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戒 作者:幺点 【楔子】——前世今生   西方极乐世界,目连尊者赤脚站在祥云之上,他一手拈花,一手持佛杖,在他身旁,一名身披青色袈裟的年轻僧者垂手而立。僧者眉目清秀,神态端庄,面无表情的看着不远处伏在空中发出虚弱呻吟的男子,那男子容貌极其俊美,火红长发无风自动,一袭红衣松松垮垮的披在身上,一双狭长细眼眼角上挑,尤其显得妖冶魅惑。目连尊者看了一眼僧者,对空中的男子道:“妖狐,你本修行千年,若是能在这莲花池畔悉听佛法,潜心悟道,必能位列仙班,只可惜你执念太深,今日铸此大错,本尊废你千年道行,贬入凡间历经轮回之苦,望你好自为之”   男子对他的话恍若未闻,双眼紧紧盯着年轻僧者,绝美的脸上露出痴迷的表情,良久,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轻轻蠕动嘴唇,道:“轮回转世又如何,哪怕魂飞魄散,我也不会忘你”   说完,男子仿佛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般闭上了眼睛,瞬间全身红光大放,片刻之后,原本容貌绝美的男子变成了一只通体火红的狐,下一秒,便如流星般在天空划出一道红色弧线,坠落人间。   年轻僧者眼看着这一切,面无表情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龟裂,在红光消失的那一瞬间,一滴泪缓缓从他脸颊滑落。目连尊者看向他,道:“青灯,你是本尊座下最有慧根的弟子,如今妖狐不在,没人再迷惑你心智,希望你能够引此为戒,潜心修行”   被唤青灯的年轻僧者眼神闪了闪,突然向前跨出一步,跪倒在目连尊者的脚下,语气平静的道:“师尊,若弟子心无旁骛,狐必迷惑不了,弟子恳请师尊将弟子一并贬入凡尘”   目连尊者看着他,沉默了半晌,问:“你可考虑清楚?”   “是,弟子已考虑清楚”   说完,他便不再言语,似乎在回想什么,脸上的表情渐渐变的柔和。   目连尊者见他如此,无声的叹了口气,不再多问,一手轻轻放于他头顶,片刻,青灯感觉意识渐远,闭上眼之前,他仿佛又看到了那只火红的狐狸在他面前跳来窜去,最后变化成一名绝美男子对他微笑。彻底陷入黑暗的那一瞬,他想起狐说,哪怕魂飞魄散,我也不会忘你......   目连尊者看着坠入凡尘的弟子,口念大悲咒,良久,才踩着祥云离去。   而就在目连尊者离去不久,下界凡间的一座古刹门口,一个被襁褓包裹的婴儿躺在门前台阶上嘤嘤啼哭。过了一会儿,一个老僧缓缓打开庙门,看见地上的婴儿,连忙抱了起来,见四下无人,只道这婴孩被人遗弃,轻轻掀开襁褓看了看,发现婴儿除了胸前戴着一枚泪滴形的玉坠,全身再无别的信物。叹了声‘阿弥陀佛’,老僧将襁褓盖上,抱着婴儿进了寺庙。   作者有话要说:新坑求包养!   存稿中,发一章试阅,有兴趣的请不要大意的收藏吧亲!可以养肥了来看哟~~    【零一】——逃婚出走   “啊!救命啊!娘快救我!啊啊啊啊啊啊”   “臭...臭小子!站住!老子抽不死你!你给我站住!”   霍府后院内,一个俊美非凡的红衣青年衣衫不整的东躲西窜,他的身后,一个肥胖的中年男人一手掂着鞋一手抹脑门子上的汗,嘴里不住的咒骂。突然,脑后一阵破风声,红衣青年本能的往旁边一趔,堪堪躲过飞来的鞋底,他转头一看,只见中年男人站在身后不远处叉着腰气喘吁吁,看样子累得够呛,他自己也喘的上气不接下气了,冲男人摆摆手,道:“我说老头...不就花你点银子么,你又不是没钱,何必跟我计较那一钱半两的,说出去多丢人”   他不说还好,男人听了他的话顿时气的眼睛瞪的溜圆,抖着手指他。   “你个败家子!那都是老子的血汗钱,是老子辛辛苦苦赚来的!你说你出去摇摆一趟就千儿八百的,你烧钱呢!”   青年撇撇嘴,嘀咕了一句“小气”,男人正要继续骂,就听旁边插/进来一个慵懒的声音。   “又怎么了?一大清早就吵吵”   青年见到来人顿时喜上眉梢,一个箭步奔过去,紧紧搂着来人的胳膊。   “娘~爹他疯了!他刚刚说要打死我!您可就我这么一个儿子,打死我您该多心疼啊,您快管管他吧,一大把年纪了还整天上蹿下跳的,也不怕摔着”   闻言,中年男人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弯腰作势要脱另一只鞋飞他,青年见状慌忙躲到来人身后,指着他怪叫道:“老头你想干嘛!鞋底无眼,你要是误伤了娘她可收拾你!”   “你!..”   男人彻底崩溃了,一屁股坐到地上嚎起来。   “老天爷啊!我霍大富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啊,让我生了这么个畜生!早知道他这么混账我还不如生颗蛋呐!天啊....”   霍大富在那捶胸顿足哭天喊地,青年露出个头冲他扮鬼脸。   “我是我娘生的,你有本事生蛋你认蛋当你儿子啊!”   “你!..畜生!”   “你老畜生!”   “你......”   眼见霍大老爷脸都抽搐了,一旁站着看了半天戏的霍夫人终于开口制止了青年。   “行了行了,玉郎,你就别惹他生气了,好歹那是你爹,气出个好歹谁供你银子花”   “夫人......”   霍大富激动的眼都红了,他想哭。霍夫人莞尔一笑,秀丽端庄的脸庞顿时绽放迷人的神采,走上前将他扶起来,一手拉着他一手拉着儿子,柔声细细的道:“老爷,玉郎从小就贪玩,您又不是不知道,他也不会闯出什么大祸,您赚再多钱以后还不是要留给他,干什么老是大动干戈,家和万事兴啊”   霍夫人说完,霍玉郎连忙附和。   “就是就是,反正要给我,我早花晚花有什么关系”   “闭嘴!”   霍大富瞪眼喝了他一声,见他不服气的撇嘴,摇摇头,转向霍夫人。   “夫人,你当我真心疼银子啊,我这是恨铁不成钢,你看看...你看看他,二十岁的人了,整日游手好闲吊儿郎当,他以后能有什么出息?!”   青年望天翻白眼,伸手掏掏耳朵,这些话一天听八百多遍,耳朵都听起茧了,有没有新鲜的啊。霍大富一看他这德性,气急败坏的指着他。   “你看看你看看,一说他就这德行,真不知道像谁!”   青年回嘴。   “像你!”   “我才生不出你这么个败家玩意儿!”   青年斜眼瞥了他一下,转头平静的道:“娘,爹说你偷人”   “你!....啊,夫人,不是我说的啊!混账..我不是骂你!唉哟!夫人饶命啊!!!”   霍玉郎眯眼看着他爹被他娘拎着耳朵带走了,得意的吹了声口哨,伸手到怀里掏出大清早去吉祥银楼买回的一对翡翠镶金镯,嘿嘿的笑了笑,他转身往自己屋走去,边走边吆喝:“小四儿,赶紧死出来!”   没一会儿,一个圆头圆脑的少年颠颠儿从后院跑了出来,迎上他谄媚的道:“少爷,什么事儿啊?您吩咐”   小四龇着一对兔儿牙,狗腿的跟在身后,霍玉郎将两个镯子递给他,道:“把这两个镯子分别送给翡翠楼的碧儿姑娘和倚云楼的红凤姑娘,就说...唔,算了,你替我抄首情诗附上”   小四点头一一记下,将手里的镯子翻过来调过去的看,心想刚才老爷八成就为这发火的,他偷偷瞄了眼霍玉郎的背影,忍不住叹气。他一直觉得他家少爷是个妖孽,一张脸生的俊美绝伦,依他看,比那些花楼里浓妆艳抹的姑娘可有看头多了,那种跨越性别的美,从骨子里透出来一种魅惑,不论男女,只一眼就能被他勾去了魂。唉,可是话说回来,他家少爷全身上下从里到外除了那张脸能唬人,还真找不出一星半点的好,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琴棋书画样样不精,整日除了撩猫逗狗就是拈花惹草,十足一个纨绔。可就算这样,还是有很多人挤破头往他家少爷身边蹭,每当他想不通的时候,一看少爷那张脸,就什么都通了。   照着霍玉郎的吩咐,小四回屋抄了两首情诗,找了两个丝帕将两个镯子和两首诗分开包起来,揣在怀里就去办事了。   霍玉郎回屋转了一圈,从起床到现在还没吃东西,腹中空空如也,刚才又被他爹追的满院子跑,现在肚子咕噜噜咕叫得跟打鼓似的。一路按着肚子直奔到饭厅,他爹娘已经在饭桌前坐好,他一屁股坐到他娘身边,端起碗就往嘴里扒拉饭,边嚼边嘟囔。   “你们太不够意思了,吃饭也不叫我!”   霍大富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   “饿死你算了,省的丢人现眼”   “我...咳..咳咳...”   “唉哟,慢点吃,来,喝口汤”   霍夫人端碗汤递到他面前,转头瞪了一眼还要说话的霍大富,继续道:“正准备让小翠去叫你呢,慢慢吃,吃完了陪娘去听戏”   一口气喝下半碗汤,霍玉郎终于把卡在喉咙的那口饭咽下去了,抹抹被呛出来的眼泪,撇嘴道:“大清早听什么戏啊,想听让老头唱给你听,我有事”   闻言,霍大富还是没忍住,又瞪了他一眼。   “你能有什么事?有时间去鬼混,还不如陪你娘去看戏”   霍玉郎翻了个白眼,全当没听见,匆匆吃完饭就脚底抹油溜走了。小四送完东西回来,就见他在大门口等着呢。   “怎么样?”   小四亮出一对兔儿牙,笑眯眯的汇报工作。   “都收下了,碧儿姑娘说晚上请您过去一叙,她做拿手小菜等您,红凤姑娘晚上请您去听曲儿”   霍玉郎满意的直点头,这两人是最近风头最盛的花魁,多少人捧银捧金上门求见一面都不容易,到头来还不是被他轻易拿下,想到跟他打赌的那帮人输钱的表情,他心里就一阵痛快。小四见他脸都快笑抽了,忍不住的提醒道:“少爷,那您晚上是去碧儿姑娘那还是红凤姑娘那?”   霍玉郎瞥了他一眼,慢悠悠的道:“急什么,先晾两天,唔,我昨儿听柯良说他最近调/教了只八哥,不如瞧瞧去”   说着,他已经迈步走开,小四赶紧跟上。柯府跟霍府就隔了条巷子,两人没走一会儿便到了,霍玉郎经常来串门,柯府下人也不通报就直接迎他进去了,霍玉郎边走边无聊的和那下人搭讪。   “大毛,吃过了吗?”   大毛有点受宠若惊,很正经的答道:“吃了”   “吃饱了吗?”   “吃饱了”   “嗯,得吃饱,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   ......   小四嘴角抽了抽,忍住翻白眼的冲动继续跟着两人走。到了后院,三人听见屋里传出激烈的争吵声,那叫大毛下人摸摸鼻子,犹豫着是继续往前走还是等一会儿,霍玉郎拍拍他肩膀,道:“忙你的去吧,我自己进去”   大毛点头,飞快的离去,小四看了看他的背影,又回头看看半敞的门,小声道:“少爷,要不...咱们还是改日再来吧,别打扰人家吵架...”   霍玉郎双手交叉在袖口里,没等他说完就继续往前走,小四叹了口气,只得跟上。两人来到门前,恰好听见一句。   “我不见!”   霍玉郎伸出来的手又缩了回来,这时又听另一道声音怒喝:“我已经安排好了,你不见也得见!”   “要见你自己见,反正我不见”   “你必须见!”   ......   屋里两人就见与不见这个话题争执了不短时间,霍玉郎站的腿疼,听里面静下来了,伸出一根手指头推了推门,原本就半敞的房门吱呀一声缓缓打开,房内二人听见动静转头看过来,霍玉郎咧嘴一笑,道:“柯伯伯,早上好”   柯老爷捋了把小胡子,嗯了一声,冲一旁跟霍玉郎挤眉弄眼的柯良摆摆手。柯良不等他手放下,拉着霍玉郎就跐溜一下蹿了出去。小四冲柯老爷行了个礼,才赶紧跟出来,他见两人已经走出院子,忍不住又叹了口气,他这跟进跟出得容易么,一大早上就出了一身汗。   放下小四不说,霍玉郎一路被柯良拉出院子,想起刚才房内的争吵,问道:“你跟你爹吵什么呢?什么见不见的?”   柯良一听,停下来转头瞥他。   “你在外头听多久?”   霍玉郎摸鼻子嘿嘿两声。   “没多久,就刚来”   柯良轻哼一声,对他不早点出来解围的行为表示嗤之以鼻,翻他两个白眼,跟着叹了口气,道:“我爹让我去相亲”   ......   讲完之后,柯良见他半天没吱声,心里有点不舒坦,用胳膊肘子捣了他一下。   “你倒是给点反应啊,这样我多尴尬”   霍玉郎没来得及挡住他的攻势,唉哟一声,道:“先让我打一下”   霍玉郎在如愿以偿的捣还他一下后,心满意足的嗯了一声,道:“你也老大不小了,是该找房媳妇好好的过日子”   柯良瞪他,没好气的道:“我们两一样大的”   “嗯,所以我也老大不小了”   柯良刚想借他刚才的话挤兑他,就听他又接着说了一句。   “不过我长的比你好看,年纪大了也不愁找不着媳妇”   柯良对他的自恋持以强烈鄙视的态度,在连续呸了几声之后就将找媳妇儿的话题就此打住。霍玉郎说了来意,柯良领他回房看八哥。霍玉郎逗了一会儿八哥,新奇劲儿过了也就觉得没意思,跟他道别就领着小四回去了。一路上,他还感慨光阴似箭,跟柯良一起光屁股蛋子撒尿和泥玩儿的日子仿佛才是昨天,小四为他这句光阴似箭悄悄竖起了大拇指,嗯,还会说成语呢!   霍大富忙着做生意,霍夫人忙着听戏打牌,吃过中午饭,霍玉郎给一院子的花花草草挨个浇了一遍水,抽空喂喂鸟,便躺在藤椅上打起盹来。不知眯了多久,他意识渐渐模糊,脑海中忽然闪现一片红光,在那片红光之中,他隐约看到一副奇异的画面,有两个人站在白云之上,而离那两人不远处的空中,趴着一只奄奄一息的狐狸,画面很模糊,当他想走近些看的时候,眼前突然一片扭曲,红光渐渐消散,那画面也跟着不见了。   霍玉郎缓缓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晚霞,他呆呆的看了一会儿,直到心中那阵莫名其妙的哀伤缓解了一些才坐起身。从他记事起,就经常做一些莫名其妙的梦,每当梦醒,心里总像是被挖空了一块似的。抬手抹了把脸,他忍不住啐了一声。   晚饭时,霍玉郎一落座,霍大富便清了清嗓子,道:“玉郎,我和你娘给你找了门亲事,选个好日子你就上门提亲,娶房媳妇,你给我收收性子,我跟你娘也省点心”   霍玉郎夹菜的手硬生生收了回来,将筷子放下,挤吧着眼睛,硬是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嘟囔道:“爹,你终于不想养我了?我可是你亲儿子啊”   霍大富一口气好险没提上来,瞪着他忍不住提高了嗓门。   “我是让你娶媳妇,你扯什么有的没的!”   “你不总说自己没钱么,养我跟我娘就很拮据了,再给我养个媳妇儿,我跟我娘以后岂不是要勒紧裤腰带过日子”   ......   霍大富理智了,霍大富不会再跟他浪费口水,霍大富熟练的脱掉一只鞋,照他脸面就飞过去,但霍玉郎躲的更熟练,只见他蹭的一下从座位上弹起来,鞋底从他的下巴堪堪飞过。霍夫人波澜不惊的吃了一筷子菜,待两人消停了,才缓缓道:“那姑娘的画像我见过,长的很不错,听说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针织女红也很拿手,是个贤良淑德的好姑娘”   闻言,霍玉郎脸一垮。   “娘...孩儿还不想娶亲”   霍大富接过丫鬟捡回来的鞋准备穿上,闻言差点又忍不住飞过去,冲他喝道:“人家姑娘人好家世好,不嫌弃你高攀你就该偷笑了,哼,这门亲事是说定了,你娘也同意”   “我不干,要娶你娶”   “混小子你说什么?!”   霍玉郎扭头看他娘的脸色,不死心的道:“娘,孩儿想在娘身边多孝顺几年,孩儿不想这么早成家”   霍夫人拽过他的手轻轻拍哄:“玉郎乖,对方是官宦之家,既已说定岂能随意反悔,况且那姑娘实在不错,这门亲事对你对我们霍家都是百利而无一害...”   不等她说完,霍玉郎一把抽回手,委屈的道:“娘你不疼我了,以前我说什么你都答应的,我不管,反正我现在不要娶媳妇儿”   说完,他转身跑了出去,霍夫人叹了口气,对一旁的丫鬟道:“弄点吃得送去少爷房里”   “是,夫人”   丫鬟敛首离去,霍大富看着一桌的饭菜没了胃口,跟着叹了口气,跟夫人牢骚道:“你看看,都这么大的人了还动不动就耍小孩脾气,你说我怎么放心把家业交给他”   霍夫人帮他顺了顺气,她平日嘴上不说,但心中也有同样的忧虑,他们就霍玉郎这么个独子,自然希望他能成材,正想着,霍大富突然凑到她耳边嘀咕道:“夫人...要不,咱们再生一个吧?”   ......   霍玉郎愤愤的回到房间,越想越气,想起白天到柯良家的情形,顿觉两人难兄难弟。没过一会儿,门外有丫鬟敲门,他直接撵了回去,关上门坐在床上生闷气。不知不觉就到了后半夜,他转了转发酸的脖子,突然起身开始翻箱倒柜,把平日里攒的私房钱都摸了出来,他仔细点了点,数目不小,当下眼珠子一转,便找出几身换洗衣裳出来,连同屋里值钱的东西一起打了个包袱。   “哼...想逼我成亲,门都没有,我这就过我的逍遥日子去”   当夜,霍玉郎拎着睡得迷迷糊糊的小四从后门偷偷的溜了出去。提亲?让它见鬼去吧!    【零二】——山间遇匪   “少..少爷,您累不累啊?歇会儿吧”   顶着炎炎烈日,小四挎着包袱艰难的开口询问,闻言,霍玉郎转头瞥了他一眼,嗤道:“想休息就说,何必问我累不累,虚伪”   丝毫没有被识穿的尴尬,小四嘿嘿笑着又跟着小跑了两步,道:“少爷,前面有个茶寮,咱们到那儿歇歇吧,顺便喝碗茶”   霍玉郎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不远处果然有个茶寮,大大的‘茶’字招牌清晰醒目,依稀还能见到茶寮里面坐着几个人。两人来到茶寮,小四一把将包袱甩到桌上,吆喝道:“老板!两碗茶!”   话音刚落,便见一个八字胡的矮瘦男人走过来,从肩膀上抽过抹布在桌上随意的抹两下,待看清霍玉郎长相,明显愣了一下,眼中掩不住惊艳,随即笑嘻嘻的询问:“两位客官,要不要再来几个包子,刚出炉的”   “成,来两个”   “好嘞,两碗茶两个包子,客官请稍等”   见男人转身离去,小四子伸手捶捶肩膀,扭头跟霍玉郎说话。   “少爷,咱们都出来快半个月了,也该回去了吧,老爷夫人该急疯了”   霍玉郎哼了一声,洋洋得意的道:“就是要让他们着急,谁让他们逼我成亲,本少爷英俊潇洒玉树临风,还怕以后找不着媳妇儿,用得着他们这么急张罗么”   “可是...”   “没可是!反正都出来了,当然要玩儿个够本才回去”   小四还想说什么,男人已经端着茶水包子送来,他犹豫了下,还是决定放弃继续劝说的念头,他只是个小家仆,少爷说什么就是什么。   一口凉茶入口,沁人心脾,连霍玉郎也忍不住大呼过瘾。两人一边喝茶一边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偶尔眺望远方的风景,突然,霍玉郎猛的一转头,直直看向斜后方。只见那边坐着两人,其中一人显然刚才在盯着霍玉郎看,没料到他会突然转头,视线来不及移开,被逮个正着。霍玉郎见那人慌张的移开视线低头喝茶,不禁冷哼了一声,一路上不是没被人偷瞧过,只是这两人莫名的让他反感,獐头鼠目,讨厌至极。   小四瞧了一眼那桌的两人,长相猥琐,的确不讨眼缘。他见霍玉郎转回头继续喝茶,便也没多在意,对于这种事他也习以为常,怪就怪他家少爷长的太俊,任谁也得忍不住多看两眼。   喝完茶又歇了一会儿,两人便付钱走人。其实这近半月来他们一路往北,走到哪儿玩到哪儿,根本没有目的地。出了茶寮,两人顺着小路继续走,前面不远就是座山,想要找个能吃饭休息的地方必须得翻过这山,小四庆幸刚才吃了包子,不然不知道得饿到什么时候。顺着路走了没多久,天空忽然暗下来,两人抬头看去,只见刚才还烈日当空,这会儿竟飘着片片阴云,山路上起风了,估计再过不久就会下场雨。小四提了提包袱,催促道:“少爷,咱们赶紧走吧,下雨的话山路不好走”   霍玉郎点点头,两人加快了脚步,可刚走没几步,前面山路上却突然蹿出几个人来,横排将山路阻截。两人一愣,停下脚步定睛看去,小四啊的惊呼一声,只见那几人中有两人就是刚才在茶寮里遇见的那两个,而其他几个则面生,只是看这群人的装扮,显然绝非善类。小四其实心里已经有底,偷偷抱紧怀里的包袱,正想拉霍玉郎逃跑,却见霍玉郎上前一步,昂头挺胸的骂道:“喂,丑八怪,你们要干什么?快把路给小爷让开!”   那几人闻言,脸色明显一沉,小四心中哀嚎,心说少爷你这时候耍什么威风啊!不等有所动作,那几人已经目露凶光,掳袖子过来了,很快将他们二人包围。小四咽了口唾沫,试图跟这些人沟通。   “几...几位英雄,我们只是路过,还请你们..请你们行个方便”   其中一人发出怪笑,猛的一步上前去抢他紧抱在怀里的包袱,只是他拽的死紧,那人一下子没抢过来,便气得抬起一脚踹过去。小四一小孩儿,哪儿禁得起这些莽汉的拳脚,一下子就被踹倒在地。见状,霍玉郎立刻就火了,扶小四坐起来后就向那人扑去,只是他比小四还矜贵,更不是这些人的对手。   “少...少爷!你们,你们放开我家少爷!少爷!!”   小四被一人按在地上,又急又气的叫喊。那些人估计见霍玉郎长的实在是俊不忍心下狠手,但也没让他好受,两人分别钳制他两个胳膊,这时,在茶寮里被他逮着偷看的那人缓缓从几人中走到他面前,一只手捏住他下巴,脸上荡起淫/笑。刚才在茶寮见这主仆二人穿着富贵,一看就知道是有钱的主儿,本来他叫上弟兄几个只想抢完就走,只是再见到这小子,心里就忍不住痒痒。   “啧啧,瞧这小脸长的,可比花楼里那些娘儿们俊多了”   说着又在他脸上狠狠摸了一把,完了还凑到鼻子下使劲闻了闻。   “哟,可真滑溜,香死个人儿嘞!”   霍玉郎气得眼都红了,狠狠的瞪着那人,可任他怎么挣扎也逃不开钳制,最后只得愤恨的朝面前人狠狠啐了口口水。   “呸!狗东西,小爷我一定要剁了你的狗爪子!”   那人眼角快速抽了下,抹掉脸上的唾沫,脸色变得阴狠,抬手甩了他一巴掌,嘴里还不干不净骂了声“他娘的”。   啪!这一巴掌甩的是清脆响亮,混着山风在这山道上回响。不仅霍玉郎愣住了,连小四都惊得忘了挣扎,从小到大,霍玉郎就是被全家人捧在手心里长大的,纵使他爹一天到晚嚷嚷着要打死他,可也没真动过他一根寒毛,此刻被人甩了一耳刮子,他才知道,原来挨巴掌的滋味这么疼!   “你们这群混账!放开我!快放开我!我要杀了你们!!”   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始终倔强的不肯落下,小四见他狼狈的样子,心疼的也红了眼眶,趁着按住自己的人分神的刹那,猛的从地上翻身而起,一脚踢在那人裆部,然后迅速朝逮着霍玉郎的其中一人撞去。几人都没料到这番巨变,待反应过来,霍玉郎已然挣脱了钳制。顾不上被抢走的包袱,小四拉着霍玉郎拔腿就跑,只是霍玉郎心中愤恨,还想回头去教训那人,就是这一打岔的功夫,几人已经追了上来。小四心中骇然,一把将霍玉郎狠狠向前推去,喊道:“少爷!你快跑!”   “小四!”   霍玉郎平日虽然顽劣,但也绝非不讲义气贪生怕死之人,意识到小四要舍身为他拖延时间,自然不同意,立刻就准备跑回来拉小四一起跑。劫匪就在眼前,小四急的大喊,转身扑向追上来的人。霍玉郎大惊,待想再上前时,却见其中一人突然从腰间拔出匕首,狠狠刺入小四腹中。   “小四!!!”   小四困难的继续拖住其中一人,猛的吐出一口鲜血,声嘶力竭的喊道:“少爷快跑!!!”   豆大的泪珠滴落,霍玉郎在模糊的视线中看着仍然死死抱住一人大腿的小四,心中悲愤到了极点,狠狠的咬住唇,他攥紧拳头,狠狠一脚踹倒扑上来的一人后转身狂跑,耳边回荡着小四凄厉的喊声。然而,即使有小四拖延,他终究逃脱不了这些人的魔爪,很快被逼到了一处悬崖边,前方无路,后有追兵,下面是万丈深渊,他看着狞笑着缓缓靠近的几人,心中充满绝望,第一次痛恨自己的任性,如果不是他带小四离家出走,又怎会遇到这种事!   往悬崖边退了退,他腥红着眼睛瞪着面前几人,咬牙切齿的低吼:“你们这群畜生!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的!”   吼完,他一转身跃下悬崖,待众人反应过来,崖边只剩下徐徐山风,以及那句充满恨意的诅咒。几人互相看看,心中都有些惊骇,没想到他就这么跳下去。拿着抢来的包袱的那人咳了一声,道:“走..走吧!”   本来只想抢些钱财,没想到弄出两条人命,几人心中也都有点后怕,不再多话,匆匆逃去。   ......   一辆马车缓缓在山道上行驶,赶车的是个中年男人,忽然,他严肃的脸上出现一丝警惕,微微皱起眉,他缓缓停下马车。车内的人感觉到马车停了,困惑的询问道:“齐松,怎么了?”   “大人,前方有血腥味飘过来,可能有情况”   车内人沉默了一会儿,道:“去看看”   “是”   中年男人跃下马车,健步如飞,很快就看到前方山道上躺着一人,浑身是血,生死未卜。他来到跟前,蹲下来一看,原来是个小少年,皱着眉试探了一下鼻息,他眉间微微松动,接着一把抱起少年,施展轻功回到马车前。   “大人,是个受伤的小孩儿,还有一口气”   车内人微微掀开车窗帘子,看了一眼他怀中的少年,缓缓道:“发生了什么事?”   “不知道,看样子是遇到贼匪了,前面应该是现场,有打斗的痕迹”   “......嗯,先带着上路吧”   中年男人答了声“是”,便将怀里的少年抱进马车,然后重新坐在车前继续赶路。   天空阴云密布,转眼便下起了倾盆大雨,山道上的血迹被雨水冲刷,不久后,所有的痕迹都被洗涤,什么也没留下,仿佛之前发生的一切都是幻觉。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yj701108和小白扔的地雷~~    【零三】——临危救难   山间古树林立,虬龙般的枝丫交叉缠绕,遮天蔽日。此时正值午后,蝉鸣阵阵,不时有几只鸟扑棱翅膀,突然,一处灌木丛晃动了几下,发出异常的沙沙声,片刻之后归于平静。然而这份平静并未持续多久,灌木再次摇晃,紧接着一只雪白的兔子从灌木丛中蹿出,白兔竖起的长耳动了动,眼睛紧盯着一处。这时,它身后的灌木丛又开始晃动,树上的飞鸟感觉到危险,纷纷惊起四散,待它发觉,只见灌木丛剧烈晃动几下,一只花斑大蟒嗖的一下钻出,张开血盆大口就向它袭来。白兔早已吓得魂不附体,连本能的逃跑都忘了,就在大蟒即将吞下它的那一瞬间,一根长棍突然横空出现,挡下了大蟒的攻势。大蟒咬住嘴中的木棍,转头看向木棍的另一头。   一袭青白袈裟,一顶斗笠,原来是进山采药的年轻僧者。年轻僧者看着大蟒,目光沉静,周身环绕着一股祥和之气,他一手执棍,一手竖起放在身前,缓缓道:“上天有好生之德,放过它,你且离去吧”   大蟒仿佛被定住一般,一动不动,僧者将木棍收回,而那只险些丧命的白兔这时也回过神来,蹭的一下逃进草丛中。大蟒晃了晃头,扭着蛇身在原地转了一圈,最后又看了僧者一眼,缓缓向一块大石后面爬去。待它离去,年轻僧者转头看向刚才那只兔子紧盯的地方,隐约看见好像是一个人躺在那里,他毫不犹豫的抬脚走过去。   “咦?”   待走近一瞧,只见草丛中的确躺着个人,只是此人衣着华贵,却多处破了口子,血迹斑斑。将背篓放下,僧者蹲下/身轻轻的推了那人一把,见没有反应,于是又小心翼翼的转过那人的脸试探鼻息。这时,僧者才真正看清他的脸,纵使有多处擦伤且脏污不堪,但仍然掩盖不了那惊世容颜。心头猛地一震,一股难以言喻的滋味瞬间涌上心头,让年轻的僧者当场怔住。然而实际上他只失神了一个眨眼的功夫,便立刻回过神来,一向平静的脸上露出一丝困惑,他压下心中震撼,环顾了下四周,并未发现其他什么。荒山野岭,一个绝色的男人受伤昏迷,实在有些蹊跷,但眼下还是救人要紧,他双手合十,口念一句“阿弥陀佛”后,便重新背上背篓,把地上的人打横抱起,转身往来路返回。就在他走后没多久,原先已经离去的大蟒悄悄从大石后面探出头来,它不停的吐着信子,一眨眼竟变成了一名身着花衣的妖娆女子,只见她双目含情的望着僧者离去的方向,柔软的身段倚靠在大石上不断磨蹭。   僧者自幼习武,身板儿虽瘦,却十分结实,一路抱着个人走路也毫不费力。出了山林,便能看到不远处的一座古刹,僧者脚下生风,转眼就到了跟前,只见庙门之上,刻着“佛光寺”三字,威严厚重。此时,庙门口有两个正在打扫的僧人,见年轻僧者抱着个人回来,纷纷上前。   “大师兄!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咦?这是...?”   僧者只冲他俩点了下头,便抱着人匆匆进了庙门。   佛光寺是座千年古刹,坐落在深山老林,很少有人会来烧香朝拜,寺里的弟子从老到少也就那么几个,年轻的僧人见大师兄抱着人进了他自己的卧房,都纷纷好奇的聚到了门口。僧者把人放到床上,一回头就看到挤在门口的几个脑袋,当下脸色一摆,道:“都围在这干什么,今天的功课做过了吗?”   几人脸上一僵,随后嬉笑着挤进屋里,探头探脑的去看床上之人,纷纷掩饰不住好奇的道:“那人是谁啊?”   “是啊,大师兄,他是谁啊?”   就在僧者准备训斥赶人的时候,一个年纪较小的一闪身窜到床边,紧接着就听他“呀”的惊呼一声,众人一愣,都安静下来不明所以的看向他,只见他呆呆的盯着床上之人,半晌之后才咕哝出一句:“真好看”   随后便见他一脸激动的转过头看向那几个师兄弟,嚷道:“师兄你们快来看呀!天仙下凡啦!天仙下凡啦!”   几人被他嚷的莫名其妙,心中好奇更盛,顾不得僧者的阻拦纷纷绕到床边,当看清床上之人容貌,无不心中震撼。纵使一身狼狈,却依然无比惊艳。僧者眉头几不可见的皱了一下,走到床边,道:“我见他昏迷在山里,便把他救回来了”   说着,僧者伸手一提最先挤到床边的那人衣领,接着道:“都快出去做事,晚点我会向主持禀告的”   只是他话音刚落,门外又传来了一阵脚步声,还没见到人声音倒先传了进来:“玄真!我听说你抱了个人回来!怎么回事?”   众人转头看去,就见一个中年僧者来到了门前,他长得方头大耳,眉眼间尽显笑意,很是慈祥,真有那么几分弥勒相。被唤玄真的僧者连忙给他行了个礼,道:“明浩师叔”   其余几人也跟着喊了声“师叔”,明浩摆摆手来到床前,看清了床上正昏迷中的人,脸上也不由得闪过一丝惊艳。玄真将几位师弟打发出去,便把救人的过程跟他详细说了一遍,明浩听后沉思了一会儿,点点头,道:“这事我去跟主持师兄禀告,你先查看这位施主伤势如何”   玄真应了一声,送他出门后,才返回床边仔细查看床上之人的伤势。这一检查,令他眉头深皱,除却身上的皮外伤,还有多处内伤,更是断了两根肋骨,就这样的伤势,此人竟能存活下来,实在福大命大。   找出一堆伤药,玄真仔细的帮他清理了身上的伤口,上过药包扎后又拿了件自己的里衣给他换上,待一切妥当,天色已暗。玄真抹了把脑门上的汗,心里松了口气,看着床上的人,竟不由得发起呆来。不知道为什么,这人给他一种很特别的感觉,并非因那绝世容貌,而是来自内心更深处的触动,不是喜,不是悲,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   等他回过神来,已然到了掌灯的时候。小师弟玄光过来喊他用膳,他担心床上人随时会醒来,索性连饭也不吃了,将人打发走,自己守在房里,毕竟人是他救回来了,理应由他亲自照料。几个师弟轮番来叫他,纵使知道他们其实是借口来看那人,也让他心里一阵过意不去,最后只得离开一小会儿到厨房草草吃了点东西才回来。谁知一进门,却见明浩大师站在床边,似乎在观察床上那人。玄真走上前,恭敬的叫了一声“师叔”,明浩看着床上之人念了一句“阿弥陀佛”,道:“我已经向主持师兄禀告过了,你既已救下此人,不管他是何人,总算功德一件,你好生照料,一切待他醒来之后再说”   玄真点点头,天色已晚,送明浩离开后,他到院中打水洗漱一番才回到房里,坐在蒲团上诵经半刻,这是他每日睡前必做的功课。虽是炎炎夏日,可在这深山之中,夜里也是有些凉的,左右床是没得睡了,他和衣坐在床沿靠着床头就准备歇息。只是目光却总不由自主的移到那人身上,他不觉得自己动了凡心,纵使这人再美也是个男人,更何况自己一个出家之人,二十年来清心寡欲,一心向佛,不可能轻易被这区区美色迷惑,只是,心中那股异样的感觉,却让他有些在意。   不知何时睡去,待他醒来时已经天光微亮。看了眼床上之人,见他仍未醒来,玄真只管将自己收拾一番,便匆匆赶去佛堂,现在正是每日清晨早课的时间,主持以及全寺弟子沐浴焚香后要聚集到佛堂诵经一刻,之后便去用膳,待膳后方可各自忙别的。   寺里虽然有些名贵药材,玄真也把那人身上的伤做了简单处理,但论及医术,全寺上下到底是没有一个内行的。做完早课,玄真草草吃过早饭,便独身一人穿过丛林来到山脚下请了一位在当地颇具盛名的大夫跟他走一趟。两人回到寺里,已经过了晌午,玄真先安排大夫用了些素斋,然后才请他去看那人伤势。大夫的诊断和他昨日判断的一样,将伤处重新做了处理,大夫开了个疗伤的方子,又交代一些疗养的注意事项,直到太阳快偏西了才在玄真的护送下回去。   人正昏迷,玄真只能掰开他的嘴将熬好的药想办法硬灌进去。一连数日,玄真每日大半的时间都守在房内,全寺上下都知道他救回来一个美貌无双的男人,日夜照料,纵使是佛门清净地,也免不了有几个人说闹打趣,为这,主持还特地在早课时将那几个说笑的点名训斥,并予以薄惩。玄真对这些是全然不放在心上,他自幼被主持捡回寺里,二十年来青灯古佛相伴,心无杂念,自对这红尘俗世无半点牵挂。   转眼半月过去,在一个明媚的早晨,玄真做完早课回房,一进门习惯性的往床上看去,然而这次却有双眼睛率先看过来,视线相交,似曾相识,让他恍惚间有种时空交错的感觉,背对晨光,他鬼使神差的对那人道了一句:“好久不见”   那人一愣,冲他眨了眨眼,他才猛然回过神来,向来沉静如水的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就在这时,他听见那人的声音飘过来:“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玄真微微皱眉看着他,只见他脸上也露出困惑的表情,接着又听他问道:“是你救了我?”   “...啊..嗯!”   空气中流动着一股奇异的波动,两人四目相对,心竟慢慢地平和了,良久,还是床上男子先开了口:“我叫霍玉郎,多谢相救”   作者有话要说:唉哟亲娘诶,点击比我预想的还惨不忍睹【喂。。难道这文真有那么崩么?!⊙﹏⊙ 【零四】——似曾相识   霍玉郎醒来后用了大概一刻钟的时间弄清了自己现在的状况,床边这个叫玄真的和尚耐心的把救他的过程讲了一遍,他不知道自己在山林里昏了多久,记忆的最后是他从悬崖跳下的场景。   小四绝望的嘶喊仿佛还在耳边回荡,眼泪无声的顺着他的眼角滑落,排山倒海袭来的记忆令他招架不住,他仰面躺着,身体因压抑哭泣而瑟瑟发抖,越来越激烈,仿佛痉挛一般。玄真淡漠的看着他最后终于忍不住痛哭,嘴里发出如受伤幼兽一样的呻/吟,虽然不知道他之前遭遇了什么,但见他这般想必十分惨烈,于是轻轻的念了一句“阿弥陀佛”,弯下腰帮他以袖拭泪。   “霍施主,重伤未愈,保重身体要紧”   谁知霍玉郎闻言更加抑制不住心中的悲痛,竟抓着他的袖子跟个孩童似的大声恸哭。玄真眉头微皱,想抽回袖子,试了一下失败之后,索性给他当手帕使。也不知过了多久,霍玉郎的哭声才渐渐止住,玄真一直维持着弯腰的姿势,任他身体再结实这时候也有点吃力了,不过没等他开口,霍玉郎已经先松开了手,半睁着红肿的眼睛,抽咽道:“对...对不起,我想到小四就..就忍不住,呜呜....小四..小四......”   玄真见他唤着小四的名字又开始低泣,心中泛起一丝怜悯,不过照他这个哭法,铁定对身体不好,暗叹一声,玄真闭上眼双手合十,缓缓念起安神咒。靡靡佛音在屋内回响,不一会儿霍玉郎平静下来,呜咽声渐止,慢慢的竟又陷入沉睡。听到他平稳的呼吸声,玄真停下口中诵念,缓缓睁开眼,就看到他恬静的睡颜。之前那种异样的感觉猝不及防猛的窜上心头,令玄真呼吸一窒,一股难以言喻的熟悉感一闪而逝,当反应过来时,玄真不由吃惊,看着床上已经陷入沉睡的霍玉郎,心中充满困惑。   玄真去厨房走了一趟,霍玉郎醒来的消息很快在寺里传开,几个师弟忍不住心中好奇纷纷跑来,玄真看着他们围在床边叽叽喳喳,当即沉吟一声,摆出大师兄的姿态一一训斥。师兄弟们打小光屁股一起长大,几人对他的脾气了若指掌,自然不惧他表面上的严厉。玄真在心里摇了摇头,端着药碗挤到床边,对睁着眼一脸莫名其妙的霍玉郎道:“抱歉,他们吵醒你了,不过他们都没有恶意,这药就是他们给你熬的,你趁热喝下去,然后吃点东西再休息吧”   霍玉郎自然感觉得出他们全无恶意,听到玄真体贴的轻柔嗓音,心中滑过一丝暖流,又不禁鼻头泛酸,不过此时他已经能控制好自己的情绪,眨眨眼忍住眼泪,对众人露出了一抹虚弱的浅笑,轻声说了句“谢谢”。   倾城一笑百媚生,纵使无欲无求如玄真,也不由生出了由衷的赞叹。这一幕正好被走进来的明浩看在眼里,他心中默念‘阿弥陀佛’,暗道红颜多祸水,男生女相者必属妖孽,此子容貌绝美,命中注定不能平凡于世。   察觉到身后的脚步声,几人不约而同的转头看去,霍玉郎听他们齐声唤来人“师叔”,态度恭敬,又见他面相慈悲,心下也生出些敬意,自己撑着身子就要起来。见状,明浩连忙摆摆手道:“施主勿须多礼,躺下,躺下说话”   玄真上前一步,将霍玉郎按回去躺好,给他介绍:“这是本寺明浩大师”   霍玉郎也不勉强自己,对上明浩的视线喊了声“大师”。明浩虽然德高望重,但生性不拘小节,闻言笑道:“什么大师不大师的,贫僧可当不起,施主只管唤贫僧法号就是”   说完,他打量了霍玉郎两眼,见他虽然精神不济,不过已无大碍,待玄真喂他喝下药后,便问道:“施主,你可还记得自己为何会受伤昏迷于山林之中?”   霍玉郎一僵,刚平复些许的心情又变得激动起来,半晌,才咬牙阐阐道来:“我叫霍玉郎,家住岩丹城,数日前家父逼我去相亲,我不愿意,于是带着小僮离家出走,本来一路都相安无事,谁知......谁知那天竟被贼人盯上,将我俩堵在山道上!”   说到这,他眼中浮现恨意,脸上的表情因咬牙切齿而显得狰狞。众人心中多少也猜到一些,果然,接着他便道出了事情始末,讲到小四舍身为他拖延的时候他到底没有忍住,失声痛哭,众人震撼之余,无不心生恻隐。再听他说起被逼跳崖,都不禁为他捏了把冷汗,幸好被玄真救了,这回可算是大难不死。明浩沉思了片刻,见他还在抽噎,本着慈悲为怀的心安慰道:“霍施主不必如此消沉,按照施主所言,当时只是见到小四施主受伤,并没见他当场丧命,说不定他还活着”   霍玉郎猛的一怔,因为明浩的话心中升起了一丝希望,然而回想起当日小四浑身是血的模样,又觉得希望渺茫。他恨透了那些贼匪,却更恨自己,都是他的错!都是他害了小四!此时他心中悔恨交加,想起往日小四对自己的好,更加觉得对不起小四,种种情绪憋在心口,他痛苦的低吼一声,猛的抬手狠狠甩了自己一巴掌。众人一惊,玄真一把抓住他的手腕阻止他继续自虐,明浩连念了几句“阿弥陀佛”,道:“生死有命,霍施主无需自责,况且小四施主未必就已丧命”   其他几人纷纷点头,七嘴八舌的安慰,年龄最小的玄光趴在床沿仰头对他嚷道:“是啊是啊,你跳崖都没死,小四施主也有可能还活着呢”   被这一群人围着安慰,霍玉郎觉得有点难为情,不过心情倒是没有那么沉重了,心中对小四生还的希望又添了几分。他重伤未愈,醒来后就折腾了这么一会儿便觉得疲惫不堪,身上伤处还隐隐泛疼,他忍不住呻/吟了一声,玄真一直留意着他的神色,见状连忙制止几位还在啰嗦的师弟,对他道:“我去端些粥来,霍施主先休息一会儿”   霍玉郎道了声谢后再没力气与人交谈,明浩叮嘱他好生休息,便领着其余几个弟子离开了。等玄真端粥回来时,屋内除了霍玉郎已无别人,他放轻脚步走到床边,见霍玉郎又睡了过去,有点为难的看了眼手中的清粥,犹豫了下还是决定把人叫醒。   粥是玄真一勺勺喂的,霍玉郎长相显女气,但骨子里是个地道的爷们儿,虽然有时爱哭爱闹,但那都是被他爹娘从小惯的,说白了就是个没长大的小孩儿。这会儿被玄真喂饭,心里多少有点别扭,等一碗粥见底,他才偷偷松口气,见玄真端着碗往外走,他下意识喊道:“喂,和尚”   玄真停下来转头看他,他反而不知说什么,支吾了半晌才咕哝了一句“谢谢”。今天他说了很多句谢谢,就这句听着最别扭,玄真面上虽平静无波,但唯恐心中那股怪异感觉再出来作祟,于是不再继续看他,只轻声道了一句“霍施主好生休息”便转身出了门。   霍玉郎躺在被窝里把脸扭曲成怪异的表情,刚才也不知道为什么,看到玄真离开的背影他心中突然一阵难受,想也不想的就把人喊住。按理说两人初次见面,没可能有多余的感觉,纵使那和尚是他的救命恩人,那也应该只有感激才对,怎么......怎么会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呢?他百思不得其解,最后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这一睡就睡到了傍晚,期间玄真叫过他一次,却没有叫醒。他望着头顶的床帐,青白朴素,入眼的一切都跟以往不同,他出身富贵,从小锦衣玉食,说是娇生惯养也不过分,现在遇难被人救到寺庙,才发觉原来换个环境,就是另外一种生活。正神游间,一个声音猝不及防的传进耳中。   “你醒了”   这个声音轻缓柔和,有一种安定人心的魔力,他看向声音传来的地方,一个年轻僧者正坐在蒲团之上,手持念珠。僧者眉宇清隽,神态端庄,周身环绕着一股祥和之气,让人不由自主的想要虔诚膜拜。他看的有些痴,直到玄真唤了他一声,才猛的回神。气氛顿时变得有些怪异,两人都陷入了沉默,就在他心里火急火燎的想着该怎么开口时,一阵古怪的声音响起,在此时显得异常突兀,饶是他脸皮再厚也觉得臊了。玄真垂眸从蒲团上站起,道:“我去给你端些吃的”   说完,放下念珠出去了。   等人一走,霍玉郎将脸埋进枕头里懊恼的低吼一声,天知道刚才他竟然觉得紧张,简直莫名其妙!仅仅一天不到的相处,他吃惊的发现每次看到那和尚时心情都很微妙,说不清是怎么回事,就是让人耿耿于怀。玄真回来的时候,他已经掩藏好自己的情绪,尽管还不习惯被喂饭,但气氛总算没有之前那么怪异了。只是饭后霍玉郎想要如厕,又是玄真搭手帮忙才解决的,虽然明白两人都是男的,玄真还是个和尚,可他还是觉得无比尴尬,彻底闹了个大红脸。   晚上玄真去了隔壁厢房睡,临走时在床脚点了安神静气的檀香。熄了烛火,房里一片漆黑,霍玉郎在枕头上蹭了蹭还有些红热的脸颊,只觉得莫名其妙。檀香袅袅,悠然入心,他的神智渐渐飘忽,依稀还在惦记小四的安危,以及多日不见的爹娘。这夜,他又做了一个奇怪的梦,他梦见在一个莲花池畔,一只红狐躲在阴暗的角落里东张西望,当一个年轻僧者踩着祥云路过时他猛地蹿出来,欢快的追着他的身影。梦断断续续,感觉却比以往的梦更真实一些,虽然依旧看不清梦中人的面容,但却有种久违的熟悉感。    【零五】——无心之言   等霍玉郎能自己下地,又是半个月之后了。期间除了对他照顾无微不至的玄真,寺里其他人也会经常来看望他,这些人终日在这深山古刹中修佛悟道,几乎与世隔绝,性子都是极单纯的,其中与他最合缘就数玄真的小师弟玄光。小和尚长的圆圆滚滚,跟小四倒是有些像,霍玉郎每次看到他总会想起小四,心里免不了一阵内疚和伤感,所以愈发的和玄光亲近。   能下床走动后,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见佛光寺的主持明空大师,虽然救他的是玄真,但能收留他总是要主持准许,于情于理他都该亲自去拜谢一番。主持所住的厢房在一个独立小院内,毕竟身体还没痊愈,跟着引领的小和尚一路走到小院,他额上已经出了些细汗。小和尚先进院子通报,让他站在原地等待,这才稍微歇口气,趁这空当,他打量了一下周围环境,没什么特殊的地方,也没有丝毫奢华的建筑摆设,和一般人印象中得寺庙一样,古朴清幽。正百无聊赖时,小和尚回来了,让他自己进去。   霍玉郎缓缓走进院子,厢房的房门洞开,他一眼就看到一位身着金色袈裟的和尚正背对着他盘坐在蒲团之上,虽然没看见脸,但从那佝偻的背影已能看出这位主持年岁不小。霍玉郎站在门口清了清嗓子,唤道:“明空大师”   不知是没听到还是怎么的,那主持竟是没反应。霍玉郎挑了挑眉,抬脚跨进了门槛儿,站在明空身后又唤了一声:“小生霍玉郎见过明空大师”   然而明空依然端坐如钟,纹丝不动。静等了片刻后仍没得到回应,霍玉郎不禁心想这老和尚不会是念经念睡着了吧?这样想着他胆子也放开了,绕到明空前面打量起来,只见这明空满脸褶子的确老迈,但让霍玉郎哭笑不得的是这和尚竟真的闭眼睡着呢。眼珠子滴溜转了一圈,一股作恶的念头涌上来,他咧嘴无声的嘿嘿笑着蹲下/身凑到明空面前,小心翼翼的揪住一根银白胡须,刚想给他一鼓作气拽下来时,明空猛的睁开眼,冷不丁吓了他一跳,手下一用劲倒真把那胡须给拽了下来。   仿佛没有感觉到似的,明空一动不动的看着面前受惊的霍玉郎。霍玉郎反应过来后脸上不禁一阵臊,连忙将手中胡须扔掉,跳起来先声夺人道:“喂!你这老和尚怎么装睡吓人?!”   明空瞥了一眼飘落地上的胡须,重新看向他时,眼中带笑道:“老衲刚才正在冥想”   霍玉郎可不懂什么冥想不冥想,但刚拽了人家一根胡子,心里也虚,便不再于这话题上纠结。想到自己前来的目的,直奔主题道:“我来是为了感谢明空大师收留之恩,大恩无以为报,请大师受玉郎一拜”   说罢,他当着明空的面跪下来真心磕了个头。明空含笑看着他,几不可见的点了点头,待他站起身,才缓缓道:“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天意?”   霍玉郎有些懵懂,见明空但笑不语,忍不住了啧了一声,道:“你们这些大和尚,动辄就说些个不明不白不清不楚的话,真是不知所谓”   这话说的有些冒犯,但霍玉郎向来恣意惯了,也不觉得这么说有何不妥,明空一个得道高僧自然也不在意这些,反而欣赏他的直率天真。明空身前放着个木鱼,霍玉郎拿起地上的杵咚咚咚乱敲一气,一手敲着木鱼一手竖起放在胸前念念有词,片刻后嬉笑道:“怎么样?像不像?”   明空不语,脸上的表情很慈祥,仿佛在看一个顽皮的孩童,霍玉郎被他看的有点不自在,讪讪的放开木鱼,站起身,道:“既已无事,就不打扰大师了,小生告辞”   话音未落,他已经走出门外,走了几步后回头一看,那和尚还是背对他,仿佛他来这一遭全无影响。霍玉郎努了努嘴,心里却想不知玄真以后会不会也变得如此,如果是,那就太没意思了。   待他走后,明空双手合十,喃喃念了句“阿弥陀佛”,双目盈满睿智,使他苍老的面容熠熠生辉。   霍玉郎回到这些日子来栖身的院落,这里是玄字辈的弟子居住的地方,他被玄真救回来后就被安置在了玄真的房里,而玄真则搬去了隔壁的房间住,两人仅相隔一墙,平日也都是玄真照顾他,日子久了也就习惯玄真那个正儿八经的摸样,闲暇时还能聊聊天,所以卧床的这些日子过的倒也不算太闷。   看看时间,玄真差不多该来给他换药了,身上的皮外伤已经好得七七八八,但为了不留下伤疤,大夫一直强调要等到伤全部愈合才能停止用药。他是嫌麻烦的,何况自己一个大男人,身上留点伤疤也没什么,只是每次看到玄真一脸认真的帮他换药包扎,他到嘴边的拒绝就悄悄溜回了肚子里,毕竟是人家一番好意么。   正想着,房门被人轻轻推开了,他一转头,果然对上玄真一张平静无波的脸,他撇嘴叹了口气,往床沿一坐句开始解开衣襟。玄真拿着膏药和纱布走到床边,见他脸色有些发白,便道:“刚好一点,还不宜经常走动”   霍玉郎心不在焉的胡乱点了点头,脱口道:“你们主持真无聊,说话都莫名其妙的,还喜欢装睡吓唬人,真是老不休”   玄真为他解纱布的手一顿,而他尚未察觉玄真的异样依然滔滔不绝的编排明空,虽然言辞并不激烈,但仍然令玄真眉头微皱。这时,他才终于感觉到一丝不妥,当抬头对上玄真冷漠的视线,他心里蓦地一怔,随即惊讶的发现一个事实,玄真生气了!   一阵突如其来的慌乱从心底蹿上来,他连忙住口,一时却不知该如何辩解,他并不是对明空有什么不满,只是想找个话题跟玄真聊天,仅此而已,只是这话他说不出口。玄真的怒气很内敛,没有出口训斥,没有严厉指责,仅仅是冷漠的看着他,然而这已经让霍玉郎心惊,在这个举目无亲的地方,他心里是跟玄真亲近的,所以他受不了玄真一点点的不满与疏离。   “我...”   他刚想开口解释,玄真已经收回手,一言不发的往外走。看着他决绝的背影,霍玉郎心里一阵难受,一个声音在心地叫嚣,别走!别走!然而他却沉默的看着那个背影渐渐远去,最后消失在视野里。当屋内只剩下他一人,空气中充满了凉意,他咬着嘴唇发泄似的捶了下床板,心中充满了委屈、气愤、不甘以及失落。他从不知道一个认识不过短短数日的和尚竟然可以让他一下子体味到这么多情绪,但是,这滋味儿太不好受了!   “臭和尚!烂和尚!!”   他忍不住咒骂,却依然不能舒坦。看着床头放着的纱布和药膏,他赌气的三两下将身上旧纱布拆掉,又七手八脚的给自己重新上药包扎。   “有什么了不起!我自己一样可以,哼!”   这天一直到晚上也没有再见到玄真,霍玉郎躺在被窝里起初还暗自生闷气,可到后来迷迷糊糊之际,忽然心慌起来。以他这些天对玄真的了解,他知道玄真心性淡泊,在意的极少,平日里就算摆着严肃的脸孔也多半是唬人的,玄真秉性温柔,几乎从未真的对人生气过。然而这次,他是真的生气了,霍玉郎第一次看到他露出那么冷漠的表情。   这一整夜,他都翻来覆去睡不着,脑子里胡思乱想一气,想到后来却只剩下一个疑问,他干嘛那么在意玄真的态度?   直到天方微白,他才昏昏睡去,只是这觉睡得极不踏实,不仅怪梦纠缠,浑身更是火烧火燎的难受,然而却怎样都清醒不来。就这样浑浑噩噩不知过了多久,当他再次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簇跳跃的烛火,还不等他有所反应,眼前突然一黑,紧接着视线中取而代之的是一张沉静的脸庞,波澜不惊,放佛天塌地陷也影响不了丝毫。他本能的想唤那人,然而一张口却只发出一个短促的哑音,他一愣,随即听到玄真平静无波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你发烧了,烧了一整天”   看看窗外,却是已经天黑了,他才明白过来那醒不过来的梦魇原来是发烧所致。玄真看他一脸呆滞,神色更加憔悴,心里隐隐有些不忍,便主动多跟他说些话。   “大夫说你伤口尚未痊愈,又一晚没休息好,所以才会起热,以后要多加注意”   闻言,霍玉郎默默点了下头,心里却为那对那句‘一晚没休息好’耿耿于怀,也不知道是谁害得,思及此,他偷偷瞥了下玄真,见这人依然是那副泰山崩于前儿面不改色的德行又颇感挫败。他又怎么能说是因为脑子里全是在想他所以才一晚没睡,何况连他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会那么在意,不过是个臭和尚,有什么好在意的呢!正在他满腹纠结之际,玄真缓缓坐到床沿,手里端着药碗,却没有马上喂他,用勺子搅了搅碗里的药汁,缓缓道:“我从小被丢弃,是主持将我捡进寺里,又将我抚育成人,他于我有再造之恩,所以......所以我听你说他不好才会心有不快”   霍玉郎心中震撼,对他身世怜惜之余更对自己的行为感到愧疚,自己的无心之言伤害了他,事后还对他诸多抱怨,当真无理之极!于是他立刻强撑起身体,与他视线齐平,看着他的眼睛,道:“对不起!”   玄真一愣,眼中都是他真诚的模样,原本就俊美无双的脸庞此刻更加明艳动人,让人移不开视线。惊觉心中所想,玄真慌忙垂下眼眸,暗自调整心绪,再看向他时又是一贯平静淡然的神色,将药碗递到他嘴边,道:“快些把药喝了吧,今晚好好休息”    【零六】——巨蟒缠身   经历过这件事后,霍玉郎开始有意无意的留意玄真,他发现这和尚虽然一贯冷冷淡淡,仿佛对什么都是无所谓的态度,但有时候却表现得异常固执,尤其在礼佛上。有一次他随口说了几句禅语,秉着好玩的心性就故意歪曲了其中寓意,结果玄真就逮着这几句话给他翻来覆去纠正了数十遍,给他弄的实在烦了就冲口说了句“什么狗屁佛理”,结果就因为这,玄真整整三天没有再跟他说过一句话,最后还是他拉下脸子道了歉才冰释前嫌。自那以后,他在玄真面前总会三思而后言。渐渐的,他也大致了解了玄真的脾性。这人你跟他怎么胡闹都不打紧,他不会真跟你生气,但不能说他那些同门的半点是非,说白了,霍玉郎就觉得他特护短,而且说一是一说二是二,连个玩笑都不会开,过分正经。   寺里生活清苦,日子一久,霍玉郎着实怀念外面的花花世界,一心想着养好身体赶紧离开这深山老林。在修养的这段时间,他将佛光寺逛了个遍,凭着一嘴伶牙俐齿在寺里混了个好人缘。玄真那些师弟们都是些十几岁少年,心性未定,霍玉郎跟他们聊天的时候偶然说了一回自己以前的事情,听得他们好奇不已,之后逮着空就来找他聊天,他回忆着一样样说给他们听,跟说故事似的,每回都听得他们意犹未尽。不过玄真是从来不跟他们掺和,不用担心犯他忌讳,霍玉郎说的就特别带劲儿,也越来越口无遮拦。这天聊着聊着不知怎么他就聊到了他那些所谓的红颜知己,说白了都是些青楼的窑姐儿,他见这些小和尚一个个伸长了脑袋一脸好奇又纯真的样儿,忍不住一阵窃笑,心想他们这辈子估计无缘见识了,干脆给他们说道说道,过把干瘾。刚开始的时候还说的比较隐晦,小和尚们哪儿懂那些事,全当听故事似的催促他快些说,见小和尚们被吊足了胃口,他心里一阵得意,嘴上也就没了把门的,什么玩意儿都往外吐露,渐渐的和尚们也回过味儿来,个个当场臊的脸红,这可把他乐坏了,指着底下一堆人笑道:“哈哈,害臊个什么,男欢女爱很正常,只是你们没经历过”   看他们红着脸嘴上直念叨“阿弥陀佛”的样子,霍玉郎直觉的好玩儿,正想再说些话捉弄他们,就听一个身后传来一道呵斥:“霍施主!”   霍玉郎心里一咯噔,暗道不好,再看那些小和尚一个个慌乱的唤“大师兄”,脸色也由红转白,可想而知身后那人此时表情定然不好。转身无奈的对上玄真的冷脸,他心虚的讪笑了下,解释道:“其实......其实也没说什么,就是”   “够了!”   被他一喝,霍玉郎冷不丁打了个寒颤,有点不知所措的愣在原地。玄真移开视线不再看他,皱着眉对那几个师弟道:“身为佛门弟子,你们还有没有一点自觉?都到戒律房去好好反省!”   难得见到师兄这般严厉,几个小和尚惭愧不已,纷纷低着头往戒律房去。眼见他们匆匆离去,霍玉郎有种被抛弃的感觉,待院中只剩他跟玄真,顿时觉得不自在。玄真这时才又看向他,脸色沉重的沉默了片刻,直到霍玉郎快顶不住这憋闷的气氛时,才缓缓道:“佛门乃清静之地,霍施主实在不该说这些污言秽语,阿弥陀佛”   说完,便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霍玉郎有点懵,他知道玄真又生气了,这一气又不知道要气多久。这事儿的确是他没谱,可也不过就是无聊跟他们磕磕牙,也算不上什么大事儿吧。苦恼的仰天叹了口气,要是玄真直接骂他一顿吼他一顿也没什么,可那和尚一生气就会闷不吭声的甩手走人,这别扭的!   玄真果然又几天没理他,让他郁闷不已,更觉得这地方呆不下去了,所幸身上的伤也好的差不多了,就寻思着也是时候离开了。他离家也有不短时日,小四还生死未卜,这里又实在无聊,左右是没必要再待下去。不过说到走,他心里还是有些舍不得的,这里有外面没有的干净纯粹,这里的人都十分单纯,相处起来特别的轻松愉悦。尤其是玄真,这段日子他们在一起的时间最久,虽然互相有不少看不惯的地方,但他从未觉得讨厌过,相反,更多的时候是觉得欢喜,他总觉得两人之间有一种羁绊,让他不自觉的就想跟他亲近,有时候他会异想天开的认为两人前世就认识也说不定,搞不好还是兄弟呢。   甩开这些乱七八糟的,他又在这儿呆了几日,在一个清晨他向主持道了去意,老和尚还是一副莫测高深的但笑不语。回头又跟寺中其他人告辞,众人都有些惊讶,但也知他迟早是要离去了,便纷纷祝他一路平安。   玄真是最后一个知道他要走的,当霍玉郎拎着小小包袱站在门口,两人隔着空气沉默对视着,半晌,才听他道:“我走了”   这三个字轻飘飘的传进耳朵里,玄真只觉得心里涌出一阵难言的滋味,哽住喉头,他思考了半刻,觉得这是因为太突然了,所以他才会不知道怎么反应。最后,他还是轻声回了句:“保重”   闻言,霍玉郎释怀的笑了,玄真再气,也不会真的跟他翻脸,最后在他离开的时候还会跟他说声“保重”,这就够了,不枉两人这些天相处的情谊。   霍玉郎离开了,走在山林之间,他回头去看那座隐在雾气中的千年古刹,心中不禁感慨,他知道待他回去后,肯定会想念这里,想念这里的每一个人。   这里四面环山,要到山脚的青山镇必须穿过树林,现在还未到晌午,按霍玉郎的脚程,估摸着傍晚差不多就能到。只是刚一进这林子,他就冷不丁打了个寒颤,四周全是参天古树,遮天蔽日的,显得特别阴凉诡异。硬着头皮走了一阵,他有些发急,总觉得这林子处处都一个样儿,前后都看不见路,好像被困住一般。抬头看看四周,他忍不住咽了口唾沫,只觉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不由自主的就开始胡思乱想,越想心里越慌,脚下也全没了分寸,胡乱在林子里闯。也不知又过了多久,当他实在累得抬不起腿了,才终于停下来靠在一块大石上休息。待他喘匀气儿,准备再继续往前走时,空气中突然传来一阵异样的波动,他一愣,转头四处看,然而周围的一切都跟刚才一般无二,忽视心中的怪异,他把包袱紧了紧,继续脚下的路。只是他刚走几步,就在他刚才休息的大石后缓缓钻出一颗硕大的蛇头,无声的吐着信子,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的背影。   他心里越来越急躁,总觉得这路走的不对劲,可眼看天色渐渐暗下来,脚下更不能停,他一边走一边辨别着方向,全然没注意尾随身后的花斑巨蟒。突然,迎面刮来一阵风将他吹的眯起眼睛,这风来的着实诡异,他心里忐忑,无奈只能等风停了再继续前进,而这时,悄悄跟随他的花斑巨蟒突然加快了速度,猛蹿而起,尾巴使劲一甩,眨眼间便将他紧紧缠住。突如其来的巨变让霍玉郎惊得大呼一声,待反应过来时更是吓的血液逆流。风不知何时停了,他惊恐的望着紧紧缠住他的巨蟒,几乎连呼吸都快停止。巨蟒扭着身体,冰冷的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接着,它张开血盆大口,对着已经被吓飞三魂七魄的霍玉郎就吐出一股青烟。青烟扑面而来的瞬间,霍玉郎便双眼一闭,陷入了昏迷,林子里此时无比静谧,巨蟒伸出信子在他脸上舔了两下,从口中发出诡异的笑声。   夕阳落下,山间的空气跟着变凉,寺里的僧人都早早用过晚膳,回房休息。玄慧刚伺候主持睡下,此时正端着一盆水准备回房洗漱休息,刚路过院子就听外面传来咚咚咚的敲门声,他疑惑的停下来,听那声音还在继续,便走过去问道:“何人?”   然而外面除了咚咚咚的敲门声,再无别的,他又问了一遍,仍是无人回应,只是敲门声变得急促起来,他担心吵着别人,快步走上前,将门闩抽掉。庙门缓缓打开,首先飘进来一缕青丝,他心里一咯噔,仔细一看,不由得“咦”了一声,连忙打开门,道:“霍施主,怎么是你啊?你不是走了么,怎么又回来了?”   霍玉郎面无表情的站在门口,闻言,低声道:“在林子里迷路了”   玄慧将他迎进门,不知道怎么的,听他说话感觉怪怪的,心里头纳闷他迷路了居然还能找回寺里,不过天色已晚,又一想那林子深是不太好走,所以也没多在意,便领着他边走边道:“那你赶紧早些休息吧,大师兄这会儿还没睡,我正好去跟他说你回来了”   霍玉郎沉默的跟在他身后,眼睛在黑暗中闪过一丝诡色。当两人来到霍玉郎先前住的房间,只见屋内此时正亮着灯,玄慧轻轻叩了两下门,里面传出玄真平静低沉的嗓音。   “进来”   声音响起的瞬间,霍玉郎的眼睛一亮,快速的闪过一抹惊喜。玄慧推门而入,霍玉郎紧随其后,一进屋就见玄真正坐在蒲团之上,显然刚才正在诵经。他看见来人一愣,视线落在霍玉郎身上,脸上露出一丝不解,玄慧笑道:“霍施主在林子里走迷了,所以又折回来了,今晚先歇着,大师兄你经常在林里穿越,明儿正好将他送出去吧”   闻言,玄真点了点头,打发玄慧回去休息后才将视线重新转到霍玉郎身上,看了他半晌,才道:“我道你走了,所以才回这房间睡,既然你又回来,我把这间再给你让出来吧”   说着,他起身就准备往外走,谁知霍玉郎眉头一皱,一把抓住他的手腕,软着身子靠向他,轻声道:“别走”   玄真一愣,但随即反应过来他的举动,连忙甩开他后退一步,道:“那我将隔壁房间收拾一下,你在那儿休息一晚吧”   谁知霍玉郎一口回绝,将包袱往地上一扔,眼中饱含笑意的硬往他身上蹭。玄真哪儿见过这阵仗,连连后退,心中对霍玉郎的异常举动充满疑惑,就在霍玉郎将他抵在墙角,欲攀附上来时,他深吸口气,猛的一把将其推开,口气严肃的道:“霍施主请自重!”   霍玉郎被他喝的一愣,眼中闪过一丝不甘,随即缓缓将脸上的笑容收敛,道:“抱歉,我...我今天走了一天的路累坏了,你别往心里去,休息是吧,嗯,我这就休息”   说完,他一个箭步走到床边,往床上一躺便闭上眼睛。玄真眉头深皱,只觉得莫名其妙,但一想他也许真是累坏了,才会如此异常,便也不作多想,出门去了隔壁房间。待他一走,霍玉郎猛的睁开眼,盯着房门露出一丝诡异的微笑,他抬起手在脸和脖子之间来回抚摸,原先绷直的身体也渐渐柔软,在床上来回磨蹭,屋内的空气逐渐起了变化,烛火随之摇曳,只见他扬起手轻轻一摆,火光咻的一下就灭了,整个房间顿时陷入一片黑暗。    【零七】——击退蛇妖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进佛堂,梵音响起,佛光寺上下所有僧人聚集于此,在主持明空的带领下诵念经文。早课的经文早已熟透于心,玄真张口即来,只是此时心思却早不知飘到何处。片刻之后,端坐于上位的明空缓缓睁开眼,慈祥的目光锁定玄真,其他弟子见状皆停止诵念,一时间整个佛堂内只有玄真的声音,等他察觉到异样,猛地住口,一抬头便撞上主持的视线,这时他才终于意识到自己竟在早课时走神了!   佛堂内一片静默,玄真垂首等着主持责备,然而明空只是看了他一会儿,什么也没说。早课继续,他却如何也静不下心来。待早课结束,众弟子纷纷离去,明空把他留下。他跪在蒲团上,心里有些忐忑,像犯了错的孩子一般,不过即使如此,他面上依然平静如水,让人窥不出一丝情绪。   明空年岁过百,阅人无数,玄真又是在他眼皮子底下长大的,这孩子心思单纯,是玄字辈的弟子里悟性最高的,平日稳妥得很。此时明空见他虽然表面平静,但气息却不若往日沉稳,再加上之前的走神,哪里还看不出他有心事。沉默片刻,明空缓缓道:“玄真,因何事困扰?”   在明空面前,玄真从未有过隐瞒,只是现在他却有些犹豫了,这一犹豫便是长久的沉默。明空心中有些讶异,却并不勉强他,只道:“你佛缘深厚,有些事想必你有自己的见解,我也无需多说,去吧”   玄真一向将他的话奉为法旨,闻言默默退出了佛堂。走在回廊里,他心中一片茫然,然而这时,一个人影突然闯进视线,令他一怔。   霍玉郎远远走了过来,宽大的僧袍包裹他修长骨感的身段显得有些空荡荡,玄真看的眼神一恍,又不由自主的想起今早的情景。   玄真每日早晨几乎都在同一时间醒来,只是今早他却意外的提前醒了,至于原因,实在令他不敢回想。那时他还处在迷沌之中,将醒未醒,突然,他感觉到怀中有异,疑惑的睁开眼睛,却看到本该还在隔壁房睡觉的霍玉郎居然衣衫不整的躺在他怀里,更令他惊恐不已的是两人竟然四唇相贴!不,确切的说,是霍玉郎在吻他!这个认知令他顿时如遭雷击,瞬间清醒过来,在手忙脚乱的推开怀中人后,他脑子里简直乱作一团,连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也没搞清便抓起衣服夺门而出。   为这事他精神恍惚了一早上,才会导致刚才早课的时候走神失态。此刻乍一见霍玉郎这个罪魁祸首,着实不知该如何反应,直到人走到跟前,才猛然回神。尽管他表面上装的再镇定自若,那眼中一闪而逝的慌乱依然没能逃过霍玉郎的双眼。   “玄真师傅,早上好啊”   自从和寺里弟子混熟以后,霍玉郎一向对人直呼其名,只是玄真心思已乱,这会儿听见霍玉郎唤他,只顾惊奇这男子声音竟也能柔媚这般,倒是完全没注意这称呼上跟之前有何区别。他眉头皱起,沉着脸礼貌性的打了声招呼,便想侧身离开,谁知他刚走出一步,就被霍玉郎伸手拦住。看着横在眼前的纤细手臂,他心里蓦地一颤,早晨醒来时看到的那一幕在脑中一晃而过,他眉头皱的更紧,后退了一步,道:“阿弥陀佛,霍施主请自重,此乃佛门清静之地,切不可...切不可......”   霍玉郎嘻嘻一笑,逼近一步。   “切不可怎样?”   玄真被问的当场哑言,是人都知道切不可怎样吧!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不悦,强硬的推开霍玉郎,一言不发的走开了。而在他身后的霍玉郎却缓缓倚向回廊的梁柱,脸上露出一抹痴迷的笑,不断的扭摆身体在柱子上磨蹭,如此风/骚的模样若被人看去定然会在寺内引起轩然大波。   玄真回到房内,心中怒意已散去,只是心情仍然无法平静。他承认从第一眼开始,从救起霍玉郎的那一刻,他对这俊美男人就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可若说他动了凡心,那是万万不能的!心底涌起一股莫名的躁动,他慌忙盘腿坐在蒲团之上,急念静心咒。这一念就是一上午,当他再次踏出房门,已然心如止水,平静无波。   霍玉郎去而复返,现在却不急着走了,玄真那几个师弟得知后便相携去找他玩乐,只是一番说笑下来,都有些意兴阑珊。霍玉郎倒还是和以前一样和他们亲近,只是言辞间诸多闪烁,也没以前那么健谈了,总之给人感觉怪怪的,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几人告辞后,玄慧摸着下巴沉思,想起昨晚给霍玉郎开门时那一瞬间的感觉,不知怎么的竟冷不丁打了个寒颤。而此时的霍玉郎正在玄真的房门前徘徊,那脸上的表情犹如即将逮捕猎物的兽类一般,兴奋中夹杂着诡异。   他轻轻推开门,空无一人的房内弥漫着一股令人心安的檀香,他仰头深吸了一口,微笑着走了进去。床铺叠的整整齐齐,他缓缓靠近,眼神愈发炽热。当指尖触到冰凉的竹枕,他兴奋的浑身猛的一颤,随即翻身上床,迫不及待的将玄真盖过的被褥紧紧裹在身上,急切的嗅着上面玄真残留的气味。他越来越激烈的扭摆身体,脸上的表情也越来越迷醉,甚至发出撩人的呻吟声。此时他早已意乱神迷,完全忘记这房间的主人随时可能回来。就在他浑然忘我的汲取室内属于玄真的气息时,空气中突然出现了一丝异常的波动,只见他身下的床板快速的闪现一缕光芒,紧接着又一闪一闪,当他终于察觉到异样,猛地睁眼一看,整个床板竟都闪烁着耀眼的金光!他心下大惊,一个鲤鱼打挺就要蹿下床去,只是当离开床的那一瞬间,金光大盛,在空气中突然出现了一道屏障,猛的将他弹回床上。此时他慌乱不已,早没了进来时那份胸有成竹的气势。就在这时,敞开的房门前出现了一道身影,他定睛一看,顿时惊得面容失色。   玄真看着被困在床上的霍玉郎,眼中闪过一丝怜悯。他缓缓走向床边,看着一脸不敢置信的霍玉郎道:“还不现出原形?”   闻言,霍玉郎眼神一黯,片刻后,突然哈哈大笑,只是声音再不是霍玉郎那爽朗的清脆男音,而是属于女子的柔媚嗓音。只见金光屏障内突然冒出一阵青烟,紧接着,出现了令人不可思议的一幕,只见原本哈哈大笑的霍玉郎仿佛瞬间失去神智一般软倒在床铺上,而青烟渐渐显出形态,随着形态的清晰青烟也渐渐稀薄,当青烟彻底消失,那形态也露出了真面目,竟是一条花斑巨蟒!   数日前的情景在脑中闪过,玄真看着床上扭摆的巨蟒缓缓道:“原来你已修炼成精,为何不在山中继续修炼,却跑出来为祸人间?”   巨蟒的视线始终缠在他身上,其中饱含的痴迷令他微微皱眉,巨蟒察觉到他表情的细微变化,蛇身一僵,幽幽道:“你是怎么发现的?”   玄真轻叹了一声,他早该想到,深山老林中不乏修炼成精的妖物,而佛光寺是千年古刹,精怪抵不住这寺中浩然正气,难以接近,但是若附身凡人,便能隐去妖气,神不知鬼不觉的混进来。看来还是他考虑不周,让霍玉郎只身一人离去,想必就是在穿越丛林的时候被这蛇妖附身了。起初他也并未想到此处,只是霍玉郎为人虽然有时轻浮了些,但毕竟是个爽朗男子,而自从昨夜归来后,却总无意间做出一些妖娆姿态,实在跟之前的秉性格格不入,再加上今早那一番放/荡作为,更让他觉得古怪至极。早上念完静心咒,他平静下来后便觉出蹊跷,仔细一思索,心里就有了底。察觉到霍玉郎在他屋外流连,他心中一动,于是临出门前在房里施了禁身咒。刚才躲在暗处瞧见霍玉郎果然进了他屋子,待人滚到床上后,他才催动咒术,一举将人擒住。   巨蟒没有得到回应,眼中闪过一丝哀怨。它是在山林中修炼的花斑蟒蛇,一年前,在它终于能够幻化成人的那天,它看见了一个进林子采药的和尚,那是它化成人形后见到的第一个人。那人长得十分俊秀,它不知不觉就看的入迷,直到那人采完药离开才回过神。之后,它又见过那人几次,有时是采药有时是路过,就在这不知不觉间,它就把心沦陷了。它每天都期待着能见到那人,甚至想跟他日夜相伴,只是,它是妖,它进不去那人所住的寺庙,连靠近都不能,它只能躲在暗处,在那人出现时远远的看一眼。然而就在它绝望的以为只能这样默默的看着他时,他却突然出现在它面前,他一袭青白袈裟,执棍挡住它欲吞下野兔的嘴,对它说:“上天有好生之德,放过它,你且离去吧”。他永远不会知道那一刻它有多么惊喜,比它幻化成人的那天还要高兴。但它知道凡事不能操之过急,即使它非常想直接化成人形跟他表露爱意,却担心吓到他而没有那么做。之后它看见他救走了一个昏迷的俊美男人,那男人真是好看,连它都忍不住赞叹,再之后,在它苦思冥想了很多天之后,那个被他救走的男人却突然只身一人出现在了林子里,它知道它的机会来了!于是它附身在这个好看的男人身上光明正大的走进了这座一直以来令它望而却步寺庙。它打定主意要使尽浑身解数一步步引诱那人,将他彻底占为己有,只是,它才刚开始展开行动,事情竟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它的心意还没有得到回应!它不甘心!   玄真见巨蟒的眼神瞬间万变,担心它会伤害还在昏迷中的霍玉郎,便谨慎的观察着它的一举一动。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串急促而凌乱的脚步声,玄真回头一看,就见明浩带领着一众弟子气势汹汹的来到了门前。   “啊!”   玄光一眼瞧见床上的巨蟒,骇的惊呼一声,其他人倒没这般失态,只是脸上的表情都很凝重。明浩走到玄真身边,道:“我察觉到寺内有妖气,带人一寻竟寻到这里来了”   他看到和蛇妖一起被咒术困住的霍玉郎,哪里还不知发生了什么。玄慧看到这情景,也明白过来,不禁自责,不过此时救人才是正经的,安定心神,他跟着众师兄弟来到床前,双手合十,在明浩的带领下,开始诵念净身咒。靡靡佛音顿时在狭窄的空间内回荡,巨蟒猛的一震,眼中闪过一丝惧怕,随即扭动蛇身以头疯狂的撞击空气中的金光屏障。众人一惊,暗道不好,这蛇精被刺激的发狂,这样横冲直撞,难免误伤到霍玉郎,眼见它粗壮的尾巴即将扫到霍玉郎,玄真突然大喝一声“撤!”,只见金光屏障瞬间消失,紧接着他一掌袭向蛇腹,并眼疾手快的将霍玉郎拖入怀中,所有动作一气呵成,只眨眼的功夫,然而即使这样,巨蟒还是逮着了空挡,剧烈的扭动蛇身腾空而起,嗖的一声便从众人头顶蹿出门外,转眼便消失无踪。   众人眼见再追已是为时已晚,只得作罢。玄真将霍玉郎重新放回床上,查看了一番,发现只是昏迷并无大碍,这才放下心来。    【零八】——出寺相送   霍玉郎昏迷了两天,醒来时还有些魂不附体,愣是半晌没搞清自己身在何处,直到看见在墙角打坐的玄真,才想起这是在哪儿。正纳闷自己怎么又回来了,就听外面传来一阵骚动,轰的一下门被撞开了,几个小和尚伸头张脑的往这边走来,在他们争先恐后的慰问下,霍玉郎一头雾水,求救的看向一边气定神闲的玄真。   “你们安静点,不要打扰霍施主休息”   玄真一出声,屋子里立马安静下来,不过最小的玄光还是不甘心的嘟囔了一句。   “他都睡两天了”   结果被玄真严厉的眼神一扫,下面的话全咽进了肚子里。几人跟霍玉郎又说了几句,并示意晚点再来看他,才磨磨唧唧的离开。等人一走,霍玉郎立马逮着玄真问个清楚,听完了事情始末,他背上出了一层冷汗,半晌没吱声。   玄真见他小脸惨白,显然是吓坏了,心里有些不忍,便走到床边坐下,拍拍他肩膀,安慰道:“事情都过去了,那蛇妖想必也不敢再来,你且放宽了心在寺里再住几天,想走的时候,我便送你离开,保证护你周全”   霍玉郎沉默的点了点头,心里却十分忐忑,一想到曾被蛇妖附体就觉得毛骨悚然。   这事算是告一段落,主持听闻霍玉郎醒来,隔天便召集全寺僧人到佛堂,将霍玉郎围在中间为他诵经祈福,安抚元神。这一番折腾,霍玉郎又在佛光寺住了几日,人也渐渐恢复了精神。他是跳脱惯了的,眼看没再发生什么事便放下心来,就又变得生龙活虎。寺里人待他还和以前一样亲切热络,只是,有一件事却让他非常在意,他发现自这次醒来后,玄真待他的态度较之前有些微妙的转变,倒不是说不好,正相反玄真现在待他太好太客气了,客气的反而让他感觉疏远。好几次他都差点忍不住想问一声为什么,可话到嘴边了,一看玄真那个谨慎客气的德行,顿时就觉得十分挫败,索性什么也懒得说了。   他这边心里郁闷纠结,却不知玄真这阵子也伤透了脑筋。他醒来后对于被蛇妖附身那两天发生的事情全无印象,可玄真却记得清清楚楚,尤其那个早晨醒来时发生的事,始终在脑海中挥之不去。现在玄真一看到他就会不由自主的想起两人四唇想贴的画面,那触感仿佛还留在唇上,鲜明的令人心悸。纵使明白那只是蛇妖的诱/惑,可身体却确确实实是霍玉郎的!   玄真时刻谨记自己是出家人,四大皆空,可是一遍又一遍沉思后,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定力不够,对霍玉郎产生的所有感觉,实已超越了萍水相逢。主持曾对他说过,佛门本无禁忌,重在修心,可若是心乱了,是否处处皆是禁忌?他不知道,也没有勇气去求解,唯一能做的,就是为自己的心建起一道围墙,果断的将一切杂念阻隔在外。   霍玉郎不知自己已经成为别人心中的罪恶之源,耿耿于怀了数天之后终于忍不下去了,在一个偏院里将玄真堵在回廊上。两人四目相对,玄真率先移开了视线,语气平静的跟他打了声招呼就要从他身边绕过去,只是他打定主意要问个究竟,哪能那么轻易就让人离开。   “你最近怎么了?”   左右是走不过去,玄真暗叹了口气,缓缓道:“一切安妥,有劳霍施主费心”   闻言,霍玉郎眉头立刻就皱了起来,语气也变得不耐烦:“少来,你说你是不是最近有心事?还是...”   顿了下,他脸上显出一丝忐忑和疑惑,试探的问道:“还是说......我被蛇妖附身的时候做了什么事惹到你了?所以你才疏远我”   玄真心里一震,眼中快速的闪过一丝异样,但马上就被掩饰的无迹可寻,依然平静的跟霍玉郎道:“没有的事,贫僧乃出家之人,待人待物一视同仁,霍施主不必耿耿于怀”   这话说的霍玉郎心头火蹭蹭往上蹿,玄真从头到尾都气定神闲,一派平和,且这话中之意让人找不到半分不妥,可他就是听的不舒坦!奈何他也不是无理取闹的人,只能憋一肚子闷气。可他不知道,玄真这会儿表面波澜不惊,心里却已经翻江倒海,不由自主的揣测他心思,猜想他是不是记起些什么有的没的,一思及此,更觉得无法面对他,只想赶紧离去。不过玄真倒真是想太多,霍玉郎只是随口一问,完全没想到那方面去,只以为是被蛇妖附体的时候做了什么将人惹恼了,他还琢磨着,若真是那样,顶多忍一忍让人出出气就是了。只是他忘记了一件事,若玄真生他的气,那就是对他不理不睬了。   两人心思百转也只是一眨眼的功夫,霍玉郎问不出话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交流,可是又不甘心就这样放他离开,一时间傻站在那儿不知所措。玄真见他仍然挡在身前,也不好真的甩手离去,只能这样僵着。也不知过了多久,霍玉郎终于受不了这令人烦躁的气氛,率先让开了道儿,玄真快速看了他一眼后,目不斜视的往前走,就在即将擦肩而过的时候,霍玉郎还是忍不住开口问了句:“我们算是朋友了吧?”   玄真脚下一顿,缓缓道:“当然”   闻言,霍玉郎咧嘴一笑,扬声道:“那好,有你这句话就够了,这次不管我有没有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那都不是我本意,以前有什么不对的我跟你道歉,你也别跟我计较了,我霍玉郎没什么本事,但绝对讲义气,不会亏待朋友,以后有用得着的地方你尽管说,就是烦了闷了聊个天什么的我也奉陪”   他说的豪气万丈,也真心实意,玄真眼睛直直看向前方,抬起脚沉默的走了,只是身后霍玉郎那爽朗的笑声却久久不散。   玄真以为这事不再提,就这样不了了之了,可到第二天,他才发现自己的想法有多天真。霍玉郎的确不再纠结此事,可却一逮着机会就缠上来问东问西,简直想把他祖宗八代都问个仔细,一旦他沉默或摆出拒人千里的姿态,那人便会搬出在回廊里说的那段,总之就认定了两人是朋友,应该无话不谈,最后实在没法儿了,只能尽量躲着。霍玉郎将他的所有反应看在眼里,觉得十分有趣,也算是看明白他是个什么人了,虽然性格沉稳,平日里一派老成严肃的样儿,但终究是从小长在寺庙里,没接触过外面的花花世界,心思实在单纯的很,让人忍不住就想逗弄逗弄,当然,霍玉郎也的确这么做了,只是没敢太过分,不然玄真可真生气了。慢慢地,玄真也总算意会过来了,可对着霍玉郎又实在生不起来气,只能自个儿憋在心里郁闷。   日子过的飞快,一晃眼又过了半月,霍玉郎虽然每天逗玄真逗的有点儿乐不思蜀,可心里终究还是惦记着爹娘和生死未卜的小四,找了个时间就跟玄真说了想要离开的想法。玄真闻言只是一愣,压下心中莫名的浮躁,便立刻表明自己会将他护送到山脚的小镇。   离开前一晚,两人都莫名其妙的失眠了。霍玉郎在床上翻来覆去,乱七八糟的情绪在心里头翻腾,他也搞不清自己在想些什么,就觉得惆怅,觉得烦躁,要说离开了舍不得吧也的确有点儿,可也不至于这样啊,思来想去也没得出个结果,只能继续翻来覆去。而玄真在隔壁房间打坐诵念了一整夜,只是这最后成效就不得而知了。   第二天天一亮两人就不约而同的出了房间,在门口相遇,看到彼此眼下的青黑,心里蓦地涌出一阵难言的情绪。察觉到气氛变得稍微有些古怪,玄真率先撇开视线跟对面的霍玉郎打招呼。霍玉郎在他略显沙哑的嗓音中堪堪回神,下意识的关心道:“嗓子怎么了?不舒服么?”   玄真脸上瞬间闪过一丝古怪的神色,随即道:“没什么,可能......可能昨晚着凉了”   说完,他心虚的侧了侧身避开霍玉郎的视线,明知出家人不该说谎,可嘴一张开就下意识的避开了失眠的事。霍玉郎也没多想,强打起精神去跟玄真的师弟们道别,玄字辈的都住在这院里,一圈转下来也没多大工夫。去饭堂吃了早饭之后,他便拎着一包袱干粮跟玄真一起去向明空和明浩道别。这一回有玄真跟着,大家伙儿也都放心,离别时的气氛还算不错,没有多少惆怅。   再次走进这片树林,霍玉郎感觉挺不自在,虽然事情已经过了半个多月,而且那蛇妖也再没出现过,但他心里总还是有些耿耿于怀。玄真看他亦步亦趋的跟在自己身边,一脸戒备,不由感到好笑,不过转念一想也就觉得能够理解,毕竟这事对他来说太过离奇了。   霍玉郎比一般汉子都娇气的多,玄真迁就着他走一阵歇一阵,两人到傍晚时分才终于走出林子。看到呈现在眼前的繁华小镇,霍玉郎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仿佛经历一番轮回,再世为人。   离别在即,两人站在小镇入口四目相对,谁也说不出那句再见,因为此次别过,真不知何时能够再见。身边不时有人路过,忍不住对他们投以好奇的眼光,最后还是霍玉郎憋不住了,啧了一声,道:“这感觉真奇怪,别傻站这儿了,你回去吧,再晚天就要黑了”   玄真木讷的点了下头,却迟迟不肯离去,见状,霍玉郎心中一动,低声问道:“你......你是不是特舍不得我走啊?”   玄真一愣,意识过来他问了什么,顿时觉得一阵心慌意乱,尽管极力掩饰,可表情仍然有些不自然。不过幸好现在天色已经暗下来,霍玉郎也看不真切他的脸,只是过了一会儿听不到他回应,心里一阵尴尬,却也不想承认自个儿自作多情,不禁羞恼起来,嗔道:“什么啊,好歹朋友一场,说句舍不得又怎么样,假正经!”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这句“假正经”可是戳到玄真心窝子里去了,让他顿时脸色一白,僵硬的道:“霍...霍施主休要胡言乱语,贫僧就送到这儿,就此别过!”   说完,他转过身就急忙忙往回走,霍玉郎再想叫他已是来不及。望着越来越远的背影,霍玉郎真想逮自己抽一嘴巴,这嘴真欠!   作者有话要说:嘿嘿,再来一发~    【零九】——冤家路窄   直到玄真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里,霍玉郎才不情不愿的叹了口气,再转过身时,已是华灯初上,他怀着一丝落寞和回归尘世的雀跃走进小镇。   当初他掉下悬崖时身上穿的衣服早就脏破不堪,这段日子以来他都是穿玄真给他的旧僧袍,现在也不例外,虽然朴实无华的僧袍无损他的俊美,但他这般打扮走在街上还是引来不少路人侧目,纷纷向他投来即惊艳又好奇的目光。这对他来说无关痛痒,所以他悠闲自在的走在青石板路上,越往镇子深处走越觉得热闹,最后他在一栋富丽堂皇的小楼前停了下来,看了一眼匾额上题的‘青山客栈’四字,他猜想这以小镇名字命名的客栈估计算这地方上顶不错的了。霍玉郎他爹是岩丹城里排的上号的有钱人,他从小到大就没为钱财的事儿犯过愁,向来是想吃什么吃什么,想买什么买什么,和那群狐朋狗友出去吃酒玩乐时经常请客不说,就是对窑子里的姐儿们也从不吝啬。站在门前看了一会儿,他忧郁的叹了口气,想到包袱里佛光寺僧众们给他塞的那点碎银,别说慷慨挥霍,现在就连进这客栈吃一顿饱的都成了奢侈。不过他也算是个豁达的,心想好歹在深山老林里憋了这么久,现在终于回到这有酒有肉的花花世界,今晚怎么都得满足一下自己的口腹之欲,最多不点太贵的东西就是。这么想着,他已经抬脚进了客栈。   店小二见有客人进门,连忙堆着谄媚的笑脸迎上来,不过在看清霍玉郎的长相和穿着打扮后,脸上表情有一瞬间变得复杂,然毕竟是阅人无数的店小二,看人识眼色的功夫早练的炉火纯青,立即就恢复笑脸将人引到二楼靠窗的一个空桌前。霍玉郎坐下来将包袱往桌上一甩,店小二就殷勤的问他要吃点什么,他随口说几个以前常吃的菜肴,但一张嘴就后悔了,以他现在的财力根本吃不起那些!连忙喊住欲奔去备菜的店小二,在小二疑惑的目光中他尴尬的换了几个普通菜色。等小二离开了,他摇摇头讪讪苦笑,落到现在这种境地,谁想得到呢。在等待的时间里,他抬头打量这间客栈,和进来前预想的差不多,富贵俗气。视线在周围扫了一圈,他手撑着下巴百无聊赖的往窗外看,从二楼看下去,街上人头攒动,这阵子看惯了寺里和尚的光头,乍一看到这么多带头发的脑袋还真有点说不出的别扭。   不知不觉,他又想起了玄真,以及最后玄真离开时那明明慌乱却硬要假装镇静的模样,情不自禁的发出一声嗤笑。突然,他翘到一半的嘴角猛的僵住,瞳孔一阵急缩,视线死死盯住街上一处。客栈斜对面是一家门庭若市的青楼,楼阁上的红纱绿帐随风在空气中风/骚的飘摆,诱惑男人跨越禁忌的围栏。只是霍玉郎对这些都视若无睹,眼中只有那门前左拥右抱的猥琐男人,那张脸,化成灰他也认得!   嚯的一下站起来,身后的椅子被带倒发出巨响,令二楼的客人不约而同的看过来,只见他脸色煞白的朝楼下狂奔去,在楼梯口撞翻了送菜上来的店小二,可他脚步丝毫不减,反而更加急乱,完全没听到身后小二的叫喊,他跑出客栈后就向着斜对面的青楼奔去。越跑越近,他表情也越来越凶狠,眼中充满了恨意!终于来到目标的身后,他大吼一声,咬牙切齿的用尽全力撞上去。正在寻欢作乐的猥琐男人冷不丁被猛力撞击,连惊呼都来不及就狠狠摔了出去。霍玉郎稳住踉跄脚步飞快的走到被自己撞飞的男人面前,根本不给他爬起来的机会就抬脚狠狠跺去,用力之猛险些让他自己也摔倒。男人在地上发出惨叫,刚才被他搂在怀里的两个窑姐儿也被这一突变吓得发出尖叫,立刻引来围观。没一会儿,一阵吆喝声从人群中传来,接着就见几个长相凶恶的汉子挤开人群走了过来,待看清眼前情景,当场就毛了,其中一个操着一嘴粗鄙脏话上去一脚踹开还在疯狂跺人的霍玉郎。霍玉郎以比刚才被他撞飞的男人还猛的架势飞了出去,狠狠摔在青石板地面上。那个被突然殴打的猥琐男人被赶来的同伴扶起来,哎哟哎哟的叫个不停,嘴里连连咒骂。霍玉郎咬着牙想从地上爬起来,只是才撑起一只胳膊就立刻被人一脚踹翻。然而此时他已被恨意左右,仅存的一点理智不断提醒他,这些人......这群畜生,就是害了小四的人!   在惨烈暴行来临之前,他凭着心中那股恨意硬是从地上爬了起来,抬起头,目光如利刃般狠狠射向正向他靠近的几人。而原本准备对这莫名其妙来挑衅的家伙还以十倍颜色的几人待看清霍玉郎长相后皆是一愣,而那个被打的男人最先反应过来,惊呼一声,指着霍玉郎怪叫道:“是他!”   其余几人也被这一声怪叫唤回神来,无不惊恐的看着霍玉郎,甚至有人指着他连叫有鬼。当日他们亲眼看着霍玉郎跳下悬崖,原本只是想劫财的几人心中都有些耿耿于怀,以至于最近都很少犯案,而现在这人却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实在让人难以置信且毛骨悚然。不过这几人平日作恶多端,对鬼神也不见得十分敬畏,很快便发现了蹊跷,待证实霍玉郎是人非鬼后,眼神立刻变得凶恶起来。   一时的恨意使霍玉郎做出了冲动之举,在几个仇人逐渐变化的表情中,他的理智也渐渐回笼,想起当日在悬崖上的遭遇,愤恨之余难免心有余悸,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而那几人却更快的向他逼近。四周的人都被几人恐吓走,只敢远远围观,原本热闹的青楼门口现在只剩他们这几个人。   霍玉郎有点后悔,但是看到这些人时心中的恨意根本抑制不住,眼下看到他们逼近,除了在心中诅咒之外只能祈祷出现奇迹。他根本不是这些人的对手,刚才也只是趁其不备才将那人撞倒,现在别说他们几个一起,就是其中任何一个也绝对能够轻易将他摆平。一边戒备的往后退一边飞快寻找脱身的机会,可以眼下这种情形,根本是不可能!   久违的绝望又从心底蹿出来,他咬牙忍住欲夺眶而出的眼泪,脑中走马灯似的闪过他爹娘的脸,小四的脸,柯良的脸,以及佛光寺众人的脸,最后是玄真的脸。他不禁想,若他被这几人打死,在他这短短二十年的人生里,或许只有在佛光寺的这段日子才是最真实,最快乐的。一阵拳风迎面袭来,他绝望的闭上眼等待随后而来的疼痛,然而就在拳头即将沾到他脸颊的那一瞬间,突然停了下来,同时伴随着一道声音:“慢着!”   对霍玉郎挥拳的人明显错愕了一下,看向阻止他的人,不耐烦的问:“怎么了?”   霍玉郎没有睁开眼睛,他认得那个声音,那个让他恶心到反胃的畜生,就是刚才被他撞倒狠跺的男人,就是当日在山道上轻薄他的男人!   才挨过打的男人打落同伴搁在霍玉郎面前的拳头,嘴里发出桀桀的怪笑声,看着霍玉郎的眼神也充满了恶毒和毫不掩饰的淫/秽,压着嗓子缓缓道:“这么俊的一张脸,打坏了多可惜啊”   而与此同时,他却猛的一拳揍向霍玉郎的腹部,狠劲十足。   “唔!!”   霍玉郎只觉腹部一阵剧痛,五脏六腑仿佛都绞在一起,在男人收回手后,缓缓倒下。这时,他终于睁开了眼睛,躺在地上用尽仅存的力气瞪向男人,如果眼神可以杀人,男人早被千刀万剐了!面对他吃人般的视线,丝毫不感到威胁,男人冷酷的勾起嘴角,一脚狠狠踩在他腰上,道:“敢打我,老子就好好跟你玩玩儿,上次算你命大,今儿老子要玩不死你就他娘的给你舔/屁/股!”   说完,弯腰一把抓住霍玉郎的头发把他直接拎了起来。霍玉郎早已脱力,只能任由男人将他半拖半拽的带走。头皮传来的疼痛令他咬破了唇,滚烫的血沿着嘴角一路划过下巴滑过脖颈,最后滑进衣领里,将素净的僧袍染红。   目睹这一切的人皆心生不忍,但见那几人凶神恶煞一般,谁也不愿走出来见义勇为,只能在心里为他惋惜。极度的难堪和憎恨让霍玉郎双眼充血,脸色如死灰般骇人,此时,他只盼死后化为厉鬼,然后将这几人生吃活剥,让他们不得好死!   不知道自己被这么拖了多久,终于停下时,他被男人狠狠的甩到地上,闷哼一声,他狼狈的仰面瘫着。早已入夜,月亮高高的挂在空中,仿佛嘲笑他的苟延残喘一般愈发皎洁。原以为万念俱灰的他突然感到无比的愤怒,一股力量油然而生,让他腾地一下从地上蹿起来,往身边最近的人身上撞去。那人被他这突然一击撞倒后愣了一下,但很快就反应过来,立刻暴怒的将他踹开,随即便是一阵拳打脚踢。这些人粗糙鲁莽,拳脚落在他身上如铁锤般沉重,极度的疼痛令他终于崩溃的痛哭出来,扯开嗓子嚎叫,不停的诅咒谩骂,仿佛这样做便可以减轻身上的痛楚。   许是他的声音太过凄厉,落在身上的拳脚渐渐少了,最后暴行停止时,他仍然是仰面躺着,视野里只有天空的满月。他还有意识,知道这里是一块空地,耳边还能听到沙沙的声响,也许附近还有个树林。但是,这一切都无所谓了,不管这些人要对他做什么,了不起就是烂命一条。他始终都没有低头向这些畜生开口求饶,他是霍玉郎,哪怕是死他也是个骄傲的男子汉!他抽搐的不断呜咽,他的恨,他的委屈,他的不甘,全化作眼泪流出来,顺着眼角流进头发里,蜇的受伤的头皮一阵一阵的疼。   脑子越来越混沌,眼皮越来越重,他看着头顶越来越模糊的月亮,心想这就要死了吧,想不到,还是死在了这群人手里,想不到,居然是这样死去.......   忽然,空气中传来惊呼声,紧接着又传来几声气急败坏的咒骂,其中还夹杂着不知道是谁发出的惨叫。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觉得自己很累,累的快要连呼吸的力气都没了,而这时,一股力量将他拉了起来,他还没来得及弄清发生了什么事,就跌入了一个充满熟悉气味的怀抱。那是他喜欢的,令人心安的禅香。意识到这一点,他身子猛的一颤,一股从未有过的悸动从内心最深处缓缓蔓延,他很想紧紧抱住这个怀抱的主人,一直抱着,然而就在他想要抬起手臂的那刻,一阵强烈的眩晕毫无预警的袭来,令他瞬间失去意识陷入黑暗。   玄真脸上的表情十分冰冷,感觉到怀中人陷入昏迷,他无法抑制心头的阵阵钝痛。只有他自己知道,刚才在附近听到霍玉郎那凄厉的哭嚎时,原本只是略显浮躁的心蓦地一紧,那是前所未有的感觉,陌生的令他感到可怕,然而在看到霍玉郎遍体鳞伤的躺在地上时,他只怕自己再来晚一步。若不是因为不放心而中途折返,后果真的不堪设想!   刚才被他逐个招呼的几人缓过来,感觉到他无言的愤怒,却丝毫没有收敛,怒气冲冲的围攻过去。玄真拳脚功夫再好,但双拳难敌四掌,刚才他和霍玉郎先前一样是出其不意,才会暂时占上风,但是很快就被攻的节节败退。他护着霍玉郎,瞅准了周围环境不断寻找退路,只是渐渐的,他也很难再维持镇定,开始慌不择路,眼见那几人越来越逼近,他只顾咬紧牙带着霍玉郎逃跑,根本没看清前方的路况,就在他寻找下一个落脚点准备再次施展轻功时才惊然的发现两人已置身半空,还没来得及反应便只觉身子一重,直直的往下坠落!    【一零】——被困谷中   下坠的速度越来越快,凌厉的冷风在耳边呼啸,此时此刻玄真也没了往日镇定,失去平衡的身体只能紧紧抱着霍玉郎等待即来的命运。也不知就这样过了多久,他几乎要以为这一切没有尽头。突然,一道诡异的气流从下方袭来,很快将两人包围,这一突变令玄真一震,因为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渐渐摆脱失衡状态,他甚至能轻松的立着,仿佛站在平地上一般。   月光下的景物飞快在眼前闪过,他谨慎的屏住呼吸,集中精神在周围探寻,没多久便感应到一丝除他和霍玉郎以外的气息,他一怔,为那份隐约的熟悉感而困惑不已。不过眼下也容不得他多做思考,尽管稳住身形,但他们依然在往下坠,之后迎接他们的很可能是粉身碎骨,这个认知让他慌乱了一阵,倍感无奈。倒不是怕死,而是觉得遗憾,漫漫人生路,不想竟只走了二十载就到了尽头。他抱着霍玉郎的手臂下意识收紧了一些,与其说为自己,倒不如说是为霍玉郎感到可惜。这个俊美绝伦的男子,虽然有点痞有点不像话,可他大好年华,本就是肆意妄为的时候,如今却落得这般下场,着实令人不忍。   就在他胡思乱想,即将绝望的时候,下坠的速度突然明显变得缓慢,下一刻,他的双脚已经接触到一片硬实,等他反应过来,围绕在他们周身的诡异气流已悄然消失。压下心中复杂的思绪,他试探的用脚往下踩了几下,又走了几步,这才终于确信已经站在了地面上。头顶的月亮被云遮住了一半,他借着微弱的亮光往四周看了看,满眼都是长的埋没小腿的花草,被风一吹如海浪般一起一伏,他甚至能闻到沁人的芳香。现在是夜里,他看不清这地方的全貌,但光看眼前这光景便能想象到这处的美妙。在深山老林活了二十年,他还从不知道附近有这样一处地方,当下觉得十分奇妙,不过自己这些年基本都在佛光寺内,就算出寺也不过是在林子周围的一带地方活动,最远也就是穿过林子到山脚的青山镇上,这样一想便觉得自己大惊小怪了。   抱着霍玉郎在附近饶了一圈,没找到能够栖身的地方,见人一时半会也醒不过来,夜又已深,他索性就在这花海中席地而坐,将霍玉郎放平躺在地上,又脱下身上的僧袍给霍玉郎御寒。看了眼身后高不见顶的岩壁,他心中的疑惑又冒了出来,之前要不是有人暗中相助,他和霍玉郎此时想必已经去见了阎王,一想到那股略显熟悉的气息,他不禁皱了皱眉,这会儿再集中精力却怎么也感应不到了,想来是离开了。无奈的轻叹一声,他低头看向躺在他腿边的霍玉郎,刚才着地之后他就立刻检查了霍玉郎的伤势,身体并无大碍,只是内息很紊乱,多半是受惊过度导致的,思及此,他看着霍玉郎的眼中不免多了几分怜悯,这么粉雕玉椓的一个人,生来就该是娇生惯养的,可现在却接二连三的遭受苦难,莫非真是红颜多劫?   霍玉郎精致的容颜沐浴在清冷的月色中,乍一看仿若人间仙子,美的惊心动魄,当触及到他颊边柔软细腻的肌肤,玄真才猛然惊醒,他不知所措的看着自己不自觉抚摸霍玉郎脸庞的手,心中一片混乱。   凉风徐徐,耳畔不断传来花海起伏的沙沙声,玄真紧闭双眼,一声急似一声的诵念,想要借此将心魔扼杀。   当他再睁开眼,强烈的日光令他本能的将眼睛眯起,半晌才适应。昨夜的记忆回笼,他下意识寻找霍玉郎的身影,然而之前霍玉郎躺着的地方却只剩下一件单薄的僧袍,他一愣,正要起身去找就听见不远处传来一声“唉哟!”,他立马认出这正是霍玉郎的声音,连忙站起身往声音传来的地方奔过去。   在岩壁的另一面看到仰面躺着的霍玉郎,见他浑身狼狈,精神却是不错的样子,玄真暗自松了口气,边扶他边问:“怎么了?”   问话间,他发现霍玉郎细嫩的手指被刮伤多处,心中蓦地一阵烦躁,下意识就想将那双手握在手心里护着,可不等他有所动作,霍玉郎已经挣脱他的手,指着头顶道:“你看!我找到离开的路了!”   玄真一愣,抬头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只见这面岩壁是倾斜的,表面凹凸,可让人攀着岩块往上爬。白天里再往上看,便隐约能看到顶端,更让他确定昨晚实属他们福大命大得了贵人相助,否则从这么高的地方掉下来不可能还有命活。再转头时,正好对上霍玉郎的笑脸,他心头一跳,猛的想起刚才的那股冲动,不禁庆幸被及时转移了注意,才避免陷入难堪的境地。   霍玉郎可不知他心里这些三五七九的,一心只为找到出路而兴奋不已,就连身上的伤也不觉得怎么疼了。之前醒来他发现自己躺在花草堆里,而玄真坐在他旁边,看样子是睡着了。昏迷前的记忆让他痛苦了一阵,但很快他就发现他们正身处一个长满野花的山谷之中,这让他不得不收拾起心情,眼下他们还活着,那就得想办法走出去。   两人在岩壁前站了一会儿,刚才雀跃的心情渐渐冷却。他刚才只道能顺着岩壁爬上去,可这会儿再看才意识到这是件多么困难的事情,且不论这岩壁陡峭高耸,就两人目前的身体状况而言,即使攀爬也很难能坚持爬到顶上,玄真或许还可以,可他就实在难说了,刚才试着往上爬结果只爬了一小段便撑不住摔下来了,若他们就这样往上爬自己难免会拖累玄真。这样思来想去,他本来就苍白的脸色更白了几分。玄真自然看出他的心思,不动声色的打量起周围环境,不知名的野花在阳光下摇曳生姿,他脑中突然灵光一闪,道:“你瞧这里花草茂盛,附近肯定有活水,我们找到源头,顺着它走一定能走出去”   闻言,霍玉郎沮丧的心情顿时好转,看着玄真的目光充满敬佩。他看着玄真被阳光镶了层金光的侧脸,心里一阵莫名的骚动,这感觉,有点像他昏迷前的那刹那,但又有点不一样。这时,玄真突然转过脸,正好撞上他来不及收回的视线,两人心中皆是蓦地一怔。霍玉郎首先别开脸,清了下嗓子,有些底气不足的道:“那个......谢谢你,你又救了我一次”   玄真想说这没什么,可又怕一张嘴就泄露了自己紧张的情绪,便只随意的点了下头,连忙往前走,想要抛开心中莫名的鼓噪,集中精神来找水源。霍玉郎看着他急切的身影,心底忽然涌出一股失落,却又说不清是因为什么,拍拍脑门,他只当被人揍傻了,不然怎么会莫名其妙的犯痴呢。   玄真捡回僧袍穿上,两人一前一后在花丛里走着,只是霍玉郎到底是个身娇肉贵的,再加上昨晚上才被那么一顿折腾,没多久就撑不住了,一屁/股赖到地上,直嚷嚷累死算了。无奈,玄真只好陪他歇着,可是看日头渐渐越升越高,眼见就正午了,心知不好再耽搁,思衬了会儿,便背对着他蹲着,道:“上来,我背你”   霍玉郎一愣,看着他比自己结实宽阔的肩背,脸竟然莫名其妙的烧起来。玄真蹲了片刻不见后面有动静,疑惑的转过头,就看见他捂着脸一副火烧火燎的样儿,心里一紧,以为他有什么不适,连忙问:“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不舒服?”   被他这一问,霍玉郎只觉得脸上烧得更厉害些,咬着嘴唇在心里哀嚎,大骂自己是个没出息的,竟然瞧着个和尚瞧的脸红心跳,真是丢脸丢到祖宗坟里去了。玄真哪知他这些心理活动啊,只见他支支吾吾的埋着个头,恨不得将脑袋塞进裤裆里,心里更加担心,急切的问长问短。霍玉郎都快被他问哭了,头一次觉得玄真这么罗嗦,嫌弃的不得了,最后实在没辙了,突然急中生智道:“你......你别管我!我就...我就憋着尿呢!”   说完,他一把推开玄真,只觉这老脸是彻底没了。玄真冷不丁被他一推跌坐到地上,又听他这话,脸上顿时一僵,也渐渐泛起不自在的晕红。霍玉郎见他只顾愣看着自己,更加羞愧难当,忍不住咬住下嘴唇,玄真回过神来见状,以为他是不好意思当自己面解手,后知后觉的“哦”了一声,支吾道:“我,我转过身,你...你请自便”   待他转过身,霍玉郎无声的抽了自己一嘴巴子,不过总算是糊弄过去了,至于丢脸什么的他也无所谓了,全当他不要脸吧!只是他现在也不急,可话说出来了,至少得做做样子,想着他转身往另一边走去,他算计好了,走得远些,他只要装个样子,玄真哪能知道他尿没尿。他这边乱七八糟的一顿想,玄真可比他单纯多了,就觉得自己刚才有些唐突了,但出家人向来看得开,随着霍玉郎的离去,刚才那尴尬的感觉也渐渐消失了。   霍玉郎来到一处深丛,这边花草长的特别旺,直没了他的腰。他转头看了看和他有些距离的玄真,见玄真依然背对他,这才偷偷松了口气。原地站了一会儿,他琢磨着差不多是该尿完的时候了,便准备走回去,只是刚抬起脚,身后突然传来一阵细微的响动,同时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感觉让他没来由的打了个寒颤,可等他转头看时,除了满眼的花草,便什么也没有了,他忍不住“啧”了一声,只觉得莫名其妙。然而当他再次踏出脚时,那感觉又传来,他心里突然一个激灵,一个画面瞬间在脑中闪过,他心下大惊,毫不犹豫的拔腿向玄真跑去,与此同时,一个黑影突然从他身后的花丛中蹿出,迅猛的向他袭去。感觉到那熟悉又陌生的恐惧逼近,他本能的张嘴呼喊玄真,只是刚喊出个“玄”字便觉得身子一紧,再反应过来,他人已经吊在了半空之中。   “啊!!!”   作者有话要说:啊,真是狗血呀,我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哈哈,反正等写完之后就发现已经被写成这样了 ╮╭我啥也不说了,各位凑合着看吧 【一一】——突发变故   玄真等了一会儿,估算时间觉得霍玉郎该解决完了,刚在心里琢磨等人回来后可不能再像之前那样冒失,突然就听见一声惊叫,紧接着感觉到一股浓烈的妖气。玄真心下大惊,连忙转过身,一眼就看到不远处的霍玉郎,而他此时正被一只花斑巨蟒缠住,整个人被吊在半空!   “糟糕!”   联想到昨夜那略感熟悉的气息,玄真为自己的疏忽自责的同时又觉得十分困惑,现在他毫不怀疑昨晚救了他们的正是这蛇妖,可他不明白,它为何要救他们,现在又为何发难。不过眼下情况也不容他多想,脚下生风急掠到蛇妖身前,他看着被吊在半空面无血色的霍玉郎,心头一紧,沉着脸对上不断扭摆躯体的蛇妖,道:“放开他!”   蛇妖闻言发出一声哼笑,吐着信子猛的低下蛇头就要舔上玄真的脸,玄真一个急闪身避开,紧接着纵身一跃就站在了蛇妖的头顶。蛇妖本能的想甩头,可一想到站在自己头顶的是谁就定定的不再动弹,只是身子还是不由自主的小幅度扭摆,而被它尾部缠住的霍玉郎也跟着在空中晃来晃去。玄真见他已吓的神情恍惚,嘴里只不断的发出颤抖的虚弱喊声,心里有些发急,只想快些将他解救出来。只是上次在寺里他早做了准备,后来又有明浩师叔和众师弟们协助才能暂时压制住这蛇妖,眼下只有他一人,纵使这妖孽道行一般,要对付起来也不是易事。脑中飞快思索着,他又担心蛇妖突然发难,便开口试图先将它稳住。   “这人与你有何仇怨,为何你两次三番对他施难?你修炼至今实属不易,昨夜你能够出手相救,想来也是个心存善念的好妖,不要再纠缠下去,将他放了,你且离去吧”   他本打算先晓之以理,让这蛇妖自觉退去,可哪知蛇妖闻言,庞大的身躯蓦地一震,紧接着蛇身剧烈扭动了几下,玄真险些被它甩出去,刚稳住身形,却见原本已经濒临崩溃的霍玉郎挥舞双手在空中狂抓一阵,嘴里发出几声惊恐的尖叫后突然闭上眼睛,浑身瘫软。玄真暗叫不好,霍玉郎一介凡夫,昨夜才经历过那一番劫难,此时哪里还能承受的住!   而他脚下的蛇头这个时候又动了动,接着他听见一个娇媚的声音道:“你总是这样,上次救那只兔子时你是这样说,现在为了这个人,你又让我离去,我,我只是......”   只是什么?玄真见它不再说下去,心里隐隐有些无奈,他多少猜出一些,只是人妖殊途,况且他又是佛门中人,无论如何也不能乱了天地伦常。蛇妖顿了一会儿,仿佛下了莫大决心般突然低吟一声,道:“我跟他无怨无仇,我不会伤害他的,只是,只是......我要你跟我......”   后面的话它说的越来越小声,若不是玄真离得近且耳力过人险些就要错过了,然而不听还好,闻言玄真脸色一连数遍,当机立断的喝道:“荒唐!”   蛇妖被他严厉的语气震的一怔,随即眼中闪现不甘。   “我只是想留一个念想,只一次,一次足以!事后我就回到深山之中专心修炼”   然而不管它如何保证,玄真始终不点头答应,只觉得它的要求荒唐透顶,不给它再多说的机会,玄真趁它分神的功夫突然转身一跃而起,一掌袭向它脑后一处。蛇妖一心想劝服玄真答应它的要求,一时大意,岂料就被他一掌击中,顿时疼得后仰翻腾,而被它缠在尾部的霍玉郎也被它猛的甩了出去。玄真眼疾手快的飞身接住了霍玉郎,连连纵身跳出了蛇妖的攻击范围。   打蛇打七寸,他刚刚击中得正是这蛇妖心脏的位置,也是这妖一时没有防备,才会被他击中要害,幸在玄真并未出全力,否则纵使它有千年道行也非死即伤。这边蛇妖回过神来,心中惊骇无比,刚才那一击带来的绞痛尚未缓解,它难过的瞪向远处的玄真,半晌才道:“你当真不愿?”   玄真迎着它的视线,就如他们初次相见那般,目光沉静,周身环绕一股祥和之气,缓缓道:“我若答应你,只会让你变本加厉,欲/念更深,平白糟蹋了一身修为,既然如此,你还是早早收了心回到深山继续修炼,他日得道飞升也算功德圆满了”   他话中明显的拒绝令蛇妖眼中露出痛苦之色,不甘的情绪在心中不断滋生,又想到他刚才那绝情的一掌,因爱生恨,怒吼道:“说来说去你就是不愿意!好,我现在就把你吃了,这样我就能收心,就能回去老老实实的修炼!”   吼声在山谷里回荡,它突然绷紧蛇身,猛的向玄真袭去。玄真这会儿怀里还抱着霍玉郎呢,左右躲是躲不过了,他心中一叹,索性闭上眼站在原地。   蛇妖的血盆大口停在他的脸前,烈日当空,山谷中遍地的野花在风中摇曳,一滴滚烫的液体滴在玄真脸上,他缓缓睁开眼,对着蛇妖盈满泪水的眼,念了一句“阿弥陀佛”。他看得出这蛇妖生性单纯,绝非奸恶之辈,只是纵有千年修行,却也未能摆脱七情六欲,执念太深终不是好事,只望它能尽早断了念头回归山林。   玄真想的倒真没错,这蟒蛇妖一直在深山中修炼,秉性还是好的,若不是对他动了凡心,哪会来惹这些是非,只可惜了它一腔情/热,玄真一个地地道道的出家和尚,于情于礼都不可能对它有半分回应。   相视沉默了半晌,蛇妖最终还是不忍动他分毫,扬起巨大的蛇头对天发出一声长啸,接着蛇身一扭,化作了一名身着花衣的妖娆女子,女子眼中含泪,痴痴的望着一脸平静的玄真,沉吟道:“我怎会不知人妖殊途,可七情六欲是众生本能,这心又岂能说收就收,若是能,我也不必苦苦纠缠了”   她停顿了一下,又道:“我会回山中继续做我的妖,你守你的清规戒律,这一世我只道是我们有缘无分,待他日你轮回转世,我定去寻你,只望到时能够殊途同归”   说完,她瞬间又变回巨蟒之身,最后留恋的看了玄真一眼才腾身而去。   玄真平静的看它离去,脑中却不断回荡着它之前那句话。是啊,七情六欲乃人之本能,岂能说收就收,目光移到怀中陷入昏迷的霍玉郎脸上,他几不可见的皱了皱眉,嘴里不自觉的呢喃道:“出家之人要六根清净,四大皆空,六根清净...四大皆空......”   霍玉郎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偏西,望着眼前不断摇摆的花草,他瞬间忆起那毛骨悚然的感觉以及昏迷前被吊在半空的惊悚画面,他立马惊叫一声,从地上弹跳而起。玄真看他全无血色的脸上布满恐惧,心下有些不忍,道:“已经没事了,它不会再来了”   霍玉郎这才发现坐在一旁打坐的玄真,对他的话半信半疑,霍玉郎满脸戒备的看向四周,见方圆几里之内除了他俩真的再无旁的生物才稍稍放下心来,一松口气只觉浑身虚脱,一屁/股坐到地上,哀声连连。玄真看他这样反而不怎么担心了,只偶尔出言安慰安慰。   “真他娘的背到家了!你说我怎么就这么倒霉啊?!什么事儿都能被我碰上......”   他愤恨不已,一开口骂来就没了收敛,玄真在一旁听的直皱眉,最后忍无可忍的道:“世事无常,又岂是针对你一人的”   这话可触了霍玉郎的逆鳞,本来就一肚子委屈,可这和尚非但没说些好话来听听,反而跟他讲什么世事无常,世事无常个屁!   “你这无情无义的和尚,算我霍玉郎瞎眼了才拿你当知心挚友,我也不拖累你,以后咱们桥归桥路归路!”   说完,他哼了一声,甩袖走了,留下一脸错愕的玄真。他这下可真是没良心了,气头上全忘了屡屡在危急关头救他的正是他口中这“无情无义”的和尚。玄真不明白他为何突然发起脾气,被他莫名其妙的冲一顿,心里有些不舒坦,加之他之前满嘴粗言秽语的也让人听的烦厌,索性任他走,反正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出路,他走也走不多远。   再说霍玉郎发了一通脾气,自己没头没脑的走了一阵后也渐渐冷静下来,不禁有些后悔,他当然知道玄真的好处,若真是无情无义,又怎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出手相救。可毕竟是自幼就娇生惯养的少爷,刚对人发完脾气,这会子他也拉不下脸去道歉,犹豫了片刻,他索性继续闷头漫无目的的往前走。   这一走就走到天色暗了下来,他也不知身在何处,不过肯定还在山谷之中,这遍地叫不上名的花花草草以及四面环绕的陡峭岩壁让他根本分不清方向。一时间,他觉得有些心慌后怕,愈发为自己先前的行为感到后悔,若没有对玄真发火他也不会气得自己走掉,自然也不会把自己弄到这个境地,这样一想又有些责怪玄真。说到底他还是少爷脾气,打小被人宠惯了,听不得别人说句逆耳的话。   左右不知该往哪走,他试图寻找玄真,却在喊了几声没人回应后无奈放弃。长叹一声后,他索性倒在花丛中,看着天上出现的三两颗星星,不禁开始反省起来。说来说去,弄到今天这个德行都是他咎由自取,他自然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论本事,他连小四都及不上,文不成武不就,也就这身皮囊尚可。以前不觉得有什么,反正他老子有钱,养他吃喝一辈子不成问题,但自从离家出走以来,劫难接踵而来,这才让他深刻的感觉到自己的无能。在生死关头他救不了小四,反而是小四豁出性命才保住了他,玄真也是,虽然总是严肃的不讨喜,还总爱训人,却一次又一次的救他于危难。想到玄真,他心底那股奇怪的感觉又悄悄钻了出来,他总觉得两人之间冥冥中有什么联系,初次见面时那一瞥,他到现在都记得,恍若隔世再见,令人身心震动。就在他胡思乱想之际,忽然听到一些响声,他一惊,以为又是什么精啊怪的,不过很快他就放松下来,凝神一听,辨认出那是流水的声音,心中一动,他不禁喜上眉梢,立刻手忙脚乱的爬起来,循着水流传来的方向跑去。   不一会儿,一条弯弯的溪流出现在视野里,他大喜过望,也不管玄真能不能听到一边大笑一边叫嚷:“玄真!我找到水了!哈哈......我们能出去了!玄真!哈哈哈”    【一二】——撞破好事   眼见天彻底黑了霍玉郎却还没回来,玄真有些担心,一想到他之前遭的那些罪,就更加坐不住了,也顾不得之前的置气,起身就朝他离去的方向寻去。   霍玉郎舒服的发出一声喟叹,忍不住又往身上撩了些水,沁凉的溪水帮他洗净一身狼狈,也让他暂时忘记了这段日子以来遭受的种种彻底放松下来。他惬意的闭上眼靠在岸边,溪水缓缓流动使他浸在水里的下半身也跟着微微晃动,不知不觉间一股异样的骚动从心底涌出来,逐渐蔓延到两腿.之间,他有些急躁的低喘一声,无奈的睁开眼,不用看也知道现在是什么状态了。   “啧”   忍不住啐了一声,他将手移到两腿.之间握住了那作怪的物事,随着溪水流动的节奏缓缓撸动。   自从被救进佛光寺后,他一直被迫过着清心寡欲的日子,环境所致,身边一天到晚围着群光脑袋和尚,任谁也没那个性质,如今欲.望来的突然,他却只能靠自己的双手来纾解,想想也实在是心酸。   双手在水中受到些阻力动作的不太顺畅,而愈来愈浓的欲.望让他不满足的发出闷哼,索性抬起.屁.股.往后挪了挪,将一条腿搭在岸上,沾着水的分.身一接触到空气令他冷不丁打了个寒颤,可这丝毫不影响他追寻快.感的决心,欲.火反而在心中烧得更旺,随着他双手逐渐加快动作,腿.间那物也变得坚硬如铁,就在即将喷发而出的时候,身后却突然传来了一些动静,他是彻底被吓怂胆儿了,浑身一颤,就这么.泄.了出来,与此同时他本能的转过脸来。   玄真没想到找到人后会撞见这么一副场面,霍玉郎全身.赤.裸浸在水里,一条腿搭在岸上,被水沾湿的长发披散在脑后,雪白的肌肤在月光下仿佛被镀上了一层银色的清冷光泽,使原本就俊美无双的男子更添了几分出尘绝世,只是他此刻却摆出极其情.色的姿态,尤其那条长腿搭的,简直比窑子里的姐儿还风.骚.撩人。玄真看的眼都直了,只觉脑中五雷轰顶,一时间愣在原地没有任何反应。而一脸惊恐的霍玉郎在看清来者何人后表情明显放松,却不可避免的感到尴尬。本来么,想也知道玄真是不放心寻他来了,可自己这会儿非但好好的,还十分惬意的做起了这档子事儿,是个人都该生气了。手中还握着已经疲软下来的物事儿,掌中的粘腻让他下意识的在水中撩了撩,半晌,他才讪笑道:“我...我就准备回去找你呢,哪想,哪想你就先找来了,呵呵......那什么,天怪热的,你也下来洗个澡吧?”   霍玉郎不知道自己这话说的有多缺心眼儿,玄真在他开口的时候已经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看到了什么,震惊之余心底竟隐隐泛起一丝骚动!他极力维持镇定,丝毫不敢将情绪表现的脸上,所以霍玉郎之后说的话他是一个字也没听进去。而霍玉郎见他面色冰冷,一言不发,只道他是又生气了,顿时在心里哀嚎一声,倍感无奈。玄真能来寻他足以说明人家不跟他计较先前的失礼,这多好的机会啊,不用他道歉就能和好,可眼下却让撞见这么副场面,任他再厚的脸皮也臊的满面通红,只想一脑袋扎进水里再也不出来。   时间在沉默中流逝,就在霍玉郎琢磨该怎么化解这无边的尴尬时,玄真终于开口了:“快上来吧,泡久了会着凉”   说完,便转过身走远了一些。霍玉郎愣了一下,手忙脚乱的从水里出来,抓起之前脱在岸边的衣服就往身上套,等他穿的乱七八糟走到玄真跟前也不过片刻的功夫。玄真目不斜视的看着前方,语气平静的道:“还是要在这儿呆一晚,明天一早我们顺着水流走,一定能出去的”   霍玉郎支支吾吾的“嗯啊”了几声,闭上嘴默默的跟在玄真后面,时不时抬头看一眼玄真,当他又一次偷瞧时肚子突然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咕噜噜”,玄真猛的停了下来,他措手不及一下撞上了玄真的背,顿时发出一声闷哼,玄真被撞得往前趔趄了一下,转头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无视他不知所措的窘迫样儿,沉默半晌,缓缓道:“水里应该有鱼,你去抓条弄来吃罢”   说完之后也不等他开口就拨开周围的花草,双腿盘坐在地上,紧紧的闭上双眼。霍玉郎捂着还在作怪的肚子脸上尴尬不已,也怪不得他,这一天下来米粒未进,就刚才趴溪边喝了几口水,现在还有力气动弹就够难得了,他看了看玄真,心想自己都饿的前胸贴后背了,这和尚怎么跟一点儿感觉也没有似的。这么想着,他忍不住道:“其实......其实你也很饿吧?”   玄真眼皮子都没抬一下,道:“不饿”。   霍玉郎听得眼皮子直抖,但还是不甘心放过玄真,揉着肚子假装试探的道:“你让我吃鱼,岂不是纵容我杀生?难道你不怕被明空主持知道了责罚你?”   他说完后,两人之间陷入了很长的沉默,直到他以为玄真不打算理他了,才见玄真慢条斯理的睁开眼睛,口气异常冰冷的道:“那你就别吃了”   这话可把他噎的够呛,心里蹭的冒出一股无名火,待要耍起少爷脾气嚷道“不吃就不吃”时,肚子突然又发出一连串令人尴尬的声响,让他到嘴边的话硬生生的又咽了回去,脸蛋臊的通红。而玄真又闭上眼打坐,两耳不闻身外事,留他一个人生闷气,最后只能重重的“哼”一声跑去抓鱼。   霍玉郎这样的,放人世上说好听点那叫纨绔子弟,难听点那就是个废物,二十岁大老爷们,却连条鱼都抓不到,眼睁睁的看着一条条小鲤鱼擦腿游来游去,可他愣是一条也逮不住。气得他在心里将玄真翻过来调过去骂了好几遍,又不禁怨起他爹娘,怎么就给他养成了这么个窝囊东西!   他这边气得脸红脖子粗,玄真终于看不下去了,暗叹了一声,起身来到河边,然后脱掉鞋袜下水,三两下工夫就捞了两条鱼在手上。霍玉郎嫉妒的眼红,刚想讽刺和尚要杀生,就听玄真站在岸边低声道:“阿弥陀佛,今日你们成为他人腹中餐也是为解人饥饿,续人性命,算得功德一件,待轮回时希望能有个好去处”   说完,便将鱼放到地上,拎起鞋袜头也不回的走回原先打坐的地方。霍玉郎一见他这样儿知他不打算打理自己了,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羞愧的感觉涌上来,却又同时升起另一股复杂的情绪,他犹豫的张了张嘴,还是没有说出道歉的话。算了,反正看那样儿他说什么玄真也不会在意的。这么想着,他心情又沉闷几许,看着在地上翻腾的鲤鱼,纵使肚子再饿,他也没了食欲,况且这儿又没法生火,他可不愿生吃了这鱼,啐了一声,他带着些怨气将鱼又扔回水里,蹲在溪边又捧着水喝了一气才晃晃悠悠的走到玄真身边坐下。   玄真不理他,他一个人坐着也闷,就着玄真身边儿躺下,他仰面看着天上繁星,一颗颗璀璨夺目,美不胜收,只是却都不及那一轮玉盘,明亮皎洁,清晖浩荡。突然,他想起那段源远流长的传说,不知这月亮之上是否真有一座广寒宫以及那美妙无双的月宫仙子?想着想着他突然嗤笑了一声,此时此刻纵是那嫦娥他也不稀罕,眼下只有身边这和尚才是实实在在的,只有这和尚会为给他果腹而不顾杀生破戒,只有这和尚才能保他一夜平安。翻身侧躺,他视线移到了玄真俊秀的脸上,从下往上看,这张脸更显得端庄雍容,让他不禁联想到他娘摆在厢房里的那座白玉观音,不由得就生出一股想要膜拜的欲/望。   不知何时睡去,恍惚间他又进入了一个匪夷所思的怪梦中,梦里他看到一个身穿红衣的男人,这男人的形态非常怪异,明明是人的样子,身后却长着一条粗壮的尾巴,火红火红的,几乎跟男人身上的红衣融为一体,而这男人的对面则盘坐着一个和尚,那男人在和尚面前欢快的手舞足蹈,嘴里不断的叫嚷着“我能化成人形啦,哈哈,你看啊,好不好看?你看你看”。他看不清这两人的脸,却能觉出一丝熟悉感,他心中充满疑惑,努力的想要靠近两人,却怎么也挪不动脚,就连声音也发不出来,就在他急的抓心挠肺的时候,耳畔突然想起一声轻唤,原先急躁的心情竟奇迹般的平静了下来,那声音还在继续,他不停在脑中搜索着,等终于想起这声音的主人,他猛地睁开了双眼。   “你还好吗?”   玄真向来平静的脸上显出一丝担忧,霍玉郎定定的看着这张脸,不由得和梦中的那个和尚重叠了,不自觉的张开嘴。   “你...”   “做恶梦了?”   闻言,霍玉郎猛地回神,愣愣的看着低头看他的玄真,半晌才眨下眼睛,发出呢喃。   “没...没什么......”   玄真又看了他一眼,移开视线,道:“天色尚早,你再休息一会儿吧”   这时霍玉郎才发现四周灰蒙蒙的,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而他的身上盖了一件僧袍,他无言的转了个身,背对着玄真,却再无睡意,心中无可避免的又感到一阵难受。他紧紧皱起眉头,心中的困惑无以复加,这些从他记事起就一直纠缠他的怪梦,究竟有什么预意?为什么他会感到无比的熟悉,仿佛自己亲身经历过似的,而刚才他竟然将玄真看作成一直出现在梦中的和尚!   胡思乱想的纠结了半晌,他终于还是放弃了,算了,总归是个梦,没什么大不了的,谁一辈子不做几回梦啊!   所以说霍玉郎是个豁达的,当然,其本质就是没心没肺,这么睁眼躺到天亮,他和玄真就着溪水简单洗漱了一番后便沿着水流的方向开始寻找出路,他现在迫切的需要进食,再泡个热水澡,然后躺在舒服的床上昏天黑地的睡一觉!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能登陆JJ了,果断恢复更新!希望不会再出问题,默。。。。   昂,恬不知耻的求保养专栏!★点这里进专栏,请不要大意的收藏它★ 【一三】——山谷结义   两人约莫走了个把时辰,霍玉郎饿的头昏眼花,但还知道顾忌着玄真而不打水中鱼的主意,眼见漫山漫谷的野花,他咬咬牙揪了几把花瓣塞进嘴里,粗略嚼几下便咽下肚,味道自然古怪了些,但总好过真的饿死在这里。   玄真自己也是又累又饿,但自幼习武练锻炼出一副结实身子,饿上个三五七天也不是熬不下来,但见他脸色白的厉害,仿佛随时就要再昏过去的样子,心里着实有些不忍,伸手一捞把他拽到了背上。霍玉郎还为昨天的事耿耿于怀,一心想找机会正式道个歉什么的,眼见玄真主动示好,立刻抓住时机服了个小,好话说了一箩筐,玄真也没什么表示,默默的听他翻嘴皮子。虽然没得到玄真的回应,不过霍玉郎也不在意,只觉得把话都说出来,心里好受了很多,而玄真到底也没对他不闻不问,足以说明态度。   霍玉郎是个好逸恶劳的性子,这会儿被玄真背在背上歇过劲儿来,又有点得意忘形,缠着玄真告诉他昨天从蛇妖手中救他的过程,他是真挺好奇的。玄真眼中瞬间闪过一丝古怪,但霍玉郎可看不见,见他不愿开口心里有点不甘心,又软磨硬泡了一番。玄真无声的叹了口气,粗略讲了一遍,不过那蟒蛇妖要求与他来一段露水情缘的事情以及它最后说的那番话倒是刻意隐瞒了下来,且不说这事多荒唐,便是当着霍玉郎的面他无论如何也不想说。   霍玉郎听的索然无味,且对那蟒蛇妖还心存畏惧,草草结束了话题便也不再多提。太阳晒在身上暖暖的,加上他又饿又累,很快便趴在玄真背上昏昏欲睡,就在他意识朦胧,徘徊在梦境与现实之间时,骤然听到玄真的声音:“找到出口了!”   闻言,他猛地清醒过来,睁开眼便见两人前面出现了一道石缝口,目测可供两三人并排通过,溪水正是从这条石缝口中流向外面。他大喜过望的从玄真背上跳下来,欢呼大笑,拉着玄真的手便向那出口跑去。两人跑到出口处,他脚下突然一停,转过身表情复杂的看向山谷,玄真不知他心中所想,但也不催促,半晌,才听他缓缓道:“我还以为会死在这里呢”   玄真以为他又在伤心难过,刚想安慰他几句,又听他语气骤然变的轻快许多,道:“其实这地方挺好的,你看,有山有水还遍地花草,倒是个隐居的好地方,等我老了就来这里建个宅子,一直住到老死,死了也埋在这儿,哈哈,正好做花肥”   没想到他会突然说这些,玄真一时有些不知如何反应,只默默的看着他因幻想未来而带着笑意的脸。突然,霍玉郎转过头直直对上玄真的视线,郑重其事的道:“和尚,你三番四次救我姓名,今日我便要与你拜个把子,结成异姓兄弟,待我日后好好报答你”   玄真一愣,沉默的看了他半晌,倒把他看的有些不自在了,立刻提高了嗓门嚷道:“你还觉得亏了不成?你等着,待我回家之后立马让我爹出钱给你们寺里上下翻新一遍,再多捐些香油钱,我告诉你,我们家有的是钱,亏不了你的”   玄真微微皱起眉,脸上显出一丝嫌恶,对他财大气粗的口气感到不悦,冷声道:“霍施主不必费心,出家人不讲究吃穿住行,粗布麻衣咸菜淡饭足以”   霍玉郎被他语气中明显的拒绝之意激出了少爷脾气,心想这和尚好不识抬举,他这都拿热脸贴他冷屁/股了,居然还不顺坡下驴,尽在那给他玩儿清高使脸子。玄真见他脸色青红交加,却憋着不说话,心里的不悦也渐渐消散,觉得自己刚才的态度确是有点不妥,犹豫了下,刚想开口说点什么,却见霍玉郎猛的期身过来,伸手向他胸前一掠,随即感到脖颈被勒的微微一痛,等他反应过来才发现霍玉郎手上竟抓着他戴在颈上的玉佩。不明白霍玉郎要干什么,只是这玉是明空捡到他时便戴在身上的,意义非凡,所以他当下沉了脸色。   “放手”   霍玉郎充耳未闻,细细打量手中的玉佩,只见它呈泪滴形状,色泽纯净,摸在手里感觉十分温润,倒是块难得的好玉。玄真被拴着玉佩的细绳勒的不舒服,见他还不放手,便想着主动夺回来,只是还没伸出手便听霍玉郎爽朗的声音道:“既然要结拜,总要互送件信物,你就把这个送给我吧,回头我回家也挑样好东西送你”   说完就要动手将玉从玄真脖子上取下来,玄真心下一惊,连忙阻止,霍玉郎是铁了心要跟他结拜,两人你推我搡之间,玄真一个失手竟将霍玉郎推到在地。溪边到处都是鹅卵石,这一跌可跌坏了他,疼的他当即红了眼眶,有些怨恨的瞪向玄真,咬牙喝道:“你就这般嫌弃我?!”   玄真本来还有些气他没分没寸,可把他推倒后立刻就后悔了,再见他眼中带泪一副委屈至极的狼狈模样,顿时心头一软,暗道自己过分了。霍玉郎知道自己理亏,可眼看玄真为他这可怜兮兮的姿态动容,当下打蛇上棍,拉着哭腔哀怨道:“我真心待你这挚友,只怕日后少了联系,才会想结成异姓兄弟,多些羁绊,哪成想......哪成想竟是我自作多情了,你根本不把我当朋友!”   玄真被他的指控弄的心慌意乱,百口莫辩,却怎么也不忍再拒绝,暗自挣扎了半晌,才不甘不愿的缓缓从颈上取下玉佩,低声道:“一块玉佩而已,拿去”   这话与其是说给霍玉郎听,倒不如说是在安慰自己,毕竟从小带到大的物件,又是唯一跟他身世有联系的东西,可纵使舍不得,他还是亲手交给了霍玉郎。   霍玉郎眼疾手快的接过来,破涕为笑,也顾不得身上疼痛,一手紧紧攥着玉佩,一手拽着玄真胳膊,道:“好好,这东西我一定万分珍惜,从今以后,你我便是兄弟,切不可断了联系”   玄真沉默的缓缓点了点头算是应允了,随后霍玉郎又问他生辰八字,玄真只道原本的生辰不详,就定在明空主持捡起他的那日。两人一比对,竟是霍玉郎大了数天,于是这兄弟辈分就这么定下来了,玄真不自在的唤霍玉郎一声霍兄,霍玉郎唤他贤弟,好不快活。   自两人结拜,霍玉郎一路上就没消停过,连玄真的名字也不叫了,张嘴“好贤弟”,闭嘴“好贤弟”,听得玄真额角抽搐,脸色青黑,等好不容易走出这山谷,已是午后。沿着山路又走了不久,两人隐约能看见前面不远处的村庄,当下欣喜若狂,直奔过去,到了村子里一打听,才知道这里离青山镇不远。   他俩浑身狼狈,别人问起也只道是遇上了贼匪,玄真见不得霍玉郎那可怜模样,去化缘得来些吃食,霍玉郎狼吞虎咽的吃完才想到玄真才吃了一丁点,顿时红着脸道:“你看我这......真是对不住贤弟了”   玄真自然不跟他计较,两人吃完歇了会儿,恢复了些体力,便照着村民说的路线往青山镇去,如无意外,夜里便能穿过林子回到佛光寺。   等他们到达青山镇时,已是华灯初上。小镇繁华热闹,两人这幅模样出现在人堆里,着实扎眼,频频惹来异样的眼光。不过好在两人一个是心态平和的出家人一个是从小备受瞩目的阔少爷,所以对这些并不在意,一路走得倒也安稳,只是当路过那间“青山客栈”时,霍玉郎还是变了脸色。一想到那些人还在逍遥法外,他怎么也不能甘心。玄真见他神色复杂,气息急乱,还以为他身体不适,赶紧拉住询问,一听事情的来龙去脉,心里顿时升起一丝怜惜,连忙劝慰一番。   等霍玉郎收拾好心情两人重新赶路,玄真瞧着身边这人,不禁感慨,世事无常,当初在树林里救起他时,又怎能想到日后两人会有这般牵扯,甚至还结拜成了异性兄弟,想来都觉得不可思议。霍玉郎此刻心里也不平静,就在他思绪纷乱的当口,忽闻一声呼唤,那声音尤其耳熟,他本能的循声望去,当看清一脸惊喜的向他跑来的那人时,顿时瞪大双眼。   “少爷!”   玄真察觉到他的异常,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之间一个圆头圆脑的小少年狂奔而来,嘴里不停的喊着“少爷”。再看霍玉郎满脸的震惊狂喜,顿时联想到了他之前所说的那个为救他而挺身的家仆,而这时,那人已经来到身前,万分激动的抓住霍玉郎一只胳膊就开始哭嚎。   “少爷!呜呜......你还活着,你真的还活着!太好了,太好了,呜呜......”   霍玉郎半晌才找回神智,不禁也红了眼眶,不敢置信的轻声喊了一声:“小四”   小四哭得眼泪鼻涕糊了一脸,正要开口询问他这段时间都在哪里,突然又插/进两道声音。   “玉郎!”   “儿啊!”   霍玉郎抬头一看,竟是多日不见的爹娘,当场眼泪就掉了下来。霍大富总算找到混账儿子,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臭骂,然而边骂的同时他眼角也无法抑制的红了起来,霍夫人拉着霍玉郎一声声“儿啊,儿啊”的唤着,细细打量儿子消瘦不少的面容,心疼不已,娘俩抱在一块儿哭得肝肠寸断。霍大富回过神来才发现周围已经聚了不少人围观,顿时脸一黑,道:“行了行了,人已经找到了,赶紧回客栈吧,在大街上这是干什么呀!”   霍夫人闻言转头一瞪眼,破口骂道:“你个老东西!死要面子!”   骂完一转身,对着霍玉郎又恢复了柔声细语,道:“儿啊,可想死为娘了,走,咱们先回客栈,娘好好疼疼你”   霍玉郎收住眼泪,不禁为当日离家出走的事感到惭愧,不过他们终究还是疼爱自己的,再见小四也好好的,一颗心总算是放踏实了,才想起被他晾在一边的玄真,连忙就要给家里人引荐。   “贤弟”   一转头,他愣住了,视线扑了个空,原本应该站在身边的那人竟不知何时已经离去。    【一四】——回到霍家   发现玄真不见后,霍玉郎第一时间就要去寻,可霍大富两口子好不容易找回儿子,哪能再任他乱跑,不管三七二十一,押着人就回了投宿的客栈。到了客栈,他才知道原来他爹娘竟带着一大帮子人前来。   霍玉郎对玄真不告而别的事郁闷不已,在爹娘不厌其烦的追问下,避重就轻的将这段时日的遭遇说了一遍,并明言跟玄真已经结为异姓兄弟。二老听完后,为儿子感到万幸的同时对那玄真和尚也感激不已,只道有时间定要去好好拜谢一番。而霍玉郎问及小四是如何死里逃生,才知当日两人分开后小四竟被知府大人齐锦天所救,而巧合的是,这齐家闺女正是先前霍家二老给霍玉郎找的那门亲事。齐知府当初听了事情原委后,立刻就派人通知了霍家,不过出事那一带并非他的管辖范围,所以也不好派人捉拿贼匪。小四拖着重伤的身子回到霍家,声泪俱下的将事情细说一遍,霍大富又气又惊,却也不忍责罚他,霍夫人听说儿子生死未卜更是当场昏死,醒来后日日以泪洗面。一等小四身体稍好些就立刻让他带路,一帮人天罗地网的开始搜寻霍玉郎的下落,一连数日下来,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就在众人快要绝望时,却在这小小青山镇上碰了个正着,一群人自然是又惊又喜,激动万分,悬了多日的心总算放回肚子里。   一家子折腾到了半夜,霍玉郎如愿洗了个热水澡,又吃了一餐热乎乎的美味佳肴,跟他娘唠了一会儿便昏昏欲睡,霍夫人见他一脸憔悴,心疼的在床边哄他入睡。躺在久违的高床软枕,霍玉郎很快身心放松,不过丧失意识的前一刻,他还念念不忘隔日要去佛光寺找玄真。一夜好眠,只是当他第二天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躺在马车内的时候,当场气急败坏,霍父霍母就坐在他身边,见他发癫的要跳出马车顿时被他吓得心惊肉跳,七手八脚的将他紧紧按在马车里。   等好不容易冷静下来,他紧紧攥着从玄真那讨来的玉佩,只觉百般滋味上心头,这一别,也不知何时再见,两人甚至没能好好的道个别,越想他心里越难受,直骂玄真死没良心,枉两人还兄弟一场,走也不打个招呼,害他一个人跟个傻子似的生闷气。   纵使他心有不甘,颠簸了半月之后,他还是乖乖的跟他爹娘回到了霍家。再踏进这座生活了二十年的宅子,他心情十分复杂,经历过这番磨难,他也不若以前那般不谙世事,兴许在佛光寺那段日子受了不少熏陶,他心境明显得到升华,对人也多了份宽容,少了些架子。   他心心念念着去找玄真,可那些狐朋狗友一听说他回来了,纷纷前来探望,他家门槛儿差点没被踩塌,尤属柯良跑得最勤,几乎天天找他出去摇摆,不是花街柳巷就是茶楼戏馆,他有心推辞,却架不住一帮爷们儿的汹涌阵势,于是半推半就的又过回了以前的糜烂生活,去找玄真的念头也就暂时搁浅了,霍大富和夫人回来后每日忙里忙外,更是想不起去那深山老林里拜谢。   霍大富心疼儿子遭了罪,所以自从他回来后态度上也改善了不少,可眼见他安生没几日又故态萌发,只恨不得撂鞋底狠抽他一顿。霍夫人好不容易才寻回爱子,自然更加小心爱护,只要霍大富一想变脸,她就立马甩俩眼刀子过去,将霍大富钉的死死的,吭气也不敢吭气。霍大富在夫人那儿憋了一肚子窝囊火,可惜无处发泄,于是脑筋一转,又转到了霍玉郎的婚事上,他心想这小子就是欠管教,给他娶房媳妇儿,有个女人在身边看着总会收敛些,当下将这想法跟夫人商量。霍夫人虽然宠溺儿子,不过也明白霍大富都是为了儿子好,而且她也觉得霍玉郎确实该取个媳妇了,夫妻二人一拍即合,当下决定近日便去那齐家,将这门亲事定下来。   霍玉郎不知爹娘又打他婚事的主意,此时他正跟柯良张玉宝一干纨绔子弟醉生梦死,翡翠阁的头牌碧儿姑娘自从上次相邀霍玉郎无果后,心里始终耿耿于怀,如今是使尽浑身解数撩拨诱/惑,誓必要这眼高于顶的纨绔臣服在她罗裙之下。   一顿花酒吃下来,众人皆有些醉意,怀抱着温香软玉早已是心猿意马,暧昧的打了招呼便搂着姑娘出门各自找房间。柯良念及多年的发小情谊,揽着一个仅次头牌的姑娘,对着坐在霍玉郎大腿上柔弱无骨的花魁碧儿交代:“碧儿姑娘今儿可要好好伺候我们霍大少爷,伺候好了,少不得你好处”   这碧儿自幼在青楼摸爬滚打,对付这些个公子哥儿自有一套,闻言,谄媚的娇笑一声,道:“这是自然,奴家仰慕霍少也不是一日两日,今儿有幸得霍少青睐,定然将他伺候的舒舒服服,只怕让他乐不思蜀呢”   闻言,柯良不正经的邪笑了一声,一只手已经摸到了怀里姑娘的大/胸/脯上。   “我看你是巴不得他乐不思蜀,小浪/蹄子,少爷我还不清楚你那点儿心思”   碧儿笑说了一声“柯少这是哪儿的话”便往霍玉郎怀里又挤了挤,攀住他肩膀做出一副小鸟依人,我见犹怜的姿态。柯良见状,冲已经酒意上头的霍玉郎道:“玉郎,酒不醉人人自醉,你就好好消受这美人恩吧,哈哈”   说完,便搂着怀中已被撩拨的娇/喘不已的姑娘走向了隔壁房,留给二人独处空间。   霍玉郎三分醉七分醒,怀里窝着香喷喷的风/骚/大美人,心里也有些痒痒,搂着姑娘的手便越来越不规矩,流/氓情话说的尤其顺溜,那碧儿也是极其配合,两人这又摸又亲的不一会儿便相拥滚到了雕花大床上。有些日子没近女/色,霍玉郎这会儿只想按住人好好泄泄火。碧儿身上穿的暴/露,他没费什么劲儿便将人扒的只剩下一条粉色亵裤,两团雪白的肉/弹顶/着他半/裸的胸膛,肌肤相亲的感觉让他不禁起了一阵战栗,当下有些迫不及待的在姑娘腿/间顶/动。碧儿巧笑一声,将他推开了一些,媚眼如丝的看着他,道:“猴急什么,先脱掉裤子......”   霍玉郎这会儿欲/火难耐,被她一打断不禁微恼,啧了一下,手脚并用的褪下裤子,而这时碧儿双手摸上他胸膛,缓缓将他衣襟敞的更开,见他脖子上戴着一枚状如泪滴的玉佩,不禁多看了两眼,她场面见得多,自然看得出这玉价值不菲,且平日不乏恩客床第间赠金送玉,于是当下心里便打起了小算盘,一手将那玉佩摸在手中把玩,道:“这玉形状真特别”。   霍玉郎裤子褪到脚脖子了,闻言本能的低头一看,顿时愣了一下,玄真端庄素净的脸孔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原本焚身的/欲/火瞬间消退了大半。碧儿见他盯着玉佩发呆,心想该不会犯了什么忌讳吧,也顾不得心里那点小算盘,将玉松开后双臂缠住霍玉郎脖子娇声道:“怎么停了,莫不是奴家伺候的不好?”   霍玉郎讷讷的任她亲了两下嘴,却觉得有些意兴阑珊,玄真的面容不时在脑中闪现,让他有种当着玄真的面寻欢作乐的错觉。碧儿在他怀里发出娇/喘,温香的身子不断扭动,可任这娇滴滴的风/骚/大美人怎么勾/引他却再提不起兴致。黑着脸沉吟一声,他索性推开缠在他身上的碧儿,一翻身下了床,快速提上裤子,把衣裳整理好,找到钱袋掏出一张百两银票扔到诧异的美人面前,一言不发的往外走。   碧儿躺在床上眼见着刚才还火急火燎要跟她巫山云雨的男子消失在门边,愣是半天才回过神来,当下气得俏脸一阵青红。   霍玉郎甩了娇滴滴的大美人,没跟正在房里和姑娘颠鸾倒凤的柯良他们打声招呼便出了窑/子,独自走在大街上,他竟觉得有些心虚。贴身的玉佩仿佛变成了一团火焰,贴着胸口熨烫,伸手将玉佩掏出来在手上细细摩挲,待回过神来,他才猛然惊觉竟满脑子想的都是玄真,这个认知让他一阵心慌意乱,一股不知名却又有些熟悉的感觉在心底骚动。蓦地,脑中闪现那日在山谷的溪边被玄真撞见手/淫/的画面,顿时满面通红,已经偃旗息鼓的欲/望瞬间复苏。他惊愕不已,窘的无地自容,再不敢乱想,匆匆赶回霍府躲进自己房里任谁也叫不应门。这一晚他在屋里折腾什么了谁也不知道,只是第二天他再出门时脸色苍白眼底青黑,一副纵欲过度的样子,令见者无不侧目。   霍大富两口子这回长了个心眼儿,担心他又偷偷翘家,索性不跟他提及,几日后准备好聘礼就带着媒婆抬去了齐家。齐知府先前从小四那儿知道了霍玉郎离家出走的原因,便对霍家人有些微词,想着这门婚事就此作罢,哪想过了这些时日霍大富竟亲自带着聘礼杀来了,不由分说的就要把亲事定下。他一个做买卖的就属嘴皮子利索,齐知府左右说不过他,且霍玉郎是出了名的俊俏无双,自个闺女也是认定了这门亲事,于是谈到最后竟连婚期都定下来了。   霍大富乐的合不拢嘴,别过未来亲家后屁颠儿屁颠儿的回家跟夫人报喜讯,而一无所知的霍玉郎这会儿却坐在茶楼里揪心挠肝,满脑子都是他那玄真贤弟,看谁都是光脑袋。   作者有话要说:继续恬不知耻的求包养求评论~~请各位不要大意的提出意见,好的地方点点会精益求精,不妥的地方点点也会努力改进~~    【一五】——街角巧遇   柯良走进茶楼一眼就看到坐在窗边的霍玉郎满脸哀怨的对着手中茶盏发呆,他不禁大为惊奇,这个发小儿他是了解的,地地道道的公子哥儿,四肢不勤头脑简单,二十年来活的顺风顺水,这会儿竟不知是为何事烦恼。想着,他人已经走到了霍玉郎跟前,长臂一伸把霍玉郎手中的茶抢过来一饮而尽。   “痛快!”   他大呼过瘾,眼角窥着霍玉郎的反应,却见人家根本脸眼皮子都没抬一下,正对着面前空空如也的桌面若有所思。柯良想起几日前翡翠阁的头牌碧儿满腔幽怨的哭诉,心里的好奇心顿时被勾了起来,当下拉开对面的椅子坐下来,冲霍玉郎喝道:“回魂喽!”   正神游太虚的霍玉郎猛的一震,待看清坐在对面的发小儿,立刻摆出一脸的嫌弃,斜睨了一眼道:“幼稚”   柯良也不生气,嘿嘿笑着调侃:“怎么?扔下娇滴滴的大美人跑到这儿发呆,莫不是霍大少住了几天寺庙,竟变得清心寡欲了?”   霍玉郎冲他翻了个白眼,心道真不该跟这死不正经的发小说起那段奇遇。   “你很闲?”   柯良将手中茶盏归还,重新拿了个杯子倒上新茶放在嘴边轻轻吹了吹,道:“霍少爷惹得美人伤心垂泪,作为至交好友,我自然得义不容辞的恬着脸上去安慰安慰,怎么会闲呢,唉,还说什么呢,我就是劳碌命啊”   霍玉郎听他说话酸不溜秋的实在恶心,暗骂了一句臭不要脸,嗤笑道:“岂不正中你下怀?说来你不去那美人帐中享受温香,难道是觉得我比那美人更吸引你不成”   柯良刚喝进嘴中的茶水“噗”的一声喷了出来,霍玉郎嫌弃的趔开身子,一言不发的转过头继续沉思,待柯良擦去嘴边的茶渍,见他这幅摸样,也没了逗趣心思,沉默了一会儿,问道:“玉郎,你有心事?”   霍玉郎也不知听进没听进,眼睛直直的看向窗外,柯良又唤了他两声,才见他不耐烦的转过脸:“你能不能安静点?”   柯良眉梢一挑,心中好奇更盛,愈发不依不饶:“让我安静也成,那你告诉我你最近是怎么回事儿?别敷衍我啊,我看得出来你心里头有事儿”   霍玉郎眉头拧成了疙瘩,眼神复杂的看着他,犹豫半晌才“啧”了一声,趴在桌上冲他勾勾手指,他立刻将脑袋伸过去。两人头挨的极近,只听霍玉郎压低了声音,问:“你......跟男人做过么?”   柯良茫然的看了他一眼,本能的反问:“做什么?”   霍玉郎暗自翻了个白眼,却更凑近了一些,声音也压得更低:“就是......就是那档子事儿?”   柯良起初还没反应过来,可当眼角扫过霍玉郎泛红的耳尖,再听这话儿哪里还想不出是哪档子事儿,当下瞪大眼睛怪叫道:“怎么可能?!”   被他着一叫,霍玉郎脸都臊红了,气急败坏的捶了他肩膀一记,低声喝道:“小点声儿!”   柯良也发现自己刚才那一声引来不少人注目,讪讪的摸了摸鼻梁,眼神怪异的看着霍玉郎,有点难为情的道:“你怎么会问这个?难道...”   后面的话还没说完,霍玉郎的手已经伸了上来,将他嘴巴捂的严严实实,用眼神警告他不许说。柯良心头一震,瞧他这反应,难不成真有什么猫腻?!这时,霍玉郎缓缓松开了手,清了清嗓子,道:“别乱想,我,我就是随便问问,那什么,前阵子不是听说有些官老爷家里养娈童么,我就是好奇,就是好奇”   柯良跟他从小玩到大,见他这副模样,哪里还看不出他心虚,感到震惊的同时心往下一沉,表情难得显出几分严肃,低声道:“玉郎,你可别犯糊涂啊,玩归玩,可不能过火,这娈童小倌什么的你可想也别想!”   霍玉郎被他说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发现有人往这边偷瞧过来,当下恼羞成怒,破口骂道:“呸!你当小爷是什么人?!那些货色还怕脏了小爷的眼睛呢!”   柯良见他恼了也不再多说,只是心里却有些耿耿于怀。两人沉默了片刻,柯良提起茶壶给他的空杯中添了些茶,好言劝道:“行了行了,这么激动作甚?我也是关心你,这要换成别人,我管他怎样”   霍玉郎端起茶盏泯了一口,脸色倒是和缓了一些,只是嘴上还不饶人:“啰嗦”   柯良轻笑一声,又岔开了话题,两人聊了一会儿,见霍玉郎心不在焉的,他也没了继续聊的念头,刚想起身告辞,然而眼角随意往窗外一瞥,恰巧一抹粉色身影飘过,令他怔在当场。待回过神来,那抹身影早已消失在视线中,一股浓浓的失落突然从心底涌出,但转念一想,那人也许并未走远,当下便按耐不住,腾地一下站起来,拔腿就追了出去。霍玉郎也不知发生了什么,眼睁睁看他一阵风似的飞出了茶楼,只觉得莫名其妙,将手中的茶杯凑近嘴边又喝了两口清茶,他也坐不下去,烦躁的将茶盏往桌上一扔,扬声喊道:“小二,结账!”   漫无目的在大街上逛着,偶尔遇到认识的人跟他打招呼他也全没注意,柯良的那些话不断在耳畔回响,令他混乱又茫然。不知不觉已走到霍府附近,他叹了口气,只觉现在日子过的空落落的,做什么都毫无乐趣,还不如当初在那深山老林里过的快活自在,这么一想,脑海中玄真的面孔瞬间变得清晰无比,他心头猛的一震,一股深深的思念突然涌上来,令他喉头发紧。   “贤弟......”   就在他忍不住要红了眼眶时,一道熟悉的声音蓦地闯进耳中:“小姐莫怕!小姐莫怕!我不是坏人”   闻言,霍玉郎一愣,伤感的心情顿时消了大半,他转身看过去,只见才分别不久的柯良正手足无措的挡在一名粉衣女子面前,那女子低着头左右闪躲,好不狼狈。霍玉郎挑了挑眉,缓缓靠近,心道这场面倒是有趣,向来风流倜傥的柯少爷何时竟变成了登徒浪子,当街就耍起流/氓来了。   待走近,他才看清那是个年轻貌美的姑娘,当下嗤笑道:“哟,柯少爷,您这是干嘛呢?”   柯良转头看到霍玉郎笑的一脸暧昧,顿时一窘,又慌忙去看那姑娘,道:“是在下唐突了,实在惭愧,还请,还请小姐见谅”   也不知刚才柯良做了什么,那姑娘抖得跟筛子似的,眼见都要急哭了,霍玉郎怀疑的看了柯良了眼,让柯良心中的罪恶感瞬间加深。正这时,一个满含担忧的急切声音传来:“小姐!”   那姑娘闻言后猛的抬头,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霍玉郎和柯良转头一看,就见一个丫头打扮的姑娘匆匆跑过来。待人到跟前,只见她握住粉衣姑娘女子的手道:“天呐!小姐你要吓死我啊,要是把你弄丢了,我可怎么跟老爷夫人交代!”   粉衣女子低下头,显出一副楚楚可怜的姿态,低声唤了一声:“小玉......”   找到了小姐,被唤小玉的丫鬟总算放下心来,这才注意到旁边站着的两人,这一看顿时愣在当场,半晌才回过神来,脸上已是红了个通透。她拉着自家小姐的手往后退了退,以仅两人能听到的音量嘀咕道:“小姐,这二位公子是谁啊?生的这般俊俏,真是,真是......”   那小姐闻言脸上也羞红一片,嗔怪的低喝了她一声,就要拉着人离开。见状,柯良可急眼了,连忙又挡住二人去路。   “小姐留步,敢问小姐芳名,府上何处?在下改日定去拜访”   霍玉郎实在憋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便再也收不住捧腹大笑,那小姐脸色红一阵白一阵,突然眼眶一红就哭了出来,这可把那丫鬟急坏了,柯良也一阵手忙脚乱的道歉,周围此时已经有不少人伫足,纷纷好奇的勾着脑袋看过来。霍玉郎见那小姐哭的梨花带雨,也不好笑的太放肆,只是还没憋住笑就见柯良瞪向他威胁的喝道:“霍玉郎!”   霍玉郎头一次见到发小这般德行,感到新奇的同时也知道收敛,边清了下嗓子止住笑意边道:“那什么,天色不早,我先回去了”   说完便脚底一抹油溜开了,而留在原地的几人神色各异。那小姐在刚才听闻柯良唤他霍玉郎时瞬间一震,连那丫鬟也是吃惊不已,柯良见两人盯着霍玉郎离去的背影,心里颇不是滋味,暗骂霍玉郎死妖孽。待霍玉郎的身影消失,两人才收回视线,只是那小姐明显变得有些魂不守舍,小玉看了眼还欲纠缠的柯良,道:“这位公子,您可别有什么心思,我们家小姐可是许了人家的”   闻言,柯良脸色顿时一变,觉得失望至极,挣扎了半晌后才不甘的对那小姐抱拳道:“是在下冒犯了,还请小姐......还请小姐恕罪!”   说完便转身匆匆离去,小玉看着他的逃也似地狼狈身影,颇觉惋惜的叹了口气,随即又眼神一亮,兴奋的对一旁还未回神的粉衣女子道:“小姐小姐,刚才那个就是未来姑爷!啊,长的可真俊,原先我还以为是传言太过夸张,没想到竟一点不虚!真不枉我们偷偷跑来这一趟”   粉衣女子没有理会小玉喋喋不休的赞叹,她忍不住又朝霍玉郎离去的方向看了一眼,联想传言中那人的形象,果真是天人之姿!    【一六】——再次出逃   数着手指头又过了几日,霍玉郎愈发觉得做什么都提不起兴致,这天午后,他又捧着玄真赠给他的玉佩坐在院内石桌旁发呆。   “唉”   小四躲在走廊柱子后面偷偷观察了半天,闻到这声叹息,终究是忍不住了,轻手轻脚的走到霍玉郎身旁,小声唤了声“少爷”,见他纹丝不动,不禁又提高声音多唤两声才让他堪堪回神。   霍玉郎皱着眉,脸上写满不耐烦,斜睨他的目光显然在说:有屁快放......   小四讪讪的摸了下鼻梁,随即摆出一副谄媚嘴脸,道:“少爷,在家呆着闷不闷?不如咱出去走走?”   毫不客气的甩了个后脑勺给他,霍玉郎冲他摆手道:“滚滚滚,别来烦我,想玩儿你自个儿玩儿去”   小四抹了把抽搐的嘴角,再接再厉:“我瞧少爷您这两天也没出门,不是怕您在家无聊憋坏了身子么”   霍玉郎哼了一声,对着手中玉佩又叹了口气,小四瞧他这失魂落魄的德行,再看看那被他当宝贝似的玉佩,脑子里一道灵光闪过,猜到了些什么,便试探道:“少爷,您是不是......是不是有了心上人?”   闻言,霍玉郎浑身一僵,只觉脑中一炸,这段时日来一直在心中蠢蠢欲动的不明情愫瞬间以不可抵挡之势劈开层层迷雾,猝然呈现在他面前,令他防不胜防。小四见他整个人呆愣,脸上的表情极为震惊,不禁心下忐忑,莫非自己一不小心说了不该说的话?就在他犹豫着要不要先开口道歉时,只见霍玉郎猛的将玉佩紧紧攥入掌中,随即掩面大笑。   “少爷......少爷您这是,这是怎么了?您可别吓我啊!”   小四急的不知如何是好,正这时,他眼角一瞥,正好瞥见往这边走来的霍夫人,连忙叫道:“夫人!夫人您快来看看少爷啊!”   霍夫人远远听到霍玉郎的笑声,以为他遇到什么高兴事儿了,正为他感到欣喜,却突然听到小四焦急的呼唤,一时也不知发生了什么,赶紧加快了脚步。霍玉郎好不容易止住笑声,就见他亲娘到了跟前,不等她开口,就道:“娘,我要去佛光寺,我要去找玄真!”   说完,便站起来一把拨开挡路的小四往屋里跑。霍夫人和小四被他搞的一头雾水,对望了一眼后连忙追进屋子,一进门就见他翻箱倒柜的正收拾行李。他上次离家出走的事在霍夫人心中留下了不小的阴影,这会儿见他又要离家,当下脸色一沉,上前就抢走他手中的东西,道:“儿啊!好好的你这是要干什么?”   霍玉郎看向她,脸上露出歉然,然而直视她的眼神却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娘,有些事我必须弄清楚,不然我会后悔一辈子的”   闻言,霍夫人心中一震,再看他一脸的坚定,她忽然有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感觉。只是这一个晃神的功夫,霍玉郎已经夺回了她手中的东西,重新收拾起来,小四在一旁也不知道该不该上前阻止,急的抓耳挠腮。霍夫人回过神来,犹豫片刻,缓缓道:“不行,不管你有什么事,必须先缓一缓,我跟你爹已经把你的亲事谈妥了,婚期是下个月初”   她的声音很轻很柔,然而听到霍玉郎耳中却犹如闷雷炸响,僵硬的转过身,他张了张嘴还是不敢置信,问道:“娘你刚才说什么?”   霍夫人脸上露出一丝歉意,要不是担心他又做出什么出格举动,也不至于连他的婚姻大事也暂时隐瞒,不过现在既然说了,索性就跟他彻底说个清楚,也让他早些做好准备。这么想着,她事无巨细的全说了出来,重点强调下个月初迎的迎娶事仪。霍玉郎沉默的听完,已是气的全身发抖,霍夫人见他脸色铁青,知道他是要恼了,便拍着他手背好声好气的跟他打着商量,但言辞之间对这迎娶之事却是不容拒绝。霍玉郎压抑着心中滔天怒火,缓慢却用力的挣脱霍夫人的手掌,转过身一言不发的继续收拾。   霍夫人从未见过他这般模样,一时间也有些慌神,可见他执意要走,也顾不上问他到底是要去干什么,当下给小四使了个眼色,小四一愣,顿时会意过来,两人匆匆往外走,待出了门口,立刻将门从外上锁。霍玉郎正为父母不顾自己意愿擅自决定婚事的事情气急,一时没察觉,待听闻上锁的声响,他心里一咯噔,随即反应过来,连忙丢下包袱转身就扑向门口,只是为时已晚,任他如何拍打踢踹也没人帮他把门打开。   “娘!你太过分了!快给我开门!快开门!”   霍夫人也是心疼,不过她也了解这个儿子,且让他闹一闹,等他气小点儿了好生哄一哄也就没多大事儿了,未免自己心软,便道:“玉郎,娘也是为你好,亲事是你爹跟齐大人定下了的,而且齐家小姐也是才貌双全,不委屈你,等你成了亲,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娘也不管着你,先消消气,好好想想为娘的话,昂”。   说完,又跟小四交代了几句便走了。霍玉郎气的眼都红了,他万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别说什么齐家小姐,现在就是给个天仙他也不稀罕!小四瞧着眼前被砸的噼啪乱响的门,暗自庆幸这门板儿够结实,不然现在可就是砸在自个儿身上了,他犹豫了下,叹口气劝道:“少爷,您消停些吧,仔细别伤着自己”   哪知他一开口就换来霍玉郎一阵大骂。   “好你个吃里扒外的狗东西,少爷我算是看透你了!快给我开门,不然等我出去有你好果子吃!快开门!听到没有?!”   小四摸摸鼻子,知他是在气头上,默默的退到一旁也不再理会,任由他在里面又骂又踹的。   霍玉郎闹腾了一阵,总算看清了现在的局势,一时半会儿让人给他开门是不可能了,他举起门旁的花盆狠狠摔个稀巴烂,随即又将桌椅茶几全部掀翻踹倒,他一边折腾一边大骂,没一会儿屋内便一片狼藉。   小四听着里面的动静,心想这下是气的不清,也不敢冒然上去找骂,等动静小了,他就听见霍玉郎气急败坏的叫道:“哼,有本事就永远别放我出去!”   之后只听床咯吱响了声,便再没了动静。小四等了半晌,终究有些不放心,从门缝往里瞧了瞧,见里面果然惨不忍睹。无声了叹了口气,他又退到了门旁,反正依少爷的脾气,顶多回头逮他臭骂一顿。   到了晚上,霍夫人终于又来了,询问了笔直站在门旁的小四一番,便隔着门道:“玉郎,你可是想通了?若想通了娘便给你开门”   隔了好一会儿,里面才传来霍玉郎无精打采又不甘的声音:“哼!有什么想得通想不通的,一切还不都全凭爹和娘做主,我有什么资格说不”   霍夫人听他虽然语气怨怼,但话下之意已是有些松动,便笑着道:“爹娘不论做什么,还不都是为了你好,玉郎乖”   说完,便让小四把门打开,又吩咐随身的丫鬟去端吃食。门打开后,她看着满屋狼藉皱了皱眉,不过这也在她意料之中,若霍玉郎不发脾气才叫奇怪。走进里间,就看到在床上将自己裹在被子里的霍玉郎,她笑了笑,走过去坐在床沿,拉了几下将被子拉开一角,看见霍玉郎捂的通红的小脸,顿时一阵心疼。   “儿啊,别气了昂,想要什么?娘都依你”   又好言安慰了半晌,霍玉郎才摆出些好脸色,道:“以后再不许把我锁起来!”   霍夫人连忙道“好”,小四见母子二人聊了起来,便趁着霍玉郎还没注意到他识趣的退出了门外。不一会儿,丫鬟端着一些吃食过来,霍夫人亲手端给霍玉郎吃了下去,之后吩咐人打水给他洗漱,见他睡下了,才起身回去,不过心里到底还是有些不放心,临走前暗地吩咐了人在院内守着,毕竟霍玉郎可是有过前科的。   时至半夜,本该熟睡的霍玉郎突然睁开了眼睛,黑暗里,他掀开被子轻手轻脚的下了床,贴在门上听了一阵,外面没有任何动静,但他也是有些脑子,料到他娘不可能完全放心,想必现在外面正有人躲在暗处把守,想了想,他回到床边拿出之前藏在床底的包袱,快速的穿好衣服,握着胸前的玉佩暗暗唤了声玄真。   他好不容易熬到夜深人静,即便有人看守也多半去寻了周公,此时不走更待何时?小心翼翼的打开侧窗,他几乎是闭着呼吸从里面爬出来的,确定没被人发现后,他一转身拐到了房间后面,随即一道院墙出现在眼前。目侧了一下高度,他咬咬牙将包袱往背上一甩,毫不犹豫的走上前。   当费劲九牛二虎之力终于翻过墙头,他也顾不得欣喜,拍拍屁.股就跑,待停下来时,人已经跑出了一条街。他气喘吁吁的望着身后,在心里对爹娘道了声抱歉,前进的脚步毫不迟疑。   且说一夜之后,当霍大富两口子发现霍玉郎又不见了,顿时气急败坏,连忙出动府中上下人员出去寻找,只是霍玉郎连夜赶路,清晨时分又在城外租了辆马车,期间毫不停歇,这会儿已经出了几十里地。    【一七】——久别重逢   霍玉郎日夜兼程,马不停蹄的朝着佛光寺赶去,心心念念的都是他的玄真好贤弟。当日被小四一语道破心中被压抑的禁忌情感,他便再也不能伪装下去,只想要立刻见到玄真,将自己的心意告诉他!只是这一路赶来,他也渐渐冷静下来,越是接近目的地,他心中越是忐忑,且不说自己的感情有多荒唐,玄真更是个出家之人,他就这么冒冒然的来了,若玄真不肯接受自己,难堪不说,两人以后怕是连朋友都做不成了!   揣着万分忐忑的心情,他终于到了青山脚下,回想当初正是在这青山山道上遇到贼匪,再是被逼坠落山崖,最后被玄真所救,一切都是从这里开始,他不想就这么结束!不试一试,怎能知道玄真会不会接受他?   在山下的小客栈准备了足够的水和干粮,他便顺着别人指引的小路走进了一片林子,一进林子他便感觉到了一股熟悉的阴森,不由得起了一阵战栗,没错了,当初就是在这片林子遇到的蟒蛇妖,想到这,他后怕的同时眼中闪烁着迫不及待的喜悦,穿过这片森林,他就能到达佛光寺,他就能见到玄真!   他脚下不由的加快,只是这林子大了去了,且周围都是遮天蔽日的参天古树,他又不经常过往,没多久便分不清方向,只能凭感觉乱闯。纵使心里又急又怕,他却不敢停下来,提心吊胆的走着,生怕又遇到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待他感到饥渴难当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他却仍未能走出林子,心中恐惧和无助倍增,他愈发的想念玄真,眼眶不由得红了起来。就在他想索性痛哭一场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阵骚动,他一惊,连忙转过身去,待看清从灌木从后跃出的吊睛白虎时,顿时吓得面容失色,三魂去了两魂半。   白虎甩动着强劲有力的尾巴,危险的逼近,眼中闪烁着锋利的光芒,口中不时发出令霍玉郎心惊胆战的低吼。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一步,霍玉郎才发现自己已经吓得双腿发软,面对一只雄壮的兽中之王,他完全没有拼死一搏的机会,只是若让他坐以待毙,他却死也不甘心!   不自觉的喊出玄真的名字,他一边注意着白虎的动作一边往后退,他察觉到白虎眼中的不屑与残忍,他相信只要他敢跑,它会立刻扑上来咬断他的喉咙!   一人一虎磨蹭了一会儿,霍玉郎明显感觉到白虎渐渐失去了耐性,在它发出一声威震山林的虎啸之后,霍玉郎心猛的一沉,也顾不得它会不会立刻扑上来,一转身拔腿狂奔,而与此同时,吊睛白虎后腿一蹬,瞬间扑了过去!   霍玉郎只觉背上一阵剧痛,待他反应过来,就看到一张血盆大口向自己袭来,他心瞬间提到嗓子眼儿,暗道吾命休矣。然而就在这时,面前突然闪过一道刺目的白光,他本能的闭上眼,过了片刻,预想中的致命疼痛没有到来,他疑惑的睁开眼,却见原先欲至自己死地的白虎竟惊恐的瞪着双目,缓缓后退。他心下大为惊奇,直到那白虎消失在灌木丛后他才堪堪回神,这是什么情况?想起那道突如其来的白光他不禁皱起了眉,似乎就是那道白光击退了白虎,可是,那白光究竟是什么?难道有人暗中相助?他连忙四下寻找,却没发现任何可疑之人。   惊魂未定,他也不敢多做停留,也顾不得心中疑惑,强忍着背上的疼痛,便抓起包袱匆匆离开。也不知走了多久,当他终于走出林子,启明星已远远挂在天边。他提着的心终于落回了肚子里,浑身一阵虚脱,险些站不住。只是仍未见到玄真,他不甘心就这样倒下,极力忽略后背的痛楚,硬撑着最后一分力气,他循着记忆中的路线艰难的走着,当佛光寺的大门出现在视线里,他不由自主的勾起了嘴角,眼神前所未有的温柔。   “玄真......”   呢喃出心上人的名字,他顿觉眼前一黑,瞬间失去了只觉。   ......   玄清打开寺庙,扛着扫帚打着哈欠走了出来,时值盛夏,这才一大早他便觉得浑身汗津津的,无奈的挥舞了几下扫帚,心里不禁抱怨躲懒把打扫工作推给他的玄德,正想着回头找个凉快地方打个盹儿时,瞟到不远处突然眼神一怔,连忙丢下扫帚跑了过去,到了跟前,只见一个浑身是血的人趴在地上,生死未卜,当他看清那人长相时,顿时倒抽了口气,不敢置信的怪叫道:“霍施主?!”   他心中惊骇不已,但眼下也不容他多做迟疑,确定人还有呼吸后,他当下弯腰抱起人就往寺里奔去,嘴里也不住的叫喊:“师父!玄真师兄!快来救人啊!”   他一路大呼小叫,等将人抱到佛堂时,全寺的人都被惊动了,所有人都聚到了佛堂,当弄清发生何事之后个个都惊的目瞪口呆,玄真一个箭步冲出人群,看清脸色惨白一身是血的霍玉郎,他只觉一阵天旋地转,脸上瞬间失去血色。阔别多日,谁能料到再相见竟是这样情景?!   旁人此时只顾得上霍玉郎,自然没人发现他的异常。明浩当机立断的喝退了围在霍玉郎旁边的众人,上前查看了他的伤势,发现伤势并不致命,只是失血过多才会导致昏迷后,便放下心来,念了句“阿弥陀佛”后吩咐人准备疗伤之物,这时玄真也回过神来,一把将霍玉郎打横抱起,在众目睽睽下走了出去,离去前只丢下一句“把东西送到我房间来”。   众人虽然有些诧异,却也没多想,待玄慧和玄光将东西送到他房间后,只见他已将霍玉郎染血的破衣脱了下来,霍玉郎背上的伤口暴漏在空气中,令人不忍侧目。玄真让他们放下东西后便将人赶了出去,他走回床边,眼神复杂无比,其中无法掩饰的心疼令他感到难堪。当日不辞而别,他便没想到两人还能再见,毕竟回到那花花世界,霍玉郎便又是风流无限的纨绔公子,没多久就该会将他忘记,两人原就是萍水相逢,本不该有再多牵扯。然而他这厢正整日为无法忘怀而苦恼,命运竟又安排两人相逢!他深吸了一口气,面无表情的脸上终于有些松动,难道真是冥冥中注定?   小心翼翼的帮霍玉郎清理好伤口,他用手指抹上药膏仔细的在伤处涂匀,待包扎完毕已是数个时辰之后。他直起身舒口气,手脚利索的整理了地下的狼藉,再回到床边,盯着霍玉郎的侧脸久久无言。   这次霍玉郎伤的没那么重,次日便醒了过来,当看到玄真时当下欣喜若狂,竟忘了身上有伤一把扑了过去,却在扑到一半时疼的眼前发黑,玄真惊的心跳漏了好几拍,连忙接住他,耳边顿时响起他呼天抢地的哀嚎声。玄真想气又想笑,心中的怜惜却掩不住,确定人并无大碍后,不由得轻声安慰。   背上火辣辣的疼,但见到玄真眼底的温柔,霍玉郎竟隐隐感激起那只吊睛白虎,若没有这伤,他还真不知怎么拉下脸来跟玄真起腻。靠在玄真的肩头,他蹭了蹭微微发红的脸,清了下嗓子,道:“那日你为何要不辞而别?”   玄真脸上一僵,神色有些不自在,霍玉郎见他不语,心中有些怨怼,抬头直视他的双眼又问了一遍。暗叹了口气,玄真微微敛眸,他如何能说当日见到那番情景,令他觉得两人仿佛生活在截然不同的世界,心里涌出莫名其妙的沮丧和忧伤,以至于连声道别都没有就狼狈的匆匆离去?霍玉郎盯着他看了半晌,见他执意不肯开口,索性也不再逼问,只是身体却悄悄的朝他更贴近了些。玄真此刻心思纷乱,没有察觉到他的小动作,待感觉到腰上一紧时,先是一愣,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不禁心头一颤,惊得立刻弹跳而起,将霍玉郎缠在腰上的手狠狠甩了出去。   “唉哟!”   霍玉郎趴在床沿,一边哀嚎连连一边暗自咬牙,不甘心的抠着床板,玄真刚才被他那一举动弄的措手不及,一惊之下也忘了他有伤在身,这会儿见他眼圈泛红的唉哟个不停,不由心下一软,重新坐回床沿,将他扶起,沉下语气道:“真不知你这人是怎么回事,竟比别人都多灾多难,没一次见到你是完完整整的”   霍玉郎大汗,心道自个儿也没缺胳膊少腿的怎就不完整了?不过仔细一想,又不得不承认自己果真霉神附体,但此刻见玄真主动化解尴尬,他也不会在这地方纠结,讪讪的陪着笑,刻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无比虚弱,道:“这么说来,贤弟可是我的贵人呢,你瞧,每次不都是你出手相救”   玄真为他这声贤弟微微皱了皱眉,其实当初在山谷结拜之后霍玉郎就一直这么叫他,他早就不排斥了,不过他回来后并未说起这事,若是现在被寺中同门听去,他也不知该如何解释,他潜意识里并不想让人知道,虽然已是结拜兄弟,但他私心里却并不认同这层关系,至于原因,仅他自己心知肚明。   霍玉郎见他愣而不语,竟是在发呆,不禁有些惊奇,不过机会难得,趁他没注意又偷偷伸手环住了他的腰,将上身全挤进他的怀里,忍着背上灼灼的痛感缓缓凑到他颊边,已是心跳如雷,紧张的咽了口唾沫,正要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偷吻一记时,玄真骤然一转头,两人同时一愣,四唇相对,中间只相隔一层薄薄的空气。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被问及为何总是写冷门题材,我。。。。。。-_-||| 【一八】——表露情意   空气静谧,时间仿佛就停止在这一刹那,四目相对,犹如辗转轮回,宿世回眸,令人刻骨铭心。待两人惊觉,霍玉郎抢在玄真退开之前收紧手臂一把将人按在床头,对着那双薄唇吻了下去。四唇相贴,一阵无以名状的战栗令他感动的险些掉泪,只是还没来得及深入,玄真已经回过神来,使劲全力挣开了他双臂,惊恐的瞪着他。   霍玉郎还为刚才那浅浅一吻而悸动不已,见状,心下不禁微微一抽,但仍努力扯出一抹笑容,微微喘息道:“好贤弟,你可明了我的心意?”   玄真脸色瞬间万变,唇上残留的触感分外鲜明,他不自觉伸手抚摸,却仿佛被蜇一般猛的弹开,瞪着霍玉郎的眼中充满了不敢置信以及一抹无法言说的复杂。   霍玉郎将话问出之后心中万分忐忑,即使来时已经料想会被拒绝,可是玄真不开口他便存有一丝希望,但眼前这情形令他实在不知如何是好,虽然过惯了花天酒地的糜烂生活,但他内心深处始终留有一片纯净之地,面对玄真,他不会巧言令色,不会玩世不恭,除却纨绔外衣,他只剩一颗赤子之心,有些羞涩,有些胆怯。   “贤弟......”   他忍不住伸出手想要触碰玄真,只是还未沾到衣角,便见玄真如惊弓之鸟猛的拍开他的手,随即转身风也似的夺门而去。看着玄真仓皇而逃的背影,霍玉郎万分沮丧,心中苦闷不言而喻。   玄真的反应着实令他难过一番,不过若轻易放弃,他又何必来着一遭。暗暗在心中算计着,现在他受了伤,左右玄真不可能把他赶出寺,他也知玄真不可能立刻就接受他,他也不急于一时,来日方长,既然来了,他就没想过无功而返!   且说玄真逃出房间后心情始终无法平静,他万没想到霍玉郎会对他有那种心思,更没想到会做出那般惊世骇俗的举动,虽然当初霍玉郎被蛇妖附身时两人也曾有过轻轻一吻,然两者却不可同日而语,不说自己心境上的转变,就霍玉郎的态度,已远远超出他臆想范围。自觉去了戒律房反省,当他终于冷静下来时才发现天色已黑,感觉腹中饥饿的同时他猛的惊觉,他竟将霍玉郎扔下不管不顾,没人去送吃食,那人岂非饿了近一天!   想到这,他也顾不上那些有的没的,连忙起身往厨房奔去。所幸师弟们惦记着他给他留了饭菜在蒸笼里温着,他移到食盒里又拿了碗筷匆匆的回了院子。房内漆黑一片,一进门就察觉到床边虚弱的呼吸声,他心头一紧,赶紧点了油灯把饭菜端过去。霍玉郎已经饿的前胸贴后背,本想着玄真不来总会有其他人来给自己送吃的,可是等到天彻底黑了也没一个人过来,他一边气愤一边为自己的处境感伤,只是殊不知那些人之所以不来看他皆是因为之前玄真不想让人来打扰他而被以各种理由打发了。这会儿见玄真端着一食盒吃食前来,他也分不清是欣喜多一点还是感激多一点,总之待他一顿狂扫之后,之前满腹幽怨的心情已荡然无存。   玄真吃了他剩下的那点残羹剩饭,看他趴在床边一脸餮足的模样,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暂时也忘了白天才被轻薄的事情。只是他忘了霍玉郎可一直惦念着,不过此刻两人之间气氛良好,他实在不想破坏,只好假装无事般找着话题。   “唉,也不知这伤什么时候才能痊愈”   他将脸枕在臂弯里,露出带着一些忧伤的侧面,却用眼角余光偷偷觑着玄真的反应,见玄真虽然面沉如水,眼中却显露出一丝不容忽视的怜惜,不由得心神一荡,暗自欢喜,玄真终究还是对他有些情谊的,不然怎么会为他心疼,且对他这般温柔。思及此,他一直提着的心也稍稍放下了,便顺着话题继续道:“说起来,我也实在够倒霉,估计跟那林子八字不合,不然怎么一进去不是遇到妖精就是碰到猛兽,好在我福大命大,不然有几条命也不够死的”   玄真听他这样说,才想起来问他受伤的经过,得知伤他的竟是一只吊睛白虎,背后不由得出了一层冷汗,心下替他庆幸不已,不过听完之后,不禁为一个最为关键的细节耿耿于怀。   “你说突然出现一道白光帮你击退了白虎?”   霍玉郎点点头,脸上也露出困惑的表情,当时他只当死到临头,哪里还有心思注意其他的,待回过神来才意识到自己捡回了一条命,只是这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也是弄不明白。   “嗯......我也不确定,只是那道白光闪过之后,那畜生就跑了,好像很害怕的样子”   闻言,玄真盯着他看了半晌,两人随即陷入沉思,然始终得不到一个合理的答案。霍玉郎背上疼的难受,不由得苦着脸发出呻|吟,见状,玄真也顾不上再琢磨那劳什子白光,按住他以免他乱动牵动伤口,道:“好生趴着,我帮你换药”   霍玉郎“唔”了一声便老老实实的趴着,任由玄真在他背上一番折腾,待重新换了药包扎好,玄真又打了些水来供两人洗漱。一切妥当后,已是月上中梢,玄真从昨日起便不眠不休的照顾他,这会儿已是困极,帮他掖好了被角,便在床边的蒲团上盘腿而坐,一手拄头撑在床沿闭上眼道:“睡吧”   霍玉郎见他这般随便的就要休息,心疼的同时又感到一丝恼怒,当下一掀被角,道:“上来睡吧,你这样我怎能安睡”   玄真闻言一愣,睁开双眼诧异的看向他,见他面带愠色脸颊绯红,一时间竟有些心荡神驰。   “磨蹭什么?既已结拜,我便是你兄长,你不听为兄的话?”   这一句说的有些分量,令玄真猛的回神,却更加不敢靠近那敞开的被窝,看着霍玉郎的眼神复杂无比。霍玉郎见他避自己如毒蛇猛兽一般,心下不禁气恼,但也明白先前那番作为令他心里有了芥蒂,暗骂自己不该鲁莽,这下倒令两人有了隔阂。不过既已下定决心让玄真接受自己的心意,又怎会让他有退避的机会!于是当下气势一弱,摆出一副难过欲泣的表情,颤声道:“难道......难道我的心意就那么令你无法接受?且不说结义之情,起码我俩也算得上朋友吧,你当真如此厌烦我?”   玄真岂能料到他突然摆出这幅姿态,本能的想否认,只是一思及白天那荒唐一吻,便再也不敢开口。凭心而言,他何曾不为霍玉郎突然表白心迹而感到一丝窃喜,可是更多的却是难堪以及铺天盖地的罪恶感,他知道自己是真的动了凡心,只是身为佛门子弟,他背负着太过沉重的世俗枷锁,且不论霍玉郎还是名男子,就算是女子,他们二人也是万无可能!   霍玉郎见他竟不为所动,只当是被自己说中了,顿时有些恼羞成怒,却不敢表现出来,只是眼眶倒真是红了,再加之背上的伤口作祟,他讲话的语气愈发不稳,着实给人一番楚楚可怜的印象。   “原以为你就算对我没有那种心思,好歹也相处这么长时间,多少也有点...有点......罢了,总归是我自作多情,既然如此,我便识相一点,这就离开,省的再惹你厌烦!”   说罢,他挣扎着就要起身下床,玄真一惊,连忙上前按住他,情急之下吼道:“胡说什么!快乖乖躺好!”   霍玉郎本就是做做样子,没让他费多少力便重新趴回了床上,只是刚才说的那些话到底还有些赌气和试探的意思,见他这般反应,心里才好受了点,不过脸上表情仍然哀戚。玄真心里已经翻江倒海,他怎会料到霍玉郎竟会么想,如果当真没有情谊,他也不会这般苦恼,可是这些他又怎能说与人听。未免霍玉郎再胡思乱想,他沉思半晌,暗暗叹了口气,缓和声音道:“人非草木,你我也算患难之交,我怎会厌烦你,可是我......我是个出家人,不可能回应你半分情意,以后莫再提了,就像之前那样,我俩...我俩就以兄弟相称”   说完,他便翻身上床,和衣睡在了霍玉郎的身边,不再言语。霍玉郎渐渐收敛脸上略显夸张的表情,看着他光溜溜的后脑勺,眼中露出一丝落寞以及不甘,拳头紧了又松,最后无奈的拉过被子盖在两人身上。   烛火跳跃,屋内时明时暗,这一夜,两人闭眼躺在床上,却谁也没有入睡,直到天方微白,玄真才轻手轻脚的起身。待他小心翼翼的出了房门,霍玉郎才睁开眼睛,伸手在他刚才还躺着的地方缓缓抚摸着,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但片刻之后,眼神又转为坚定,咬牙呢喃道:“好贤弟,如今我又怎会满足只与你做兄弟”   作者有话要说:理直气壮的二更!话说看文的筒子,听说潜水会掉RP。。。。。。    【一九】——求而不得   自那夜之后,玄真果然如他所说那般视霍玉郎为兄长,开口闭口的“霍兄”,就是在人前也不避讳,一时间寺内皆知两人结义之事。霍玉郎恨的在被窝里咬牙,可是玄真的性子他也知道,若是逼得紧了铁定又会甩手不理人,于是他只能安慰自己,来日方长,来日方长......   只是他如意算盘打的再好,却料不到再度展开攻势之前,他爹娘已经先一步寻来。霍大富两口子费了一番功夫总算找到这深山老林,一身狼狈自不必说,只是当看到一脸病容的霍玉郎时,只觉又气又心疼,打也不是骂也不是。不过既然来了,他们不免要对寺中上下感谢一番,霍大富当场捐出一笔数目不小香油钱,可谓财大气粗,明空主持也不推辞,心安理得的收下了。这些暂略不提,且说霍玉郎一看他爹娘竟然寻来,并要带他回去,当下心沉谷底,死活不愿。开玩笑,他怎能甘心就这样回去?!   只是不论他有多么不甘不愿,却也架不住他爹大手一挥的魄力,最后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就被几个家丁塞进了轿子里。玄真站在角落听轿里传来的嘶声喊骂,垂在身体两侧的手悄悄握紧,面无表情的看着那顶轿子渐行渐远。   待一行人出了林子,天色已暗,附近不乏山贼盗匪,众人也不敢耽搁,马不停蹄,终于在月出东方时赶到城镇。进了城霍大富心里才踏实些,领着一干家眷奴仆下榻一家门面不小的客栈,等一切都安顿妥当,他才终于得出空来教育霍玉郎。   拒绝夫人同行,霍大富推开隔壁的房门,一眼就看到逃家多日的儿子坐在床沿发呆,瞧他那一脸窝囊样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关上门劈头盖脸臭骂一顿。霍玉郎双唇紧闭硬是不吭一声,转过身背对他,对他强硬的手段表示强烈不满。霍大富越骂情绪越激动,一想到这儿子从小到大的斑斑劣迹,心中愈是不平,再见他还一副不知悔改的德行,只恨不得一掌掴死他,可终究是下不去手。   “你要再敢离家出走,老子就折了你的腿!”   霍大富放完狠话,出门叫来几个家丁吩咐他们守在门口一步不准离开,这才转身回房。霍夫人见他回来,递上一杯茶水安慰道:“消消气,你这骂也骂了,玉郎也受了不少罪,这会儿搞不好正反省呢”   一手接过茶杯,霍大富没好气的哼了一声:“他要是知道反省倒好!”   霍夫人知他还在气头上,也不去触霉头,拉他在桌旁坐下,便出门唤小二送吃的来。没等多久,酒菜就送来了,霍夫人担心父子两坐到一处又要吵起来,索性就让人给霍玉郎单独送了些吃食。   为了找霍玉郎,众人赶路多日,吃睡不安,这会儿寻到了人,心也放回了肚子里,待酒足饭饱,总算能踏实的睡个觉,只是守在霍玉郎门口的那几位还要辛苦一番。   霍玉郎盯着门口那几个黑影,心中气闷不已,看他爹娘这架势,待回去后肯定立马就得给他张罗婚事,届时就算他再对玄真有意也为时已晚,不争取到最后一刻,他绝不甘心就这样回去,对玄真的执着莫名的强烈,他隐约觉悟到,如果得不到,他宁可孤老一生!   瞪着眼熬到下半夜,屋内屋外一片寂籁,洁白的月光穿过窗户透进来,霍玉郎起身下床,小心的绕过桌椅摆设来到窗前,他心中冷笑一声,为他爹娘的疏忽感到庆幸,他既然能翻一次窗,就能再翻一次!   翌日清晨,霍大富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他烦躁的翻了个身,正要扬声开骂,却冷不丁听门外人喊道:“老爷老爷,不好了!少爷又不见了!”   “什么?!”   原本还闭着眼躺在他身边的霍夫人闻言猛的坐起身,倒把他吓了一跳。两口子对望一眼,慌忙爬起身穿戴,衣衫不整的打开门就看到昨夜守在霍玉郎门口的几人哭丧着脸的在门口踱步,见两人出来连忙将事情说明。听完后,霍大富面色铁青,脸颊上的赘肉控制不住的抽了几下,霍夫人更是脸色发白,啜泣连连,只道儿子是鬼迷心窍了。   就在客栈众人陷入一片混乱之时,霍玉郎连夜狂奔,在体力不支前总算敲响了佛光寺的大门。不一会儿门缓缓从里面打开,前来开门的人渐渐露出真容,两人四目相对,瞬间怔在当场。   霍玉郎将全身重量倚靠在门框上,扬起嘴角露出一抹虚弱的笑,对来人调侃道:“怎的?才一日不见,就不...就不认得为兄了?”   从看到霍玉郎的那刻起,玄真心中已然波澜壮阔,他双眼紧紧盯着霍玉郎疲惫的面容,双手紧握成拳努力克制从内心深处传来的战栗。他不懂,为何这人会去而复返......不,其实他已经猜到原因,然而却更加不明白。   “为何......”   霍玉郎听到他冷的令人发颤的声音低低问道,为何?他自己倒也想知道,为何对这人如此执着?苦笑一声,霍玉郎歪头看他,轻言道:“喂,你猜......咱俩是不是前世有缘,今生才又相遇?”   玄真双眼一眯,定定看了他半晌后,突然伸手一推,把他从门框上推开,紧接着“砰”的一声将寺门合上。霍玉郎被他毫无预警的一推栽倒在地,待反应过来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他愣愣的看着紧闭的寺门,一时间脑子空白,半晌才找回神智,心中顿时充满委屈。他蹒跚的从地上爬起,强忍着不让泪水夺出眼眶,抬手狠狠砸向寺门。   “开门!玄真你给我出来!开门!!”   只是任他如何折腾,门内之人始终不为所动,随着体力的流逝他的心也渐渐跌入谷底,玄真这般态度,摆明了要让他死心,只是若能放下,他又何必一次又一次的这么折腾。只要离开视线,脑中便时时刻刻都是玄真的身影,想要看到他,想要触摸他,想要将人紧紧拥住,想要两人再不分离!   他在门外痛苦不已,玄真又岂是铁石心肠,背靠门板口中急念静心咒,只是任咒语念得多么熟顺,却只字也没进入心中,脑海里全是霍玉郎刚才被推开时几欲落泪的模样,越念下去却越感到烦躁。   天已大亮,寺中不少人被这番动静惊扰,纷纷赶来察看,却没料到竟是玄真挡在门口,而外面传来的叫喊声,怎么听怎么耳熟,之前与霍玉郎最为亲近的玄光眉头一挑,最先认出来,连忙嚷道:“是霍施主!师兄,是霍施主!”   众人陆续也都认出了霍玉郎的声音,又喜又惊,再看他们大师兄一脸寒霜的挡在门口,一时皆有些摸不清头绪,几人面面相觑,最后只比玄真小一点的玄清走上前,问道:“大师兄,你为何不让他进来?”   闻言,玄真眉头一皱,他如何能解释?不过心知事情不宜再闹大,他内心一番挣扎后,转身“嚯”的一下拉开寺门,在霍玉郎错愕惊喜的表情中一把拽住那还未落下的手腕,运起轻功往外疾行而去。被留下的众人眼睁睁看着两人飞快的消失在视线里,更是一头雾水。   霍玉郎原本就因连夜赶路体力消耗过盛,这下被他拉着一顿疾驰,险些昏厥过去,待终于停下,他早已面色惨白。再看两人周围,古树林立,灌木丛生,已然进了林子里。咽了几口唾液才终于找回声音,他看着还抓着他手腕的玄真面无表情的脸,忍了半天得泪水终于夺眶而出。   “你...你当真对我没有一丝一毫的情意?”   玄真眼神几不可见的闪了一下,却看着他冷声道:“早说过我们不可能,你何苦把自己搞的这般难堪,我送你出了这片林子,以后便再无瓜葛,你有你的滚滚红尘,我有我的青灯古佛,我们本就不该纠缠不清”   说罢,就要拉着人走,霍玉郎一惊,本就惨白的脸色更加难看,慌忙甩开玄真的手,不甘的情绪愈发强烈,他紧咬下唇,虽抑制了抽噎,眼泪却掉的更多。   “为什么?我喜欢你啊......我喜欢你!”   玄真松开他的手腕,直直的看进他的眼里,平静的道:“你说为什么”   话音刚落,霍玉郎便觉心口一寒,他当然知道是为什么,因为他们都是男人,因为他爱上的是一个和尚!二十年来一直过着顺风顺水的日子,从小到大想要什么便有什么,此刻他才体会到,得不到,求不得的滋味竟是这般难受。   身边偶有微风,两人陷入沉默,玄真看着垂首立在面前的俊美男子,眼前不断闪过两人相识以来的种种画面,瞒天瞒地他瞒不过自己,动了心生了情,这是劫数,他不能得,不能求。   时间静静流逝,就在玄真错觉两人会永远这般静默以对时,霍玉郎终于抬起头,眼中已无泪水,却升起一抹决然之色。玄真心中一凛,就见他突然抬手将什么塞进嘴中,玄真大骇,脑中第一反应就以为他要服毒轻生,顿时慌得方寸大乱,大喝一声就要去掰他的嘴。只是不待玄真来得及动作,霍玉郎却猛的扑了过来,抱住他的头将嘴贴上了他的嘴,大惊之下,玄真本能的做了个吞咽的动作,等反应过来,霍玉郎已经退出怀抱,还残留一丝唾液的嘴角轻挑,正对着他露出得逞的微笑。   玄真摸了下嘴唇,不敢置信瞪着他:“你,你给我喂了什么?!”   难得见到玄真露出惊慌的表情,霍玉郎却没有心思取笑,他暗暗咬牙,这一举可谓破釜沉舟,今日无论如何他也要得到玄真!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抽出世间来更新了,那啥,我估算了下,大概还有不到十章就能完结,汗,此文构架设定的较小,着重体现狗血二字,所以等狗血完了,就那什么了,你们懂的,望天。。。。    【二零】——野林性事   玄真倒不怕霍玉郎害他,只是突然被喂进莫名其妙的东西,且是用哪种方式喂的,他怎么也无法保持冷静,戒备的瞪着霍玉郎,眼神中有他自己也无法解释的复杂。   日头渐渐升高,林子里却愈发幽森,更衬的两人之间气氛冷然,霍玉郎甚至能感觉到丝丝凉气沁入体内,他紧张的舔了下嘴唇,试探的伸手去拉玄真的衣角,只是还未触及便被玄真躲开。他脸上闪过一丝苦笑,玄真的反应在他意料之中,但还是感觉有些伤人,看着玄真突然变得些微古怪的表情,他心头一跳,嘴角微微勾起,道:“好贤弟,是不是感觉不舒服?”   他说着,眼神上下打量着玄真,尤其在腰部以下大腿以上的位置刻意停留了一会儿。玄真双眼一眯,隐忍着体内突然上涌的躁动,沉声喝道:“你到底给我吃了什么?!”   霍玉郎笑了笑,无视他的抗拒上前一把搂上他的腰,嘴巴贴在他的耳边轻轻吹了口气,刻意压低嗓音,道:“你猜不出来?不会这么单纯吧”   闻言,玄真险些岔了气,眯起的双眼狠狠瞪向他,本想用劲将他推开,然而才一抬胳膊就感觉到一阵无力,他心中大骇,与此同时,他清晰的感觉到体内力量的流失,而那股被他强压的躁动却如猛虎出闸般飞快袭向全身,无法控制。当他可耻的部位有所反应,他哪里还猜不出发生了什么,震惊之余心底竟隐隐升起一丝激动,意识到这一点,他只觉头皮一麻,羞愤耻辱的感觉铺天盖地而来。   霍玉郎见他呼吸逐渐浑浊,脸色青红不定,心里感到愧疚,但绝不后悔,即使要付出惨痛的代价,那也认了!咽了口唾液,他伸手摸上玄真滚烫的脸颊,轻声道:“事已至此,好贤弟,你就从了我吧”   说罢,就将人往后一推,随即跟着附上去,两人双双倒在草丛中。玄真心知不妙,然而此刻他浑身无力根本无法将人推开,只能任由霍玉郎灵活的十指对他上下其手。体内的.骚.动愈演愈烈,他只觉得身体无比燥热,看着主动.诱.惑的霍玉郎,更觉心痒难耐,只是长久以来遵守的清规戒律也时刻在脑中敲打,令他羞愤不已,压抑着剧烈的喘息,他声音不稳的对不断撩拨他欲.望的霍玉郎道:“住...住手!如果你现在..现在停手,我会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过,否则...否则......唔!”   霍玉郎直到尝到一丝腥甜,才施施然抬起头,满意的看着他嘴唇上的新鲜伤口,调侃道:“否则怎样?哼,都已经这样了,就算我停手,你也绝不好过,何不乖乖享受......我会让你快.活的”   在他耳边呢喃完最后一句,便低下头毫不犹豫的吮了下他的喉结,双手也不停在他身上抚摸,直到两人衣衫半褪才重新抬起头。此时霍玉郎也已粗喘连连,对着玄真怒张的下.身,眼神闪过一丝犹豫和些微羞赫,但片刻就变为决然,他安抚的亲了亲玄真的小腹,呢喃道:“好贤弟,你可莫要负我......”   语毕,他猛的将玄真亵裤拉下,张口将那腿.间炙热含..住,第一次为男人做这种事,他除了有些不适应更多的是羞涩,然只要一想到这是他玄真好贤弟的宝贝,心中便觉得悸动无比,如果玄真能接受他,别说是含.一.含,就算让他舔.遍全.身他也十分乐意!   玄真此时是即羞又恼,任他如何出言威胁,霍玉郎都不为所动,反而更加放肆的挑.逗.勾.引,当腿.间那火烫坚.挺的物事被一团湿.热温软包裹时,他只觉脑中一炸,心头急剧鼓噪,如万马奔腾,此刻他才发现从小培养的自制力竟脆弱的不堪一击!   “别...哈啊!”   剧烈的快.感瞬间袭遍全身,险有灭顶之势,玄真无法抑制的发出一声呻.吟后顿觉脸颊滚烫,死死的咬住嘴唇,然那屈辱羞赫的感觉却越来越强烈,当他眼角扫过埋在他腿.间浮动的人头时,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感觉在心底偷偷滋生,空气中不断传来两人粗重的喘.息声和唇.舌.舔.弄的啧啧声,淫.靡气息攻击着他的神经,令一向清心寡欲的他再也无法恢复冷静,什么静心咒清心诀竟是一个字也记不得!突然,他下腹一阵紧绷,只觉被霍玉郎含.在嘴中之物猛烈跳动几下,随即储存了二十年的男子.初.精.毫不保留的喷涌而出,一阵前所未有的满足感侵袭而来,瞬间麻痹他仅存的一丝理智。   霍玉郎被呛的咳嗽一阵才缓过来,腮帮酸涩的难受,而嘴中更是充满了玄真的味道,令他即羞赫又兴奋。玄真原本就长的清俊,如今染上情.欲的绯色脸庞更加令人心动,霍玉郎看着他释放后迷茫中带着慵懒的表情,忍不住咽了口唾液,觉得口干舌燥。   “玄真...好贤弟......”   玄真仿佛生死轮回了一趟,被他一声声撩人的呼唤渐渐恢复了神智,然而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便觉刚才稍缓的.欲.望又逆袭而来,一波波比之前更加汹涌的情.动浪.潮不断拍打着那丝薄弱的理智。霍玉郎眼神闪动,知他此时已经到达极限,当下抛去最后一丝犹豫褪下.身上衣物,直至浑身.赤.裸.才咬着唇.跨.坐.在玄真腰上。   见状,玄真不由倒抽口气,当腿.间坚.挺触及他.股.间那片柔软时,哪里还能保持半分理智,体.内无处发.泄的.情.欲当下催动他提腰往上一挺。   “唔!”   霍玉郎本想慢慢适应,没料想身.下人竟迫不及待的一下子就将那物刺了进来,顿时一阵撕裂般的疼痛从.股.间蔓延开。   “痛!...慢点啊...啊......”   饶是他疼的直冒冷汗,玄真也丝毫没有放慢动作,原本垂在地上的双臂竟隐隐恢复些力气,当下毫不犹豫的抓住他肩膀,一个翻身,两人位置对调。玄真将他牢牢按在地上,低下头凭着本能的在他身上胡乱.啃.吻,下.身.顶.动的更加激烈。   霍玉郎被.顶.的眼冒金星,嘴里不断发出.呻.吟,随着玄真的动作他.股.间承受的痛苦越大,然而他心中却感到无比的喜悦,双手执着的攀在玄真背上,将人搂的紧紧的,恨不得两人就此镶在一块儿。   “好...好....啊..嗯啊啊......”   两人激烈的交缠在一起,如同野兽般不断的交.媾,林子里充斥着浓浓的.情.欲.气息,这场酣畅淋漓的.性.事一直持续到晌午方歇。当玄真在霍玉郎体内.泄.出最后一股.精.液.后,两人躺在地上久久沉默。   喘息渐匀,霍玉郎动了动小腿,立刻为下.身.传来的剧痛发出一声闷哼,而原本如死尸般躺在地上的玄真仿佛被触了逆鳞般猛的从地上弹起,脸上渐渐露出痛苦与懊恼。霍玉郎强忍着疼痛坐起来,伸手想要安抚他,然而刚碰到他肩膀就感觉到他浑身一颤,随即长臂一挥,将霍玉郎的手打落。   霍玉郎手上吃痛,顿时觉得委屈,只是心知自己理亏,便压下难过,轻声道:“米已成炊,你想再多也是徒增烦恼,不如...不如就从善如流,反正破了戒你也不能再回去了不是..”   谁知还未说完,就感到一阵劲风袭来,他只闻“啪”的一声,脸上便传来火辣辣的痛感。他愣了半晌才回过神来,后知后觉的抬手摸上被掌掴的脸颊,瞪大眼惊愕的看向一脸怒容的玄真,抖着唇不知所措。   玄真瞪了他片刻,这期间心中闪过千百个念头,然而最后最在意的却是掌心传来的刺痛感,这一巴掌打的相当用力,他一定很疼。闭上眼不去看他泫然欲泣的俊美脸庞,玄真双手紧紧攥成拳,片刻之后缓缓松开,再睁开眼时,眼中一片沉静,然而给霍玉郎的感觉竟是比以前多了分冷冽,仿佛一汪寒潭死水。霍玉郎不由得打了个寒颤,顿时觉得心慌意乱,他伸手欲抓住玄真手腕,却被玄真侧身躲过。   看着玄真起身捡起散落一旁的衣物,沉默的一件件穿上身,霍玉郎急的连忙爬起来,不顾他的闪躲牢牢拽住他手腕,嚷道:“你要对我负责!”   玄真穿衣的手一顿,转头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推开他的手。霍玉郎心头一痛,眼泪刷地流了出来,死死的抓着玄真的手腕不愿放手,目光中充满恳求,然而到底不敌玄真力气,当双手脱离的那刻,他只觉得心如刀绞,身体里最后一丝力气被瞬间抽离,猛的跌坐在地。玄真系好腰带,居高临下的看着他,道:“何苦这般强求,执念太深终成魔障,今日一别,后会无期,你好自为之”   说完便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霍玉兰看着他决绝的背影,一股深深的绝望从心底涌出,再也抑制不住的哭叫出声:“不要!...玄真!玄真!!...呜呜..我不要后会无期!什么狗屁魔障,我就是喜欢你!我不管别人怎么看,我霍玉郎就是喜欢你,你是男人是和尚都无所谓,我就认定你了!玄真!呜.......”   玄真隐在袖中的双拳紧握,死死咬住双唇才没有咆哮出声,身后不断传来霍玉郎撕心裂肺的哭喊,句句打在他心头,如果可以,他会毫不犹豫的转身将那人紧紧纳入怀中,许他一生一世,然而心中越痛,他逃离的脚步就越快。他是个懦夫,没有霍玉郎那般勇气可以将心中感受大声喊出,世俗伦常清晰的刻在他骨血中,令他画地为牢,寸步难行。   眼看玄真的身影在他的哭喊中消失,霍玉郎伏在地上只觉得浑身冰冷。在一切发生之后,玄真仍然没有选择他,就连他抛弃自尊换来的最后筹码也被狠狠踩在地上,此时他已经无计可施,人生中第一次爱恋就这般收场,那种无力又绝望的感觉令他想要就此消失!不知哭了多久,他感到意识渐渐恍惚,直到眼前一黑的那一瞬间,他才有种解脱的感觉。   林中响起飞鸟扑打翅膀的声音,在霍玉郎昏迷的地方,突然闪烁起耀眼的白光,片刻之后,竟凭空出现一名身着青色袈裟的僧者,他眉目清秀,神态端庄,浑身散发着一股令人不敢亵渎的神圣气息。僧者看着地上一片狼藉,轻轻叹了口气,如果霍玉郎此时醒着,定会大惊不已,因为这僧者的容貌,竟和刚才离去的玄真一般无二!   作者有话要说:汗,这满满一锅红烧肉真令人忐忑,我猜十有八九会被和谐掉,指望各位手下留情,别举报啊!!!   偷偷说,我真心觉得这并不算很H。。。~    【二一】——幡然醒悟   当霍大富领着人找到霍玉郎时,只见他衣衫整洁的躺在草丛中,人倒是毫发未伤,只是陷入昏迷,怎么也叫不醒。林子里充斥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诡异气息,一干人等也不敢多做停留,当下把人扛上匆匆离去。一行人风尘仆仆回到霍府时,已经是十多日后的事了,而霍玉郎始终昏迷,霍大富两口子心焦的长出不少白头发,招来各地名医始终无用,直到又半个月后的一个早晨,小四准备为霍玉郎擦身时进入房间,竟发现昏迷多日的少爷正一脸迷茫的坐在床上,小四怔愣片刻,之后立刻激动万分的满院子报喜。   霍玉郎醒来,府中上下总算松了口气,只是随之而来的情况却令众人惊愕万分,也不知是中了什么邪,一向顽劣的少爷竟如同变了个人般整日把自己关在屋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下人送去的吃食往往被原封不动的撤回来。眼见霍玉郎日渐消瘦,霍大富两口子实在拿他没有办法,只能在一旁着急上火。   正当一家子愁云惨淡之际,齐家那边来了亲信,来意有二,一是告知当日在山间迫害霍玉郎主仆的一干盗匪已经被逮捕并绳之以法,二则是询问两家的亲事。齐知府虽然不是多大的官,但就霍家而言已是高攀,霍大富自然不会错过这门婚事,经过霍玉郎那么一番折腾,之前的婚期已然作废,为了安抚已心有不快的齐家众人,霍大富打了保票重新定下婚期,并令人送去诸多贵重玩物以示诚意。   当霍大富将这消息告知霍玉郎后被当场回绝,老爷子是看出这儿子是铁了心要跟自己对着干,也懒得再跟他多费唇舌,以终身大事全听父母之命绝了他的念头,令几人将他牢牢看守后便和夫人一起张罗这起婚事。   霍玉郎在床上躺了整整三日,滴水未进,外头下人们忙得热火朝天,他却毫无所觉。自从醒来后,他无时无刻不在回想和玄真认识以来的种种,包括最后玄真毅然决然离去的背影,面对玄真的抗拒,面对父母的逼婚,他已经无计可施,一想到以后和玄真两人再无瓜葛便觉得万念俱灰,生不如死。有生以来第一次全身心投入的爱恋落得这般下场,对他来说竟是足以致命的打击,他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对一个认知不过短短数月的男人这般痴恋,只知道在第一眼看到那人,冥冥中便仿佛有一张巨网将两人紧紧缠覆在一起,之后千丝万缕的羁绊更让他认定了此人,今生今世,他只愿这一人相伴。然而,他最终还是没有得到玄真,更被迫要娶一个素未谋面的女人,细细想来,真是可笑至极!近日来他几乎每晚做梦,梦里的情景仍然是那么莫名其妙,却又感到无比熟悉,仿佛自己都亲身经历过一般,令他每每醒来后仍恍惚不已。   婚期逼近,霍玉郎的身体却越来越虚弱,霍大富和夫人来看过几次,看他那样子险些就要心软,不过一想到他之前种种行径最终咬牙狠下心来。霍夫人红着眼眶坐在床沿上抚摸儿子冰凉的手,见他原先丰韵的脸颊竟在短短时日里凹陷不少,心疼的忍不住掉泪。   “儿啊,你这是着了什么魔,那齐家闺女品端貌美,又不委屈你,你如此这般究竟是为何?”   闻言,霍玉郎缓缓睁开眼,看着头顶的床张发呆良久,以几不可闻的声音道:“娘,我心中已经有人了,只是,只是......”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出来,只是重新闭上眼睛,霍夫人瞧见从他眼角滑落的泪水,心头一震,脸色剧变,有些不敢置信又有些了然的重重叹了口气,最后留下一句“爹娘都是为了你好!”便起身匆匆离去,临别时吩咐随行的几人,让他们将端来的吃食无论如何给霍玉郎喂下去。   而就在霍府如火如荼的准备亲事的这段时间,远在千里之外的佛山寺近日来却笼罩在一股诡异的气氛之中。寺中上下所有人都注意到了,明空住持的得意弟子,玄字辈中最有威望的大师兄玄真,自从前阵子那个莫名其妙的早上之后,便像换了个人一般,整日精神恍惚,闷闷不乐,就连每天清晨的早课也时常魂不守舍。对这一奇怪现象,目睹那天寺院门前那一幕的众人纷纷猜测和霍玉郎有关,只是两人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就不得而知了,任他们怎么旁敲侧击也得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是玄真的变化始终让人耿耿于怀。   玄真到底怎么了?只有他自己知道,那日抛下霍玉郎回到寺中,种种情绪不断在他心头敲打,然而最后只留下愧疚和懊恼,想到霍玉郎最后绝望的哭喊,他心中的不安逐渐扩大,等到天黑时终于按耐不住返回那片林子时,却早已不见了霍玉郎的身影。找了一天一夜之后,他才从山脚的小镇上打听到有一行人曾经路过,听形容极有可能就是霍家的人。   一路失魂落魄的回到寺里,他只觉心中空荡荡,霍玉郎被家人带走了,两人以后再难相见,他本是希望如此,只是真正意识到两人再无瓜葛的时候,他才知道自己有多难受,仿佛身体被掏空一般。浑浑噩噩的重复着一天又一天,他感到身心疲惫,霍玉郎的身影总是毫无预警的出现在眼前,令他愈发想念。直到某一天夜里,他半梦半醒间看到床畔站着一个模糊的身影,空气中传来熟悉的感觉,令他下意识的伸手触碰那人,只是刚要伸出手,那个人影便一晃,退出几步之外,侵入室内的月光照在那人身上,让玄真看清了他的容貌,那眉眼秀丽,墨发雪肌,竟是多日不见的霍玉郎,玄真激动万分,可不知为何身体无法动弹,连声音也发布出来,只能焦急的望着霍玉郎。霍玉郎看着他笑而不语,忽然周身红光大方,等他反应过来,原先霍玉郎站着的地方竟只有一只通身火红的狐狸,红狐身体泛着红光,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遂化成无数红色光点渐渐消失在空气中。而与此同时,一个清晰的画面出现在眼前,只见一名红衣男子虚弱的伏在空中,俊美的脸上带着痴迷的表情,良久,嘴角勾起一抹苦笑,轻轻蠕动嘴唇道:“轮回转世又如何,哪怕魂飞魄散,我也不会忘你”   一瞬间,玄真只觉心头剧震,猛的张开眼睛翻身而起,胸口剧烈起伏。他视线在屋内扫了一圈,除了一地月光再无其他,再回想刚才的梦境,愈发感到惊骇和恐慌,此时此刻,他再也无法按捺心中情愫,想要见到霍玉郎的念头愈演愈烈。正这时,房门“嘎吱”一声被人从外面推开,他惊讶的望过去,见一个佝偻的身影走进来,他瞬间认出那人是谁。   “师父......”   明空缓缓走近,月光照亮他布满褶皱的脸。玄真自懂事以来便一直中规中矩的喊他“住持”,现下这一声“师父”顿时勾起了他的回忆。两人对望片刻,玄真在他的目光中低下了头,声音微颤的道:“师父,弟子罪孽深重”   良久,空气中传来一声沉重的叹息,玄真感觉到一双温暖的手抚摸上自己光滑的头顶,明空苍老的声音传入耳中:“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你俩注定有此孽缘,这是你的劫数,能不能悟破就看你的造化了”   说完,老住持收回手,慢慢悠悠的走了出去,门却是没关。黑暗中,玄真双拳紧了又松,最后腾地一下翻身而起,借着月光快速的收拾起一个包袱夺门而出。   深山之中,一个矫健的身影踏月而行,在他身后,一座千年古刹威严耸立。   ......   迎娶的前一天,府中特别热闹,一直到夜深了才将将消停,小四临睡前抱着喜服来到霍玉郎房间,点了灯之后缓缓走到床边,瞧见形容消瘦的霍玉郎,顿时心酸不已。他半跪在床边,将喜服放到床头,轻轻唤了“少爷”,连续唤了几声后,才见霍玉郎睁开眼缓缓看过来。   “......小四”   “诶,是我,少爷,您感觉怎么样?饿不饿?渴不渴?”   他压抑哽咽的嗓音有些不稳,眼眶红了一圈,霍玉郎盯着他看了半晌,终于露出一个虚弱的微笑,破天荒的没有嫌他啰嗦,只是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小四擦了下眼角,扯过喜服道:“少爷,您看,这是给您订做的喜服,今儿刚做好,都没来得及让您试试,您瞧,这上面绣着龙凤呢”   说着,将喜服递到霍玉郎眼前,怕他看不清还特意将它展开。霍玉郎将视线移到那片大红布料上,看了很久也没有反应,小四转头一看,才发现他竟在无声的哭泣,眼泪顺着眼角一颗颗滑落,那脆弱的模样令人看的心都揪起来。小四顿时慌了手脚,将喜服一甩,语无伦次的安慰,到后面,再也压抑不住心中酸涩,伏在床边低低抽泣。   烛火摇曳中,主仆二人不知何时才止住眼泪,小四看着两眼毫无神采的霍玉郎,心头蓦地升起一阵恐慌,令他毫不犹豫的抓紧霍玉郎的手。霍玉郎被他抓的手上一痛,闷哼一声,突然道:“小四,我一向待你不薄,日后我不在了,请你帮我好好照顾爹娘,家里的事情你多操点心,他们也不会亏待你的”   闻言,小四心中一震,不敢置信的瞪了他片刻,待回过神来,抖着声音咕哝道:“少爷,明天就是您的大喜日子了,您胡说这些做什么,小四伺候了您这么些年,等少奶奶进门,小四就要伺候您和少奶奶两个人,以后有了小少爷,小四还伺候着,您以前答应我让我做总管的,您可别忘了,等老总管回乡下享清福了您就把我提上去,您可别忘了,可别忘了......”   霍玉郎莞尔,不再说什么,耳边不断传来小四絮絮叨叨的声音,直到人走后许久才渐渐散去。月光透过窗户,在屋内泄下一地清晖,床上传来霍玉郎渐渐沉缓的呼吸,在这寂静的夜里尤其清晰。   “玄真......玄真......”   作者有话要说:厚脸皮的滚回来更新了,话说这越到后面狗血洒的越欢快有木有= =+ 今天才发现“住持”二字我之前一直打成“主持”。。。。   嘛,不管了,还有一丁点就完结了,懒得再回头改,反正大家都能看懂╮╭ 【二二】——身死情绝   天没亮霍府上下就忙活开了,霍大富两口子也起得特别早,把自己收拾整齐后就在院子里指使开,府里下人都跟陀螺似的满院子转个不停。小四端着盆热水朝霍玉郎的房间走去,从昨晚见过霍玉郎后他一夜都没睡好,心里七上八下的不知道怎么回事,一大早爬下床就立刻打了水准备伺候霍玉郎洗漱,今儿是个大喜日子,他甩甩脑袋精神一振,加快了脚步。   正当所有人都沉浸在一片忙碌与喜悦中,后院突然传来一声尖叫,听得人心里猛的一颤,待回过神来,霍大富扬声骂骂咧咧的训斥,抬脚往后院走。才跨进后院拱门,更加清晰的哭喊声传了过来。   “少爷!少爷你醒醒!少爷!!!......”   闻言,霍大富心里一咯噔,一股不祥的感觉油然而生,加快脚步循着哭喊声来到霍玉郎的房前,只见门敞着,他急忙走进去,就见地上摔着个铜盆,洒了一地水,而小四正趴在床上拼命的晃着霍玉郎,哭天抢地跟死了爹似的。见此情景,霍大富只觉一阵寒气从心底窜上来,他踉跄着跑过去一把推开小四,映入眼帘的竟是一脸死气的霍玉郎!小四见他瞪着眼睛呆在原地,爬到他的脚边拽着他裤腿哭嚎道:“老、老爷,少爷,少爷他......呜呜,少爷去了!”   说完就伏在地上哭的再也直不起身。   小四的话犹如一道闷雷当头劈下来,霍大富就觉得眼前一黑,连忙扶住床框才堪堪稳住身形,半晌才缓过呼吸,却已是老泪纵横。   “儿啊!”   霍夫人赶来的时候就见她男人伏在床边叫魂似的喊着“儿啊,玉郎”,从刚才一直持续的不安渐渐扩大,她浑身颤抖的慢慢走近,待看到躺在床上全无生气的霍玉郎时,顿时双腿一软跌坐在地,她不敢置信的捂住嘴,泪水刷的就流了出来。   府里的下人都还沉浸在喜悦的气氛中,听闻霍玉郎的死讯时都当是玩笑,还骂骂咧咧的说小四演的过了,直到后院传来霍夫人撕心裂肺的哭声才纷纷忐忑的赶往后院。   所有人都没想到,好好的喜事转眼竟变成了丧事,当齐家小姐被花轿抬到霍家门前时,只见门口堵满了人,大门贴着双喜字,门前挂着红灯绸缎,只是迎亲的人却不见踪影,此起彼伏的哭喊声不断从院内传来。大红盖头从头上滑落,齐宛秀心口蓦地一阵紧缩,一向温婉懦弱的她不顾阻拦的跳下马车,费劲挤开人群进了霍家大门,入眼的竟是跪了满院的下人,而院中唯一站着的,是那仿佛忽然老去的霍家主人。   红事变白事,还没过门男人就死了,一时间关于齐家小姐克夫的谣言传了开来,齐宛秀顶着一张失魂落魄的脸被人怎么抬来又怎么抬了回去。大红灯笼和红绸被换成白色,刚布置好的喜堂一天内又被改成了灵堂,霍大富痛失爱子一朝病倒,霍夫人以泪洗面一天哭昏了好几次,府中大小事全由总管安排处理,小四子谨记霍玉郎临终前一晚的那些话,抹着眼泪上下忙活。   当玄真风尘仆仆的赶到岩丹城时,已是霍玉郎死后第三日,循着路人指引找到霍府时,玄真当场被那门前悬挂的白灯笼刺的双眼一阵瑟缩,近日来的惴惴不安此时膨胀到极点。   门口的下人见来了个清秀的和尚,只当是化缘的,便道:“小师傅,不好意思您还是别家去吧,我们家少爷刚过世,不方便招待您”   闻言,玄真只觉心中猛的一震,想到霍玉郎曾提过他是家中独子,那这个去世的少爷......不!玄真瞪着眼睛越过那下人闯了进去,一眼便看到前面的灵堂,一个规正的“奠”字顿时让他呼吸一窒,险些眼前一黑栽倒在地。那下人从后边跟上来,嘴里就有了些抱怨,可见他一脸惊骇悲痛,心里就觉得奇怪,便问道:“小师傅,您可是我家少爷的故人?”   声音犹如经历一个轮回的时间传到玄真耳中,他只觉心头阵阵紧缩,那种快要无法呼吸的剧痛令他渐渐红了眼眶,抖着双唇用几不可闻的声音道:“故人...故人......”   闻言,那下人便也不拦着,劝了几句,见玄真自顾自的往灵堂走,便走回大门口。   灵堂的香案上摆着牌位,“爱子霍玉郎之灵位”几个字犹如一记重拳打在胸口,玄真不敢置信的僵在门口看着灵堂正中的那口棺材,这一路赶来,他设想过许多和霍玉郎再相见的情景,他想,再见一眼,哪怕只让他再见一眼也行,他要跟霍玉郎道歉,然后就彻底绝了那份痴心妄想,回佛光寺潜心修行,从此不再踏出山门一步。只是千算万算逃不过一个天意弄人,他怎么也不明白,短短时日,两人怎么突然就天人相隔了呢?!他艰难的呼吸着,怎么也无法相信,他记得霍玉郎生动的笑脸,他记得霍玉郎吊儿郎当的无赖德行,他记得那天在林子里的一切一切......   小四抬头看着这位从刚才起便一直站在门口的年轻僧者,他不知道这人脸上为什么会露出这般痛苦绝望的表情。少爷走后的这几天,老爷夫人相继病倒,灵堂里只有他跟几个下人跪着,前来吊唁的人不少,跟少爷关系最好的柯家的少爷在这哭了一天最后被家里人搀回去的,小四心里都记着,谁是真心待他家少爷他都记着,日后好替少爷还了这份情。只是这个突然出现的陌生人却让他感觉有些不同,从这人看着灵位的那个眼神,他就有一种心碎的感觉。   起身走到门前,小四哑着嗓子问:“请问您是......?”   仿佛没有听到他的询问,玄真默默的走到香案前,在众人的惊呼中抚摸上了霍玉郎的灵位,那种小心翼翼又温柔到极致的动作竟是像抚摸心爱的人一般,令人不忍打扰。最先回过神来的还是小四,他皱着眉走上前,声音中带着责备道:“这位师傅,莫扰了我家少爷亡魂”   闻言,玄真指尖一颤,试了好几次才问出一句:“他在哪?”   小四被问得一愣,随即明白过来,当下又红了眼眶,哽咽道:“少爷的遗体自然是放在棺柩里”   他话音刚落,玄真突然双目一瞪,转过身来抬手就对着那棺材劈了下去。在众人的惊愕中,只听“轰”的一声棺材盖瞬间从中间裂开掉在地上。一身寿衣的霍玉郎静静的躺着,双手交叠在胸前,那俊美容颜依旧,安详的仿佛只是熟睡一般令人心生爱怜,唯恐惊扰。玄真低着头呆呆的看着这样的霍玉郎,终于体会何谓锥心之痛,眼前不断闪过两人之间种种过往,这一刻,他才豁然大悟,原来这情早已刻骨铭心。   待众人回过神来,只见他缓缓弯下腰万分虔诚的在霍玉郎唇上印下一吻,随即伸手一捞,就把人从棺材里打横抱了出来。伴着众人的抽气声小四脸色铁青的挡在他的身前,厉声喝道:“你!你这个.淫.僧!快把我家少爷放下!”   其他人这才反应过来他竟做了什么,连忙将人围住,院内其他下人听到动静也纷纷跑来,一见灵堂内的情景无不惊的目瞪口呆。小四怒不可遏的呵斥着,就要扑上去抢霍玉郎的尸体,然他哪有玄真身法灵活,玄真一个转身便给躲开了,看也不看满屋子的人,双眼专注的看着霍玉郎的脸,低声道:“我带你走,以后再不离开你了”   说完,他提气脚下一蹬施展轻功从众人头顶掠了出去,小四暴怒的吼着,连忙追出去,只是待追出大门,哪里还能再找到人影。   玄真抱着霍玉郎的尸体一路施展轻功,再停下时已经是午夜时分,坐在荒郊野外的空地上,他将人紧紧抱在怀里。霍玉郎早已没了气息,浑身冰凉,他就这么痴痴的看着,时不时亲吻一番,月光洒在身上,愈发显得凄凄哀哀。   再次来到这个山谷,竟已物是人非,玄真站在入口呆立了良久,才低下头对怀中的霍玉郎道:“你说的话我都记得,你说过很喜欢这里,老了就来这儿隐居,我现在就带你来了,以后,我们就住在这里可好?”   怀中人紧闭双眼,他却仿佛听到回应一般点了点头:“我就知道你喜欢”   他沿着溪边缓缓走进山谷,这里仍然是遍地花草,美不胜收,他一边走一边自言自语,仿佛跟人对话一般,直到花丛深处。   霍家自从霍玉郎尸体被劫后彻底陷入了混乱之中,霍大富和夫人更是一蹶不振,终日叫魂一般哭喊着“儿啊,玉郎”,当真是闻着伤心,见者流泪。   玄真守着霍玉郎的尸体过了数日,渐渐发现到一个非常奇怪的现象,霍玉郎身死多日,尸体却软而不僵,不腐不臭,只是每次他心存希望的试探之后,总是换来更加深刻的绝望,霍玉郎已经全无心跳鼻息,浑身冰冷,再不可能睁开眼对他笑跟他说话,再不可能唤他一声“好贤弟”......   在山谷里没人会来打扰他们,时间仿佛静止一般,直到一日午后,玄真抬头看了看太阳,一直到太阳下山了他还维持这么个动作。等月亮升起时,他将霍玉郎小心翼翼的放到花丛中,然后就在那旁边徒手挖着地上的泥土,一下比一下用力,直到双手变得鲜血淋漓也没有停下,一夜之后,竟让他挖出了一个长形土坑。   天方微白,他瘫在地上呆呆看着一夜挖出的成果,脸上已是一片死寂,许久之后才起身蓦然的走到霍玉郎身边,如同之前的每一次一样,他把人抱在怀里,万分怜惜的在那双形状姣好却毫无血色的唇上亲吻一番,随着逐渐加重力度的吻他脸上的表情终于发生变化,那眼中充满了痛苦与绝望,最后终于忍受不了般闭上双眼,流下哀伤到极致的泪水。   眼泪顺着他的眼角缓缓滑落,他无法抑制的从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哽咽声,以前他总是不敢承认,一次又一次辜负,如今他终于醒悟,却再没人稀罕,他的情,他的爱,他的心,都随着这叫霍玉郎的男子一并死去。   “曾虑多情损梵行,入山又恐别倾城,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不负如来不负卿......”   嘴里不断的呢喃着最后一句,他将脸紧紧贴着霍玉郎冰凉的脸颊,一滴泪水滴落在霍玉郎胸前的那枚泪滴形玉坠上,而满心悲痛的玄真却没有注意到,当泪水接触到玉坠的那瞬间就被融合,而那泪滴形的玉坠也渐渐发生了改变,最后竟真的变成了一滴晶莹剔透的眼泪!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这么多天没更了,因为最近公司组织军训,我每天早上六点起来到晚上才能回来,为了保证睡眠所以都没有上网,这样要持续半个多月,又晒又累啊尼玛,求互摸奶!//~~   昂,不过好在有美貌教官可以YY,咳.....下次更新不知道什么时候,希望我熬夜写的这章不会把你们雷的外焦里嫩= =+另外,最后那首诗是出自六世达赖仓央嘉措,这边引用一下,话说,这篇文的灵感其实就是源于这首诗,大家翻译一下这首诗的意思就会明白了......    【二三】——携手天涯   到这一刻玄真才明白,世上最遗憾的事不是求不得,而是曾今拥有却又失去,想挽回的时候才发现再没有机会。   当第一缕晨光投在身上,玄真终于抱起霍玉郎的尸体缓缓走向土坑,周围一片死寂,他脸上的表情如同两人初见时那般平静,毫无波澜,从此世间的一切与他再无瓜葛。他此时心如死灰,故而没有发现,霍玉郎胸前那滴玉坠化作的眼泪正缓缓的渗入到身体里,而随着它的渗入霍玉郎的脸色竟也跟着变的红润起来。   这时已经天光大放,玄真走到土坑前纵身一跳来到坑里,坑底铺满了野花,他把霍玉郎平放在花床之上,香气萦绕,他握着霍玉郎的双手不断摩挲,仿佛倾尽一生之力才在那指尖印下一吻。   “今生已然负你,但愿来世再相逢,让我偿你一份真情厚意”   他话音一落,便决然的飞身一跃跳出土坑,就在他捧起一把土准备往霍玉郎身上撒的同时,空气中突然传来一声呻.吟,紧接着一个声音飘进耳中。   “何必等来世......”   闻言玄真当场愣住,瞪着双眼不敢置信的看着霍玉郎从坑底缓缓坐起,那气色神韵,哪里像个死人?!   “你...你?!”   霍玉郎深深的注视着他,眼中闪过万般情绪,仿佛一瞬间经历了轮回。玄真已经彻底惊呆了,直到看到霍玉郎对他展颜一笑才猛的回过神来,他以为已经死透的心瞬间剧烈跳动了几下,随即那失而复得的喜悦以及心酸恐惧顿时排山倒海的向他袭来,他只觉眼前一花,再反应过来时,已经将霍玉郎整个搂进怀里。   两人无声的紧紧相拥在一起,天地之间再没有别的。不知过了多久,玄真才从霍玉郎颈间抬起头,眼角残留泪痕的模样令霍玉郎忍不住凑过去亲吻,待两人唇.齿分开后,霍玉郎看着他,哽咽道:“我早说过就算魂飞魄散也不忘你,我终究是等到你了,青灯”   还未彻底回神的玄真闻言又是一愣,看着霍玉郎含泪微笑的脸,他只觉得一阵恍惚,眼前的景象突然和数日之前那晚的梦境重叠,而那句犹如誓言般的话语不断在耳畔回响,渐渐的,更多陌生却又倍感熟悉的画面涌入脑海,他觉得莫名其妙却忍不住激动起来,身体控制不住的微微颤抖,那些画面犹如故事情节般连贯起来,而令他震惊的是,在画面中始终出现的那两人容貌竟跟他与霍玉郎一般无二!   随着画面的转换,他的心情也跟着变化,当画面停在那晚梦到的那一幕,那伏在空中的红衣男子和霍玉郎重叠。俊美容颜不改,他有些分不清梦境与现实,呆呆的看着面前的人。就在这时,空中忽然闪过一道金光,随即一名脚踏七彩祥云的僧者出现在半空,只见他一手拈花,一手持佛杖,端庄的脸庞尽显慈悲。转眼间,僧者已经来到两人头顶上空,霍玉郎和玄真同时抬头看去,在看清来人的那刹那,玄真心头一震,不自觉的呢喃道:“师尊......”   话音一落他就愣住了,惊讶的瞪大双眼,随即脑海陷入一片混乱,顷刻间,那些冰封记忆破土而出,却是属于另一个人,青灯!   从刚才起霍玉郎便紧紧抓着玄真的双手,戒备的瞪着空中俯视他们的目连尊者,此时他自然感觉到玄真的变化,心不由得往下一沉,手下更紧了紧,不敢回头去看。前世的记忆犹在眼前,临别时青灯面无表情的脸如同一根横刺扎在心间,如今转世轮回,他相信玄真对他有情有义,可若是青灯,他实在没有信心。   就在他陷入苦恼,胡思乱想之际,头顶传来目连尊者的声音:“经历这一番轮回,你们有何感触?”   闻言,霍玉郎眼中顿时闪过一丝坚定,缓缓转过身,直视着玄真,道:“不论是前世的狐妖,还是今生的霍玉郎,心中最重一个情字......不管你是青灯还是玄真,我的心意从没变过”   两人默默的对视着,眼中除了彼此再看不到别的。良久,玄真突然笑了,拉着他的手迎向目连尊者,道:“师尊,前尘往事已化云烟,今生吾愿只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说完,转回头看向呆呆看着自己的霍玉郎,经历过生死离别,他才知这真情可贵,便是身在空门,也再无法割舍。霍玉郎内心激荡无以言表,只能拼命的紧握玄真的手,不论怎么样,他都值了!   目连尊者见他们这般情深意重,至死不渝,只得长叹一声,道:“本座以为经过这一切你们能够渡过情劫,大彻大悟,可终究还是这么个结果,罢,红尘苦海,望你们好自为之,阿弥陀佛”   随着声音的飘远,待两人再抬头看时,天空一碧如洗,再看不见那片七彩祥云。   霍玉郎死而复生,两人重拾前世记忆,一时间都有些不知所措。当霍玉郎终于发现两人还身处土坑中时,连忙拉着玄真往外爬,嘴里还忍不住抱怨:“你还真舍得把我埋了啊”   两人坐在土坑边上,玄真看着他,道:“死者为大,入土为安么”   霍玉郎看过去,良久,两人相视一笑,双手紧紧相扣,遍地野花的山谷中,回荡着这样一句誓言,久久不散。   “生生世世,携手相随”   ......   时间过得飞快,岩丹城霍家少爷娶妻当天暴毙的事已经过去数月,被劫走的尸体至今未找回,那劫尸的淫.僧如同施了隐身术般消失在茫茫人海。霍家二老痛失爱子相继大病了一场,幸亏忠心的家奴小四日夜无微不至的照料才得以康复,二老心知小四贴心,又因着他是霍玉郎生前的贴身小厮,感动之余便收他当了义子,小四体贴孝顺,多少给了他们一些慰藉。而从那事后一直被指责克夫的齐家小姐,这时却传出与人私奔的丑闻,更令人惊愕的是那男方不是旁人,正是当初暴毙的霍少的发小儿,柯家少爷柯良。纵使柯老爷吆喝他们家九代单传不容有失,极力反对,却敌不过柯少迎娶佳人的决心,小两口趁着夜黑风高就拎着包袱私奔了,一时间,街头巷尾的流言蜚语无不是围绕此时,更有人预言柯家即将步霍家的后尘,种种言论简直不堪入耳。   城外的林间小道上,两个身着素衣头戴斗笠的年轻人相携并肩走着,突然其中一人停下脚步,伸手拨开面前的薄纱,露出一张俊美绝伦的脸庞,闭上眼深深的吸了口气。另一人跟着停下来,撩开薄纱看着那人,道:“舍不得?”   缓缓睁开眼,那人粲然一笑:“到底生养我二十年,看到他们好好的我才能安心,以后天高海阔,我随你浪迹天涯”   艳阳高照,晴空万里,两人携手走在小道上,不断传出的笑闹声随着徐徐微风在林间回荡。   作者有话要说:完结了,番外什么的应该不会有,感谢各位的支持,鞠躬~   暂时比较忙,没时间开新坑,各位亲亲不要大意的收藏专栏吧,上面会显示动态,之后开新坑了希望各位能够继续捧场/~~   ★点这里进专栏,请不要大意的收藏它★