,然后用两只脚夹住林飞然不老实的那只脚,林飞然另外一只脚也加入战局,两个人在下面闹了起来,四只穿着同款限量球鞋的脚别在一起角力。   闹了一小会儿,林飞然一脸严肃道:“不玩了不玩了,松开。”   顾凯风听话地松开脚,林飞然俯身在那双球鞋上小心翼翼地掸了掸,把刚才玩闹时蹭在上面的灰土掸掉。   这双顾凯风送的球鞋林飞然每次穿的时候都特别精心,上楼梯时都要很小心地留意不要踢到鞋尖,如果被谁不小心踩上一脚林飞然能足足不高兴五分钟,而且每天早晨穿鞋之前都要先洗一遍脚。   几乎像爱护眼珠一样爱护着这双鞋!   顾凯风看着林飞然宝贝着这双鞋的模样,压低声音道:“鞋你穿坏了都不怕,大不了我再给你收一双,真有心买总有人能卖。”   “那也不能让这双坏!”林飞然眼睛一瞪。   顾凯风乐了:“好好好,不坏不坏。”   林飞然美滋滋地畅想着未来:“这是你送我的第一份礼物,我得好好留着,等我们老了,没事就拿出来回忆一下……”   顾凯风听他这话听得心尖直痒痒,凑近了贴着林飞然的耳朵道:“你再说一遍。”   林飞然一听顾凯风的语气就察觉到自己刚才那番话说得像情话似的,他一下就不好意思了,只好把班主任搬出来:“郑老师都在后面瞪我们半天了,嘘——”   郑老师究竟有没有瞪他们顾凯风不知道,但他们的确交头接耳好一会儿了,顾凯风轻咳一声,端端正正地坐好,脑内不断回放林飞然刚才说的那句话,拿出背课文的精神把每个字都牢牢记住了。   然然说等老了还要没事就拿出来回忆一下……顾校草心里这个爽,觉得那一个月生活费花得简直太他妈值了!   校庆结束后的第三天中午,教学楼天台。   林飞然趴在栏杆上,拿着手机滑过一个个事先打开完毕的网页,用自豪的语气向旁边的空气介绍道:“……年,我国第一艘载人飞船升天成功……08年,X运会在帝都举办……还有这个这个,今年4月份第一艘国产航母下水……”   林飞然身旁,身影虚无缥缈的老校长正负手而立,他的双眼炯炯有神地看着林飞然的手机,不住点头道:“好!好!好!”   专门做了两天功课的林飞然滔滔不绝地给老校长讲述着近年来祖国是如何进步发展的,老校长听着、看着,脸上的笑容就没停过,对于这样一位忧国忧民的老先生来说,供奉给他再多的好东西也不如告诉他这些更让他欣慰。   “总之,我们国家现在可厉害了!”说了这么久,林飞然颇有些词穷,只好用强烈的语气来弥补语言的苍白,一副挺胸抬头慷慨激昂的小模样儿,活脱脱一个根红苗正的社会主义接班人!   老校长心满意足地长吁了一口气,背着手抬眼望向远方,看着眼前既熟悉又陌生的校园。   林飞然便也趴在铁栏杆上陪老校长眺望远方,老校长现在的样子一点也不吓人了,林飞然不仅不怕他,而且还十分尊敬他,相处起来毫无压力。   那天校庆结束后,林飞然找了个机会问过老校长有没有未了的心愿,并且向老校长解释了执念与往生轮回的关系,而老校长表示自己并不想往生,他只想像生前一样继续留在这所校园中,看着一代代的学生从他亲手创办的学校中走出去。   也许对老校长来说,这样的结局比往生更好。   “对了……江校长。”老校长的问题基本上都解决了,林飞然也想趁机解决一下自己的问题,他先是给自己洗脱了一下冤屈道,“其实我不是坏学生,我上次期中考试也是全班前十名呢。”   老校长威严颔首:“还得努力。”   “是,那必须努力!”林飞然点头如啄米地应了,随即小心翼翼道,“我能求您件事吗?您要是能答应我,我回头多供奉给您几本书,让您没意思的时候打发打发时间。”这话刚说完,林飞然便觉得不太妥当——帮忙有供奉,不帮忙就没供奉,像威逼利诱似的。   于是,没等老校长说话,林飞然便又弱弱地补充道:“当然了,您就算不答应我也会一样给您供奉的……”   老校长摇了摇头,略带无奈道:“你这小娃娃!你先说说看。”   林飞然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用讨好的语气道:“江校长,我住508寝,我们寝室里的鬼特别特别多,常住的有16个,他们天天在寝室里唱歌跳舞的,特别影响我学习,我这不是有阴阳眼么……您能不能和他们说说,让他们换个地方待?”   这林小粘糕可是不得了!走后门都走到鬼身上去了!   林飞然之所以会和老校长说这个,是因为根据这段时间的观察,他发现学校里的其他鬼对这位一身正气的老校长都是敬畏有加,老校长巡视到哪里,其他的鬼都会纷纷让路,所以林飞然觉得老校长说话其他鬼应该能听。毕竟寝室里那16只鬼不解决林飞然心里总是有疙瘩,他们看看别的也就算了,问题是他和顾凯风动不动就在寝室里亲亲摸摸腻腻歪歪的,每次气氛正好的时候林飞然只要一想到周围全是鬼就会立马痿掉。   但林飞然和他们说他们根本不当回事儿,那个缺心眼儿的DJ还热情地邀请林飞然和他们一起嗨!   “影响学习可不行。”老校长严肃道,“我和他们说说去。”   “谢谢您!”林飞然乐得直蹦高。   这时,天台的门被人推开,顾凯风从门后绕了出来,径直朝林飞然走来,边走边不满道:“宝贝儿你跑这上干什么来了?给你打电话怎么不接?”   林飞然:“……”   老校长一听就炸了:“宝贝儿?什么宝贝儿?这事我还没说你呢,你们这不正当关系……”   老校长话还没说完,顾凯风已经不由分说地把林飞然揽进怀里了,就像突然被挂断的电话一样,老校长的声音一下就消失了。   林飞然臊得无地自容,生怕老校长看见他们亲热,拼命地推拒顾凯风。   “别亲!”林飞然脸蛋通红地别过头,在顾凯风怀里扭来扭去,“别碰那,你先放开……”   “又玩这个?”顾凯风低笑,非常配合地陪林飞然玩起了口是心非play,把一脸生无可恋的林飞然在怀里箍紧了狠狠亲了一通。   “谁跟你玩了……”林飞然气喘吁吁地抗议着,开始认真地考虑和顾凯风共阴的可行性!   共阴这个法术的黄暴之处在于,它需要施法人与被施法人之间交换三种东西,一是唾液,二是鲜血,三是……那啥。   这是林飞然一直没和顾凯风共阴的原因之一,另外一个原因则是,他不确定顾凯风会不会想要这样的能力,虽说按照本子上的记载共阴后顾凯风的阴阳眼是可控的,但这么重要的事,林飞然还是不太敢这么快就决定。 第五十一章   这天晚上回到寝室,林飞然开着阴阳眼四处看了一圈。   寝室里静悄悄的, 空无一鬼!   也不知道坟头儿蹦迪大军转移到哪个倒霉蛋的寝室去了。   老校长真是够雷厉风行的, 林飞然美滋滋地想着,为了保险起见又检查了一下衣柜和床底, 然后才彻底放下心来。   他今天回寝室之前还担心了一下老校长会不会把那十六个鬼撵走然后亲自坐镇监督他们……   十二月中旬天气很冷,虽然寝室楼的暖气烧得还行但还是被窝最舒服, 九点都不到两人就先去洗漱好了,顾凯风拿了一套英语卷子, 又在下面垫了一个硬皮笔记本, 然后拿到床上去写。林飞然站在桌前翻找着自己今天还没写完的作业,目光一转, 就被顾凯风因认真而显得格外英俊的侧颜勾住了,再一想今天周围可没有鬼围观了,林飞然的心脏便猛跳了几下,骤然加速的血流让他身子一阵燥热。   想什么呢,能不能别像顾凯风似的!林飞然暗自唾弃自己,急急地低头把演算纸、笔和数学作业拿好。   林飞然这刚一低头,貌似心无旁骛在做题的顾凯风便轻飘飘地朝他瞄过去,把林飞然从头到脚视奸了一遍,林飞然一抬头, 顾凯风又一秒收回视线,无比认真地看着手里的英语卷子。   林飞然幽幽地盯住他:“……”   顾凯风看着卷子绷了三秒钟, 没绷住,唇角忽然一翘。   林飞然:“你压根儿就没做题!”   顾凯风乐了, 把英语卷子一丢,坐在床上朝林飞然张开双臂道:“快上来,老公抱抱你。”   “喔。”林飞然脸上故作淡定,四肢却很诚实,快步走过去踢掉拖鞋扑进顾凯风怀里用力抱了他一下,然后又忙不迭地钻进被窝。   这回总算是能体验一回真二人世界了!林飞然心情抑制不住的飞扬!   顾凯风在林飞然脸上狠狠亲了一口,随即身子朝前面探去,用手在被子下面摸索着,林飞然扭来扭去地抗议道:“你摸那干什么……”   “老公摸摸脚怕什么的。”顾凯风把手攥紧了道,“我发现你脚特别爱凉。”   林飞然的一双脚被顾凯风笼在手里,有点害臊,又挣不开,不好意思地咬着嘴唇。他可能是体质原因,只要一到冬天,就算待在温暖的室内他的手脚也经常是冰凉的,因为从小就一直这样所以他也没觉得有什么的。   “去,你坐那边,脚丫伸过来我给你焐焐。”顾凯风不容抗拒地命令道。   林飞然心里想再和他亲亲抱抱腻歪一会儿,又拉不下脸说出口,只好磨磨蹭蹭地坐到床尾和顾凯风面对面,把刚洗过的脚伸了过去。顾凯风撩起自己睡衣下摆,然后握着林飞然细瘦的脚腕,让他把那两只冰凉的脚踩在自己小腹上,做完这些顾凯风放下睡衣盖住林飞然的脚,扭头去拿刚才的英语卷子。   “你别拿肚子焐啊。”林飞然着急,“凉着容易拉肚子。”   “那拿哪焐?”顾凯风捉住林飞然不老实的脚,把其中一只往下面按去,嘴角痞气地一翘,低声问,“难道宝贝儿喜欢拿这焐?”   “你……”林飞然脑子里嗡的一声,他能感觉到自己脚下踩着的地方正在迅速产生变化,他艰难地吞了口口水,嘴硬道,“不喜欢。”   顾凯风扬了扬眉毛:“真不喜欢?”   林飞然扯着被角遮住自己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黑亮的眼睛,小小声道:“假不喜欢。”   顾凯风轻轻咬着下嘴唇,握着林飞然的脚踝,带动着那只脚上下滑动,睡衣睡裤的布料柔软滑腻,只隔着两层薄薄的布。   林飞然把被子又往上扯了扯,几乎整张脸都藏在被子后面了。   有了这鸵鸟一般的掩护之后,林飞然大着胆子主动用自己的脚左右揉动了片刻,在看到顾凯风诧异中透着惊喜的神情后,林飞然整张脸都涨红了,他自欺欺人地把脸全都埋进被子里,不敢看顾凯风了。   顾凯风大发慈悲地放过了林飞然的脚,他凑过去扯开林飞然捂脸的被子,把人抵在墙角压住,在林飞然透红的颧骨和柔软的嘴角上亲了两下,然后咬着林飞然敏感的耳垂压低声音道:“刚才你看我那个眼神……”   “别咬那……”林飞然一被咬耳垂对应侧的腰眼就是一阵要命的酸麻。   顾凯风松开牙齿,却更坏心眼地舔了一下,接上刚才没说完的话道:“真勾人,我都差点儿被你那一眼看得那个了。”   林飞然心里挺美,脸上挂着根本掩盖不住的笑意道:“没办法,魅力太大。”   “是啊,男神都被你撩疯了,说明你比男神更男神。”顾凯风马屁拍得飞起,一只手暗暗勾上了林飞然的睡裤边沿。   林飞然之前总担心有鬼在旁边围观,所以第一次和顾凯风“互帮互助”后他虽然也很想那个滋味但总是放不开。顾凯风求亲热失败过好几次,还以为林飞然是不好意思,于是这回便施展了一点小阴谋。   “那是,你知道就好。”成功上位男神宝座的林飞然咻地一下就把小尾巴翘到了天上去,露出了尾巴下的小那啥。   “我当然知道。”顾凯风说着,把手上林飞然的睡裤往被子外一扔,在被子里摸索了片刻,又灌起了迷魂汤道,“然然你别看你比我矮十公分……”   林飞然眉头一皱,严厉纠正道:“九公分。”   顾凯风:“……”   顾凯风动作麻利地把自己的睡裤也脱了,一本正经地和林飞然比起腿来:“你别看你比我矮九公分,但是你身体比例比我好,你腿都不比我短多少,个头儿都长腿上了,你这就是会长。”   “但是……嗯……”林飞然应着,脑袋里乱七八糟的,一边想着顾凯风的腿好像还是比自己长一截的,一边又被顾凯风吹捧得认为自己大概真的就是很会长,没提防间,顾凯风的一只手已经开始四处点起火来了。   林飞然意识到时,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顺着墙滑下去,被顾凯风牢牢压制住了。   这个故事告诉小朋友们翘尾巴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   顾凯风又把手伸到被子外,丢出两件衣物……   林飞然这回没有被鬼围观的心理压力了,表现得非常热情,甚至还十分奔放地主动伸手在顾凯风身上摸了一下!   因为顾凯风经常运动所以肌肉匀称适中,手感特别好,紧致有弹性,非常好摸,摸完还想摸。   啊啊啊我怎么变得像顾凯风一样流氓了!?林飞然在被窝里摸完,就忍着再摸一把的欲望像做贼一样把手收了回来,一脸无辜地望着顾凯风,沉默了片刻道:“……我不故意的。”   顾凯风差点儿笑场,一手绕到林飞然身后,一手抓着林飞然的手放到自己身后,低声道:“来,互相摸。”   林飞然脸蛋红通通的,嘴上嘀嘀咕咕地表示着拒绝,手上却很诚实。   ……   贤者时间过后,两人重新穿好衣服,林飞然经过这么一通折腾手脚也不凉了,两人暖暖乎乎地挤在一个被窝里,甜甜蜜蜜地依偎在一起……写没写完的作业。   是的,这就叫做现实。   好好学习是非常必要的,不然还怎么考一所大学了!   很快,就到了12月24号,平安夜这一天。   这天是周六,正常应该是下午的四节课上完就放学回家的,不过似乎是为了不让学生们趁平安夜跑出去疯玩,学校特意在这一天加了一大节晚自习,要自习到七点才能放学回家。   冬天天黑得早,六点不到,阳光就完全消失了,不知是谁小声嘟囔了一句下雪了,学生们都抬头望向窗外。   沉沉的夜幕中,细小轻柔的雪花纷扬飘散,苍穹被雪光映亮,外面显得没那么黑了。   “都看什么呢?等放学了爱怎么看就怎么看,自习课不要分心。”看晚自习的郑老师背着手下来巡视,蠢蠢欲动的气氛瞬间被她压了下去,郑老师走到最后一排林飞然身边时还俯身看了看他正在写的英语作文,手指在那些符咒一样的英文字母上点了点,叹气道:“你这个字啊。”   林飞然忙解释:“……郑老师,我是好好写的。”   顾凯风哧地笑出声。   “我知道。”郑老师犯愁地走开了,林飞然这时阴阳眼碰巧开了,便习惯性地在郑老师周围扫了一眼,想看看小女鬼。   奇怪的是,这段时间因为执念渐渐减淡,身影越来越缥缈透明的小女鬼毫无预兆地又变回了以往清晰的模样,透明程度和她执念最重的时候差不多,林飞然一眼就看见她了。   林飞然吓了一跳,还以为小女鬼的执念又变深了,正想着要怎么问问她,小女鬼却对林飞然露出了一个甜甜的笑容道:“大哥哥,我要走了。”   林飞然摆了个口型问:去哪?   小女鬼坦然道:“去轮回呀。”   她的眼睛不像之前那样黑得死气沉沉,而是像褐色的琥珀一样清亮见底,内里透出几分柔和的光彩来。   “我是来和你道谢的。”小女鬼笑得露出两个小梨涡,目光真诚地望着林飞然道,“谢谢你,大哥哥,我什么遗憾都没有了。”   林飞然抿着嘴,几不可见地微微点头。   小女鬼又把目光投向顾凯风,眼神中略带了一丝狡黠,怕谁听见一样凑到林飞然耳边小声道:“祝你和那位大哥哥永远幸福。”   林飞然老脸一红! 第五十二章   “我知道, 你们是一对。”小女鬼伸出两根食指, 笑眯眯地对在一起,道, “真般配。”   林飞然:“……”   不得了, 这孩子下辈子可别是个腐女!   “大哥哥再见。”小女鬼对林飞然挥了挥手, 随即她轻盈地跑上讲台,郑老师这时已经巡视完毕, 坐回了讲台的凳子上, 埋头在讲桌上写着什么。   小女鬼跑到郑老师身边,凑过去在郑老师的面颊上轻轻亲了一下, 笑吟吟地说:“妈妈, 我走了。”   林飞然清楚地看到郑老师写字的动作顿了一下, 她似乎是感应到了什么,略带困惑地抬眼四下里环视了一圈,又伏案写了起来。   接着,小女鬼又从讲台下面翻出她的兔子公仔和洋娃娃, 挨个亲了一下, 又放回到郑老师脚边,似乎是想让这两个小伙伴替自己陪着妈妈。   做完这些, 小女鬼步履轻快洒脱地朝教室外走去……   林飞然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一幕时,顾凯风也在看着他。见林飞然突然开始发呆, 面颊还有点红, 顾凯风还以为他又在胡思乱想什么黄暴的东西,便暧昧地轻咳了一声想逗逗他, 可林飞然看都没看他一眼,而且还突然起身快步朝教室外走去。   路过讲台时,林飞然小声对郑老师道:“老师我去下厕所。”   郑老师头也没抬:“嗯。”   林飞然追着小女鬼跑出教室,小女鬼头也不回地在走廊上走着,她腿短步子小,迈步的速度也不快,但林飞然偏偏用跑的都追不上她,总是差着那么两三米的距离。   小女鬼蹦蹦跳跳地走过光线黯淡的走廊,走下楼梯,又走出教学楼大门……   不知是哪里正在很应景地放着一首名叫《平安夜》的英文歌,空灵廖远的女声缥缈地传进了校园:“silent night,holy night,all is calm,all is bright……”   新落的薄雪在路灯的映照下显得格外柔亮洁净,仿佛月光在云层上凝冻成了固体,化作细白的碎屑洒落大地,只穿着一条连衣裙的小女鬼赤脚踏进了雪地中,她缓缓走了几步,忽然便撒开步子跑了起来,跑着跑着,那纤细瘦小的身影便骤然消散在风中,与漫天温柔飘散的雪花混融成一体,再也看不见了。   她去往生了。   那尚无人踏足的新雪上残留着两排小小的脚印。   林飞然呆呆站在教学楼门前,望着那两排脚印。   他想起了那天那只猫妈妈,猫妈妈去往生之前林飞然因为被顾凯风亲了一下脸颊所以没开阴阳眼,但那一瞬间他看到了一只透明的猫,感觉到了脚踝处柔软的绒毛,还听见了一声猫叫。   难道是魂魄在往生前的一瞬会有一段能量特别强的时间,能稍微影响到现实世界,就像活人临死前会回光返照一样?林飞然魂游天外地思索着,细雪濡湿了他的睫毛,他的脸颊和手被冻得有些发红,但他完全没察觉到冷,只站在楼门口专注地想着这些事,傻了一样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两排脚印。   这是她曾经存在于世的,最后的证明。   林飞然正发怔,身后忽然伸出一双手把他抱住了。   林飞然不用回头也知道那是顾凯风,附近其他影影绰绰的鬼魂消失了,雪地上那两排浅浅的脚印被新落的雪掩去了不少,就像一个被藏起来的秘密。   顾凯风没注意到外面那排诡异的小脚印,扳着林飞然的肩膀让他面向自己,柔声问:“宝贝儿干什么呢?”   林飞然想着小女鬼往生的一幕,眉眼间不禁染上了一层忧郁,像个文艺青年一样轻声道:“看雪。”   顾凯风乐了:“还挺多愁善感的,想出来看雪怎么不叫我?”   林飞然解释道:“本来就是想上厕所的,上完了顺便看一下,你怎么也跑出来了?”   顾凯风:“你都出去十分钟了,郑老师以为你掉坑里了,派我来打捞你。”   林飞然:“……”   他一提郑老师林飞然想起来了,这几天得再写一封匿名信,让郑老师知道她的女儿已经没有遗憾地去往生了。   “回去郑老师要是问你你就说肚子疼。”顾凯风怕自家乖宝宝林飞然不会撒谎,殷殷叮嘱道,“可别说出来看雪了。”   “知道。”林飞然翻了个白眼,幽幽道,“我又不傻,走吧。”   说完,就要回教室。   “等等。”顾凯风拉住林飞然,从裤子口袋里掏出面巾纸,细细地给他擦拭着发梢上雪融后细小的水珠,擦完了又用温热的手掌焐了焐林飞然被冻红的面颊,好笑道,“你刚才那样儿一看就是从外面回来的,太明显了。”   林飞然心里甜丝丝的,轻轻按住顾凯风覆在自己脸上的手,嘴角微微翘着。   外面《平安夜》的歌声还隐隐约约地响着,林飞然心里被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动填满了,走廊光线幽暗,将顾凯风英俊的面容衬托得十分温柔,两人静默无语地对望了片刻,林飞然心底忽然升腾起一种强烈的愿望——他想让眼前这个人也看看这些事情。   能看到这些……也许真的不是坏事。   这时顾凯风语气宠溺地说道:“没我你就露馅了,小笨蛋。”   林飞然一秒变回冷漠脸:“……”   明明就可聪明可聪明了好吗!   两人回了教室,郑老师没有为难林飞然,很痛快地让他回座位了,又是半个小时过去,晚自习结束。郑老师一出门教室就沸腾了,王卓扯着嗓子呼朋引伴,撺掇那些关系好的同学平安夜一起去狂欢。   “凯哥,嫂子,一起玩儿去不去?”王卓猴子似的蹦到顾凯风桌边,“先唱歌去,他们都去。”   “宝贝儿想去吗?”顾凯风大大方方地转头征求林飞然的意见。   王卓坏笑着重复着顾凯风的话:“呦,宝贝儿!”   何昊斜挎着书包一把勾住王卓的脖子,问:“叫我干什么?”   王卓愣了一下,随即顺着话嬉皮笑脸道:“没事,我就叫叫,这不想你了吗?”   何昊微微笑着:“乖,亲一个。”   说完,两人默契地同时一扭头,面对面隔空啵地亲了一下。   是的,心里没鬼的直男都是这么开玩笑的!   林飞然趁他们两个闹着,小声和顾凯风咬耳朵,委婉地问:“他们要去唱歌,你喜欢吗?不喜欢的话我们去游乐场?夜场应该有演出什么的。”   “怎么不喜欢?”顾凯风刮了下林飞然的鼻尖,“我喜欢听你唱,你不嫌人多闹腾我们就去。”   林飞然眼睛亮亮的:“那我们去吧。”   他转学过来这么久都没什么关系好的朋友,有机会了也想和同学们一起热闹热闹,而且在人多的地方唱歌特别能满足林飞然的小虚荣心,所以以前他出去玩大多都是和朋友们去唱歌。   于是一行十人叫了三辆车,去离学校最近的商业街。   十人中有三个是平时固定和顾凯风王卓何昊打篮球的男生,他们三个还碰巧都有女朋友,加上就是十个人。   出租车上,王卓愁容满面地感叹道:“我发现这十个人里就我和何日天是单身,两条单身狗对战四对情侣!毫无人性!”   林飞然非常冷静地默认了情侣这个词,还机智地提议道:“那你和何昊凑一对吧。”   何昊低低地笑了一声:“我看行。”   王卓也乐了:“行,今天何昊就是我老婆了。”   “还不定谁是谁老婆呢。”林飞然又报复性地补充道,“王卓你小名就叫天天得了,何日天和天天,真般配。”   总是被王卓开玩笑的林飞然终于开了回来!   何昊马上就叫上了:“这个好,王天天,王甜甜。”   王卓挥手:“滚滚滚!你才是甜甜呢!”   一行人先后到了KTV,除了顾凯风之外的九个人先是轮流唱了一遍,然后就剩下那三个女生和林飞然还在兴致勃勃地选曲子了,另外几个男生开始玩骰子拼酒,林飞然的唱功在没受过专业训练的人中的确算是相当好的,每首歌唱完都会收获一轮热情的掌声和喝彩,尤其以顾凯风喊得最大声,巴掌拍得最欢实。   “你是不是有点儿喝多了?”林飞然又唱完一首,坐到顾凯风身边。   “没多……宝贝儿唱得真好听。”顾凯风面颊微红,扑倒在林飞然大腿上搂住他的腰,把脸贴在林飞然小腹上用力蹭了两下,又狠狠吸了口气,轻声呢喃道,“真好闻。”   林飞然揪了一下顾凯风滚烫的耳朵,害羞道:“你闻哪呢?”   “哎哎,这边怎么倒一个?刚才那局输了还差三杯没喝呢!”一个男生摇摇晃晃地推过来三个装得满满的啤酒杯。   顾凯风充耳不闻,理都没理那个男生,只把脸埋在林飞然怀里,声音又低又磁地向他撒娇道:“老婆,媳妇,宝贝儿,然然……”   包房里音乐声挺大,林飞然估计别人听不清顾凯风说什么,便大着胆子应道:“我在呢。”   顾凯风得寸进尺地张嘴咬了一口林飞然前胸的衣服,带着醉意道:“喝不动了,然然带我回家……”   “我帮他喝吧,他都醉成这样了。”林飞然提议道。   王卓醉醺醺和那个拼酒的男生解释道:“让林飞然喝,他俩一家的,四舍五入约等于一个人。”   林飞然:“……”   林飞然依次拿起那三杯酒,淡定地一饮而尽。   他遗传了来自爷爷的酒量,虽然不爱喝也没练过,但几杯啤酒对他而言是毫无影响的。   就是肚子有点儿撑!   变成了一块酒心的小粘糕! 第五十三章   林飞然抹了把嘴, 一笑:“喝完了, 我先带他回家,你们慢慢玩。”   他说着站起身, 顾凯风像条人形披风一样从后面死死搂住他, 两人的身体毫无缝隙地贴在一起。   林飞然好气又好笑地扭头拍拍他的脸:“你能自己走路吗?我背不动你。”   顾凯风一听林飞然背不动, 立马摇摇晃晃地站直了,一双因醉酒而显得水雾朦胧的眼睛依恋地望着林飞然, 像只望着主人的小狗一样, 林飞然被这样的眼神看得一阵心悸,伸手搀住顾凯风带着他走出包房, 用打车应用叫了辆车, 这全程顾凯风都像是不认识了似的一直扭着头定定地看着他。   林飞然叫完车, 好笑地和顾凯风对视,问:“盯着我看什么?不认识了?”   “认识。”顾凯风扳住林飞然的肩膀,表情严肃得就像在背党章,“你是林飞然, 我特别喜欢你。”   林飞然又感动又想笑, 见周围没人,而且顾凯风也喝多了, 便大着胆子热情地回应道:“顾凯风,我也特别喜欢你。”   说完, 林飞然搀着顾凯风走出KTV大门, 在路边等车。   雪已经停了,雪后的空气格外沁凉清冽, 一阵寒风掠过,本来有点犯困的林飞然精神了许多。   “然然。”醉酒的顾凯风异常粘人,他弓着身子用脸磨蹭林飞然的颈窝,低声呢喃道,“叫老公,想听。”   听说喝醉的人酒醒后不会记得醉酒后发生的事,于是林飞然毫无压力地把嘴唇贴在顾凯风耳朵上,刻意捏着点儿嗓子,用那种特别撩人的声线软绵绵地叫道:“老公。”   顾凯风猛地抬手搓了搓自己的耳朵,急切道:“再叫再叫,甜死我了。”   林飞然只觉得他好玩儿,便一连叫了好几声:“老公,老公……”   顾凯风勾在林飞然腰上的手臂紧了紧,语气醉醺醺地道:“操,都把我叫硬了。”   林飞然咬着嘴唇望向那张令他心跳不已的帅脸,抱着“反正酒醒了什么都记不住”的想法,厚起脸皮轻声道:“那等待会儿回家了我……我帮你弄。”   “你喜欢帮我弄吗?”顾凯风不轻不重地噬咬着林飞然的耳垂,说话间唇齿中透出热烘烘的酒气。   “喜欢,我也喜欢你帮我弄……”林飞然坦诚地说着,脸自顾自地红了起来,趁着顾凯风神志不清,他还小小地抱怨了一下,“一天一次也太少了,我……我早晨也想要,或者晚上两次也行,但是你不主动我也不好意思。”   林飞然想起第一次去顾凯风家时谈论星座的事了,那时顾凯风说天蝎座欲望强林飞然还反驳,现在看看顾凯风并没有说错!   自从上次在顾凯风家和他亲密接触过一次之后,林飞然就感觉自己体内像是有什么开关被打开了似的,一看见顾凯风就会控制不住地想这些事。   “宝贝儿这可是你自己说的。”顾凯风沉默了片刻,语气忽然变得冷静无比!   “……”林飞然机械地缓缓转头朝顾凯风望去,他仿佛都听见了自己脖子在转动时发出的咔咔声。   这时,林飞然叫的车来了。   林飞然羞耻得快爆炸了,他拉开后车门不由分说地把顾凯风塞了进去就要关门去坐副驾,但顾凯风死死抵住后车门,一把把林飞然拽了进去。林飞然怕司机觉得奇怪也不敢挣扎,只好面红耳赤地和顾凯风一起坐进后排座。车里放着很大音量的音乐,但顾凯风粗重的呼吸还是清晰地落到了林飞然耳朵里,林飞然僵硬地看向窗外,听见身后顾凯风低声笑了起来。   林飞然脑子里最后一根绷紧的弦也被这一声笑弄断了,他涨红着脸猛地一转身,一副兴师问罪的架势拷问顾凯风:“你装醉呢?”   “没,一开始真醉了。”顾凯风一脸诚恳,“但一从KTV出来就冻精神了。”   林飞然回忆了一下,的确是感觉出来之后顾凯风就醉得没那么自然了,但他那时候根本没往这上想。   顾凯风隔着厚厚的外套揉捏着林飞然的腰:“然然你刚才说的话……”   林飞然羞愤道:“闭嘴。”   顾凯风耍无赖:“就不闭,就说。”   林飞然伸手去捂他的嘴:“非得让我给你嘴堵上是不是?”   顾凯风钳住林飞然的手腕,眼神直往他下三路飘:“拿那儿堵吗?”   林飞然想想那滋味后背就蹿起一股燥热,心里求之不得,嘴上却没吭声。   顾凯风坏笑贴过去,咬着林飞然的耳朵道:“宝贝儿,我发现你还挺闷骚的。”   林飞然敏感地缩了缩脖子,重围了一下围巾,包住自己的小半个耳朵和嘴巴,只露出一个精致的小鼻尖,略带委屈地闷声道:“我也是男生啊。”   而且还是特别血气方刚的年纪!   想要一天两次是多么的正常!   哼!   自从这天之后林小粘糕就如愿过上了一天两次的幸福生活。   为了督促儿子学习,顾凯风父母提出只要这回期末他能进年级前三十名,寒假他们就会提供一笔旅游经费,让顾凯风出去痛痛快快地玩一趟,地点任选,国内国外都可以。   顾凯风把这事告诉林飞然了,听说他们期末考试之后总计会放寒假二十五天,元宵节过完就开始上课,刨除掉可能需要走亲访友的十五天春节假期,还有十天自由自在的时间,必须要好好利用一下。   “到时候一起去,咱爸妈能同意吧?”顾凯风撺掇林飞然道。   林飞然反应了两秒钟才意识到顾凯风嘴里的“咱爸妈”指的就是自己爸妈,他没纠正这个叫法,乖顺道:“我和我爸妈说说,只要成绩不退步应该就没问题,他们都不怎么管我。”顿了顿,林飞然不放心地问,“但是和我一起去……被叔叔阿姨知道了没事吧?”   “能有什么事,他们怕我自己出远门不安全,还告诉我最好找几个同学一起呢。”顾凯风柔声道,“有你在我爸妈更放心,他们可喜欢你了,我再问问王卓何昊他们去不去,拿他们打个掩护,去的时候一起然后到地方分头儿玩。”   二人世界必须不能被打扰!   “宝贝儿想去哪玩,先研究一下好提前买机票。”寝室里,顾凯风低头用手机搜索着适合冬天旅游的城市,“就近的话可以去看冰雪世界,滑雪泡温泉,能玩的不少。想去南方的话也不错,现在H市二十度出头正是舒服的时候,就是景点不多,去了的话主要就是在海边度假,还有个山可以爬一爬。”   “海边”这个词触动了林飞然某根敏感的神经,他情不自禁地想象了一下顾凯风穿着泳裤,露出两条大长腿和胸肌腹肌的样子,他平时倒是也没少看顾凯风换衣服洗澡,但穿泳裤的感觉肯定还是不太一样的,而且还可以大大方方地看很久。   我现在怎么变得这么下流了!?林飞然一边痛心疾首地谴责自己,一边一本正经道:“我比较想去海边,你呢?”   “我都行。”顾凯风像是看透了什么似的微微眯了眯眼睛,“然然喜欢看海?”   我是喜欢看海边的你啊!林飞然乖巧地眨巴眨巴眼睛,坐得端正笔直,一脸无辜道:“嗯,我都好几年没看过海了,有点想去。”   顾凯风笑了笑,声音暧昧地问:“去海边要下海的,宝贝儿会游泳吗?”   “当然会了……”林飞然先是诚实地答了,然而话一出口他就意识到自己仿佛因为这个答案失去了某个和顾凯风亲密接触的机会,于是他眼珠一转,机智地补充道,“但我只会蛙泳,我不太喜欢,还想学点儿别的。”   顾凯风观察着他表情,悠悠道:“自由泳怎么样?我教你。”   林飞然装模作样地思索着,好像真的在考虑自己要学什么泳似的,片刻后他矜持道:“自由泳可以。”   顾凯风含笑瞥了他一眼,没再说什么,只低头翻弄起书本。   翻了几页后,顾凯风忽然一抬头,猛地勾住林飞然的腰把人往自己怀里一带,声音微微沙哑道:“你不是想学游泳,你是想让我摸你吧?”   “什么啊,没有!”林飞然否认着,嘴角却诚实地扬了起来,最后干脆憋不住笑出声,顾凯风也乐了,两人嬉闹着倒在下铺床上,很是不可描述了一番!   有了如此诱人的奖励,两人期末冲刺起来都特别有动力,每天寝室熄灯了都还要打着小台灯学到十一点半,林飞然感觉最近开着阴阳眼时老校长看自己的眼神比以前和蔼多了,可能是看到他学习比之前努力了。   不过如果老校长知道了林飞然最近如此拼命读书的原因并不是为了中华之崛起,而是为了能更理直气壮地和男朋友寒假一起出去玩的话,可能会生生气到活过来也说不定……   期末考试很快就来了,考试之前林飞然暗搓搓地想象了一下自己在考试时开着阴阳眼,然后买通一个鬼给自己传年组第一的答案什么的……不过他也就是想想而已,如果真这么干了,肯定要被到处巡考的老校长活活骂死!   于是为了保持专心,林飞然还是老老实实地问顾凯风借了一下他穿过的校服。 第五十四章   期末考试这天早晨, 顾凯风脱了睡衣正准备换校服, 林飞然忽然暗搓搓地凑过去,捏住顾凯风校服毛衣的一个角把衣服拖过来抱进怀里, 道:“你换一件穿。”   顾凯风从柜子里翻出了一件一样的, 问:“宝贝儿拿我衣服干什么?”   “就是……”林飞然把顾凯风的阳气毛衣往自己身上一套, 心虚地小声解释道,“为了保佑我语文及格。”说完, 林飞然又硬着头皮把顾凯风的三层保暖秋裤、校服裤子以及校服外套依次拖过来抱进怀里, 小心翼翼道,“这些也借我穿一下。”   看起来特别像一只囤食的小仓鼠!   秋裤和外裤都被林飞然收缴的顾凯风光着两条大长腿默默站在床边, 眼底情绪波涛汹涌。   林小仓鼠把手里的阳气三件套储存进衣柜里, 关上柜门, 随即扭头红着脸对表情万分复杂的顾凯风解释道:“那个,一科换一件,你穿过的衣服有那个……灵气!”   一大早晨起来就被撩成狗的顾凯风一个箭步上前,顺势就把林飞然按在柜门上抵住, 一字一字带着点儿咬牙切齿的意味道:“林、飞、然。”   林飞然眉头微微皱了下, 把手探去摸了把,一脸无辜加惊讶道:“怎么又硬了?”   明明刚解决过一次!   顾凯风贴着他用力蹭了两下, 好气又好笑道:“然然你是不是想把我撩傻了好考到我前面去?”   林飞然:“……”   顾凯风用拇指揉按着林飞然形状漂亮的唇瓣,低声道:“不然你也把你穿过的衣服借我几件, 保佑一下我的理综?”   上次期中考试和之前的月考林飞然的理综成绩都是全班第一。   一看就是特别理性!   “我的衣服你又穿不进去。”林飞然别过脸。   顾凯风把手探进林飞然睡裤里, 指尖在内裤边沿上色气地挑了一下,道:“你把内裤脱下来我揣裤兜里, 当护身符。”   “你!”林飞然忙按住顾凯风的那只手,生怕他那股痞劲儿上来真把自己扒了。   “答题答累了我就掏出来闻一下,提神醒脑,而且还可以……”顾凯风像是要羞死林飞然似的,嘴唇贴在林飞然透红的耳朵上,下流话说个没完。   林飞然被他这番话说得一阵手软脚软,甚至还奔放地幻想了一下顾凯风描述的那一幕,只是那么一想林飞然就受不了了,不过这破廉耻的幻想只持续了短短几秒,觉得这种事太变态了的理性思维便占据了上风,于是林飞然脸一板,正色道:“别闹,再不出门早饭都吃不上了。”   顾凯风意犹未尽地松开,眼睛不住地瞄着身穿大号校服毛衣的林飞然,道:“你一穿我衣服就显得特别欠操。”   那我可能要整整欠操两天……林飞然想着,迅速披上了自己的校服外套!   可能真的是被顾凯风的灵气传染了,这次期末考试林飞然的语文成绩比起上次又有了进步,作文也破天荒地达到了平均分的水平,因为这次总成绩没被拉后腿,所以林飞然的年级排名比起上次又有了提高,甚至还超过了顾凯风五名,排在年级二十四,而顾凯风这次则考到了年级二十九,比他父母要求的年级前三十只多一位,可以说是非常的不浪费了!   “这样挺好的,有进步空间,下次期末考进前二十,旅游一次,大下次期末考进前十,再旅游一次,然后就高考了。”顾凯风沉稳地计算着。   “我的进步空间就比较小了。”林飞然美滋滋地拿着成绩单,小尾巴翘得老高。   这还是他第一次考过顾凯风呢!   王卓和何昊虽然成绩没他们这么好,但也还在平均线之上,家里也同意了他们寒假去南方旅游的事,至于和他们玩得好的另外三个男生都是万年学渣,假期大约难逃补习班的魔爪,所以最后定下去旅游的只有他们四人,机票订的是四天后的,他们打算在那边玩上五天,然后回来过年。   林飞然父母春节期间都会回来和儿子团聚,所以寒假期间真正可以和顾凯风自由自在在一起的只有旅游那五天和假期刚开始的这四天,所以,林飞然果断把共阴这件事提上日程了。   共阴不仅需要交换三种体液,而且还需要用一种成分很复杂的颜料来画符辅助完成整个仪式,林飞然又仔仔细细地研究了一遍爷爷的笔记本,记下了所有需要的材料。   这些材料里面没什么难弄的,寒假的第二天上午,林飞然自己偷偷溜出去跑了一圈中药药房和画材市场,就把调配颜料用的东西都备齐了,而那个需要一气呵成画完的符林飞然也照着笔记本练过好多次了,操作上没什么问题,唯一可能存在障碍的就是顾凯风的配合度,又是交换鲜血又是画符的,林飞然还没办法解释……   不过这其实也不是什么问题,毕竟在面对顾凯风的时候,没有什么问题是林飞然撒一下娇不能解决的,如果不能,那就撒两下。   考虑到顾凯风第一次开阴阳眼就要直接拜见自己十八代祖宗未免也太刺激了,于是,寒假开始后的第三天,林飞然很贴心地在顾凯风家附近的酒店订了个房间。   顾凯风父母最近不怎么忙,今天看起来也是一整天都会在家的节奏,林飞然在网上订好了房,脸上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兴奋和期待凑到正在电脑前打游戏的顾凯风身边,把手机订单界面在顾凯风眼前晃了一下,道:“我刚订的房。”   “我操……”顾凯风瞬间就按了暂停键,小狼狗的尖耳朵咻地竖起来了,含笑道,“宝贝儿嫌家里放不开是不是?”   林飞然含糊地嗯了一声。 第五十五章   林飞然订的那家酒店离顾凯风家只有一公里不到, 两人行走在冬日的街道上, 阳光从背后照过来,在浅灰的路面上投射出两道深黑的影, 一个长些, 一个短些, 林飞然手里拎着一个轻飘飘的小纸袋,里面装着等一会儿可能要用的几样东西。   “东西给我。”顾凯风瞥见那个纸袋就伸手要接, 走在一起的时候他从来不让林飞然拎东西, 有时候甚至连背书包都代劳。   “很轻的,我拎就行了。”林飞然神秘兮兮地把手往身后一背, 琢磨着怎么给顾凯风打打预防针。   在有了让顾凯风和自己共阴的念头后, 为了测试顾凯风的胆量, 林飞然刻意拉着顾凯风一起看过几次恐怖片,而根据他的观察,顾凯风应该算是胆子大的,电影放到各种恐怖血腥镜头时顾凯风基本眉毛都不会动一下, 晚上自己上厕所也不受影响, 比适应见鬼前的林飞然可强多了。   以前的林飞然看一部鬼片少说也要提心吊胆一个月,睡觉要在卧室开小夜灯, 半夜上个厕所还必须沿途把所有大灯都打开,上完厕所后再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屁滚尿流地蹿进被窝!   连我这么怂的人都练出来了, 顾凯风应该更没问题了, 何况根据爷爷的记载,被共阴者的阴阳眼是可控的……林飞然想着, 伸手扯了扯顾凯风的袖子,最后一次确认道:“问你个事儿。”   顾凯风深情道:“特别爱。”   “谁问你这个了。”林飞然唇角止不住地上翘,犹豫了片刻后,他把围巾往上拽了一截挡住嘴巴,低着头小声道,“我也特别爱。”   连这个一辈子只能用一次的法术都用给顾凯风了,可以说是真爱了!   猝不及防遭遇告白的顾凯风望了林飞然片刻,又抬腕看了眼手表,悠悠道:“我看你今天天黑之前下不了床了。”   林飞然脸一红,转移话题道:“我刚才想问的是,你……怕不怕鬼?”   顾凯风哧地笑出声:“你看我像是能怕鬼的人吗?”   “你现在说不怕是因为你压根儿不相信有鬼。”林飞然字斟句酌道,“如果,只是如果,世界上真的有鬼,而且你还有阴阳眼的话,那你怕不怕?”   顾凯风用手指头刮了下林飞然严肃的小脸蛋,很配合地陪自家小粘糕开起了脑洞,思索了片刻后他认真道:“那得看鬼害不害人。”   林飞然幽幽道:“不害人,但是外形可能会比较惨烈,什么七窍流血的,半个脑袋的,甚至没有脑袋的……”   “不害人就不怕。”顾凯风斩钉截铁地答道,顿了顿又问,“但我这阴阳眼能关上吗?最好吃饭的时候别让我看见。”   林飞然忙道:“能,你自己决定什么时候开,什么时候关。”   顾凯风露出一个痞气的笑容道:“要那样的话还挺好的,等我们高考前我给鬼烧点纸钱,让他们帮我看你答案去,然后我就照你的答案答题,保证能考进一所大学。”   林飞然一脸敬佩地看着顾凯风:“……”   竟然瞬间就想到了这一层!也是非常不简单!   这时两人到了酒店,顾凯风让林飞然去大堂沙发上歇着,自己拿了身份证去开房间。   林飞然订的是一间圆床房,床正上方的天花板中镶嵌着一面圆形的大镜子,大小和床本身差不多,两人在床上的情形会忠实地投映在镜子中,是一种很色气的设计。林飞然订的时候脑袋想的都是别的事,没留意什么方床圆床的,结果一进门就懵了。   “怎么是这种的……”林飞然像是要挡住顾凯风灼热的视线一样单手遮着脸,面红耳赤地解释道,“我订的时候没仔细看,那个,你别这么看我……”   顾凯风二话不说便把林飞然拦腰抱起掼到那张圆床上压住,林飞然这个姿势躺在床上,一睁眼就正好看见天花板上镜子里的自己,面颊冻得微微泛红,眼中水气氤氲,一副任君采撷的样子。顾凯风将他包裹着小半张脸的围巾往下一拽,露出内里红润柔亮的唇瓣,随即便捧着他的脸吻了下去,林飞然中了邪似的目不转睛地望着天花板上的镜子,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这种情形下的自己,镜子里的那个少年神情羞涩得像只食草系的小动物,但满载着欲望与魅惑的气息却抑制不住地从那眼角眉梢流泻而出,带着几分年少的稚嫩,却又因此显得格外诱人。   林飞然觉得镜子里的人陌生得要命,但那偏偏就是自己,他动情而小心地伸出一点舌尖回应着顾凯风的亲吻,同时望着镜子试图做出一个稍微冷淡一些的表情,但那秀气的眉毛和湿漉漉的眼睛不管怎么摆都是无可避免地透着一股羞怯的色气,林飞然被自己镜中的模样弄得尴尬不已,别过头难耐地望向别处,然而这个举动只是让他看起来更美味了。   “等一下,外套还没脱呢,还有靴子。”林飞然不安地挣弄起来,他感觉今天的顾凯风似乎格外急躁,这才刚躺下就连咬带啃的。   “宝贝儿你今天怎么这么勾人……”顾凯风捏着林飞然的下巴细细端详了片刻,深吸了一口气像是想平定一下情绪,结果心头火却烧得更盛了。   “那个镜子。”林飞然崩溃地用手遮住自己的眼睛,不去看镜子里自己那副令人羞耻的模样,用近似哀求的语气道,“能不能换间房,我……”   顾凯风抬头看了眼正对着大床的镜子,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笑容:“操,怪不得……害羞了?”   林飞然狂点头,身子奋力朝侧面拱啊拱,想趁机逃下床。   顾凯风干脆按住他的两只手腕不让他遮眼睛,一边轻轻噬咬着林飞然的嘴唇,一边语气暧昧道:“等以后我们自己有家了,就在卧室天花板上安一面,我好天天看你这个表情。”   羞愤欲死的林飞然:“顾凯风你……”   你等着!一会儿有你哭的! 第五十六章   天花板上镜子中的画面愈发令人脸红心跳, 林飞然急促地喘着气, 白净的五指探进顾凯风的黑发中,一边动情地把顾凯风的头往下按了按, 一边还没忘了继续打预防针。   “过一会儿你可能会看到一些很恐怖的东西。”林飞然板着那张通红的小脸, 从小苹果变成了一个严肃的小苹果。   顾凯风瞥了他一眼, 笑着伸出舌尖隔着那层布舔了一下,问:“这个恐怖的小东西?”   那的确是硬得很恐怖。   “不是!”林飞然全身血液倏地就集中到下半身去了, 重点也瞬间跑偏, “哪小了?我就是标准尺寸,你以为谁都像你……”   再后面的话都变成了断续的呻吟和喘息。   十几分钟后, 中场休息加换人, 顾凯风靠坐在床头, 两条修长笔直的腿随性地岔开着,手臂自然地搭在两边由枕头和被子堆积成的小山包上,林飞然跪坐在他腿间,两人视线交汇的一瞬顾凯风微微挑了下眉毛, 道:“宝贝儿来, 趴到我身上。”   他一直舍不得让林飞然干别的,所以这种场景下一直都是抱在一起让林飞然用手搞定。   “今天我也用这……”就当成是见鬼前的福利!林飞然声音小得几乎只能看见嘴唇在动, 他垂着眼帘用指尖点了点自己的嘴唇,然后把丢在一边的衣物拖过来道, “我先穿上点儿。”   “不许穿。”顾凯风一把抢过那块布料, 凑在鼻边色气满满地吸了一口,道, “就这样,我要看着你。”   林飞然脑袋里轰隆一声:“你别闻我衣服……”   “什么衣服,说明白点儿。”顾凯风把那件“衣服”挑在手指上轻快地转了两圈,心情无比愉快地调戏自家闷骚的林小粘糕。   林飞然咬着嘴唇不答话了,他身上除了一件薄毛衣什么都没穿,那毛衣领口被顾凯风扯得歪歪斜斜的,坦露着红痕斑斑的锁骨与脖子,林飞然把毛衣往下面用力扯了扯,勉强遮挡了一点身体,然而随着他俯身的动作,那宽松的毛衣不受控制地朝他头部的方向滑了过去,根本就什么都遮不住。   顾凯风眼睛冒火地盯着那毛衣遮不住的地方,从天花板的镜子中能清楚地看见那浑圆白皙的臀部以及延长至上方的、细瘦的腰,因为紧张,林飞然的十只脚趾不断地放松又蜷缩在一起,这一幕原本从顾凯风的角度看不清楚的细节都被镜子忠实地还原了。   少年温润的口腔简直要人命,顾凯风感觉自己的魂儿都飞了,他忍不住低低地叫了一声,林飞然听见这一声叫,迅速抬起眼皮瞟着顾凯风,那眼神纯洁又情色。   顾凯风喉结上下滚动着,手掌抚过林飞然柔顺细软的头发,又抚过他滚烫的面颊,最后停留在那两瓣被口水沾湿的唇瓣上,用指尖拨弄揉按着林飞然忙碌不已的嘴唇,低声道:“宝贝儿好乖。”   林飞然说不出话,只闷闷地嗯了一声。   因为这一幕太刺激了,所以很快,共阴需要的三种液体就交换完毕了两种。   “唔……”林飞然脸蛋通红地直起身子,腮帮子鼓起着,瞪大眼睛看着顾凯风。   “吐出来。”顾凯风一秒钟抽出早就准备好的纸巾,在林飞然嘴边接着。   林飞然下巴一扬,喉结上下一滚,咕咚一声咽了个干净。   “操……”顾凯风低低地骂了一声,瞬间就又来了感觉。   林飞然按着胸口干呕了片刻,等不适的感觉下去了,才皱着小脸质问顾凯风道:“哪甜了!你告诉我哪甜了!”   明明就特别不好吃!   顾凯风乐了,一把把林飞然揽进怀里,手掌在他清瘦的背部上下抚摸着给他顺气,道:“你的甜,你是奶油馅儿的小粘糕。”   林飞然粘在顾凯风怀里,不住地用那双黑亮的眼睛瞄着他。   是的,越到关键时刻就越怂!   “我再问你个事。”林飞然用指尖戳戳顾凯风的心口,小声道,“你会和我……一辈子的吧?”   顾凯风容色一肃,片刻前嬉笑的神气消失无踪。   “当然了。”顾凯风的声音很温柔,“必须要和你一辈子。”   “那以后如果有个什么都比我好的男生喜欢你,你怎么办?”林飞然问。   顾凯风好笑地捏捏林飞然的脸:“你觉得有那种人吗?”   林飞然小尾巴一翘,自信满满地摇摇头:“我觉得没有,就是假设,亿万分之一的可能性。”   “那我也只要你,只喜欢你。”顾凯风不假思索地答道,随即用双手捧起林飞然的脸,略带不悦道,“然然,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你觉得我那么没良心吗?”   林飞然讨好地凑过去亲了下顾凯风的嘴唇,软绵绵地道歉:“对不起,我就是想确认一下。”   顾凯风被亲得没脾气了,反过来细细地吻过林飞然的眉毛、眼皮、颧骨、鼻尖与唇角,每亲一下就说一句话,“然然,你是我的初恋,我这辈子最美好的回忆里已经全都是你了,我压根儿就不觉得有人能比你好,就说我们在一起积累起来的这些感情,别人拿什么和它们比?”   林飞然郑重地应道:“知道了。”   顿了顿,林飞然又问:“如果我有个可能……不太好的秘密,你是想知道还是不想知道?”   “管它好的坏的,当然想知道。”顾凯风眉头一拧,“然然你今天怎么了?”   “好,我决定了,我今天就要告诉你一个惊天大秘密!”林飞然板着小脸,严肃地光着屁股跑下床。   顾凯风又是着急又是想笑:“……”   林飞然拎起桌子上的小纸袋,光着屁股跑回来,从纸袋里翻出一盒针和一个打火机。   针盒看起来是新买的,就是很普通的缝衣针,打火机也是新的,林飞然看上去像是从来没用过,按了三下才按出火,他抽出一根针放在火上烤了烤,似乎是在消毒。   烤完火,林飞然用那根针扎了一下自己的指肚,挤出一滴血。   林飞然一本正经地把自己滴血的手指凑到顾凯风唇边,道:“你舔一下。”   他话还没说完,顾凯风便急急地含住了那根手指,他用舌尖舔舐着那渗血的小孔,感觉血不流了,顾凯风才把那根手指吐出来亲了一下,发自肺腑地不解道:“宝贝儿你玩什么呢?”   “马上你就知道了。”林飞然攥住顾凯风的一根手指头,把针尖对准了顾凯风的指肚,比划了一下,没忍心下手,把针塞进顾凯风手里道,“你也给我一滴血,扎轻点儿。”   顾凯风笑问:“你歃血为盟呢?”   林飞然:“不是!”   顾凯风:“那是什么?”   “你先别问好不好?”林飞然啾地亲了一下顾凯风的脸。   “……”一被林飞然撒娇智商和原则就瞬间飞到九霄云外的顾凯风果断扎了一下自己的手指。   林飞然小猫一样含住那根手指吮吻了片刻,然后把自己上半身的衣服一脱,又从那个神秘的小纸袋里掏出事先调配好的颜料,拧开盖子用手指狠狠挖了一大块,用那颜料在自己胸口画了个形状奇怪的符咒。   字写不好看,符画得也很丑!   可以说是非常科学了。   颜料在皮肤表面被抹开,空气中立时充满了一种刺鼻的味道,有些像是中药,又像是混了些别的。   这时顾凯风的神情已经从好玩儿变得有些凝重了,他知道林飞然从来不会乱开玩笑。   “要在我身上画吗?”顾凯风主动撩起了自己的衣服,露出前胸。   “嗯。”林飞然点点头,认真解释道,“要在心口的位置画的。”   顾凯风唇角微微一翘,半是认真半是调侃地问:“宝贝儿,你不会是阴阳师吧?”   林飞然默默看了他一眼,没回答,只是那神情看上去完全就是默认了。   顾凯风惊奇地笑了:“你别不说话啊,不是真的吧?”   林飞然又挖出一大坨颜料,他的手指悬停在顾凯风胸前,最后打了一次预防针:“等下可能真的会看见很恐怖的东西,不过你看见的东西我也能看见,如果你感觉很害怕的话,只要把眼睛闭起来十秒钟,应该就看不到了。”   “操,弄得我都有点好奇了。”顾凯风一脸跃跃欲试地催促道,“来吧宝贝儿,我知道你不会害我。”   林飞然将沾满了颜料的手指按在顾凯风胸口,将那个他已经练习过了上百次的符号画在了顾凯风心口上。   他们心口的符号是一模一样的。   在顾凯风心口的符号完成的一瞬间,林飞然感觉到那股因为吸收了顾凯风的阳气而一直蛰伏在身体深处的森凉阴气骤然从脚底蹿升至四肢百骸,那股冰冷的感觉霸道地横扫了一切,似乎瞬间吸走了林飞然身体全部的温度,随即,林飞然感觉自己心口的皮肤仿佛破了一个口子,寒凉的魂魄顺着那个口子不断地逸出,这一刹那林飞然几乎以为自己是个漏气的气球。但很快,那种魂魄流逝的恐怖感觉便停止了,一种与之相反的感觉开始了,一股暖融融的气流从心口的那个破口流了进来,那气流极其陌生,却又极其熟悉……   那是,顾凯风的气息。 第五十七章   这一切只是发生在短短的几秒钟内, 很快, 体内那两股一冷一暖、横冲直撞的“气”平息了,像是达成了某种平衡。   林飞然感觉好像自己全身上下从里到外都被洗了一遍似的, 他轻轻吐了口气, 顾凯风也如梦初醒般猛地甩了甩头, 问:“这是怎么……”   然而他这句话还没说完,不远处就传来几声高亢的尖笑:“哈哈哈!”   那声音的来源仿佛就在这个房间里, 一直默认房间中只有自己和林飞然两人的顾凯风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震得一激灵, 他飞快扭头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林飞然一边朝同一个地方望去一边急急地安慰他道:“别怕, 都不害人的……”   “哈哈哈别闹啦!我头都飞了!”随着那个诡异的尖笑声再次响起, 一个血淋淋的人头骨碌碌地从床边的桌子下面滚了出来, 紧接着,是两只苍白枯干的手臂从后面追了上去,似乎想按住那只滚得飞快的头。   “你别怕,我也能看见的, 听我给你说。”林飞然急忙拉住顾凯风的手。   然而, 在极度惊恐的支配下顾凯风压根儿就没留意他在说什么,林飞然轻柔的说话声在这种情况下完全变成了无意义的背景音。   “我操!!!”顾凯风发出一声变了调的咆哮, 整个人都被眼前这一幕吓得往上一蹿,虽然今天林飞然一直在拐弯抹角地打预防针但顾凯风哪里能想到自己会突然看到这种东西!几乎是出于本能的, 顾凯风迅速伸出一只手臂护在林飞然身前, 另一只手胡乱抄起床头柜上的座机朝那个滚在地上等着被手捡走的人头砸了过去。   超凶!   林飞然感觉到顾凯风第一时间横挡在自己身前的那只手臂,心头猛地一颤。   在因为恐惧而理智尽失的状态下, 人的反应是最真实的。   “啊——!”人头也被吓了一跳,尖笑变成了尖叫,那两只捡头的手臂怂怂地缩回了桌子底下,又飞快穿过桌后的墙整个消失了,孤立无援的人头害怕地待在地上,单独一只头也跑不了,甚至连转过来看看是谁拿电话砸自己都做不到,只好哭唧唧地用后脑勺对着顾凯风大喊,“吓死我了你要干什么啊!”   “给我滚!”顾凯风似乎是越害怕战斗力就越强的类型,他又俯身捡起一只拖鞋,一副要打蟑螂的架势朝那个人头抽过去。   人头委屈巴巴地控诉道:“我也想滚啊,你这么吼我我好怕,我身子都不敢过来了……”   跑到人家的坟头儿上开房就算了,还打人家,有天理了没?   有阴阳眼很了不起吗!?   “凯风你快闭眼睛。”林飞然手忙脚乱地用被子把自己和被吓成了顾凯疯的顾凯风包了起来,他一手在被子里紧紧环住顾凯风,另一只手去遮顾凯风的眼睛,男友力爆棚地说道,“你闭眼睛数十个数就看不见了,这就是死在附近的地缚灵,不会害人的。”   ——在说这些话的同时,林飞然意识到了两件事。   第一是他已经可以自由地和顾凯风对话了,如果放在之前,这些会透露阴界秘密的话语林飞然一定是说不出口的,但现在可以了。   第二是他几分钟前还接触过顾凯风的体液,而且现在还抱着顾凯风,但此时此刻林飞然一丝阳气也吸不到,顾凯风这个“人形阳气瓶”好像被吸空了一样。   这个可能性林飞然之前就想到过,顾凯风之所以能见鬼应该是因为共阴而分享了林飞然的阴气,在他保持见鬼的时候,他应该是和林飞然一样半只脚踏在阴间的状态,这种情况下阳气体质不起作用倒是也说得通,据林飞然推测,顾凯风在关闭这种阴气分享、见不到鬼的时候,阳气体质应该就会回来。   “……我没事了,不用挡我眼睛。”被林飞然抱着蒙了会儿眼睛,顾凯风总算是冷静下来了,甚至还顺手在被子里捏了一把林飞然光溜溜的屁股!   可以说已经是非常冷静了!   而这时,那个无头鬼的身子暗搓搓地从隔壁房间穿墙而入,战战兢兢地从地上捡起头,怕被顾凯风看见再挨一顿凶,紧张地猫着腰,抱着自己哭唧唧的头一溜小跑穿墙回了隔壁房间。   字面意义上的抱头痛哭,没毛病。   林飞然默默看着那只怂鬼,心里一种迷之自豪油然而生:“……”   从来都是我怕鬼,这回轮到鬼怕我男朋友,哼。   “刚才那怎么回事?然然你一直都能看见吗?”顾凯风边问边四下里环视着,似乎不太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还想再确认一下似的,不过这家酒店好像挺“干净”,除了刚才那个无头鬼,房间里再也没有其他鬼了。   当然,也有可能是都被刚才顾凯风的动静吓跑了……   林飞然点点头:“我是去年十月的时候开始有阴阳眼的,就是我爷爷去世的那天。”   “去年十月?”顾凯风开始了他的回忆。   “我那天请假回老家见我爷爷最后一面,我爷爷一直都有阴阳眼,他去世之后就把阴阳眼传给我了,这个阴阳眼其实是林家祖传的。”林飞然讲述道。   顾凯风惊了:“见鬼还带祖传的?”   真新鲜!   林飞然一说到这个词自己也想笑:“对啊,从林家老祖宗就开始有了,据说每一代有阴阳眼的人死后,这个阴阳眼都会随机传给家里的晚辈,然后我爷爷的就传给我了。我之前一点儿心理准备都没有,连我爷爷有阴阳眼这件事都不知道,因为有阴阳眼的人不能向没有的人传递关于这些事情的信息,我之前一直想告诉你我能看见鬼的事情,但是每次话一到嘴边就说不出来,写也写不出来,我办法都试遍了,我爷爷说这可能是因为天机不可泄露……”   顾凯风十分难得地流露出了一种名为“一脸懵逼”的表情:“说不出来也写不出来?”   “对。”林飞然点点头,“每次一想和你说,就像突然哑巴了似的……现在倒是能说了,不过这个应该是因为你现在也能看见了。”   他们说话的这段时间一直没有鬼闯进来,林飞然拉开裹在两人身上的被子,把顾凯风丢在地上的衣服裤子递给他,脸红道:“我们先把衣服穿上再继续说……”   “这个能擦了吗?”顾凯风指指自己胸口的符。   “能了,我给你擦。”林飞然扯出几张面巾纸,屁颠屁颠地贴过去,动作很温柔地帮顾凯风擦拭着胸口,顾凯风唇角一挑,也拿纸帮林飞然擦了起来,擦完还顺手拨了拨那个在空气中很挺立的小东西。   显然已经是完全没在怕了!   “哎我发现个事儿。”顾凯风凑近了观察着林飞然胸口上的凸起。   林飞然不好意思地推开他,套上毛衣:“什么?”   “我发现你身上好像在冒黑气。”顾凯风也把衣服穿好了,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我身上也是。”   “这个是因为阴气把阳气压制住了,我刚才用的那个法术名叫‘共阴’,可以把我的阴气分享给你,所以现在你身上的阴气也特别重,但是你只要闭眼十秒钟,这种分享就会断开了。”林飞然迟疑了片刻,硬着头皮从得到阴阳眼那天讲起,“你记不记得我请假回老家那天,晚自习大课间你回寝室取书看见我发高烧,你还给我买药买粥来着。”   “记得。”顾凯风一点头,像是第一天认识林飞然似的,满眼惊奇地看着这个阴阳师,“然然你居然还会法术,我真是……”   林飞然干笑了两声,搔搔鼻尖,眼珠滴溜溜地转来转去,继续道:“那天高烧退掉之后我就见鬼了,我们学校建校以前好像真的是坟场,鬼特别多,我那天一睁眼就看见寝室里十多只鬼,当时我都吓疯了,然后就……就扑到你床上了……”   顾凯风眉毛一挑,恍然大悟:“我想起来了,你那天说你噩梦了。”   林飞然心虚地应道:“对,那就是个借口,因为有鬼的事我说不出来。”   顾凯风思索了片刻,困惑道:“不对啊,如果当时场面那么吓人,你怎么一扑到我床上就老实了?”   “就是因为那个……”林飞然像个做错事的小孩一样耷拉着脑袋。   顾凯风催促道:“说。”   林飞然挪了挪屁股,让自己和顾凯风紧紧靠在一起,靠了一会儿,还嫌挨得不够近似的,又抬起屁股坐到顾凯风两腿之间的空隙里,双手勾住顾凯风的脖子,整个人粘乎乎地贴在顾凯风身上。   顾凯风一侧眉毛高高扬起,眼底闪过一丝戏谑的光,悠悠道:“然然,有事儿瞒我啊?”   “我现在特别喜欢你,特别爱你。”林飞然在顾凯风的脸上狠狠吧唧了一口,用讨好的语气道,“而且这个共阴的法术一辈子只能用一次,我都用给你了,你说我对你是不是真爱?既然我们现在都这么真爱了,那在一起之前我如果有什么做得不对的事,你听了不要太生气好不好?”   顾凯风沉默不语,脸色不太好看。   林飞然又贴上去亲亲他:“凯风?”   顾凯风:“哦。”   林飞然使出浑身解数:“老公?好不好,老公?”   顾凯风脸上淡淡的没什么表情,语气冷漠道:“生不生气还是要看具体情况。”   林飞然目光一黯,退了一步道:“那你生气骂我可以,但是不能提分手。”   顾凯风没绷住,嗤地一声乐出来了。   林飞然:“……”   “我哪能和你分手,想什么呢?”顾凯风捏着林飞然的后颈轻轻摇了摇,与他额头相抵,柔声道,“骂你也不舍得,说吧,我先原谅你了。”   林飞然收紧了抱着顾凯风的手臂,施展粘糕大法死死粘住顾凯风,生怕待会儿被他撕下来,做好准备后,林飞然做了个深呼吸,一口气全招了:“我开了阴阳眼之后能看见人身上的阳气强弱,你可能是因为八字的原因阳气特别特别强,我每次碰到你都能吸走一点你的阳气,一吸到阳气我的阴阳眼就会暂时失效,碰一下大概能管五分钟,还有你用过的东西上也残留着阳气,我刚开始接近你是为了不见鬼,后来才喜欢上你的……对不起。”   “……”顾凯风脸上呈现出一种融合了一分好笑,两分惊讶,三分委屈,四分恍然大悟以及十二万分尴尬的表情!   “真的对不起!”林飞然在顾凯风怀里蹭来蹭去,哼哼唧唧地撒娇,“我当时太害怕了,我知道错了,你骂我吧,打两下也行……”   “好啊。”顾凯风渐渐缓过神来,脸上尴尬的情绪褪去了些许,但那张帅脸仍然是泛红的,他一字一字咬牙切齿道,“好啊林飞然。”   林飞然紧紧抱着顾凯风,可怜巴巴道:“在。”   顾凯风顺势往床上一压,把林飞然死死按在下面,板着脸一本正经道:“你亲爱的老公现在心灵特别受伤,你打算怎么补偿他一下?” 第五十八章   林飞然自觉理亏, 老老实实地躺在顾凯风身下, 神情乖巧地注视着顾凯风道:“你想要我怎么补偿都行。”   语毕,林飞然用两只手捧着顾凯风发烫的脸, 半是愧疚半是新奇道:“你脸红得这么厉害。”   他这可是第一次看见顾凯风脸红, 之前告白、第一次接吻, 甚至第一次那什么的时候都没见顾凯风脸红过,从来都是只有林飞然脸红的份, 顾凯风像只侵略性极强的小野兽, 只会因为进展得不够多而不满,不会因为进展得太多而害羞。   通俗来讲就是脸皮厚!   所以林飞然眼前这景象可以说是百年难遇了……   “别转移话题, 你自己说怎么赔我。”顾凯风红着脸强行转移了话题。   他感觉自己脸上的热度一时半会儿都褪不下去了, 他望着身下林飞然乖顺的眉眼, 就会忍不住想起这块小粘糕之前张牙舞爪地表示根本不喜欢自己的样子,而自己当时还极度自作多情地以为那是林飞然口是心非!   这其实也不能全怪顾凯风,毕竟从小到大喜欢过他的人太多了,难免会让他产生一些自恋的倾向, 觉得别人很容易就会喜欢自己。   我还壁咚强吻他, 还自称是他老公……操操操操操!想着自己之前所有的撩都变成了尬撩,顾凯风又是一阵热血上头, 虽然他仍强行维持着邪魅霸道的神情以掩饰尴尬,但面颊两侧的皮肤却不受控制地更红了, 甚至连脖子都有跟着红起来的趋势。   “你、你别太不好意思。”林飞然不忍心看顾凯风尴尬的模样, 只想赶快把事情说明白,于是急急地安慰道, “如果当时不是你误会了,我们现在也不会在一起了,所以其实误会是好事,你说对不对?”   顾凯风:“……”   其实林飞然装傻不提直接翻过去还好,这么翻来覆去地提,顾凯风的尴尬反倒以指数倍增长了。   “林飞然!”顾凯风悲愤地把刚穿上没几分钟的衣服一脱,重重甩到床上,咬牙切齿道,“我今天非得艹你一顿才能解恨。”   这回林飞然也脸红了,两个人皆是脸红通通地望着对方,林飞然在被顾凯风钳制的状态下小范围地向床边蹭了蹭,手臂往外面一伸,又缩了回来。   顾凯风:“想跑?”   “没想跑。”林飞然弱弱地晃了晃手中刚从床头柜上拿过来的润滑剂,清透柔亮的眼中晕开了几分忐忑,“就是,就是,你温柔一点儿……”   顾凯风眸色一暗,狼似的把同样刚穿好衣服没几分钟的林飞然剥了个精光,从嘴唇一路舔吻到脚背,林飞然听话得不行,老老实实地躺平任亲,喉咙里时不时发出两声绵软撩人的呻吟。见顾凯风状态差不多了,没等他开口,林飞然便十分主动地翻了个身,用白净挺翘的小屁股对着顾凯风,随即又拿过一个枕头抱在怀里壮胆。   “勾引我呢?”眼前的景色太美妙了,顾凯风情难自禁地伸手抓捏起来。   “……听说第一次从背后会比较不疼。”林飞然想也知道自己刚才那个举动有多主动,话一说完便咬着嘴唇把脸埋进枕头里。   顾凯风垂眸望着自己的手,那是一双十指修长,线条流畅的手,看起来很养眼,不过此时此刻更养眼的是由于大力抓捏的动作而从那指缝中挤出来的软肉,顾凯风双手愈发用力,一只手顺时针,一只手逆时针,像搓面团一样尽情地揉按着掌心中触感滑腻又不失弹性的物体。   而隐蔽于其间的东西,便也随着它两侧这样的动作而改变着形状,在拉伸到极致时张开一点孔洞,又在聚集到一起时闭合了。   而这一切的主人正无比乖顺地趴在床上,纤细的腰时不时会难耐地扭动一下,刚情不自禁地扭起来,却又像是怕自己太诱人一般僵硬地停住。如此循环了几次,林飞然抱着枕头稍稍侧过脸,拿眼角小心翼翼地斜着顾凯风道:“什么时候开始……”   “着急了?”顾凯风低低地一笑。   “那个,开始之前你能不能先闭眼睛十秒钟?”林飞然面颊红如火烧,羞于启齿地小声道,“万一,到一半的时候有鬼突然闯进来……”   顾凯风听话地闭了眼睛,手上动作却没停,揉两把,又不轻不重地拍打几下,道:“这样鬼就不会闯进来?”   “不是,也有可能。”林飞然无奈道,“但是我们可以眼不见为净呀。”   “操,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寝室里那些鬼天天看着我们?”顾凯风想起林飞然刚才说过寝室里有十六只鬼,再想想自己在寝室曾经对林飞然做过的那些事,一向厚脸皮的顾凯风几乎有了一种没脸回寝室的感觉!   “没,寝室里那些早就走了。”林飞然道。   虽然走之前估计也没少看,但这么容易让人痿的事林飞然决定还是独自承受!   况且,对于顾凯风来说真正要命的还在后面呢。   就是他家里那群痛心疾首的老祖宗鬼……   顾凯风松了口气。   十秒钟的时间已经到了,两个人的连接被暂时切断。   “刚到十秒的时候有什么感觉吗?”林飞然好奇地问。   “有。”顾凯风拿过林飞然手边的润滑剂拆开包装,“感觉身体一下变暖了。”   爷爷的记事本还是很靠谱的……林飞然这回彻底放心了,他刚才还小小地担心了一下如果顾凯风的阴阳眼闭不上了该怎么办。   顾凯风把润滑剂的开口对准林飞然的身体,用力一捏手中的软瓶,那黏稠透明的浅粉色液体便不要钱一样从瓶口汩汩流了出来,液体滴在那鼓起的小山上,又被重力牵引着流淌向幽谷的方向,没多一会儿,林飞然身下的床单都被浸透了,色泽诱人的液体包裹着少年紧致光滑的皮肤,反射着壁灯的光芒,显得晶亮而色气。   顾凯风将大拇指的指肚按在上面,恶趣味地揉了揉。   “你、你看过那么多片子,都会的吧……”被碰触到的一瞬间,林飞然像只炸毛的猫一样猛地弓起了后背,但很快他便强迫自己趴伏回去。   “会。”顾凯风言简意赅地答,手指滑过因润滑过而格外柔腻的皮肤,指尖与皮肤接触又分离,发出啵啵的细小的水声。   下一秒,顾凯风微凉的指尖离开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炙热如火的温度。   “别!”林飞然吓了一跳,挣弄着想逃跑,“你得先用手指,直接那样哪行,我没看过那么多片儿都知道!”   顾凯风闷骚地笑了一声,低声问:“直接哪样?”   林飞然小声哼唧着,不说。   “说,直接哪样?”顾凯风见林飞然不够乖,瞬间开始卖惨,“然然,我心灵都受伤了。”   一提这个林飞然就秒怂,强忍着羞耻道:“不能直接插进去……”   “放心,我本来也没打算做到最后。”顾凯风心满意足地伸出两只手掌一抓,像捏住两团面团一样把它们往中间挤去,人为制造出了一条本来不应该存在的湿淋淋的甬道,随即在其间前后动作起来,皮肉摩擦间,发出滋滋的、令人脸红心跳的水声。   过了一会儿,顾凯风松开了抓着林飞然的手,因为抓捏得太用力,他手下那两块白皙的皮肤上泛起了十道淡红的手指印。   “宝贝儿,腿夹紧。”顾凯风拍拍林飞然的屁股,沉声命令道。   林飞然马上听话地夹紧双腿,他的腿虽然没有顾凯风长,但也是又直又细的,而且不仅白,体毛也很淡,几乎可以冒充女生的腿,顾凯风把手探进那两条腿的缝隙中摸了两把,整个人压在林飞然身上,咬着他的耳朵道:“也用用这里。”   床垫被顶撞得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顾凯风熟知林飞然的喜好,舔一下就会软掉半边身子的耳垂,一呵气就会泛红的锁骨,轻轻拨弄一下就会凸起好一会儿的小东西,他四处点着火,加上来自下方时不时刺激着敏感处的摩擦,林飞然被撩拨得意乱情迷,加上心里对顾凯风有愧疚感,更是全心全意地配合起顾凯风来,让干什么就干什么,什么下流话都硬着头皮小声说了,小粘糕彻底被融化,粘得一塌糊涂!   顾凯风舒爽得不行,甚至都有点感谢刚才的尴尬了……   两人腻歪完毕,在酒店各自清理了一下身体,他们从家里出来的时候是上午十点,现在已经下午一点了。   “回家吃还是找个饭店?”走出酒店大门后,顾凯风问。   “回家吧?”林飞然记得顾凯风家附近没有什么特别好吃的店。   顾凯风点点头,不顾其他人的视线,拉起林飞然的一只手放在自己手臂上,让他挽着自己。   “道滑,怕你摔了。”顾凯风一本正经道。   林飞然勾着顾凯风的胳膊,步子都变得轻盈起来了。   从此他对顾凯风就再也没有秘密了,这个认知让林飞然的心情很愉悦,道路两旁堆积的残雪都变成了牛奶味的棉花糖,甜味的分子飘散在空气中的每一个角落。   这时,顾凯风冷不丁地抛过来一句:“屁股和大腿根磨疼没?”   林飞然:“……不疼。”   “对了,我想起来个事儿。”顾凯风走着走着,忽然用胳膊肘轻轻碰碰林飞然,“学校里也有鬼,酒店里也有鬼,那我家里有没有鬼?你在我家见过鬼吗?”   林飞然用一种怜悯的目光看着顾凯风,沉痛地点了点头,复又徒劳地安慰道:“别怕,都是你的亲人。” 第五十九章   顾凯风愣了一下:“我的亲人?我爷爷?”   他家的四位老人目前只有他爷爷不在世,另外三位都活得好好的。   林飞然字斟句酌地答:“你爷爷应该也在其中。”   顾凯风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难以言喻, 他缓缓道:“……什么叫‘也在其中’?还不止他一个?”   两人的恋爱关系会导致顾家“绝后”, 所以这几位老祖宗都不怎么喜欢林飞然,甚至可以说是反感。因此林飞然不怎么敢在顾凯风家开阴阳眼, 每次不小心看到愤怒的祖宗们林飞然就慌得马上去抱顾凯风的大腿或者夏夏的狗腿,所以他在顾凯风家住的时间虽然长, 但其实对祖宗们的数量、具体身份和习惯都不怎么了解,不过他还是凭着印象粗略地估计了一下, 道:“可能有十位左右吧, 我也不太确定……”   “十位!都谁啊!?”顾凯风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摔了, 还是林飞然一把稳住他。   “应该是你的爷爷、太爷爷、太太爷爷……你就往上排,排十辈左右。”林飞然搀住顾凯风,担忧道,“凯风你还好吗?”   顾凯风站稳了,做了个深呼吸,问:“我们平时在家待着,他们就在旁边看着我们?不会吧?”   林飞然沉痛道:“会。”   顾凯风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细线,也不知道是想起什么了,面颊隐约又有变红的趋势, 他抹了把脸自我开解道:“行吧,反正大家不都这样吗?”   林飞然犹犹豫豫地嗯了一声。   之前他们也回林飞然的家里住过两次, 仗着有顾凯风壮胆,林飞然也在自己家里开过阴阳眼, 他家还算干净,隔壁去年去世的老爷爷偶尔会穿墙而入进来溜达溜达,欣赏一下林飞然他爸挂在墙上的那几幅字画,还有一个可能是在这座楼楼顶跳楼自杀的鬼,大头朝下咚咚咚地满楼蹦跶,蹦到哪哪就一地血和脑浆,他也路过过林飞然的家,那副惨烈的模样把林飞然吓得再也没回过家。除了这两只过路鬼之外,林飞然没在自己家里见过其他鬼,已经故世的亲人中他只有爷爷奶奶仍旧徘徊在祖屋,其他的老祖宗们似乎都去投胎了。   听林飞然回答得犹豫,顾凯风确认道:“然然,别人家是不是也这样?”   林飞然不安地挠挠头,不想和顾凯风撒谎,便硬着头皮道:“反正……我家没这样,祖宗们好像都投胎去了。”   顾凯风发自肺腑地卧槽了一声!   林飞然之前没太留意过这个问题,不过顾凯风一提,林飞然就觉出怪异来了——如果说所有的鬼都会在死后留下看着自己的子孙后代,那这世界上岂不是根本没有多少鬼会去投胎?既然这不是常态的话,顾家的老祖宗们为什么要一直留在顾家,他们有什么执念是过了这么多代都无法消解的?   这些事情林飞然之前的确都没仔细想过。   两人说着话的功夫就走回家门口了,走进门前的小院时顾凯风把围巾往上拽了拽遮住半张脸,只露出半截笔挺的鼻梁和一双乌沉深邃的眼睛,他慢吞吞地往门前的台阶上迈了两步,又一转身跳了下去。   看起来非常像一个因为考试考砸不敢进家门的小学生!   在酒店里打鬼凶鬼的狠劲儿全没了,简直比林飞然还怂!   站在门边等着开门的林飞然:“……”   顾凯风冷静地站在台阶下:“然然,下午想去哪玩玩吗?”   林飞然其实已经在酒店折腾累了,不过考虑到顾凯风此时此刻的心情,便乖巧道:“我都可以,你想去哪?”   顾凯风满面愁容地盯着自己家的大门,没说话。   “后天我们就去旅游了。”林飞然走下台阶,努力安抚道,“你在家不开阴阳眼的话也看不见,看不见就约等于不存在。”   “问题是我已经知道了,装不知道有点儿别扭。”顾凯风扶着额头,思索了一会儿,轻声问,“他们和你说过话吗?”   林飞然踢了一脚花坛旁堆积的雪,声音闷闷地说道:“说过……”   顾凯风好奇:“他们和你说什么了,他们知道我们的关系吗?”   “肯定知道啊,你在家里天天和我那样……”林飞然垂着眼帘把脚下一个个小雪块踩散,语气有些低落,“就说你是九代单传的独苗苗,本来都指望你传宗接代,结果你被我带上邪路了,还说……”说到这,林飞然忽然意识到自己居然在大逆不道地打祖宗们的小报告,便忙住了嘴,把其他不好听的话咽了回去。   顾凯风的眉斜斜扬起:“我生下来就是弯的,顾家怎么都得绝后,不是你带的。”   “哎,不管了。”林飞然的眉宇舒展开来,那平日里总是带着几分骄傲与任性的嘴角好脾气地扬起,“反正就是说两句而已,不痛不痒的,你在家别开阴阳眼就行了。”   顾凯风思索了片刻,问:“阴阳眼怎么开?”   林飞然从那个小纸袋里掏出爷爷的记事本,翻到共阴那一页,指给顾凯风看:“这上写着呢。”   顾凯风接过记事本,看了眼封皮:“眼熟。”   “肯定眼熟,你以前看见过。”林飞然道,“上次你看见这个本的时候,硬说里面都是空白的。”   顾凯风轻轻拍了下自己的额头:“想起来了。”说着,他把那个本子从头到尾简略地翻了一遍,无奈道,“我当时看着真是空白的,这么神奇吗?”   林飞然一笑:“是啊,惊不惊喜?刺不刺激?”   顾凯风:“……”   共阴完成后,顾凯风打开阴阳眼的方式很简单,只要闭眼集中精神想象阴气从林飞然身上流进自己的体内就可以,而在共阴状态持续的期间,顾凯风的阳性体质会暂时失效。   “明白了。”顾凯风扫了两眼就把本子还给了林飞然,“就是闭上眼睛想你。”   “不一样的……”林飞然正想解释,心里一甜,便又不说话了。   “走,我还挺好奇我家祖宗们长什么样。”顾凯风说着,一大步迈上台阶,掏出钥匙开了门。   家里只有家政阿姨在做事,顾凯风父母可能临时有事,都不在家,两人上到二楼回了顾凯风卧室。   顾凯风脱了外套,轻咳一声,盘腿坐在床上,开始试着开阴阳眼。   林飞然不安地确认道:“你……真想见他们?”   顾凯风沉稳道:“迟早都是要见的。”   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还不如痛快一点。   “况且……”顾凯风闭着眼睛,唇角翘着,笑得很好看,“我得亲自告诉顾家的列祖列宗,我本来就是弯的,不是被你带的,你就是我媳妇儿,将来还要和我去外国领结婚证呢……我把这些说明白了,省得他们说你。”   林飞然心里一阵暖意漾过,都忍不住想上去亲亲顾凯风,结果就在这时,那开启阴阳眼的感觉又来了,顾凯风第一次主动打开阴阳眼的尝试成功了,卧室里一下子就热闹起来了!   “好你个小兔崽子!你再给祖爷爷说一遍!”一个老祖宗铁青着脸,张牙舞爪地冲顾凯风大吼大叫着。   这次顾凯风虽然有绝对充足的心理准备了,但一睁眼睛就看见祖宗好几代在自己面前站成一排气呼呼地瞪视着自己这种事就算做再多心理准备也还是会被狠狠吓一跳的,顾凯风倒抽一口冷气,吓得跳起来光着脚在床上退了两步。   “你这十代先祖为了保顾家家宅安宁这么多年没去投胎,你居然找个男娃娃当媳妇儿!”、“不像话!这香火眼看就传不下去了!”、“小风能看见我们了?”……一群老胳膊老腿儿在床边围成一圈,七嘴八舌地训斥着顾凯风。   在今天之前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居然会被祖宗们当面训斥的顾凯风声音微微发颤,但仍力持镇定开口叫道:“祖爷爷们,我……”   “我看这小兔崽子就是欠打!我当年可没轻打他太爷爷,怎么样,棍棒底下出孝子。”顾凯风太爷爷的爸爸吹胡子瞪眼睛地骂道,伸手就朝顾凯风打了过去。   顾凯风没躲,老祖宗虚无缥缈的手从他身体中穿了过去,林飞然在旁边看着,忍不住一缩脖子。   被鬼触碰到身体时那种恶寒袭身的感觉很不好受,甚至都不如直接挨一巴掌。   “嘶——”顾凯风冷得打了个寒颤,那老祖宗还想抬手再打,顾凯风小声骂了句卧槽,光着脚从床上蹦下来。   “说!你娶不娶媳妇儿!给不给顾家续香火!”老祖宗鬼立刻举着巴掌追了上去,另外几位祖宗也纷纷颤颤巍巍地跟上,看上去一副要群殴顾凯风的架势。   “我就娶林飞然。”顾凯风说着,一阵风似的夺门而出,祖宗十八代的队伍浩浩荡荡地跟在他后面,顾凯风光着脚一路狂奔下楼,一米八四手长脚长的大男生,却像个被家长追着打的小屁孩儿一样上蹿下跳,躲避着来自祖宗们的攻击,还边躲边给祖宗们科普性取向常识,“我这是天生的,能不能听我说……”   正在厨房给他们热午饭的家政阿姨:“……”   这小少爷疯了。 第六十章   顾凯风被祖宗们从二楼追打到一楼,又从一楼追打到三楼, 说什么都没有用, 祖宗们的封建思想根深蒂固,并不是几句话就能改变的。   作为一个非常注重形象的男神, 顾凯风这辈子还是第一次这么狼狈,见实在说不通, 顾凯风仗着自己跑得快再次从三楼一路狂奔到一楼,在祖宗们颤颤巍巍地杀过来之前闭了十秒钟的眼睛, 把阴阳眼关掉了。   林飞然快步追上去抱住顾凯风, 顾凯风被祖宗们实打实地碰了好几下,脸都祖宗们身上的阴气冻白了, 十分惨烈!   “你嘴唇都在抖。”林飞然心疼地伸手摸摸顾凯风的嘴唇。   “嘶——冻的,冷死我了,让他们碰一下像掉冰窟窿里了似的。”阴阳眼一闭,顾凯风的阳气就回来了,按理说阳气一回来就不应该再觉得冷了,但顾凯风还是顺势一手扣紧林飞然的腰,一手攥住林飞然抚在自己嘴唇上的右手,低声道,“来, 用嘴给老公焐焐嘴。”   林飞然怔了一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可刚刚见完你家十代先祖, 感想就是这个吗?”   顾凯风这心理素质未免也太好了点!   顾凯风脸一沉,严肃道:“就焐焐嘴, 想哪去了?”   “祖爷爷们看见会生气的……”林飞然还偏着头想躲,顾凯风的嘴唇已经找了过来。   “以后不让他们看。”顾凯风含着林飞然柔滑的唇瓣,一边含糊不清地说着,一边顶着林飞然走了几步,把林飞然挤到窗边的角落,随即扯起长得拖地的窗帘一扬,那厚重的布料从上方沉沉地压了下来,午后的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如同某种灿金色的气体,充溢了整个被窗帘包裹着的空间,窗外是因积了落雪而略显萧瑟的小花园,精致的围栏隔绝了外界的窥视,与窗帘一起创造出了一块小小的天地。   林飞然眼睛原本瞪得溜圆,过了一会儿变成了半开半合着,最后干脆闭起眼睛,指尖拂过顾凯风的面颊,热情地伸出舌尖回应着。   不知过了多久,这一块小天地外传来家政阿姨的声音:“饭弄好了,快趁热来吃吧。”   “这就来。”林飞然忙推开顾凯风,大声应道。   “我出去买趟菜。”家政阿姨对着那块可疑地隆起的窗帘打了声招呼,随即,是门响的声音。   林飞然害羞得不行,估计阿姨已经猜到了七七八八,也没心情继续了,推开顾凯风撩开窗帘跑了出去,脸红道:“吃饭去,再闹都放凉了。”   “嗯——”顾凯风拖长着声音温柔地应道,两人坐到饭桌前,顾凯风用勺子从大碗里给林飞然盛了汤。   林飞然接过碗,担忧道:“刚才……没吓坏你吧?”   “就是吓一跳,没吓坏。”顾凯风一脸无所谓,完全没有见鬼的人应该有的样子,他郁闷地啧了一声道,“我这些祖爷爷们啊,满心就惦记打我,沟通无效。”   林飞然有点好笑:“以后在家就先别开阴阳眼了。”   顾凯风老老实实地点头:“先不开了,我就假装不知道了……但我刚才发现个事儿。”   “什么?”林飞然问。   顾凯风皱眉:“我发现我家这些老祖宗怎么全是男的,我那些祖奶奶们都去哪了?”   林飞然哑然:“……”   “挺奇怪的是不是?”顾凯风眼睛转了转,沉吟片刻后道,“算了,先不管了,估计我不管问他们什么他们都得追着我打。”   林飞然郁郁道:“的确……”   “不想了,多吃点儿。”顾凯风从盘子里夹了个大鸡腿给林飞然,叹气道,“你如果能早告诉我就好了,刚才我被追着打的时候心里就一直在想你,你胆儿那么小,看着这些肯定怕死了,然后还说不出来,我想想就心疼。”   “我胆其实也不小,就是没你大。”林飞然反驳道,为了增强说服力,他边吃饭边把自己这段时间助鬼为乐的事情一股脑讲给了顾凯风听,从猫妈妈到那位出租车司机的老婆,从小女鬼到老校长,他没有夸大自己在这些事中起到的作用,只是客观地叙述。   这些事情一说出来,之前林飞然一些略显奇怪的举动就有了解释,比如下雨那天林飞然为什么会突然跑出教室找到那窝小奶猫,比如林飞然那天为什么在批发市场买了一堆零食和洋娃娃,比如九十五周年校庆那一天林飞然为什么绞尽脑汁地请那几位老校友来讲话……   顾凯风一边听着林飞然的讲述,一边在脑中回忆着这些事情,每一条不起眼的线索,每一个微小的细节,都回到了它们正确的位置,像是一块渐渐被拼凑完整的拼图,而那拼图中最后呈现出的,是一双少年清亮通透的眼瞳,瞳仁中透着些许稚嫩和不安,也透着稚嫩和不安所无法掩盖的勇敢与温柔。   桌上的饭菜都吃得差不多了,大碗里的剩汤凉透了,林飞然也说完了最后一句话:“平安夜那天,雪地上有她留下的一串脚印,就算没有阴阳眼也能看见,不过你当时没留意……”   顾凯风把餐椅朝林飞然的方向一挪,两人挨在一起后,顾凯风按着林飞然的后颈,让他把头搭在自己肩上。   “以后都有我在了。”顾凯风的声音低沉又柔和,他用了林飞然刚才用过的那个词,“我们一起‘助鬼为乐’。”   林飞然笑了:“嗯,好……我看着那些事的时候觉得特别感动,一直想着给你讲讲。”   顾凯风低头亲吻着林飞然散发着淡淡洗发水香气的头发,咬着牙,带着丝似乎恨不得把林飞然整个吃掉的狠劲儿道:“我家然然怎么就这么善良,这么温柔,这么招人疼呢?”   林飞然被他夸得脸红了。   如果是夸别的,夸长相啊,夸能力啊,林飞然不仅不会害羞,还会骄傲地翘尾巴,不过一被夸赞善良温柔,他就一阵不好意思,急忙摇头道:“我没有你说得那么夸张,换谁都会那样做的。”   “不可能。”顾凯风嗤之以鼻,“我怎么不信换谁都会呢?”   顿了顿,顾凯风又丧心病狂地赞美道:“我发现我家然然今天又多了一个优点,谦虚。”   ——一个尽忠职守的然吹!   林飞然被夸得不行了,把脸死死埋在顾凯风胸口。   “我这辈子就是你了。”顾凯风的手掌抚过林飞然削瘦的脊背,“我他妈都爱死你了,真是神了,今天以前我以为我已经爱你爱到头了,今天我发现居然还能再爱点。”   林飞然的脸贴在顾凯风胸口上,能清晰地感觉到顾凯风狂乱的心跳。   “我也是。”林飞然安心地闭上眼睛,把脸在顾凯风身上蹭了蹭,“这辈子就是你了。”   “我知道。”顾凯风笃定道,“你那个法术不是一辈子只能用一次吗,就这么用给我了,你放心,我以后肯定玩儿命对你好,不会让你后悔的。”   林飞然被他逗笑了:“不用再玩儿命了,已经够好了啊。”   吃完饭,林飞然把爷爷的记事本借给顾凯风看,记事本里记载了一些关于魂魄的基本知识,顾凯风自己先看一遍,就不用什么事都问林飞然了。   颇有些鸡飞狗跳的一天过去了,第二天上午两人去商场逛了一圈,采购了些去H市旅游可能用得上的小件物品,比如同样颜色和款式的情侣泳裤,太阳镜,驱蚊液,等等等等。   第三天下午两点,航班抵达了H市,四个男生下了飞机取好行李,朝出租车停靠点的方向走去。   这一路上王卓兴奋得一直上蹿下跳,嘴上噼里啪啦讲个不停,何昊完全成为背景板,只是在王卓的每一句话说完时温和地“嗯”一声。   “等下从酒店出来了我们就分头玩。”顾凯风怕林飞然嫌王卓吵,俯身和他咬耳朵。   “嗯。”林飞然好笑地回头看了看,王卓穿着一件花色无比骚包的热带风情衬衫,下面穿着一条颜色粉嫩的沙滩裤,何昊左右手分别拖着两个行李箱,王卓则拧开一瓶防晒乳往手心挤了一大坨,美滋滋地往脸上抹抹,胳膊上抹抹,自己抹完了,还把手上剩的尽数擦到了何昊脸上,嘴贱道:“来,日天,擦个防晒。”   何昊两手都拖着行李箱,只好原地站定了,任由王卓的手在自己脸上摸来摸去:“……”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弯了的缘故,林飞然现在看王卓也像是个弯的…… 第六十一章   四人先是坐车去酒店安置行李,酒店房间是顾凯风订的, 本来是想订一个情侣套房, 一个标间,然而订房时林飞然也在旁边, 怀着一丝促狭的报复心理,林飞然让顾凯风把那个标间也换成了情侣套房。   他和顾凯风在一起之前王卓就天天拿他们两个开涮, 所以林飞然的本意是想让王卓也体验一下那种操蛋的感觉,然而现在看来……   说不定王卓不仅不会尴尬, 而且还会美滋滋!   四人到酒店开好房间, 林飞然进房后先拿阴阳眼四处看了一圈,没有发现常驻鬼, 这才放心地躺在套房那张红色的心形双人床上和顾凯风腻歪起来。   两人休息了一会儿,换了身清爽的衣服,随即出去吃了当地一种著名美食,吃完饭又四处简单逛了逛,买了些水果,就回酒店休息了。   顾凯风的行程安排是明天先去爬山,后天再去海边休闲度假,因为爬山这种事要求体力,趁旅行刚开始兴致最高的时候去爬会比较好, 安排在后面的话搞不好就会懒得去了,虽然说是要和王卓他们两个分头玩, 但那两个人也想先爬山,所以明天八成还会碰见。   顾凯风拎着两大袋水果和林飞然在酒店一楼等电梯时, 王卓和何昊正好也从酒店外面回来了。   何昊手腕上挂着满满一袋热带水果,双手还捧着一个巨大的菠萝蜜,王卓拿着一个插着吸管的椰子正在喝椰汁,一抬眼瞧见他们,便对同样抱着椰子喝椰汁的林飞然打了个招呼:“呦,嫂子也爱喝这个。”   林飞然心情复杂地看着王卓脑袋上娇俏的花环:“……嗯。”   同样负责拎水果的顾凯风和何昊对视了一眼,交换了一个默契的眼神。   可以说是攻受立见了!   第二天一大早,顾凯风就和林飞然打车去了景区,他们到地方的时候王卓还在懒床,几个人的微信群里,何昊声称自己现在正拿毛巾给赖在床上死活不起来的王卓擦脸,过一会儿说不定还要喂饭。   林飞然:“……”   说这不是一对儿谁信!   两人买完门票,又花五块钱买了个小册子,小册子上有地图,还有山中各个小景点的介绍,这座山有五个山峰,主峰莲花峰上有一座修建距今已有四百余年的古寺,据说十分灵验,香火鼎盛,寺中后院有一棵栽种了三百余年的菩提树,而关于这棵菩提树还有一段传说。   林飞然指着小册子上的介绍框一字字认真地念道:“相传三百年前寺中有一位澄观法师,法师于下山化缘途中偶遇一女子,女子对澄观法师一见倾心,奈何佛门戒律无法逾越,甚至连再见法师一面都只是奢望,女子苦恋不得,含恨而终,死后化身成一棵菩提树,在寺中陪伴澄观法师……”   顾凯风一点儿动静都没有,目光落在册子右边那一页关于玻璃栈道的介绍上。   “在看什么?”林飞然不念了,顺着顾凯风的视线看过去。   顾凯风淡定道:“随便看看。”   “去主峰的路上有玻璃栈道?”林飞然一脸跃跃欲试的兴奋,“我在网上看过,原来这也有,早就想走一次试试了!”   顾凯风揉揉他的头发,语气轻快道:“那走,我也一直想试试。”   林飞然合起小册子,乖巧地确认道:“你怕不怕高?如果不想走玻璃栈道的话我们就坐缆车上去,或者去爬西峰,据说西峰景色也好。”   “不怕。”顾凯风露出一个英俊的招牌微笑,“你见你老公怕过什么?”   这倒是,我老公连鬼都不怎么怕!胆子特别大!林飞然深以为然,并没有丝毫的怀疑,于是放心地拉着顾凯风说道:“你看没看过那个视频?就各种人在玻璃栈道上吓哭的合集,有一个男的吓尿了,还有一个吓瘫了,躺在地上被人拖走的,那天看逗死我了哈哈哈……”   顾凯风沉默了片刻:“……哈哈。”   林飞然:“我怎么感觉你刚才的笑声有点儿奇怪。”   “一开始没想起来,我看过那个视频。”顾凯风真情实感地重笑了一遍,“第二个叫得像杀猪似的,哈哈哈!”   于是,十分天真的林飞然再次放下心来。   “……”顾凯风心事重重地背着两人份的水和食物走在山道上。   浑然不知自己即将为要面子逞强付出惨痛的代价!   两人体力都不错,连爬山带拍照,走到半山腰的玻璃栈道也只用了一个半小时而已,他们还没亲眼看见栈道起点,就能听到从那个方向不时传来的尖叫声。   “宝贝儿走累了吧,歇会?”走在前面的顾凯风回头问,语调轻柔得能拧出水。   语毕,还没等林飞然回答,顾凯风就噗通一屁股坐在道旁的大石上。   “好,歇五分钟。”林飞然挨着顾凯风坐下,接过登山包,从里面掏出湿巾帮顾凯风擦汗,“凯风你嘴唇有点发白,不是要中暑吧?”   顾凯风听着栈道方向此起彼伏的尖叫笑闹声,忧心忡忡地摆摆手:“不能,我体力好着呢。”   “你就爱逞强,说好了啊,从这开始一直到山顶,包都我背。”林飞然埋怨着,从登山包里翻出一瓶功能饮料拧开递给顾凯风,道,“多喝点,补充一下。”   顾凯风猛灌了几大口饮料,那架势看着像在灌酒一样。   似乎是想把自己喝醉!   两人在树荫下坐了十分钟,顾凯风像是突然做出了什么重大决定一样霍地起身,拎起林飞然抱在怀里的登山包背在肩上,道:“然然,走吧。”   “说好的我背呢?”林飞然快步跟上。   “听话,我歇过来了。”顾凯风捏捏林飞然的脸蛋。   栈道前两人套上鞋套,林飞然迫不及待地迈上栈道,大胆地盯着脚下看,感叹道:“哇……太刺激了!好玩好玩!”   顾凯风沉默不语地捞起林飞然的手,紧紧攥住,两人向前走了一小段,林飞然兴奋地拿出手机拍照,然而顾凯风的脸色却越来越难看,步子也迈得艰难起来了,正在这时,一直走在两人前面的一个熊孩子突然在栈道上蹦跳了起来,边跳边哇哇怪叫,似乎是在吓唬栈道上的其他游客。   “操!”顾凯风心态瞬间崩了!   他一个箭步飞蹿到岩壁的一侧,一手仍死死攥着林飞然,另一只手则用力攀住岩壁上一块凸出的石头,仿佛分分钟就会掉下去,全靠这块石头保命一样。   林飞然被顾凯风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惊讶道:“凯风?”   顾凯风胸膛激烈地上下起伏着,虚弱道:“宝贝儿你先走,我休息一下。”   “你怎么了?”林飞然不敢置信地问。   都这个时候了顾凯风居然还惦记着维护自己在林飞然心目中无所畏惧的英雄形象,于是他咬牙道:“有点儿中暑。”   林飞然把他打量了一圈,瞬间明白过来了,心疼道:“你害怕怎么不早说?”   顾凯风倔强道:“没怎么怕,主要是中暑。”   林飞然:“……”   林飞然不顾周围人疑惑的目光,男友力十足地上前抱住了壁虎一样紧贴在岩壁上的顾凯风,很给面子地提议:“既然你中暑了,那就闭上眼睛我拉你走,怎么样?”   顾凯风神情坚毅:“不走。”   林飞然耐心道:“那……不然我们走回去,回去的路短一些。”   顾凯风一脸要在这挂到天荒地老的表情道:“不回,都走到这了,宝贝儿你先走,不要管我,我缓一缓就好了。”   林飞然想了想,换了个角度劝道:“其实这里真的很安全的,我敢保证,这里从来没有人因为……中暑掉下去摔死过,不信你用阴阳眼看看,看见一个算我输。”   为了保住顾凯风的面子,林飞然把“栈道坍塌”换成了“中暑”!   顾凯风闻言,还真的闭上了眼睛。   十几秒钟后,两人的阴阳眼打开了。   顾凯风:“……”   林飞然:“……”   他们之前以为这座山上的游客已经很多了,万万没想到的是鬼居然比人还多。   成千上万男女老少的鬼魂如同一场由大地下往天空的雨,呼啸着从四面八方聚涌而来,他们虚幻的身体纷纷由下而上穿过玻璃栈道,向莲花峰顶飘去,处于林、顾两人目前的位置峰顶是看不见的,但是他们能看到峰顶的方向似乎隐约散发着淡金色的光芒,就仿佛此时此刻的峰顶上有一个超大瓦数的灯泡。 第六十二章   顾凯风忍不住骂了一句,搂紧林飞然迅速闭上眼睛。   就连林飞然也是第一次一口气看到这么多鬼, 吓得在顾凯风怀里打了个哆嗦, 急忙把头抵在顾凯风肩膀上闭眼不看。   又过了几秒,连接断开, 阴阳眼失效了。   顾凯风脸更白了,长出了口气道:“铺天盖地的我操。”   没想到居然起到了反效果, 林飞然急忙安慰道:“肯定不都是摔死的。”   完全没有被安慰到的顾凯风:“……”   “他们飞上去干什么?”顾凯风对那些鬼来了些兴趣,问道。   “我也不知道。”自学成才阴阳师林飞然表示自己也没有见过这种情况, “对了, 我之前听过一种说法,说是寺庙周围的鬼反而会比较多, 因为鬼会被寺庙的气吸引,想去投胎……我也是刚想起来的。”   他之前压根儿就不信这些,所以这些神神叨叨的说法都是听过就忘,哪能想到居然可能是真的。   铺天盖地的鬼可能是起到了以毒攻毒加分散注意力的效果,顾凯风不那么专注自己脚下的玻璃栈道了,林飞然趁机抢过登山包,单肩斜挎在自己身上,一手握住顾凯风的手臂,另一手环住顾凯风劲瘦的腰, 迫着他往前走了一步,同时语气温和道:“闭眼, 我在呢,不用怕……中暑。”   顾凯风喉结滚动, 认命地闭上眼睛,一只手按在岩壁上,边向前移动边握紧沿途的每一块凸起,为了分散顾凯风的注意力,林飞然一直在没话找话地尬聊,如此这般磨磨蹭蹭地走了一分多钟,顾凯风终于怂了吧唧地走到了玻璃栈道的终点。   “到了,睁眼睛吧。”林飞然松开手。   顾凯风一脸仿佛大难不死一样的神色睁开眼,在切实看到脚下踏实的山地和已经被自己甩到了身后的玻璃栈道时,那张脸上的表情飞快调整回了平时腹黑中带着一丝痞气的感觉。   林飞然默默看着顾凯风的表情变化:“……”   已经没有用了。   小狼狗人设已经崩成小奶猫了。   林飞然扶着顾凯风坐在道旁的大石头上,气氛一度略带尴尬,林飞然瞄了顾凯风一眼,将手掌按在他胸口。   顾凯风冲他暧昧地挤挤眼睛:“老公胸好摸吗?”   “我摸你心跳呢。”怕你昏迷在山道上!林飞然对比了一下自己的心跳,担忧道,“你的跳太快了。”   “这不是被你摸了才心跳加速的么。”顾凯风伏在林飞然耳边甜言蜜语道,声音低沉磁性,雄性荷尔蒙不要钱似的喷洒,与刚才栈道上那个怂包判若两人!   还能说情话,看来是没事了……林飞然放下心来,开始回味刚才自己帮顾凯风背包、温柔耐心地哄顾凯风、搂着顾凯风过栈道等一系列男友力爆棚的行为,越想越觉得自己真的是非常对得起硬汉林飞然这个称号!   “你继续歇着,吃点东西。”林飞然把登山包往顾凯风怀里一塞,翘着小尾巴,昂首挺胸地走向玻璃栈道。   栈道上一个少说也有二百斤的壮汉整个人瘫软了一堆肉山,他那个看上去体重肯定不过百的女朋友抱着壮汉的一条腿站在一边,一脸绝望:“你快起来我拖不动你啊!”   壮汉气壮山河地哭唧唧:“我站不起来啊!”   林飞然走过去抱起壮汉的另一条腿,冲那个妹子露出一个好莱坞超级英雄式的阳光笑容:“来,一起。”   俨然一个栈道侠。   就这样,林飞然在玻璃栈道上解救了几个像顾凯风一样怂成狗的游客。   他感觉自己胸前的小草莓……不,红领巾仿佛变得更加鲜艳了!   林飞然又救过来一个人后,彻底缓过劲来的顾凯风起身把他扣下了:“然然,我们继续往上爬吧。”   “好。”林飞然应着,两人的手机同时传来一声信息提示,林飞然掏出手机一看,果然是那个微信群,里面是王卓在汇报行程,表示自己已经成功迈出了酒店大门。   林飞然又顺手刷了一下朋友圈,最新一条动态又是王卓发的,那是一张他躺在酒店红色心形床上的自拍,床头柜上放着一个托盘,何昊坐在床边,端着一个粥碗,正在喂王卓喝粥。   王卓配的文字是:“老子过的简直是皇上一样的生活,吃饭都有人喂。”   而下面则是何昊的评论:“妻子懒癌瘫痪在床17年,丈夫不离不弃为他顶起一片天。”   王卓回复何昊:“滚几把蛋。”   林飞然把手机拿给顾凯风看,两人狂笑出声。   之前因为顾凯风崩人设导致的尴尬气氛一扫而空!   又过了一个多小时,两人成功爬上了山顶。   山顶的古寺中香客熙熙攘攘,十分吵闹,离寺门还老远就有一大群卖香的商贩拦住游人推销,林飞然以前受无神论父亲的影响,对这些是免疫的,旅游时进寺庙一直都只是看,但现在可是发自肺腑地相信了。他买了一大捆线香,拉着顾凯风进了寺,板着小脸把能拜的地方挨个拜了一遍,神情可严肃!   顾凯风一路跟着林飞然,林飞然跪他就跟着跪,林飞然双手合十他就跟着合十,林飞然上香他就跟着上。   全拜过了一遍后,顾凯风问林飞然道:“你都许什么愿了?”   林飞然溜溜达达地往后院的方向走,略不好意思地搔搔鼻尖道:“没许什么,就是希望大家都平平安安的。”   “大家是谁啊?”顾凯风拿肩膀轻轻撞了他一下。   林飞然抬眼冲顾凯风一笑,那双漂亮的眼睛映着两人头顶上方的青空白云,显得格外柔亮清透:“就所有人啊。”   如果是以前的话,叫林飞然许愿,他可能会许愿让自己的学习成绩更好些,许愿发大财赚大钱,许愿让自己变得更优秀更耀眼……   “希望所有人都好好的,少点儿生离死别,世界和平。”林飞然拍拍自己胸口,半开玩笑道,“怎么样,我这格局大吧?”   “大是挺大的。”顾凯风点头,“问题是全世界60亿人,佛祖能管过来吗?能管早管了。”   林飞然:“……”   顾凯风笑笑,柔声道:“我只许了你一个,他肯定管得过来。”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了古寺的后院,这里有一棵据说到现在已经生长了三百年的菩提树,传说中是苦恋澄观法师的女子所化,不过类似的传说满地都是,尤其是去了旅游景点让导游一讲,这也是人化的,那也是人化的,早就是烂大街的梗了。   来后院参观的香客比较少,那棵菩提树生得高大葱茏,上面挂满了祈福用的缎带,鲜丽的红衬着浓郁的绿,配着上面湛蓝的天与下方透过叶隙零碎洒落在地上的光斑,以及不远处传来的空灵缥缈的诵经声……   十分美好的一幕。   两人围着这棵树转了一圈,林飞然突发奇想道:“哎,你说刚才山下那些鬼会不会都飞到这寺里来了?”   顾凯风斜睨了林飞然一眼,含笑道:“你还想看看是怎么的?”   如果是共阴之前,林飞然肯定不会作这种死,不过现在有顾凯风在旁边撑腰,林飞然就产生了一种自己特别行的错觉……   林飞然一挺胸,道:“想啊,你不好奇吗?我还真挺想看看鬼在寺里是怎么被超度的,一起看看吧。”   根本就没在怕的!   顾凯风一偏头想了想,宠溺道:“好。”   顾凯风闭起眼睛,像之前做的一样,用精神与林飞然体内的阴气建立连接。   很快,那股阴冷的感觉来袭,林飞然咻地钻到顾凯风怀里,紧张又好奇地抬眼朝四周望去。   这次开启阴阳眼后林飞然的第一印象就是亮,午后的阳光仿佛瞬间被提升了好几个亮度,整个寺院像是被某种暖色调的滤镜美化了一样,一草一木,一砖一石,都散发着浅淡煦暖的柔光,那并不是从某一处发散开来的光源造成的反射,整间寺院中的每一个小物件,每一个细小的微粒,都仿佛在自发光……   “天哪……”林飞然本来还以为会看到什么特别惊险刺激的画面,完全没想到会是这么温馨的画风,整个人都呆住。   不过很快,他就看见了那些从山下源源不断地飞上来的鬼,这座古寺的后院像是被“结界”一样的东西包围着一样,那些寿终正寝或者死得不惨的鬼倒还不明显,但有几个面目狰狞肢体残缺,一看就执念深重的鬼魂,他们一旦走进这一方散发着光芒的后院,那一副副惨痛可怖的模样便会变得正常起来。   林飞然顺着鬼魂们集中的方向看去,只见那棵已经活了三百年的菩提树下,坐着一位僧人。   准确地说,是一个僧人的鬼魂。   这僧人面容秀致俊俏,一双眸色澄澈浅淡的眼,像是天色将明时悬停在苍穹尽处的星辰。 第六十三章   这位僧人与林飞然平日见过的鬼不大一样,林飞然平时看见的鬼魂们, 即使有五官精致漂亮的, 但也大多因为面相死气沉沉而显不出好看来,但这僧人的魂魄除了透明了一些, 其余都和活人没有两样,即使是鬼, 也一样是很好看的,而那一身旧得发白的僧袍也丝毫没有消减他的风采, 把林飞然看得愣了一下。   顾凯风警告似的用力攥了一下林飞然的手。   “我……”只是觉得他太像活人了, 林飞然心里想着,话却噎在了嗓子里。   因为两人都被下一秒时眼前发生的这一幕震撼了。   那僧人面前站着长长一列的鬼, 不断有从四面八方赶来的鬼站在排尾,因为后院太小一列站不下,鬼们还自动自觉地把队列排成了S形,左拐右拐,把后院填得满满的,场面宛如春运前夕的火车站售票大厅。   一个老人的魂魄走到僧人面前,跪坐在地上,僧人如同安抚孩子一样将一只手轻轻按在老人的头顶上,另一只手五指合拢竖在自己胸前, 随即他张口吟诵起经文,伴随着僧人诵经的声音, 那片刻前看起来尚存怨恨愤懑之色的老人便像是被某种温柔的力量融化了一样,眼角眉梢泛起慈祥和蔼的神气, 紧接着,那老人的身影越来越淡。就像之前郑老师的女儿一样,那个小女鬼也是随着执念的消解变得越来越淡,只是小女鬼消解的怨念过程很漫长,可这位老人却是在短短几十秒内便完成了这样的转化……很快,淡得几近消失的老人骤然散化进一阵拂面而来的风中。   “……他在超度他们。”林飞然轻声给顾凯风解释道。   这位僧人做的事情和林飞然之前为猫妈妈与小女鬼做的事情是一样的,不过他的效率可比林飞然高多了,差不多一分钟一个……   一个超度鬼的鬼!   两人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僧人的魂魄看。   僧人又超度了两只鬼,似乎是察觉到某处有异常热切的目光传来,微微扬起头,朝两人的方向望去,对他们对视了片刻。   神色颇为动容的顾凯风:“……”   一脸迷弟表情仿佛已经被圈粉的林飞然:“……”   僧人:“……”   见僧人看过来了,林飞然立刻小心翼翼地打招呼道:“大师,您好。”   僧人静默了片刻,只用那双淡茶色的眼睛凝视着林飞然,看了一会儿,目光又落在顾凯风身上。   林飞然双手合十,严肃道:“阿弥陀佛,我有阴阳眼。”   顾凯风稍稍偏过脸,用咳嗽掩饰笑意。   那僧人竟也泛起一抹笑容,只是极浅,像是流云投射在唇畔的暗影,他微微一颔首,道:“阿弥陀佛。”   “您好厉害。”林飞然走近一步,拍拍自己的胸口,像个迫切要在偶像面前证明自己的小迷弟一样自豪道,“我也超度过两个鬼。”   僧人语调沉静道:“一只猫,与一个小女孩。”   林飞然目瞪口呆:“您怎么知道?”   可以说是已经死心塌地被圈粉了!   “贫僧身具慧眼。”僧人的眼睛似乎透过林飞然望见了他身后遥远的某处,“能知生前身后事。”   林飞然忽然想起上山前看过的那本小册子,脑中灵光一闪,问:“请问您是澄观法师吗?”   僧人似乎知道林飞然会问这句,淡定道:“正是贫僧。”   “贫僧已百余年没有这样说过话了。”澄观法师暂停了超度,漫声道,“施主可是听闻了贫僧的传说。”   这句话像是个问句,但语气却笃定,可能是因为他就算不问也能知道。   “我听说了……”林飞然说着,视线停在澄观身旁的菩提树上,他轻声问,“那是真的吗?”   澄观的声音廖远,像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缥缈无着,却又坚定从容:“是。”   说着,菩提树下的僧人起身,仰头望向那棵枝繁叶茂的大树,伸出一只幻影般的手按在那粗糙的树皮上,动作轻柔地抚摸着,那五指眷恋而温存的弧度看起来并不像是在抚摸一棵树,而像是在撩动少女的长发。   “这是她的转世,我看得到。”澄观微笑。   一颗被包容在树心深处,一尘不染的,柔弱又执着的灵魂。   林飞然无法想象在澄观的慧眼中这棵树是什么样子的,因为即使在开着阴阳眼的状态下,林飞然看见的也只是一棵平凡无奇的菩提树而已。   没想到小册子上写的居然是真的,林飞然连鬼都见过不知多少了,所以对人转生成菩提树这种事的接受度很高,他沉默了片刻,在脑海中将那个故事飞快地过了一遍,半是伤感半是忐忑地问:“您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   顾凯风勾着林飞然的肩膀揽过他,十分自来熟地附和媳妇儿道:“您尽管说,别客气。”   澄观收回那只按在菩提树上的手,扭头深深地看了他们一眼,想必是看出来两人都是真心,沉思了片刻便开口道:“能否请两位施主去距此处三里远的西边,采一朵佛瑾来?”   林飞然没想到澄观提的要求这么简单,正想表示可以再提点别的,就听见澄观清朗通透的声音道:“那是她最爱的花,想来西坡应该正是花事繁盛的时候,贫僧想请她看一看。”   “好!我们马上就回来!”林飞然一口应下了,拽上顾凯风就要去采花,两人走出了好几步远,林飞然才一脸壮志激昂地问顾凯风道,“凯风,西是哪个方向?”   小东西,别说西了,连出寺的方向都没找准……顾凯风嗤地笑出声,反手握住林飞然的手腕,拉着他扭头往反方向走去,两人出了寺门后,顾凯风又引着林飞然走上一条小径,语声略带戏谑道:“宝贝儿,这是西。”   这条土径两侧虽然杂草茂盛,但中间没草的地方却被踩得很实,看起来平时也是经常有人走的,只不过游客不会走到这里来,顾凯风走在前面开路,林飞然乖乖跟在他后面,不好意思道:“我方向感不太好。”   顾凯风温柔的声音从前面传来,含着笑:“的确不太好。”   林飞然:“……”   这种时候难道不应该反驳我说“其实也还行”吗!   这时,走在前面的顾凯风忽然顿住脚步,旋即一个转身,林飞然没刹住步子一头撞了上去,顾凯风顺势环住他低头亲了一下,道:“你不用找东南西北,找我就行了。”   “嗯。”林飞然也不甘示弱,霸气地回亲了一下。   两人在山路上走了好一会儿,三里地说远不远,但他们之前爬山消耗了不少体力,再走上这么多路还是有点疲累的。这里就是澄观所说的西坡了,冬天正是H市气候最怡人的时候,风清爽得恰到好处,空气中充溢着花朵的甜香,林飞然走进草丛中蹲下身,拨弄了一下面前怒放的花道:“这些应该都是佛瑾了。”   花花草草他虽然不怎么认识,但这附近漫山遍野开得最好的也就只有这一种花了,那花瓣薄而轻盈,色彩艳丽,以大红和明黄色为多,在风中摆弄的样子很是飘逸。   林飞然看准一株开得正漂亮的,伸手正要采,顾凯风却忽然道:“宝贝儿,不然我们连根挖几颗给他种那?那样他们总能看见,折下来的话明天就不好看了。”   “好啊。”林飞然摩拳擦掌准备刨土。   “那边石头上坐着去。”顾凯风揉揉林飞然的脑袋,把背上的登山包交给他,蹲下道,“这种脏活累活老公负责,你只要负责给老公动力就行了。”   林飞然听话地接过登山包,在顾凯风左脸上用力亲了一大口,问:“动力够不够?”   顾凯风又转过右脸:“再来,一面亲一下。”   林飞然又亲。   顾凯风又转过左脸:“继续。”   如此这般反复了十次,顾凯风的动力才攒足。   亲到嘴酸的林飞然:“……”   说好的“一面亲一下”呢?   怕不是个十面体吧?   顾凯风小心翼翼地挖出了两株佛瑾,其实只要想,挖出多少株都行,但是待会儿还要栽回去,所以最好还是少一点,栽多了恐怕会引起寺里其他和尚的注意。   挖好了佛瑾,两人又徒步1.5公里山路回了寺院,这会儿后院里的游客少了些,澄观仍在菩提树下给鬼们超度,顾凯风暗搓搓地猫着腰在那株菩提树下刨土,林飞然背着个硕大的登山包挡住他后面,阻隔住其他游客的视线。前两天应该是刚下过雨,树下的泥土很松软,很快顾凯风就把那两株佛瑾转移好了,也不知道来年会不会结出更多的小佛瑾来。   “多谢二位施主。”澄观又超度了一个鬼魂,起身对二人施了一礼。   “您别客气,”林飞然用湿巾细细给顾凯风擦着沾满泥土的手,“还有什么我们能帮上忙的吗?”   澄观眸光微微一闪:“如果可以的话,贫僧还有一事相求。”   林飞然:“您说。”   “我曾发愿此生遁入空门,度尽世人,然而十七岁时下山化缘,与她相识。”澄观回身凝望那棵树,眼中似有终年不散的云雾,“惊鸿一瞥,却令她含恨而终,她转生成这棵菩提树,在寺中伴我十年……”澄观的一声叹息像梦一样轻柔无着,“她这一世只是一棵树,贫僧身死之后,她便再也看不到贫僧。”   澄观缓缓转过身,僧袍的一角轻轻扬起:“烦请施主告知她,贫僧亦在此陪伴了她三百年,每日在她的树荫下超度亡魂……贫僧,从未离开过。” 第六十四章   僧人立于菩提树下的一幕美好不真实,林飞然眼眶微微发热, 问:“我要怎么告诉她?”   毕竟这一世她已经只是一棵树了。   也不知道能不能听懂人话……   “施主只要对着她说出口即可。”澄观眼底一抹温柔的情绪一闪即逝, “她在此生长了三百年,已有灵识, 能够如凡人般感应到四周的情形,只是未通阴阳, 无法感应到贫僧的魂魄……两位施主在此对着空无一人的树下说了这么久的话,她那般聪慧机敏, 想必已猜出了七八分, 贫僧只想请两位再知会她一声。”   “好。”林飞然郑重地一点头,思索了片刻, 问,“您心里也有她,是吗?”   澄观只是垂眸不语。   林飞然眼珠一转,唇角狡黠地翘了起来,追问道:“如果没有的话,您就说没有,不然就当您默认了。”   这个耍赖皮的感觉一看就是被顾凯风传染了!   澄观仍是垂着眼,长而浓密的睫毛在他的眼瞳中投下一小片灰淡的影,看不出情绪, 但他没有摇头,甚至连衣摆都没有动一下, 仿佛瞬间化身成了一尊雕像。   林飞然没再问,往菩提树的方向贴近了些, 将一只手轻轻抚在树皮上,想了想,呆萌地确认道:“你好,能听见吗?”   “噗。”顾凯风掩着嘴别过脸。   林飞然眯着眼盯了顾凯风一会儿,转头对那颗菩提树开门见山道:“我想告诉你一件事,就是澄观法师已经在这里陪了你三百年,从他过世后开始,他就一直在你的树荫下超度其他的鬼魂了,他从来没有离开过你……我和我男朋友有阴阳眼,能看见,澄观法师告诉我们你最喜欢的花是西边的佛瑾,托我们把花采过来给你看,所以我男朋友就挖了两株种在这里,以后你就可以经常看见了。”   这些话说完时,菩提树仍是那棵模样寻常的菩提树,并没有突然变成人,也没突然开口说话,反应平淡得几乎有些对不起那个凄美的传说。   林飞然顿了顿,瞟了一眼正望向这边的澄观,像是怕被澄观听见一样用一只手掩住嘴巴,对着树皮小声说了句悄悄话:“澄观法师心里也有你,他默认了。”   这是一个交待。   即便注定情深缘浅,至少还可以知道那些岁月与执着,是从未被辜负过的。   虽然林飞然用手掩着嘴,但他这点小动作当然瞒不住澄观,何况他也没真的想瞒。   澄观沉静的面容中浮起一丝不知如何是好的神气,他攥紧了手里的念珠,走开两步,又一转身踱回树下,与两人一同望着那棵菩提树。   菩提树仍然没有任何回应。   菩提树的叶子长得有些像心形,它顶着满满一树冠的心,却好像只是一棵无心的树。   林飞然有些失望,正想着要不要再说一次,然而这时,一阵温润的清风忽地从遥远的云端降下,恰到好处地压伏了菩提树的树冠,复又散去,这一股力量虽是稍纵即逝,却令菩提树的树冠微微地上下摆动起来,翠绿的叶片彼此摩擦着发出沙沙的响动,似是菩提树在颔首低语,几片生得不牢靠的叶子从树梢乘风而下,其中一片轻柔地擦过澄观虚无的面颊,仿佛一个迟到了三百余年的吻。   而那千百条游人们为了祈福系在树枝上的红绸带也随着树冠的摇撼轻柔地晃动起来,它们一条挨着一条柔顺地飘飞着,打眼看起来便像是连成了一大片整块的红,红得张扬又欢喜,没来由地让林飞然想起了古时蒙在新娘头上的红盖头。   ——她听见了。   这个甜美又酸楚的念头掠过林飞然心底,他望着那棵树,把手往旁边伸了伸,握住顾凯风的手,顾凯风也更加坚定地回握过来。   “她听见了。”澄观说着,唇角浮起笑意,他回转身对二人施了一礼,道,“多谢两位施主。”   “不用谢,能帮到一点忙就好了。”林飞然摆着手,想了想,心疼地问,“大师您今后……还要一直在这里吗?”   “贫僧会一直在这里超度亡魂。”澄观坐回了树荫下他一直坐的那个位置,道,“直到这世间再也没有需要被超度的亡魂。”   他说话的语气云淡风轻,仿佛自己说的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施主不必为我们可惜。”澄观依次看向两人,“两位施主心地纯善,贫僧在此破例多说几句。”   林飞然点点头:“您说。”   澄观明知故问:“两位施主可是两情相悦?”   林飞然隐约记得佛教对同性恋似乎并不支持,正犹豫间,顾凯风却坦然地应了:“是。”   澄观的眼睛看着他们,目光却像是落在了远处,他淡淡道:“两位施主前几世受遍苦难坎坷,尝尽生离死别,方才修来这一世的缘分。”   林飞然睁大了眼睛,顾凯风则微微一皱眉。   澄观微微一笑:“两位施主从今往后,必将事事顺遂圆满,一生喜乐安平。”   语毕,他抬手指向林飞然的右手道:“烦请施主把这只手借贫僧一观。”   林飞然万分激动地把右手掌心向上伸了过去,澄观伸出一指点在林飞然掌心。被澄观接触到的一瞬间,林飞然不仅没有被鬼魂近身时那种恶寒袭身的感觉,反而感觉很温暖,紧接着,澄观在林飞然掌心画下了一个印记,画好的一刹那,印记金光大盛,然而转瞬便复归黯淡,林飞然细细看了看自己的掌心,什么也看不到。   “一份小小的谢礼。”澄观道,“这枚印记可以让施主的右手能够切实地碰触到魂魄,施主身负连通阴阳之能,却不擅法术,对许多事情束手无策,但若要施主遁入空门修习,施主大约也是不情愿的……”   顾凯风目光一凛,紧紧抓住林飞然。   出来旅个游,媳妇儿出家了,那还了得!   澄观继续道:“这印记帮得上施主一些小忙,请施主留着吧。”   “谢谢大师!”林飞然双手合十,眼睛亮晶晶地说道。   能切实地碰触到鬼这种技能他暂时还没想出有什么用,不过将来大概总有能用得上的地方。   澄观颔首,最后缓缓道:“两位施主下山后会遇到几个乞讨者,其中一位穿着蓝色衣服的年轻人是真正需要救助的人,如果方便的话,请两位施主予他一些吃食。”   说完这话,澄观抬起一手抚在面前那个等待超度已经等了很久的鬼头上,心无旁骛地诵起经来。   一个接一个的鬼魂在诵经声中消弭了怨念,减淡、消散,随着一片飘飞的草叶,沾着一只鸟的羽翼,乘着一缕花朵的馨香……融化进风中。   临走前,林飞然给这棵菩提树拍了张照片。   午后古寺的后院,一棵平平无奇的大树,但林飞然和顾凯风知道这树荫下有着怎样动人的一幕。   他们向澄观法师行礼道别,出了古寺顾凯风便关上阴阳眼,两人都像完成了一桩大事一样不约而同地长长出了口气,随即又默契地相视一笑。   “然然,听大师的意思,”顾凯风望着林飞然,瞳仁中流动着墨色的光,“我们都得认识好几辈子了吧?”   林飞然蹦跳着走在下山的小径上:“嗯,听着好像还过得挺惨的。”   顾凯风快步追上:“所以这辈子才什么都顺,挺好的。”   林飞然望着远方,一脸严肃道:“不知道前几辈子我们是什么样,是男的女的?”   顾凯风含笑:“也说不定生生世世都搅基。”   林飞然:“……”   那一定至少有一世是我在上面的!   林飞然弯腰从路边摘了一朵蒲公英吹散了,非常活泼!   “哎,第一次遇见这种事。”顾凯风伸手去捕捉风中那些细碎的白绒,“还挺感慨的,说不出来的感觉。”   “我也是。”林飞然忧愁道,“但是你都说不出来,我就更说不出来了。”   语文很差人设不崩!   顾凯风笑笑,牵过他的手:“以后我们不会生离,也不会死别。”   顿了顿,他解释道:“不管我们之中谁先死,魂魄都陪在另一个身边,等另一个也死了,就继续做一对鬼夫夫,再也不要去轮回了。”   林飞然认真地考虑了一下可行性道:“嗯,我爷爷奶奶现在就是这样的,他们老两口就在祖屋里陪着对方,谁也不去轮回。”   顾凯风突然担忧道:“就是不知道鬼能不能那什么,如果不能岂不是少了一些乐趣?”   林飞然好气又好笑,捏住顾凯风的脸扯了扯道:“省省吧你,按法师说的,我们这辈子过得顺,那肯定是要寿终正寝的,到死的那天怎么不得七老八十了,是人是鬼你也那什么不起来了。”   “啧,你就这么肯定?”顾凯风眉毛邪气地一挑,“这话撂这了,你等老了的再看。”   林飞然面红耳赤地快跑几步,把顾凯风甩开在后面:“……”   我老公在某些方面简直执着到了惊人的程度!   两人下了山,想着等一下不知道在什么地方会遇到澄观所说的、真正需要帮助的乞讨者,林飞然还特意去便利店买了一兜吃的东西,大多是些开袋即食的速食品,其中还包括两个热气腾腾的大包子,以及一些简单的生活用品。 第六十五章   顾凯风接过林飞然手里的一大包东西,查了一下回酒店的路线, 这个时间正是下班高峰期, 叫出租车的话被堵在路上的可能性很大,于是两人准备坐地铁回去。   在走过街的地下通道时, 通道两侧或躺或坐着几个乞丐,大多是一副惨兮兮的样子, 只有一个蓝衣服的年轻人端端正正地坐在地上,他腿上盖着一条毯子, 让人看不见毯子下的情形, 但那毯子塌下去的形状有些怪异,看起来就像一侧少了一条腿。   如果真是这样, 他应该把自己的惨状展示出来给人看才能收获到同情,可他反倒遮得严实。   “肯定就是他。”林飞然贴在顾凯风耳边小声道。   “我去送。”顾凯风单手挡了一下跃跃欲试的林飞然。   林飞然:“我也……”   顾凯风冷酷道:“你不许过去。”   因为按照套路,这种乞丐大多骨骼清奇,将来八成都要逆袭,而逆袭之后必定会回头寻找当年帮助过自己的美少女OR年!   林飞然:“……”   顾凯风拎着东西走过去交给他,那乞丐郑重地向顾凯风道谢,还坐在地上弯腰行了一礼。   “不客气。”妈的果然骨骼清奇!顾凯风回身揽住林飞然,拉着自家小粘糕走开去坐地铁。   第二天,四人结伴去海边玩。   像之前说好的一样, 林飞然先是试着和顾凯风学习了一下自由泳,不过一个心思没放在学上, 一个心思没放在教上,而且互相还心知肚明, 所以气氛一度十分暧昧。   “我游一下,你托着我,我怕沉下去。”林飞然一本正经地要求道。   “托哪?”顾凯风笑笑,一只手在水下抚上林飞然赤裸的胸口,又坏心眼地在某处轻轻揉了一把。   “再往下点儿。”林飞然红着耳朵,小眼神儿却十分严肃,“顾教练,你不要总想着耍流氓,好好教我。”   顾凯风忍不住了,水面下的手愈发不老实:“教不了,你这届学员不行。”   林飞然咬着嘴唇忍住笑意:“怎么不行?”   顾凯风低声道:“太勾人,教练受不了。”   说完,他一矮身潜入水中,在下面环住林飞然的腰,把林飞然也拽了下来,两人在水中四唇相贴,顾凯风用舌尖舔舐着林飞然的嘴唇,林飞然却没张嘴。   “太咸了。”冒出水面后,林飞然解释道。   顾凯风也呸了两声:“咸得发苦。”   浪漫的水下接吻什么的,不存在的。   “我们游远一点,游到没人的地方。”林飞然提议道。   “然后呢?干什么啊?”顾凯风明知故问。   林飞然一记眼刀飞过去,没答话,只是自己朝远处游去,顾凯风立刻跟了上去。   两人在远离海岸线的地方腻歪了好一会儿,然后以比赛的形式游回了岸边,林飞然成功地落下顾凯风好几米远。   “宝贝儿游得太快了。”有所保留的顾凯风走上岸,厚着脸皮夸赞道。   林飞然找到他们租的躺椅,一边舒服地摊开四肢晒太阳,一边机智地指出:“你游得明明比我好,是故意让着我的吧。”   “哪有。”顾凯风坐在挨着林飞然的躺椅上,牵着林飞然漂亮的手摆弄着,柔声哄着,“我家然然游得就是好,姿势标准,我会的多但是不够标准,游不过你很正常。”   看起来非常像一个陪皇上下棋的大臣,不仅要让皇上赢,还要让皇上赢得心服口服!   林飞然一脸舒爽:“嗯哼。”   小尾巴也翘得高高的,和主人一起晒太阳。   这时,王卓和何昊也朝这边走了过来,王卓围着一个小黄鸭救生圈,鬼哭狼嚎道:“绝交!这日天不能要了!”说完,坐在林飞然右侧的躺椅上。   何昊在距离他几公分远的地方坐下了。   “怎么了?”林飞然戳戳王卓的小黄鸭救生圈。   王卓悲愤道:“何昊摸我屁股!”   何昊辩解道:“我教你游泳,不小心碰一两下很正常。”   王卓咆哮:“摸就算了,你他妈还捏!捏也是不小心的啊!?”   何昊没绷住,一不小心笑出来了。   林飞然:“……”   这两个人,绝对有情况好吗!   王卓把救生圈拿下来,回头看看自己的屁股,拍了拍,自恋道:“其实也不能全怪你,我看着都想摸一把,这屁股,怎么长的?”   何昊:“……” 第六十六章   几个小伙伴旅游回家正好过年,林飞然父母都赶回来陪儿子过年, 大年三十一家人和和乐乐地吃了团圆饭, 初一到初五林飞然基本就是陪父母各种走亲访友,收压岁钱收到手软, 明年球鞋想怎么买就怎么买,这一波可以说是非常值了。   这几天顾凯风也是这样的状态, 跟父母东奔西跑,两个小孩只抽空见了两次面, 应林飞然的要求, 顾凯风见面之前会把自己这几天穿过的衣服打包好交给他,供林飞然吸阳气之用。   现在林飞然是不怎么怕鬼了, 但晚上睡觉的时候怕被路过的游魂打扰,所以每晚临睡时都要带两三件顾凯风的衣服和自己一起进被窝……   看起来仿佛相当的饥渴!   咖啡店里,顾凯风把一个大登山包塞给林飞然,道:“里面都是我这两天穿过的衣服和用过的小东西。”   林飞然欢快地接过阳气大礼包,放在自己旁边的座位上。   “要我说这些都麻烦。”顾凯风搅了搅杯子里的咖啡道,“不然老公用瓶子给你装点儿精……”   “你别说。”林飞然红着脸打断。   顾凯风这个人真是太变态了!   顾凯风啧了一声,谆谆善诱道:“那玩意儿阳气多重啊,我开着阴阳眼看过,我操, 眼睛都快闪瞎了。”   林飞然:“……”   顾凯风一脸迷一般的傲然,用大拇指指指自己:“你老公这才是真圣光鸡……”   林飞然迅速挖下一勺芝士蛋糕塞进顾凯风嘴里。   顾凯风咽下那口蛋糕, 锲而不舍道:“巴。”   林飞然眼睛一瞪:“还堵不住你了是不是?”   “说正经的。”顾凯风神情一肃。   林飞然一脸不信任:“你能说什么正经的?”   一个这么不正经的人!   顾凯风在桌子下面轻轻踢了踢林飞然的脚,低声道:“然然, 我给你这么多原味衣服,你是不是该礼尚往来一下?”   “不来,我这是要吸阳气。”林飞然正气凛然,“你那是要打飞机。”   顾凯风咬了咬嘴唇:“你没拿我衣服打过?”   林飞然眼珠一转:“没啊,肯定没。”   顾凯风一秒戳穿:“没个屁。”   林飞然:“……”   “说好了,下次把你穿过的也带来,不然不换了。”顾凯风含笑威胁道。   “知道了知道了。”林飞然翻了个白眼,以此掩饰内心的小兴奋!   交换衣服什么的想想就刺激!   大年初七这一天。   林飞然昨天晚上和顾凯风视频到凌晨,结果一大早懒觉还没睡够就被他妈喊起来去拜年。林飞然马马虎虎地洗漱了一下,随便套了身昨天穿过的衣服,晃晃悠悠地帮他爸把准备好的年货往车上搬。这些年货都是高档东西,加在一起价格也算不菲了,林飞然好奇地问了句:“爸,妈,这是给谁拜年去啊?”   “给你那个同学家啊。”林妈妈嗔怪地戳了下儿子的脑门儿,“平时你那么麻烦人家,吃人家的住人家的,过年了还不好好感谢一下?”   “啊……”林飞然愣了一下,“妈,不用,他是……”   林妈妈眉毛一挑:“是什么?”   林飞然唰地露出一个笑脸:“没什么,那我去换身衣服。”   林妈妈含笑道:“怎么,去同学家串个门还要打扮打扮?”   “要啊,不然他该笑话我了。”林飞然说着,小兔子一样蹿进家门,打开衣柜好好搭配了一下,又跑去卫生间细致地弄了弄头发,再出门时整个一副容光焕发的样子,和刚才那半死不活的模样判若两人。   林妈妈打量了他片刻,揉了揉林飞然的头发,含义不明地笑骂道:“臭小子!”   林飞然一缩脖子,急忙把被妈妈揉乱的头发复位,心虚道:“妈,我怎么臭小子了?”   林妈妈没搭理他,下巴一扬:“上车。”   林飞然在车上像个小间谍一样给顾凯风传递情报:“我爸妈带我去你家拜年了,一会儿就到,你收拾得帅一点。”   顾凯风秒回:“收到,遵命。”   放下手机,顾凯风也跑去洗手间开始摆弄自己的头发。   两家家长见了面,很是寒暄客套了一番,两个小孩在客厅里陪坐了一会儿,趁家长们不注意,一起战略撤退进顾凯风的卧室。   顾凯风反手锁上门,把林飞然往怀里一勾,用力亲了一口道:“宝贝儿今天真好看。”   “那肯定好看,这衣服新买的。”林飞然后退了一点,得意地向顾凯风展示自己的衣服,两个人腻歪了一会儿,林飞然困惑道,“你说我爸妈怎么突然想起来来你家拜年了?”   “不知道。”顾凯风搂着林飞然,小狼狗一样伏在林飞然颈窝一通猛蹭狂吸,吸糕完毕后,顾凯风心满意足地直起身,神秘兮兮道,“但我可以告诉你个事儿。”   林飞然表情紧张:“什么?”   “我爸妈好像看出来我们的事了。”顾凯风神色泰然自若,“看出来也正常。”   林飞然却仿佛被雷击中:“什么!你怎么知道的?”   “我也就是猜测,他们没明说。”顾凯风道,“就是他们这几天总旁敲侧击地问我你的事。”   “那你怎么说的?”林飞然紧张兮兮地问。   “我就是各种夸你好。”顾凯风笑笑,“而且我也旁敲侧击地问他们来着,他们就说让我以学业为重,不要胡思乱想,但是将来生活上不管出现什么困难,他们都会站在我这边帮我排除万难,无论如何我开心是重要的……他们当时没具体说什么,挺含糊,不过我看他们的表情觉得他们就是这个意思,你觉得呢?”   林飞然思索了片刻,道:“我感觉也像……不然没什么事怎么突然这么说?”   顾凯风捏捏他的脸蛋:“所以放心吧,没事儿,我爸妈特开明。”   “我爸妈应该也……”林飞然想象着自己爸妈知道顾凯风的事时会是什么反应。   “不怕,到时候就算不同意,还有我爸妈帮忙做思想工作呢,再说了,那位澄观大师不是都说我们以后事事都顺遂吗,肯定没问题。”顾凯风说着,忽然把林飞然打横抱起,丢在床上压住摸摸揉揉捏捏,低声道,“不聊这个了,好几天没好好抱你了。”   迅速地恢复了流氓本色!   两人在卧室里亲热了一会儿,客厅里,四位家长聊得热火朝天,看起来完全不像第一次见面,尤其是顾妈妈和林妈妈,仿佛相当投缘,两个当爸的几乎完全找不到插嘴的余地,只好各自闷声喝茶。   顾凯风占够了便宜,神清气爽,拉着被弄得面红耳赤的林飞然从卧室出来往书房走去,林飞然一边跟着他走,一边气鼓鼓地把新毛衣的领子拼命往上拽,追着顾凯风问:“这样能不能看见?”   顾凯风回头看看,自己刚才吮出来的吻痕已经被林飞然藏在毛衣下了,便道:“看不见了,别怕。”   这时夏夏从一楼欢快地跑了上来,朝嫂子冲过去,似乎非常想要一个爱的抱抱!然而顾凯风冷酷地把夏夏拎起来往门外一放,随即关上了书房门。   史上戏份最少男配:“汪!汪汪汪!?”   “干什么,还没闹够?”林飞然被那什么习惯了,一看见顾凯风关门就条件反射地捂住领口。   “想什么呢?”顾凯风含笑道,“就是给你看个东西。”   “什么?”林飞然四下里看了一圈,书房还是老样子,占了两面墙的书架、巨大的办公桌、被保护在陈列柜中的传家宝剑……   “开一下阴阳眼,别怕。”顾凯风闭上眼睛,熟练地引导着阴气的流动,随着一阵凉意漫过,林飞然看见那陈列柜中的短剑骤然爆发出紫黑色的光芒,他之前从来没在开着阴阳眼的状态下走进这间书房,一直不知道那柄短剑的本来面目居然是这样的。林飞然定睛一看,发现黑色的是一种类似烟雾的东西缭绕在短剑周围,而紫色的则像是一种光,柔和地包裹在短剑剑身上。   祖爷爷们这会儿都不在书房,可能是都跑去一楼客厅看顾凯风未来的“岳父岳母”了。   林飞然惊讶道:“这是?”   顾凯风表情很从容,显然是早已看过这一幕了,他道:“这柄短剑是顾家的传家宝,很多代以前皇上赐的,追随了皇帝很长时间,上面那层紫光祖爷爷说是皇帝身上带来的真龙紫气……就是这一缕紫气,世代庇佑着我们顾家。”   “你问祖爷爷们了?”林飞然一脸心疼,“没少挨打吧?”   顾凯风:“……”   “那……祖爷爷们是因为这柄剑不去转世的?”林飞然又问。   “对。”顾凯风点点头,“顾家有几代先祖曾经带着这柄剑上过战场,这剑杀过太多人了,你看那上面黑色的一团,祖爷爷们说那是沾染鲜血太多集聚成的煞气,会为剑的持有者带来各种厄运,这么多年来不是他们一直没转世,在这里镇着剑上的怨念,顾家早就不知道变成什么样了,说不定我压根就不会出生……我的祖奶奶们倒是都去轮回了,因为祖爷爷们觉得世世代代守在剑旁镇压煞气这种事不该让女人分担。”   顾家有祖传的疼媳妇基因!   “怪不得!”林飞然恍然大悟“这样的话……”   他本来想说把剑上交给博物馆这样祖爷爷们就可以去投胎了,不过想想这是顾家的传家宝,于是说到一半就噎住了。   顾凯风似乎猜到他的想法:“我和祖爷爷们说可以把剑交到博物馆,但是祖爷爷们不同意,说只要顾家还在一天,传家宝就不能落到别人手里,况且剑上的紫气能给顾家的当家人带来好运……不过么,”顾凯风狡黠地笑笑,“我和你不会有后代,等我死了,顾家也就没了,到时候祖爷爷们就说什么都得去轮回了。”   对顾凯风的如意算盘并不知情的祖爷爷们痛心疾首地游荡在客厅,看着两家家长热络的样子:“……”   都和那个男娃娃互相见家长了!   顾家这是要完!   元宵节是寒假的最后一天假期,这天过完就开学了。   这天晚上,顾凯风包了个车,和家人一起吃了晚饭就去林飞然家楼下等着了,他给林飞然打了个电话,五分钟后,林飞然连跑带跳地从楼门里出来,看见倚着车抱怀而立的顾凯风,收住脚步稳重了两秒钟,就又忍不住飞扑过去一个熊抱。   “要去哪玩?”林飞然眼睛亮晶晶地问。   刚才电话里顾凯风说最后一天假期要带他出去好好玩一下。   “放烟花去,行吗?”顾凯风拉开车门,让林飞然坐进去。   “必须行。”林飞然兴致勃勃地点点头,小区里对春节燃放烟花爆竹有规定,林飞然过年都没怎么看烟花。   顾凯风从另一边坐进来,挨着他:“都买好了,后备箱里呢,找个没人的、视野好的地方。”   半个小时后,车子在郊外一处开阔地停下了,地面上还残存着前几天下的雪,因为地方比较偏僻所以雪看起来还挺干净的。   顾凯风把那些烟花从后备箱中拿出来,从口袋里翻出个打火机,把那些烟花放在地上一一点了。   绚丽焰火直冲苍穹,林飞然仰起的脸被烟花照亮了。   “宝贝儿敢放吗?”顾凯风把打火机塞给林飞然,“试试?”   “有什么不敢的。”林飞然摆弄了一下打火机,跑去点燃了烟花的捻线,然后咻地蹿回顾凯风怀里。   捻线烧到尽头,随着砰地一声响,一个小小的东西拔地而起直冲霄汉,刹那间,华光漫天。   “然然。”顾凯风从后面搂着林飞然,下巴搭在他肩膀上,柔声问,“问你个事,老老实实告诉我。”   “你问。”林飞然抬手去摸他的脸。   “你刚转过来的时候……”顾凯风带着几分惩罚意味地收紧了环在林飞然腰际的手,“为什么天天对我不理不睬的,还总怼我?”   林飞然冷静道:“为了吸引你这个霸道校草的注意。”   “不老实。”顾凯风一手钳住林飞然,一手去搔林飞然的痒。   林飞然痒得哈哈大笑起来,可又挣不脱,忙告饶道:“哈哈哈哈我错了……”   顾凯风住了手:“说,为什么。”   “我那时候就是……”林飞然现在回忆起自己当时的心理活动,觉得自己傻得冒泡,臊得脖子都红了起来,他小声道,“就是有点儿嫉妒你,我那时候觉得你什么都比我强,抢了我风头,所以我就特别不爽……你,不会不高兴吧?”   顾凯风愣了一下,低低地笑了起来,道:“我也没有什么都比你强吧,我倒是觉得你什么都比我强呢。”   林飞然不好意思地嗯了一声,解释道:“我那时候太幼稚了……”   顾凯风臭不要脸道:“可能是情人眼里出西施,所以你看我哪都特别好。”   林飞然不仅没反驳,而且唇角还柔软地翘了起来。   顾凯风笑问道:“那现在你看我好,还会不爽吗?”   “当然不了。”林飞然转过去,正面对着顾凯风,抬起双手勾住他的脖子,坦诚又大方地说道,“你就是我的,嫉妒什么,你什么都好我才高兴呢……”   后面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个炙热的吻堵了回去。   地上,两双脚穿着一模一样的鞋,踏在薄薄的残雪上。   夜空中烟花光彩流溢,一朵焰火流星般划过天际,灼亮灿烂,在天幕中拖出一道尾迹,小小的一方雪地被映得和暖一片。   他们仿佛已经一起经历了许多事,然而注定好的,一生的喜乐圆满只是刚刚落笔。   时光正温柔,而岁月还长——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